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郁繁急死了,拽着陈玄风后背衣服摇晃,示意他不要乱说话。陈玄风刚想好措辞准备糊弄过去,面前的李大河就收回了下巴,顺便捡起了地上的包子,表情深沉地伸手阻拦住陈玄风的话。
“不用说。”李大河道,“我不会乱说的。”
陈玄风:“?”
这话莫名其妙,就连躲在陈玄风身后的郁繁都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我去睡觉了。”李大河顺着楼梯栏杆的边边上楼,一边走一边嘀咕,“哎,通宵赌博害死人。”
陈玄风:“……”
李大河没影儿了,郁繁恼羞成怒地捶陈玄风的胳膊,力道不大,跟挠痒痒似的,“你不是说你们店现在没有人上班吗?被看见了,怎么办?”
陈玄风道:“他不是上班。”李大河一看就是通宵打牌饿了去食堂刚回来。
郁繁又捶他:“可是他看见了!”
“他不会乱说的。”陈玄风解释,率先往前走去。
“乱说什么?”郁繁连忙追上去拽住陈玄风的衣角,狐疑地往四周看,生怕再冒出什么人来撞破他们,“早知道去住酒店了。”
再怕一个人待着也要去。
陈玄风提前开了车里的暖风,等两人上车,车里已经是暖和的了,郁繁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差点让他身败名裂的是非之地。
“再也不来了!”郁繁嘟囔。
车启动,映着升起的晨光往前驶去。
郁繁上了车就开始打瞌睡,吹着车里的暖风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却碰上了早高峰,车堵在了路上。
陈玄风掐着时间给老板发消息请假,老板没有回,大概是还在睡觉。
“哔哔——”
“滴滴滴——”
拥堵的道路上喇叭声不断,尖锐刺耳,躺在副驾驶睡回笼觉的郁繁烦躁地醒来,脸一秒变臭,“吵死了。”
陈玄风道:“早高峰都是这样。”
郁繁看了一眼望不到边际却不见丝毫动作的长长车队,转头看陈玄风:“我饿了。”
陈玄风想了想,从座椅后拿出了一包小面包递给他。
“我不吃这个。”郁繁嫌弃地转头,“不好吃。”
陈玄风又掏了掏,掏出一罐早餐奶。
郁繁看了眼,勉为其难地接过来,晃了晃牛奶罐,形状漂亮指甲却拉不开铁环,又重新扔给陈玄风:“你给我开。”
陈玄风一手握着方向盘往前了点,一手勾开了铁环递给郁繁。
郁繁挑剔得很,轻轻抿了一口:“不好喝,都是香精的味道。”
他虽然挑剔,却还是一口一口喝了,看起来是真的饿了。
堵车还在继续,郁繁又睡不着了,左右张望着十分无聊。
“我的手机在你房间里……”郁繁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被他摔碎的手机,准备让陈玄风回去记得给他扔掉。
还没说完,陈玄风就“哦”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从屏幕碎到外壳的白色手机递给郁繁。
郁繁拿着破手机摆弄:“你还带着干什么?我不要了。玩又不能玩,你的手机能玩吗?”
陈玄风顿了顿,拿出棉服口袋里的属于他的手机:“没什么玩的。”
郁繁接过手机,一脸惊奇地看着陈玄风。
“你的手机能随便给我玩的?”
郁繁说不惊讶都是假的,他其实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跟程享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稍微凑过去看眼程享的手机都会被他推开斥责。
程享的原话是这样的:“全世界没有人想给男女朋友看手机的,手机是很私密的东西。”
这句话他记得了很多年,此后也谨记着从不碰程享的手机。
而现在,他的手上拿着另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主动递过来手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东西。”陈玄风不在意道,“你无聊就玩吧。”
郁繁上一次接触这个手机还是加微信和转钱,只记得它卡的要死,并且和它的主人一样只认钱不认人。郁繁翻了翻手机界面,发现确实什么游戏都没有,他不禁问道:“你……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玄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郁繁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脸上泛起几分热意,“怎么了?不能问吗?你没有名字?”
“陈玄风。”
郁繁:“啊?哦,陈玄风。”不过他刚刚想问的不是这个,想问的是他的年龄,话都到嘴边了才想起个事实——他到现在连这个修车工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二十几了啊?”郁繁接着问道。
“二十。”
郁繁点头,点了一下就停住了,拔高了音量:“啊?你……你才二十岁啊!”
陈玄风:“嗯。”
郁繁的目光再次如同扫射光一般掠过陈玄风的脸、肩、背、腰,直到腿,心里有种荒谬感。
他才二十岁?二十岁?居然比他还要小三岁?
怎么可能?怎么会?
“你没骗我吧?”郁繁惊疑不定,“你二十岁怎么没在读书,还去修车店打工?”
“寒假工。”陈玄风说,“开学了就去学校。”
“你是哪个大学的?”能在京市打工,就说明读的大学就在京市。
“理工大学。”陈玄风淡淡道,道路已经不堵了,车正常前行,走过一个红路灯,“是回家吗?”
“嗯,不回去我能去哪里?”郁繁的注意力暂时从回家分散到陈玄风的学校上,“居然是理工大学,你还挺厉害的,你赚钱是为了读大学吗?”
陈玄风不回答。
郁繁也意识到了问到了不该问的话,一直以为陈玄风对他的态度不错,可以说是说什么听什么,连手机都给他玩,他这个问题应该是触及到他的隐私了,想罢就闭嘴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随便。”
“嗯。”
大概半个小时后,车到了天景府的门口。
“到了。”陈玄风说。
郁繁透过窗户往外看,打开了门下车,寒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忽然想起什么,他叫住已经掉头的陈玄风:“喂!你的衣服还在我那里!”
那个沾满了他口水的棉服吗?在陈玄风心里,那件衣服已经跟丢了没什么区别了,他放下车窗:“不要了。”丢下三个字就驱车离开了原地。
郁繁:“……!”
不会还在嫌弃他吧?那件衣服明明已经洗干净了啊!
可恶!
可恶!
“哼。”什么时候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嫌弃他的,郁繁也不满了,跺跺脚往回走,“不要算了,那件杂牌衣服谁要啊,扔了别找我了。”
回到郁家,原本想偷偷地溜到楼上去,谁知道脚还没走进电梯门,就被眼尖的郁太太在饭厅叫住了。
“宝贝!”
郁繁浑身僵硬地转头,脚步一转往饭厅走去。
饭厅里,郁先生和郁太太以及郁家大少都在吃早餐。
郁家一家四口,除了郁繁都是上班族,郁先生和郁大少因为南方有个项目需要考察,昨晚才到家。
“妈妈,爸爸,大哥。”郁繁在餐桌边坐下,旁边的佣人添了一副碗筷。
郁家桌子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郁先生剥了个鸡蛋放在郁繁的盘子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好整以暇地看着明显心虚的郁繁。
“宝贝,昨晚爸爸和大哥回来没有看见你,你去哪里了?”
郁繁拿起鸡蛋轻轻咬了一口,含糊道:“我在外面过夜的,我不知道爸爸你要回来。你跟大哥也太忙了,连我的生日也不能回来。”
“这点是爸爸和大哥不对。”郁先生说,“我和你大哥给你带了很多礼物,你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郁繁的脸上这才显出几分开心:“好!”
“昨晚给你打电话,手机怎么都是关机?”郁大少问道,他看了眼郁繁已经皱巴的大衣,“你昨晚是突然出去的?出去干什么了?”
郁繁心道:还好陈玄风把他的手机带过来了。想着立马将稀碎的手机放到桌子上,“手机被我摔坏了。我就是出去玩啊,能干什么?”
“我听说你生日宴会,程享没在啊。”郁大少道,他看了眼郁繁,转头去看郁太太,“妈,是不是?程享什么原因不来?去飙车还是去夜店了?”
郁繁顿时心惊肉跳:“大哥!你胡说什么!他只是有重要的事去了!”
郁大少凉薄地扯了扯嘴角,“那看来我的情报有误了?他最好是有事,否则我就打断他的腿,让他真的有事。”
“大哥!”郁繁看着郁大少样子,想起他一贯的性格,不出意外,他真的做得出来去把程享的腿打断这种事,他求助地看着郁太太,“妈妈,你看大哥,又吓我!”
郁太太慢条斯理放下碗,温柔地笑了笑:“宝贝,你大哥一向奉公守法,怎么可能随便去打断谁的腿呢?好了,别怕。”
话都说到这里了,郁繁也不想刻意隐藏了,道:“妈妈,你是不是卡了程家公司的项目呀?”
郁太太看向郁先生,脸上的表情疑惑极了,“有这种事情吗?”
郁先生看了眼郁太太,马上就接收到了她的示意,“啊”了一声,“……有啊,我卡的,怎么了。”
果然有这件事!郁繁不满极了:“爸爸,为什么啊?那他家还怎么做生意赚钱啊?”
就因为这个,该死的程享居然怀恨在心,把他丢在山顶上差点冻死。
“宝贝,程家公司做项目偷工减料。这是建楼,不是过家家,楼塌了害死人了怎么办?这件事错误不在我们郁家,而在他们程家。是不是程享找你了?”
郁繁迟疑点头。
“所以,你昨晚跟他出去过夜了?”郁大少冷不丁问道。
第9章
郁繁9
话音刚落,郁繁一口鸡蛋黄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顿时咳嗽得惊天动地。
“哎呀,宝贝你怎么了?”郁太太连忙起身顺着拍郁繁的背,“吃个鸡蛋还能卡住了?”
“咳咳咳!”郁繁抽了张纸巾捂住唇,缓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郁大少倒是无动于衷,深邃锐利的双眼如鹰隼,似乎已经洞悉了郁繁的慌张。
“繁繁。”
郁繁恼怒站起身:“大哥!你要监视我就找个明白人,查我也要查清楚!我什么时候跟程享出去过夜了!”
相比于他的咋咋呼呼,郁大少仍然淡定,“是吗?”
此时郁繁的心里真的庆幸他没有跟程享发生过什么亲密接触的关系,否则一定会被他大哥看出来。
“本来就是!”郁繁气道,转头对郁太太告状,“妈妈,我真不想理大哥了!你们是不是也怀疑我呀?我跟你们直说了,程享连半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我!不吃了,哼。”
说罢气呼呼地离开了饭厅。
郁大少看着郁繁急匆匆远去的身影,挑了挑眉:“妈,你生的笨蛋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
郁太太慢条斯理地继续喝粥:“再惹他我就揍你。对他包容一点,他还没长大。”
“二十三了。”郁大少道。
“在我心里永远三岁。”
“等等。”郁先生迷茫插嘴,“繁繁不是二十岁吗?”
郁太太手上的动作停住,面无表情地看向郁先生。
郁大少:“……”
郁繁回到房间,长呼出一口气趴到沙发上,太险了。
从抽屉里拿出备用手机换上卡,刚充电开机就看见几个未接电话以及微信数不清的新消息。
未接电话来自白琪和他大哥,微信上的新消息也基本来自白琪以及其他朋友门。郁繁挨个回了消息,给白琪打了个电话。
白琪似乎还没睡醒,但是很快清醒了,噼里啪啦开始兴师问罪:“你昨天去哪里了?不是说要开个聚会吗?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了,你不会又去找程享了吧?你生日他缺席的事情怎么说?”
对于白琪来说,程享就是个祸害他可爱发小的毒瘤,他完全不待见他,恨不得开车撞死他。
“没有。”郁繁死里逃生,昨晚洗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在那个修车店冻得睡不着,现在趴在温暖的房间里,他心里的委屈就疯狂涌现。
凭什么程享要那么对他?
全世界都知道他对他不上心。
他就是个笑话。
“我昨晚……喝醉了,提前睡着了。”
白琪:“喝什么酒?喝酒不出来喝?”
郁繁眼泪含着泪,哭腔都差点忍不住,假装打了个哈欠含糊说:“头痛,我去吃点东西,你继续睡吧。”
“啊?繁繁,喂?喂……”白琪皱眉,心里愤愤一阵,又扔掉手机拉上眼罩继续睡了。
“呜呜呜呜。”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到手机上,郁繁趴在沙发上大哭,一边哭一边捶沙发,眼泪要将沙发浸湿,“呜呜呜,程享,混蛋……”
郁繁哭累了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陈玄风开车返回,路上接到老板的电话。
“玄风!”老板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他似乎才睡醒,“你还没回来吧?”
“还没有。”
“那正好,你开车去南湖区帮我接个人。我把你的电话给他了,他一会儿打电话给你,你受累跑一下。”
“好。”
陈玄风开了导航掉头往南湖区,没一会儿手机就震动响铃,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喂?是你来接我吗?”
听对方干净清朗的声音,是个年轻男生,陈玄风:“嗯,你到哪里了?”
男生说:“我刚下高铁,还在高铁站,刚到高铁站东门。”
“你就在东门等我,我马上就过来。”陈玄风说。
“好。”
车开到南湖区的高铁站东门花了大概二十分钟,接到了穿着浅蓝色羽绒服和白色裤子的男生。
“你好。”男生坐到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笑着跟陈玄风打招呼。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带着深蓝色针织帽,显得一张脸异常白皙,唇红齿白,“我叫安良,是我叔叔叫你来接我的吧?”
陈玄风点头:“嗯。”
修车店老板就姓安。
“你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安良说。
“陈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