第88章
论心眼,范无救比不上大哥,但他一身蛮力,又早被赵福生实力慑服,一听她说话,立即推搡了大汉一把:“走!”
大汉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往前迈了数步在赵福生身边站定,转头正欲发怒还手,赵福生却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了大汉领口,狠狠将他掼压到长桌之上!
她驭使鬼物,身体的温度比常人低些,力大无穷。
此时大汉被她一抓、一摁,心中慌乱之下,本能想要反抗挣扎。
可那只掼压着他胸口的手掌纹丝不动,仿佛压在他身上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座大山,无法搬走。
赵福生缓缓俯身看他:
“宝知县的人?”
她慢条斯理的问,说话的同时,手臂抖了抖,被她藏在袖中的鬼臂抖落出,她将其握在手中。
要饭鬼的胳膊自从抓过鬼车的铃铛后受到了反噬,此时鬼息大不如前,但用来收拾一个嚣张的令使已经足够。
“你放开我——”
大汉强作镇定,开口嚎了一声。
话音未落,便见赵福生似是握了一截枯褐色的东西。
他还没看清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赵福生就举起要饭鬼的手往他脑袋上用力敲击了两下。
‘咚咚’两声闷响。
这两下敲得大汉晕头转向。
疼倒不是很疼,可是伴随着敲击声,一股阴寒感传来。
身在镇魔司里,他还没有办过鬼案,但与鬼相关的事情却听得不少了。
“你拿什么打我——”大汉正感不安之际,那两下敲击却将要饭鬼的法则激活。
鬼臂缓缓复苏,枯皱的皮肤被拉升、延展,紧攥成灰褐色石头一样的手掌舒展开来,五指无声张开,一把将大汉脸颊抓握住。
“鬼——鬼手——”
大汉开始还没将这敲击物放在心上,直到鬼手复苏,厉鬼的寒气贴着他脸颊,他才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他一反应过来便吓得魂飞天外,还未来得及惨叫,耳旁便听到脆响。
厉鬼的力量太强大了,普通人在鬼手之下半点反抗力也没有。
‘喀喀喀——’
那鬼手如锋利的刀刃搅入豆腐。
大汉脸皮瞬间被抓裂,整个面庞如同爆开的西瓜一般,鲜血喷溅而出,裂开的皮肤下露出森白的骨头、粉嫩的肌肉,他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范必死与范无救亲眼目睹鬼臂复苏,顷刻将他脸皮抓烂,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瑟瑟发抖。
“大人饶命,我再不敢了!”
大汉不愧是镇魔司令使出身,纵使被吓得魂飞胆散,却仍能当机立断的出声求饶。
赵福生本来也没想杀他,闻言便伸手将鬼臂提起。
鬼掌缓缓抓握,五指如抓烂泥,撕烂他脸皮,最终不甘的被赵福生提了起来,灰褐的五指间鲜血长流,夹杂着被厉鬼力量捏碎的肉渣‘淅淅沥沥’的往下掉落。
赵福生识海内传来封神榜的提示:鬼臂复苏,是否以1点功德值镇压。
是!
赵福生毫不犹豫确认。
随着封神榜启动,那张握不断的复苏鬼手重新被镇压,鬼臂萎缩,手掌重新攥紧成一个拳头,恢复成巴掌长短,被她握在手中。
“……”
范氏兄弟大气也不敢喘。
受伤的大汉此时终于知道畏惧,他这会儿死里逃生,顾不得喊痛,连忙挣扎着从长桌上起身,下跪叩头:
“多谢大人开恩,饶我一命。”
他此时说话牵动脸上伤口,但能从鬼臂之下逃生保命已经是万幸,根本不敢喊疼。
镇魔司的令司大多脾气暴戾古怪,可像赵福生一样一言不合便立即驭鬼伤人的却极少有。
鬼是一把双刃剑。
运用它能借助力量从鬼案之中保命,可同样的,借用厉鬼的力量越多,驭鬼的人就死得越快。
驭鬼的令司一般就是脾气暴戾杀人、伤人,可大多是借助权势及暴力,哪里敢像赵福生这样直接动用鬼手。
二范也瑟瑟发抖。
赵福生平时太好脾气了,直到这会儿她将宝知县的令使收拾后,才让范必死终于意识到她是一个真正掌控了人生死的驭鬼者。
她手里握的是鬼臂,而鬼臂哪里来的?
他脑海里想起了赵福生办要饭胡同鬼案时,曾说要饭鬼被她分解。
当时众人只听她这样一说,但具体详情并没有问过。
他们不知道赵福生是如何将鬼分解,而厉鬼分解的身躯又去了何处,直到此时她掏出了一条鬼臂……
这下范必死终于知道真相了!
赵福生竟将要饭鬼的手臂斩断,还将这只鬼臂随身带在了身边。
也就是说,她身上除了驭使了一个厉鬼,同时还有一个煞级大鬼的胳膊。
且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能在鬼臂复苏之后立即将它镇压——这在范必死看来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能如此快镇压鬼臂,必须要借助厉鬼力量。
赵福生如此频繁使用鬼的力量——
范必死眼神闪了数下,随后他便见赵福生抬起了头盯着他看。
她手里还握了已经沉静的鬼臂,可她刚刚才险些驭鬼杀人,此时看人的眼神让范必死不寒而栗,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护着弟弟想要退后。
他担忧赵福生失控,正忐忑不安之际,却见赵福生缓缓将鬼臂重新放回袖子里,看了他一眼:
“让人找个大夫,来替他疗伤止血。”
她语气温和,半点听不出数息前险些杀了这位宝知县的令使。
那大汉听她这样一说,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
泄气之后他浑身卸下千斤重担,一屁股坐倒在地,嘴里迭声的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赵福生拉开椅子,重新坐回原处,叹了口气:
“你看,好好跟你说话不听,非得挨一顿打就舒服了,你说你是不是贱得慌?”
“……”胆颤心惊的范必死听到这里,总觉得她在指桑骂槐,仿佛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的骇怕与别扭在听到赵福生这话后,一下烟消云散。
就是这个感觉!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连威逼带利诱,奸狡之中透出几分痞气,这就是赵福生的‘正常’表现,她并没有受厉鬼的力量影响。
“是是是,我真是贱,不该对大人不敬。”
那大汉吓破了胆,此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趁大夫来前,跟我说说宝知县的问题。”
“是。”
大汉强忍疼痛,应了一声:
“郑大人说——”
“我不管他怎么说,从案子说起!”
赵福生将他的话打断。
她一出声,大汉便浑身一抖,深怕再惹她发怒。
“半个月前,宝知县治下长桂坊有人报案,说是——”
大汉不敢啰嗦,将案子娓娓道来。
范必死趁着他谈鬼案的功夫,缓缓退出卷宗室中。
他此时的脚步轻快,脸上带着轻松之色。
就算赵福生办了几桩鬼案,甚至从鬼马车上逃脱,还能摆脱魂命册束缚——可那些案子他并没有亲自参与,只是听她叙述其他人再作记录。
而听她述说与亲眼目睹她驭使厉鬼的力量用以制人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尤其是赵福生干得十分漂亮!
鬼手在她手里复苏之后,又被她以极快的速度镇压,除了宝知县的令使受伤,镇魔司内的情况并没有失控。
范氏兄弟二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危险又烟消云散,这给范必死带来了极大的震慑。
他回想起以前赵启明驭鬼时的恐惧与焦虑,及驭鬼后的失控,相比之下赵福生表现得太过轻松,仿佛鬼臂只是她掌中玩物一般。
这让他对于万安县镇魔司的未来多添了几分希望。
“也许万安县命不该绝。”他出门之时心中想着:
“张传世那老东西奸滑非凡,嘴里没半句真话,但他也许有一句话说对了,赵福生真的有可能是未来万安县的庇护、救世主。”
“有这样一个强大的令司在,兴许长时间内,我们兄弟也不用再颠沛流离,跟着赵福生,未来说不定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卷宗室一眼,接着头也不回的出去寻人召大夫。
【第98章
宝知鬼祸】
第九十八章
卷宗室内,赵福生听大汉说起了宝知县的鬼案,在大夫来前,终于将来龙去脉问清楚了。
半个月前的时候,宝知县治下的一处名叫长桂坊的地方有人报案,说是县外一间寺庙遭遇了鬼祸,庙内连同和尚及挂单的香客,一共死了二十七个人!
现场惨烈非凡,但因寺庙孤偏,离宝知县约有十里远,事发之时没有人留意到庙宇有没有被鬼域笼罩。
直到几日之后,有虔诚的香客上山拜佛,才发现寺庙已经被屠,当场就吓得有些疯癫了。
这桩案子闹得很大。
宝知县向来详和。
坐镇府衙镇魔司的是一位很有经验的驭鬼,郑河驭鬼已经将近三年,来了宝知县两年时间共办过三桩鬼案,曾受过朝廷嘉奖,在州县之中是鼎鼎有名的。
在他的治理下,宝知县一向太平,两年时间中,县城中心几乎没闹过鬼案,人人都道:郑副令煞气重,如活阎王,厉鬼见了他也要避着走。
宝知县内,郑副令地位非凡,富贾、乡绅连连入贡,养得郑副令富得流油。
这样的情况下,寺庙闹鬼的传闻一散扬开,整个县城平静的表象被打破。
毕竟这间寺庙离宝知县主城中心并不远,十里左右的距离,对厉鬼来说就像串个门儿似的。
本以为安枕无忧的富豪乡绅当场惊得肝胆俱裂,恨不能拖家带口,住进镇魔司内,祈求郑副令的庇佑。
但郑副令如今的情况他自己清楚。
他干了两年,在这一行已经算是老行尊,处于厉鬼复苏的边沿,若是再办鬼案,便必死无疑了。
因此案件传入镇魔司的那一瞬,郑副令当即拍板,并没有将此案定性为鬼案,而是断言此案是有人寻仇,所以一怒之下将寺庙灭门了。
事发时既无人发现鬼域,也没有人目睹厉鬼杀人,他当众将案子定为人祸,并甩给了当地县府。
当地县府自然知道寺庙被屠之事极有可能与鬼有关,可郑副令是驭鬼者,在宝知县就是土皇帝,他说的话在当地就是天,谁敢反驳?
府衙的人接下这口黑锅,胆颤心惊的开始调查起寺庙灭门之案。
毕竟是厉鬼留存过的地方,府衙差役哪敢前往,只装模作样的在县内四处走访。
反正死的只是一些和尚,挂靠的香客也非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县府的人以往也曾与郑河合作过,双方彼此都清楚这些套路。
只要民不举、官不究,到时随便抓个人顶罪,就说江洋大盗犯案,将寺庙抢掳,由此结案便行了。
双方都想将这桩鬼案摁下去,哪知寺庙灭门只是个开始,而非结束。
数天之后,宝知县中有一户姓曹的人家一夜之间全家七口尽数死绝!
案子上报到县府镇魔司,郑河仍想将此案定性为私人寻仇。
可寺庙、曹家之死只是一个前兆,之后厉鬼开始频繁作案,县中府衙众人慌忙想将案件捂住。
初时还能哄骗民众,直到后来县里有一个姓孙的大户,一家七八十口人一夜之间全都惨死于厉鬼之手!
孙府之中血流成河,所有人死状奇惨无比,尸体残留着厉鬼的煞气,而此人家资颇丰,以往也是郑河坚定的供奉者。
孙家被灭门后,震惊了宝知县,所有乡绅、富户坐立难安。
经过调查,孙家满屋黄金,财宝珠翠没有失踪。
这下‘江洋大盗’犯案的事便堵不住商贾土豪们的嘴了,众人齐聚镇魔司,逼郑副令出手。
郑河终于坐不住了,他心中恐慌,只好装模作样先让人调查厉鬼来头。
只是鬼物杀人来无影去无踪,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厉鬼杀了这么多人命,竟然没有人得知鬼物半点来路。
倒是郑河事后经过清点,发现这些天时间里,上报上来的案件竟然有十几桩之多。
遭遇祸害的人几乎都是全家被杀人,加上孙府满门,半个月来鬼杀死的人竟有三百余口!
这个数目将如今半疯状态的郑河都吓住了。
要知道厉鬼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杀的人造的孽过多,鬼是会晋升品阶的,纵使这鬼物原本只是不成气候的祟级厉鬼,经过人血的洗礼,半个月的时间至少成长到煞级以上的地步!
这还只是郑河的初步估计罢了。
且从目前情况看来,甚至煞级以上也有可能的。
别说他如今已经有心无力,就是他实力强盛时期,他也不敢动手。
他驭使的厉鬼只是煞级,若宝知县闹的鬼已经达到了煞级之上,他就是再出手也只会为这厉鬼战迹增加一点添头。
郑河甚至都想像得到,自己死后别人会怎么说——宝知县大名鼎鼎郑副令治县无能,败死于厉鬼之手!
这样一想,他自然是准备龟缩于镇魔司中。
可因为案子涉及到了乡绅,民怨沸腾之下又不能完全不管,否则极有可能会被人向朝廷告发。
郑河不敢向朝廷求助!
他已经将近厉鬼复苏之期,若是向朝廷祈求帮忙,朝廷来的人会在收拾善后之前先将他小命收走。
为了表面上过得去,郑河一面安抚众人,一面开始认真的调查。
他在宝知县经营多年,仔细一查之后,厉鬼行踪他没有查出来,但是其他的事情倒让他查出一些端倪了。
那大汉说到此处,频频偷看赵福生,剩余的话却不敢再说出口了。
“郑河查到了什么?”
赵福生笑眯眯的问。
此时的她看起来好相处极了,为人温和,性情内敛,半点儿都看不出来先前一言不合便要人命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