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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安宁大怒,策马就要追,死士们松了一口气,等小主子走了,他们大可以下去寻找太子和镇国公主的踪影,料想这两人也跑不远。

    要不是镇英侯府有规矩,只有当家人才能知道死士存在,现在他们早就现身,何苦躲着。

    官喜看见安宁跑走,想起刚才听见的凌乱声音,断定绝不止安宁一个人在附近,他将身上灰绿的袍子脱下来套在重璜和冕儿身上,这衣裳的颜色染的巧妙,正好与林中草地融为一体,加上这里草长得高,如果动作慢点,两个小孩子不容易被发现。

    “快跑。”

    重璜拉着袍子,点点头,拉着冕儿的手往外爬。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等了,如果他和妹妹不走,官喜要保护他们两个,只会更加危险。

    见重璜和冕儿已经移动了一段距离,官喜猛地从草地中窜出来,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他翻身上马,策马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怀里抱着一大团东西。

    那群死士没有马,站在树上看不清官喜怀里的是什么,但他们清楚的听见了一声童音,正是从那策马之人怀中发出来的!

    “他带着太子跑了,快追!”

    一边追,一边对准官喜射弩箭,官喜头也不回只顾着跑,躲闪不及,左肩中了一箭,血流如注,沿路给了那群死士追踪的标记。

    死士首领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给我追,他受了伤,跑不了多远!”

    众人沿着血迹追去,到了一片密林,血迹消失在附近。

    “首领,这发现了马蹄印。”

    马和人都不见了踪影,马蹄印在泥土中十分显眼,正朝向树木稀疏的那一边。

    死士首领却嗤笑一声:“那边有一片荆棘丛,人根本走不通,若是马往那边跑,早就被扎的嘶鸣,怎么会鸦雀无声?”

    调虎离山之计罢了,小把戏,也想骗过他?

    带着手下人往另一边追去:“那头有个山洞,那阉人大概是带着小太子躲进去了。”

    果然,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凌乱的脚印混着马蹄印,血迹也重新出现,只不过是零星几点,如果不注意看就会被忽略。

    几个死士悄无声息的摸过去,果然听见山洞里有声音,小孩子的说话声。

    是小太子的动静。

    再怎么聪明也是小孩子,声音有些颤抖:“官喜,咱们如何出去?”

    随后是官喜的声音:“太子殿下别怕,一会儿如果被人发现,你就冲出山洞快跑,奴才会拦着他们在山洞里,不会让他们去追你的!”

    死士们架起弩箭对准山洞,密密麻麻几乎没有死角。

    想跑?就让你们都死在里头!

    “放箭!”

    弩箭发射,尖锐的铁器穿透肉体的声音被放大,浓重的血腥味从山洞里传出来。

    成了!

    为防止有漏网之鱼,首领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进去看看。

    一个死士走进去,良久,既没有人出来,也没有别的动静。

    首领心中疑惑丛生。

    怎么回事?难道那个阉人还没死?

    留在外面的几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一起进去,如果真的没死,再补上几刀。

    山洞之中血液蜿蜒,血腥味大的像是死了几十个人,的确有些古怪。

    首领眯着眼睛,在有些昏暗的山洞中搜寻着,找到了大量鲜血的来源。

    山洞的地上躺着一匹马,马身上中了数支弩箭,血液正是从马腹流出来的。

    而真正让他心头狂跳的是,在马尸体前方,一个身量纤细的少女倒在地上,她似乎死得很不甘心,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已经灰白的眼睛泛起血红,手掌抓着正中心脏处的箭,死不瞑目。

    这是……

    小主子!

    “怎么会这样!”

    首领失声大吼。

    【第六十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60】

    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官喜暴起时随手团了一把杂草用布兜起来,在风的吹动之下布料鼓动,就像是里面抱着一个小孩。

    死士们果然上当朝他追来。

    与其同时,听见他口哨声的踏雪四只爪子迈得飞快,往指定的路线跑去。

    扶姣问了扶风,林北猎场的密林里有一处山洞。

    官喜昨天就带着踏雪训练过几次,这只已经有了一定岁数的猫猫很聪明,很快就明白了官喜的指令。

    把带着白兔毛套子的踏雪当成真兔子的安宁穷追不舍,她骑术不佳,不能一边骑马一边射箭,就这么一路追着踏雪到了山洞门口,看那只“兔子”一头钻了进去,也顾不得那么多,下马追了过去。

    安宁刚一进去,早就埋伏在山洞中的官喜立刻下手把她打晕,用撕碎的布条绑住她并堵上嘴。

    原本官喜是不想杀马的,但是那匹马不知道是哪个高手训出来的,见官喜一出去就要抬蹄子踩他,无奈之下只能抹了脖子拖进山洞里去,成了他的掩体。

    安宁很快就醒了,她惊恐的看着官喜,嘴里呜呜个不停。

    官喜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想问,我是谁?”

    安宁点点头。

    她早就已经忘了当初被她差点弄死的小太监了。

    官喜将趴在一边舔爪子的踏雪抱过来,当着安宁的面将它身上的兔毛脱下来。

    “现在呢,记起来了吗?尊贵的安宁公主。”

    欣赏着安宁惊恐的表情,官喜躲在马后面,开始不停的重复两句话。

    他能够毫无破绽的模仿重璜的声音,所以只要操作得当,外面的人会以为真的是重璜在跟他对话。

    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官喜当着安宁的面重复了无数次这句话,终于等来了该来的东西。

    箭矢破空之时,官喜抱着踏雪躲好,安宁则被他一脚踢到了马前面。

    世界上只有死亡的公平的,不管安宁再怎么怨气冲天,再怎么不甘于此,她就这么死了,万箭穿心,死在自己亲生母亲的手里。

    官喜听见了她堵在喉咙里的惨叫,可他却只想大笑。

    从始至终,他从来没有一日忘记过那年冬日刺骨的冷和痛,那个时候,好像只有他的血液是热的。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曾经高高在上的安宁公主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怕,流出来的血也是热的。

    听见了首领的声音,死士们纷纷凑过来,他们都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尸体,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什么。

    “完了……”

    身为镇英侯府的死士,他们竟然错杀了小主子。

    “主子不会放过我们的……”

    顺充容怎么可能放过杀了她女儿的人。

    几个死士心灰意冷,可又对造成这一切的官喜充满恨意。

    “都是他,如果不是这个阉人,我们怎么可能……!”

    一个死士捂着脖子,不可置信的回头,他一向信任的首领手上握着匕首,一刀致命。

    官喜藏在山洞暗处,看着这群人闹内讧。

    这个山洞不小,里面七转八拐的有很多暗洞,这些死士想要搜查出他的踪迹并不容易,这位首领倒是够聪明,也够狠心。

    知道太子和公主已经逃走,很快就会搬来救兵,而皇帝的禁军一旦到了,他们肯定难逃一死。

    可现在撤退,安宁已经死了,顺充容也不会放过他们。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皇帝的人没来,将看到了这一切的人都杀干净,然后自己孤身一人逃亡。

    索性他们行动一直戴着面罩,官喜没看见过他们的脸。

    把能辨认出他的人都除掉,只要逃出了京城,离开了镇英侯府的势力范围,他就安全了。

    显然不止首领一个人想到这一点,很快,这群死士开始相互残杀,他们手段很多,暗器赢不了就下毒,很快山洞里就成了毒窟,官喜把踏雪揣进怀里,自己捂着口鼻,眼看着一群人中产生了最后的胜者。

    那位首领踉跄着从山洞跑出去。

    官喜屏住呼吸,没有去追,他必须赶紧从这个地方离开。

    将安宁身上捆绑着的东西解开,官喜带着这些能辨认出痕迹的线索跑到不远处,挖了个小土坑将这些东西和踏雪身上的兔毛一起丢进去烧了,最后将口袋中藏着的虎皮头套再次给踏雪套上。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就算是禁军赶到去查,也只能推导出是有刺客混入队伍中,意图刺杀太子和公主不成,反而杀了安宁的结果。

    总之扶姣干干净净,是一个纯粹的受害者。

    做完这一切,官喜终于松了一口气,轻轻吹了个哨子,踏雪跑了出去。

    重璜和冕儿都认路,离开了危险范围之后立刻跑了,路上碰见了来找他们的卓瑓郡主,在卓瑓郡主和侍卫们的保护下,他们很快回到了皇帝和扶姣身边。

    两个小孩出去时还白白净净整整齐齐,回来时却灰头土脸,身边的侍卫也不见了,皇帝震怒,询问后立刻派人进入猎场进行地毯式搜索。

    扶姣抱着两个孩子,哭得楚楚可怜,她看向皇帝,头一次发出质问似的哀声:“陛下,臣妾不懂,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报复,为什么什么样的苦楚都要我的孩子来受!”

    重璜沉默着帮扶姣擦眼泪,冕儿也埋在她怀里哭。

    皇帝眼中闪过心疼,他想去哄,可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去说。

    愧疚和心疼在他心中交杂,其间还有压也压不住的愤怒。

    很快,有禁军从林中出来。

    他手中抱着带着虎皮套子的踏雪,背上背着身负重伤的官喜。

    官喜一直强撑着没有晕过去,见到了皇帝,他立刻嘶哑着嗓子:“陛下,奴才在林中见太子与公主遇刺,歹人擅长用毒……”

    随后身子一软,彻底倒下。

    有太医上前给他看诊,看过之后回禀:“陛下,这箭上的确有毒!还好没有伤及肺腑,否则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是无力回天啊!”

    【第六十一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61】

    官喜很快被人抬下去诊治,踏雪重新回到扶姣脚边。

    扶姣看着一队又一队禁军出入猎场,而顺充容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还有谁在里面?”

    出了事,还牵扯到了太子和公主,禁军入猎场后迅速告知了那些还在狩猎的达官显贵,人已经出来的差不多了。

    “回皇上,只有镇英侯府的褚小姐还未出来。”

    他说的是安宁。

    扶姣不动声色的看向顺充容,她从一开始的胜券在握到现在的面如菜色,也不过短短片刻而已。、

    顺充容捏紧了手中帕子,心中涌上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谁都出来了,只有安宁还在里面?

    那些死士任务失败了,让重璜和冕儿平安的出来了,可就算任务失败,这件事也牵扯不到安宁身上才对,她什么都不知道,又能做什么呢……

    顺充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观察扶姣。

    先是重璜和冕儿全身而退,后又是官喜狼狈逃出,身上的那支毒箭正是出自于镇英侯府,这让顺充容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她看扶姣,又看到扶姣脚边的踏雪。

    没错,没错,都和没出事之前一模一样,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顺充容越想越不安,她不怕任务失败,几个死士罢了,死了就死了,可要是安宁出了什么意外,她如今的筹谋就都成了笑话了。

    留给她不安的时间并没有很久,皇帝的禁卫军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很快就有人抬着一个担架从猎场中走出来了。

    那担架很简陋,估计是禁军们就地取材完成的,那上面鼓起一个小包,足以见得躺着的人身量娇小尚未长成,而在她身上覆盖着的白布已经尽数被鲜血染红。

    禁军队长抱拳下跪,一脸肃穆:“回禀陛下,微臣无能,赶到时,褚小姐已经……已经遇害了。”

    “你胡说!”

    比起皇帝,先开口的却是顺充容。

    她猛地从席位上站起来,声音无比尖锐,手指上戴着长长的护甲,像是能戳死人,直愣愣的指着禁军队长。

    “你这个庸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个上面的人怎么可能是安宁,怎么可能是本宫的安宁!”

    禁军队长垂着头,没做任何辩驳。

    但是很快,一具又一具的死士尸体被拖出来排列在众人面前,顺充容的双眼血红,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扑上前,颤抖的手伸向担架。

    扶姣冷眼看着,顺充容明明已经摸到了,可她却不敢掀开。

    她竟然也会知道怕。

    既然会怕,怎么不想想,当她派出去的死士箭头指向别人的孩子时,旁人又是什么感受?

    如今这一切,不过都是她自食恶果。

    所谓因果轮回,大抵就是如此吧。

    当初扶姣入宫,本来并不想对顺充容和安宁出手。

    即便不能让安宁离宫,凭借重璜这个太子,扶姣成为皇后也只是早晚的事。

    大家都不动手,自然就能相安无事。

    可是顺充容偏偏纵女行凶,让安宁对她一次又一次的下手,肆无忌惮,最终将主意打到了重璜和冕儿身上,那就不能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今安宁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要怪,也只能怪她们母女两个技不如人。

    皇帝也咬着牙关,他对安宁冷了心是真的,可看着这个女儿去死,心里悲痛也是真的。

    但是他是皇帝,如今猎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其中还牵扯到了北戎,他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掀开。”

    顺充容不敢,那就让别人来掀,那块布早晚要被打开。

    禁军上前,将顺充容架开,将那被鲜血染红的布料揭开,安宁的尸体躺在上面,她死不瞑目,受万箭穿心之苦,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有些女眷已经被这场面吓到,惊呼一声后将头别过去。

    顺充容已经跌倒在地,不住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够了!”

    皇帝怒喝一声。

    扶姣轻轻扶住皇帝的手臂。

    似乎是皇帝的这一声震醒了顺充容,也或许是安宁死了,她再也没有别的希望了,顺充容竟然仰天大笑起来,她的衣裳钗环尽数凌乱,只有护甲还牢牢的戴着。

    “够了?陛下,什么叫够了?不够!永远都不够!”

    “凭什么,凭什么她的一双儿女能在宫里逍遥自在,我的安宁却要被过继到宫外?”

    “陛下你好狠的心啊,如今安宁死的这么可怜,你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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