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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说祁公子,你也忒不厚道了,把这么标志的美人儿给藏起来,到现在才让我们看见……”

    “就是呀就是呀,是不是舍不得给我们看呀,专等这个时候拿出来炫耀!”

    “怪不得您连香楼里面的花魁小姐也看不上,原来是早就私藏了个更漂亮的……”

    宋眠被漂亮的美女们包围,你一言我一语,美女姐姐们说出的话娇娇软软,抬手舞袖间阵阵香风带过,迷得她晕头转向,心中也开始觉得她的金主不知足起来。

    这么多好看的美人成天在他身边打转,他不但不知足,居然还要找挡箭牌,这人的脑子是不是傻的?

    她看着这些美人儿,都要心动了。

    祁公子依然是笑盈盈的,被人这么给打趣了也一点都不羞赧,还大大方方的跟人一起夸耀起宋眠来。

    祁公子搂着宋眠的腰说:“是啊,舍不得带出来叫你们瞧见,恨不得她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宝贝才好。”

    他以这样说,周围立马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揶揄声,大家纷纷表示,想不到向来不近女色的祁公子还是这样的人。

    宋眠作为话题中心的任务,表面上依然淡定,但是内心里其实已经忍不住想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她真不明白她这金主是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幸好他不像是黎王那样讲究排场,也不需要接待客人,他们的船很小很简单,甚至依照祁公子的身份来说,都可以用不起眼来形容,也就是这样的船,所以才没有多余的地方让别人也上来,等到上了船,宋眠才终于清净。

    船上没有外人,宋眠立马就从祁公子的身边溜走了。

    船上最大的房间让给了傅洁,傅洁是带着她的宝贝水蝴蝶来的,水蝴蝶被养在一个青花瓷的大水缸里,水缸底铺满了花朵蜿蜒的藤蔓,蝴蝶形状的花儿茂盛的开着,随着船在湖中轻轻的晃动,也跟着慢慢的晃着,将水面滑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通州城的凤栖湖后面是苍茫的大山,湖心岛更靠近山的一边,距离岸上颇有一段距离,宋眠有点晕船,被傅洁发现之后,傅洁将人摁在了床上,叫她好好休息,宋眠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

    她轻轻掀开了窗帘,入眼就是黎王那艘豪华的大船,甲板上站着几个人,最左边的是黎王,黎王身旁站着一起气宇不凡的男人,虽然身姿挺拔,可依然能看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听说宫里年纪最大的皇子不过也才十八岁,宋眠心中立刻划掉了这人是皇子的说法。

    再往那个男子的旁边看,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宋眠呆了一下,然后眼睛就像是黏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一样,再也挪不开了。

    那女人穿着一身粉红色长衫,娇俏妩媚,眼波流转之间勾心夺魄,能吸了别人的魂儿一样的貌美,像是画里才有的人物。

    宋眠真的看傻了,她觉得那个女人美得不真实。

    但是马上,就有人将她拉回到了真实之中,她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宋眠惊了一下,转过身去。

    是祁公子。

    祁公子见她这副模样,眯起了眼睛,学着她刚才的姿势,一只手撑在窗框上,探出头去看:“什么东西那么好看,眠眠都走神了?”

    这亲昵的称呼被对方那样自然的叫出口,宋眠本能的抖了一下,几乎是马上的,她就想起了刘宗。

    因为刘宗也是这么叫她的。

    但也就那么一息的功夫,宋眠就摒弃掉了那种想法,她觉得那是不可能的,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现在她是在现实的世界里,周围的人会嬉笑怒骂,这是正常的,这里不会有那样诡谲莫测的妖邪。

    宋眠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直接撞到了祁公子的怀里。

    祁公子顺理成章的将手放下,揽着她的要往外走:“看来那些人说的真不是瞎话,黎王确实请来了贵客。”

    宋眠听他这么说,就好奇的问:“你认识那两个人?”

    祁公子笑笑,还在卖关子,他说:“也不算认识,不过确实是大人物。”

    宋眠问:“做官的?”

    “嗯。”

    宋眠就不继续问了,自己暗暗叮嘱自己,一定要离当官的远一点,不管那个美女多好看都不能再看了。

    她这种平头小老百姓,最怕跟当官的打交道了。

    祁公子拉着宋眠就要往船下跑,宋眠立马止住了脚步,跟他说:“我的花还没带下来呢。”

    傅洁说,只要认养了属于自己的花,那么就要对它负责到底,必须每天都让它呆在眼皮子底下,不能出一点儿闪失。

    祁公子挑了挑眉,放开了她,让她去拿自己的花。

    于是宋眠又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那株美人面给捧了出来。

    湖心岛上的大客栈是黎王的父亲出资建造的,只在花节这天开放,由于祁公子在通州城的身份不凡,所以给他安排的房间大而宽敞,宋眠是需要跟他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的,所以她将自己的美人面捧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靠近这株美人面,宋眠就能隐约的感知到它的情绪,这株美人面一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时刻都能感受到一种压抑的愤怒,弄得宋眠都跟着止不住的心悸,但是她又不能不管它,这是她自己选中的花。

    更何况,傅洁说,她的水蝴蝶是被送去参加花王评选的,如果赢了,能得一大笔钱呢,所以宋眠也指望着自己养大的花能给她换些钱。

    她掐着时间给花浇了水,看着水浇在花根上,然后那些盘绕在花茎中的白色“血管”反应飞快的吸收了水分,慢慢变得透明,宋眠觉得这花儿应该是喝饱了的,但是她却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歇斯底里的焦躁情绪。

    宋眠搞不明白。

    她也问过傅洁,养花的时候是不是能够听见奇怪的声音,但是傅洁并没有这种情况,她说她肯定是太紧张,只要好好学习精心照料,花儿总会开花的,没必要想太多。

    宋眠没被她安慰到,还是有点犯愁。

    但是外面有人在等她,她也不能在这里耗太久,所以宋眠将窗子关好,就出门了。

    路上浪费了半天的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了,宋眠要跟她的金主一起赴夜晚的百花宴。

    夜晚天气转凉,出门之前,祁公子往她的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的斗篷,斗篷上面滚了一圈毛茸茸的边,她披上斗篷的时候,巴掌大的小脸被毛茸茸的滚边包围着,显得有些乖巧可爱。

    宋眠披着斗篷与祁公子一同走在路上,天色黑了下来,没了白天的日光,原本苍茫的大山变成了墨一样的黑,在深蓝色的映衬下像是半个身体都沉睡在湖中的怪物,宋眠盯得久了,忽然就有点不舒服起来。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朝祁公子问起了美人面的事情。

    宋眠说:“我一直按时给它浇水,可它看着还是有点蔫,是不是水浇的太多了?”

    祁公子想了想,然后说:“花房里面的花全都是稀罕品种,我从不同的地方搜罗来的,许多都是第一次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养。”

    宋眠纳闷:“那怎么办?”

    男人转过头看着她,咧开嘴笑了,明明是很好看的笑,但是在那湖中丑陋巨兽的衬托下,莫名让宋眠觉得有些瘆人。

    祁公子说:“既然你说你能听见,那你就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水对它没用,不妨试试其他的。”

    宋眠的手抓紧了袖子,不确定的问:“其他的?”

    男人耐心的教她:“比如……血。”

    第18章

    宋眠惊了一下,本能的后后退了一步。

    但还不等她远离旁边的人,祁公子就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恶劣的笑出了声来:“我跟你开玩笑呢。”

    宋眠沉默了,好半天都没说话。

    祁公子捏了捏她的手说:“生气了?”

    宋眠说:“不,我是在思考,需要什么样的血。”

    这回,轮到祁公子不会反应了。

    宋眠也不是真的不害怕,可她看见男人那欠兮兮的模样就止不住的手痒,她不想让他那么得意。

    其实宋眠自己也挺惊讶的,她现在居然都不会被这种话吓到了,不管她想不想承认,这都跟她上一段无疾而终的“婚姻”有不小的关系。

    祁公子又笑了起来,他说:“你胆子还挺大。”

    宋眠觉得她胆子一点都不大,如果她胆子大,她就该当着刘宗的面,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可当时她太害怕了,只想马上离开那个地方。

    她又想起刘宗了,真的很奇怪,她又想起刘宗了。

    离开那里之后,宋眠有更多的时间去回想了,她开始纳闷,刘宗费力将她骗到那个地方,为什么又那么轻易放她走。

    但是这些问题,得不到他的回答,她自己是想不明白的。

    湖心岛的大客栈独具特色,它被建造成了一艘巨轮的形状,远远望去,像是一条搁浅在岛上的大船,因为宾客们的到来,“船上”灯火通明,走在船里,宋眠可以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的窗子中飘出咿咿呀呀的温软歌声,有的窗外可以听见男女的调小声,还有隐没在嘈杂中的小声交谈……

    越往里走,乐声就越清晰,高高的吊顶是鲜花扎成的,花衣舞女的舞蹈有一种不同于寻常的开放与热情,尤其是领舞的姑娘,祁公子说她是通州城花楼里的头牌,这次是专程来这里为卫大人献舞的。

    水袖掀起香风,带着顶上的花瓣如雨般坠落,飘飘摇摇的落在了桌上的酒杯里,慢慢在醇香的酒液中摇摆荡漾。

    宋眠坐在酒杯前,坐在了祁公子的旁边。

    祁公子的身份在通州城中毋庸置疑,所以他是挨着黎王坐下的,黎王的另一边坐着他今日接待的贵客。

    黎王对祁公子介绍说:“这是卫大人和卫夫人,这两人是从京城来的。”

    听了两个人的来历,距离他们不远的人已经开始腿软了,一刹那间,看向那对夫妻的眼神也诚惶诚恐了起来,唯有宋眠旁边的人,依旧保持着面上那副笑容,热情的与卫振峰与他的夫人打招呼,就好像黎王介绍来的并不是什么大官人,而不过就是最简单的朋友。

    卫振峰人到中年,但是保养得当,他高兴的朝祁公子举杯,中气十足的对他讲话,与他碰杯。

    宋眠因为晕船,所以一直没什么胃口,祁公子往她面前推了一杯花酒,让她尝尝。

    这种酒是香的,酒的味道并不重,也对身体无害。

    可是宋眠却摇了摇头,她现在身体不舒服,就连闻着这里面的香味都头晕,更喝不下酒。

    祁公子纳闷的说:“你不是喜欢吃甜的么,这个应该合你的胃口。”

    宋眠一怔,狐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祁公子笑笑:“上次你喝了不少甜粥。”

    宋眠沉默了。

    宋眠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也懒得去附和奉承,她蔫哒哒的坐在祁公子的旁边,始终都没有说话,祁公子见状,就要让她回去休息。

    宋眠说:“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就行。”

    祁公子不太赞同。

    这时,卫夫人笑盈盈的说:“我看宋小姐投缘,不如我陪她去休息吧,都是女人家,也更方便。”

    卫夫人是真的很美,她那双含着一汪春水的美丽眸子朝宋眠看过来的时候,宋眠觉得自己都快要爱上她了。

    她忍不住想,京城大人物的夫人都是这副模样,那号称京城最美的贵妃该是什么模样啊。

    祁公子看了她一眼,说:“那劳烦夫人了。”

    卫夫人客气的朝他点头,然后站了起来,搀扶着宋眠往外走。

    宋眠确实不舒服,但也不需要这位美丽的夫人对她体贴到这种程度,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了,但这时候,她又不好说自己不用,只能道谢后硬着头皮任由卫夫人带她往外走。

    刚走出热闹的宴厅大门,宋眠就感觉到自己被香味熏到混沌的脑子开始清明了。

    看来花太多,也不见得是好事。

    这个时候,她再看各处挂满的鲜艳花朵,竟觉得就还不如自己那盆灰扑扑的邪门花骨朵了,没有味道,没有颜色,除了难伺候一些,没有别的毛病。

    卫夫人心细,见她脸色好了不少,就猜她不见得是多难受,只是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于是笑着提议两个人一起去甲板上看月色,宋眠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斗篷,点头同意了。

    卫夫人说:“其实我也不喜欢那种闹哄哄的场面,这次倒是托了你的福。”

    宋眠摇头:“是我该谢谢您。”

    卫夫人说:“哎,你这样把我都叫老了,我也不比你大多少,咱们平辈相称就行了。”

    宋眠不同意,再怎么说,卫夫人都是京城来的,就算她再不通宵俗世,“黎王热心招待”以及“京城”这两样,也足以让她知道,卫氏这对夫妻必定身份不简单了,她怎么可能敢拿卫夫人当普通人?

    但是卫夫人对她太热情。

    这是什么人物啊,这可是常年浸淫在京城夫人小姐社交圈的大人物,她四两拨千斤的就搞定了宋眠,宋眠晕晕乎乎的,叫了一声姐姐。

    卫夫人眉开眼笑。

    宋眠被她笑得心惊胆战。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词来形容,不过,美人在这灯影斑斓的夜色中如此近距离的对她一笑,那种面对面的美颜暴击,让宋眠晕头转向的,就仿佛夜色之中,卫夫人成了唯一的颜色。

    她开始心跳加速,甚至开始面颊绯红。

    宋眠默默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诡异。

    她觉得卫夫人那种秾艳之美,简直到了不真实的程度。

    那张让她觉得秾丽的脸蛋,仿佛在她加速的心跳中逐渐变成了虚影,模糊成了几种色彩。

    色彩在黑夜中交织,慢慢将迷人的颜色汇聚成了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河流,吸引着人往下跳。

    一股失重感袭来,宋眠一惊,清醒了过来,她趔趄着顺着腰上的力道后退了几步,靠上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宋眠的脑中本能的出现了一个名字——刘宗。

    但是,头顶上的完全不同于刘宗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宋眠的臆想。

    “卫夫人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

    原来是祁公子。

    宋眠抬头回望,问:“你怎么来了?”

    祁公子笑盈盈的说:“你生着病在外面乱跑,我不放心。”

    宋眠说:“我没事了,就是刚才在里面被花的味道熏得不舒服。”

    卫夫人也笑着说:“是呀,公子怎么这么紧张,妹妹已经没事了。”

    祁公子看了一眼笑盈盈的卫夫人,丝毫不为那张脸买账。

    他只是低头,用询问的口气重复:“妹妹?”

    宋眠扯了扯祁公子的衣袖,说:“外面冷了,姐姐身上没穿厚衣服,有什么话明天再讲吧。”

    卫夫人朝宋眠点了点头:“妹妹这么体贴,那我就先走了。”

    卫夫人转过身去,朝着宴厅的方向走,宋眠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卫夫人的步履有些匆忙。

    卫夫人走了,宋眠才从祁公子的怀里退出来。

    但是腰间的手臂像是钢铁一样,一动不动。

    宋眠忍不住为祁公子的小心而沉默。

    都没人还这么演,难不成害怕有人在暗地里悄悄看?

    祁公子喝了点酒,眼睛有些迷离,在灯盏辉映之下,黑眸中像是被泼了一瓢璀璨,他的手臂箍着宋眠的腰,像一只大狗一样从后面压在宋眠的肩膀上,要不是没有用上全部的力气,宋眠非要被他给压倒在地上不可。

    他说:“眠眠,去坐船么,坐小船,这次你不会晕船了。”

    宋眠不想坐船,宋眠想睡觉。

    她说:“太黑了,我害怕水。”

    祁公子不以为然:“水有什么好怕的。”

    宋眠说:“白天的水不可怕,可现在是夜里啊,夜里水面都是黑的,也看不见下面有什么,多可怕啊。”

    男人好像挺不以为然的:“能有什么,无非就是些小鱼小虾,那些玩意儿还能吃了咱们不成。”

    宋眠真的想吐槽一句你还是太年轻,这个世界上是有妖怪的。

    而且,她虽然已经从那里逃离,可是她的心依然还是像一块大石头一样紧紧的悬在心头,宋眠常常有一种感觉,她并没有逃离在哪里,妖邪始终都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看着她。

    “而且,”

    她听祁公子继续说:“你可以看见水里的东西,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么,这里是通州城,这里是有许多奇异花草的地方,你不知道,湖心岛往东的一处浅滩上,有许多发光的花和草,白天看不到,你不知道那里有多漂亮。”

    宋眠讶异的看了男人一眼,他的眼中全是她,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喜悦,是想与她分享秘密的喜悦。

    宋眠真的很难想象发光的花草是什么样的,她抵不住好奇心的诱惑,被祁公子给拉上了小船。

    他们俩在小船上相对而坐,祁公子两只大手握着桨,轻松的划着船。

    小船晃晃悠悠的,在水中徐徐前行。

    宋眠也是这才发现,原来水上的人并不少,有不少未被黎王邀请无法赴宴的人和前来通州城游玩的散客,这会儿都在水上寻欢作乐,

    这么热闹,她一下子就放心了。

    船渐行渐远,慢慢远离了人最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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