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第一次勾住他手指时,他以为她没有忘记他,以为她成婚是逼不得已,她心里爱的只有自己。至少她是那么说的。既然这样,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又何妨。
徐家长子,高风亮节、品行无垢,这些话,在徐家把他当怪物养在庄子上时,就不存在。
她舍不得皇后之位,舍不得荣华富贵,讨巧卖乖、哼哼唧唧让他不要逼她离开皇宫,明里暗里示意,让他不能闹、不能争,当见不得光的那一个。
他真是——他徐正可以不在乎徐家,不是不在乎自己爱的人!
但她太能闹,说什么都要先是皇后。
大周刚立没几年,造反要反复思量。
但她被权势迷了眼,他不得不考虑,取而代之的可能性……
他开始花精力谋划、走访,培植势力,往日看不上眼的争权夺势都开始筹谋。
她不知道急什么,对他下药。
事后,她说太爱他,觉得他不爱,慌了才会如此。
【064爱的人】
064爱的人
徐正哭笑不得。
傻子。
他怎么可能不爱。
有些事有过一次,就难以控制。
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猴急的浪荡子,没见过女人一样……可每次见了又……
她怀孕时。
他心中暗喜,翻出了满屋木料,给孩子做喜欢的小东西,他甚至怕孩子传上自己的病症,焦虑不已!
现在他看都不想看那些东西一眼!
他一次又一次临摹过的《冬归落雪图》都是对他的嘲笑!更不要提他当年做过的傻事!但凡他下得了手,都要让苏萋萋付出代价!
她——
徐正猛然扶住桌椅,身体发抖!
三不急忙上前。
徐正将药物吞进口中,情绪才一点点稳定。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不是他的孩子也好,至少不会生这种病。
“大人……”大人已经多年不曾发病,情绪更不曾如此起伏,这是怎么了!
徐正稳定着情绪,一动不动,他这症状,说是病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小时候因为年纪小,手脚跟不上想法,会乱行乱舞,身体僵直,就像中邪一样!
这种情况会随着年龄增长、配合药物治疗快速改善,长大后,只要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就不会发作。
他想着,若是孩子因为他得了此症,定不能让孩子受苦、被人耻笑。他早早延请名医,从根源想办法,结果药丸制作出来了,根本没有用的人。
说来可笑,徐家有遗传之症,却因为自诩百年家族,血脉高贵,不承认这一污点。
他们强硬地将这样的孩子淹死,要不然就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徐正慢慢攥一下手掌,声音散漫:“把这幅画,给陆府送去,告诉陆大人,何必多仿一幅,没见过,想要,直接跟我说送陆大人就是,徐家这样没用的东西数不胜数。”
“是。”
书房内安静如初。
徐正揉揉眉心,坐下来,看着窗外的竹林,如果他有孩子,这个年岁也要科举如入仕了吧。
徐正惊愕的发现,他很有可能和陆辑尘是同一批臣子,想到自己孩子对上陆辑尘。
徐正不禁笑了,估计要跟自己抱怨……
至于徐垢,只能说他沾了排行‘三’的光,和自己不存在的孩子排行一样,看了不至于让他厌烦。
……
陆府内。
《冬归落雪图》真迹,在长房书房内打开。
画卷陈旧,保存完好,卷轴一点点展开,画中寒气铺面而起。
大雪漫天中,每个生灵都承受着大雪的抚育。
林之念的视线停留在年迈的猴子身上,猴身斑驳,病体严重处挂不住积雪,它望着画中人,惧怕又坚定的要一丝希望。
原来,猴子已身染重疾。
沉疴病症。
林之念手指抬起,隔着一指距离拂过画卷中年迈的猴子……
春草说完了徐府交代的话,气得不行:“夫人,徐相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说二爷!什么叫他们府上好东西多的是,我们二爷就没有见过好东西吗!不是骂我们二爷乡巴佬、泥腿子!”
“就是,徐相那些话,根本没有将我们二爷放在眼里。”
林之念看着眼前的画,喜欢的不行,难怪陆辑尘喜欢公孙先生的画,大气磅礴、信手拈来,更不要说徐相送的,肯定是真迹。
原来这幅画总体脉络是这样的:“徐相什么身份,不把你们二爷放在眼里不是理所当然。再说了,说两句就能得到这种好东西,让相爷多说两句,将画库搬空了也行。”
“夫人。”
“夫人!”
冬枯不依:“夫人什么身份,怎么能为了一幅画让外人说。”
林之念笑她小孩子脾气:“问问你们二爷,你们二爷说不定也希望他多说两句,再送两幅过来。”多大的事,平日里他们聚到一起商议大事时,第一件事说不定就是骂陆辑尘,还不是什么好处没有。
冬枯跳脚。
林之念再提醒她:“五百两,这幅画保守估计五百两,买十个你还有富余。”
“这么贵……”那……那骂她好了,也不能骂夫人的。
“二爷回来了,让他过来赏赏,他最是喜欢公孙先生的白描。”
“是。”
……
陆辑尘觉得刚从勤政殿出来时,徐相神色有异。
虽然徐相平日里也不常与下面的人说话。
但今天这样,连官场最基本的恭送,都没看一眼的时候不多。
而且,他发现,徐相整个议事的过程都没有把手露出来,格外的沉默。可能因为他有过此类急症,总会注意到没有必要的细节。
如他情绪受了刺激,即便能行动了,也会因为卷曲的手指还没有完全恢复,也不会露情绪。
但其实今日没有露手的人,不下五人。徐相今日的沉默当然不会因为那些问题,不要说徐相无疾病,连他支持哪位皇子他现在都觉得模棱两可。
陆辑尘待他车马走远,收了身,站定。
下面的人纷纷聚拢过来:“尚书大人……”徐相刚才什么意思,斩三皇子的七寸?
苏家若倒了,三皇子对外的根基塌一半。
陆辑尘自然听出来了,何止冲着三皇子去的,更像冲着所有皇子去的。徐相一方的人自然不会明说,只是在刚刚皇上问政的时候,讲了几个外戚专权的例子。
暗示立太子就要斩太子外戚,古往今来,王朝祸端的源头就是外戚,没有外戚,皇权会更加稳固,谁想当太子,就要自斩外戚!
这是连四皇子都没有放过。
让陆辑尘这个局外人,听着都要说一声够狠。
徐相就不怕皇上真听进去了,
他支持的四皇子先把自己外戚斩了?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现在几位皇子的外戚怎么想?
四皇子的外家会不会觉得徐相想独占四皇子势力!先跟徐相斗起来!若是四皇子一派两个基石先内斗,岂不便宜了其它皇子?
所以,陆辑尘才会说,他支持哪个皇子都未必是真:“这种事,我们不参与。”
“是。”
【065阴错阳差】
065阴错阳差
“提到了外戚?”后宫不算华丽亦不冷清的院落内,莘嫔不明所以。
怎么就提到了外戚,还都是不好的例子?
贴身宫女为主子倒杯茶,其实不明白娘娘为什么如此为皇后卖命,不惜让自己当值的亲兄长,透露皇上的信息出来。
幸亏这事无人知道,否则窥视皇上言行,是要杀头的大罪。
莘嫔若有所思,她怎么能不关注,皇子们年龄越大,立太子的事越迫切,她就越紧张。
皇后娘娘也是,在后宫看起来只手遮天,结果在朝堂上一点用没有,现在还没有给三皇子弄到储君之位。
若不是自己身份低,家世差,她会把自己辛辛苦苦生的孩子,给她养着?!
结果眼看着下面的皇子越来越多,都到了要入朝的时候,还没有帮三皇子定下太子之位!
要知道储君的位置越晚定下来,下面的皇子想法越多,若再等几年,就是定下来了,下面的兄弟谁还会觉得太子威严不容侵犯。
皇后难道不懂这些道理!拖到现在!
徐相还突然提了外戚,皇后可千万别将三皇子的外戚处理了,自断一臂。应该不会,外戚毕竟是皇后的亲人。
莘嫔心中还是着急,担心皇后病急乱投医。她深知皇后这些年因为三皇子的事,有些着急。
可皇后并没有召她去商议,她怎么好劝说:“皇后娘娘,可传我了?”
“回娘娘,不曾。”她们娘娘和皇后娘娘交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平日皇后娘娘有什么大事都会叫莘嫔过去。
皇后娘娘外出礼佛也是她们莘嫔协理后宫,是皇后身边最信任的人。
“如果皇后传我,立即告诉我。”
“是。”
皇后千万要沉住气,不能让三皇子吃了亏。
莘嫔想到三皇子,眼里不禁闪过一抹温柔。谁能想到奴婢出身的她,儿子被当做皇后嫡子养着,如今距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她因为皇儿成了嫡出,看过很多书籍,皇家不可能立贤,只会立嫡。
若立贤,争论就大了,这个朝臣觉得这位皇子贤德,那位朝臣觉得那位皇子贤德,说不定百姓心里还有贤德皇子的名号。
这样比下去,争下去,朝廷岂不是乱套了。
所以历代皇帝一劳永逸,都是立嫡。
莘嫔觉得,现在的局面,即便皇后什么都不做,胜面最高的依然是自己皇儿。
当然了,皇后还是要做点什么,加快这个进程最好。
莘嫔想到自己皇儿从出生起,就享受到的荣耀,既心酸自己不能陪着皇儿长大,皇儿与自己不亲,又惊喜自己皇儿有这样的造化。
那年,发生了一场意外。
但这个意外,她紧紧抓住了。
她记得皇儿出生那年,天气十分干燥,她还是皇宫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名才人,承过一次宠,便有幸有了身孕,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唯恐冲撞了贵人。
那年皇城几个月没下雨了,外面据说开始闹灾。
皇上下了罪己诏,亲自带百官出宫求雨。
她不巧那天发动。
一声巨雷落下,好巧不巧,点燃了她后面的宫殿,大火瞬间烧了起来。
宫里瞬间乱成一团,她在产房内都能闻到浓浓烟味,怕火烧到产房,贴身侍女嬷嬷都赶出去给房子浇水。
皇后拖着八个月的身子主持大局,谁知道突然动了胎气。
起火的地方距离坤仪宫太远,而且现场需要人镇定人心。
皇后打听到她院子里刚好有为女子生产准备的东西,临时决定在这里生产。
她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将自己的生产婆子,宫人都让了出去,皇后选剩下的她再用。
她不知道外面怎么了,只听到喧闹声更盛,浓烟滚滚。
莘嫔觉得,是皇后身边的人也在给隔壁房子泼水。她这边的水也被调了过去,她能感觉出到所有人都在为皇后平安生产尽力的心。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宫中炎凉。
还好她皇儿懂事,没让她受罪,很快就出生了。
皇儿出生后,她这边所有人都被调去了皇后那里。
她一个人,担忧的守着自己的孩子。她也希望皇后平安生产,只要皇后这胎平安,她出了这么大的力,好处肯定少不了。
后来火势太大,她的孩子被抱去更安全的地方,她也即将转移。
再后来,她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她推测,可能当时太乱了,雷又劈中了她们前方的宫殿,火蔓延了过来,皇后的人同时护送皇后和两个皇子,还要兼顾周围的火势,据说皇后身边有位贴身大姑姑因为救火都死在了火中。
而她被抱回来的皇儿却不是她瘦小的皇子,是个稍微胖些的孩子。
她从太监手里接过皇儿的一刻,心突突突跳了起来,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戳烂,让她别跳了,会被人看出来!
她欣然认下了这个皇儿。
后来,她心里无数次推测,可能皇后生产后,产婆第一时间将孩子交给了皇后最信任的两位大姑姑,两位大姑姑立即带着孩子转移。
中途火势蔓延而来,姑姑们不得不把孩子放下,去观察火势,救助娘娘。
两个孩子又不知道为什么被放在了一起。
后来死了很多人,她院子里的,皇后那里的。
再后来,她就抱上了胖一些的皇子,多胖也不尽然,比她的肯定肉一点。
她生产时皇子足月,可她怕孩子太大,不好生产,十分克制饮食,其实皇儿十分瘦小。
反而是皇后,她按说算早产。
应该是后来抱孩子的嬷嬷,理所当然的把看起来更瘦弱的小皇子抱给了皇后。
这泼天的意外,她惶恐了好些时日,不敢打探、不敢询问,怕有人也怀疑顺着她摸出真相。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坚信这就是她的皇儿,疼他、爱他!谁敢说不是,谁又知道不是,所以这就是她的皇儿,完美无缺的皇儿。
而自己的亲生孩子,就是有那个造化,有那个命成为皇上嫡子。
那几个月,她日复一日的等册封太子的消息,谁知道等来了,天灾之年皇上再下罪己诏的消息,一切其它事务延后。
她急得要死,看怀里的孩子都不顺眼了。
何况,这个孩子活着,早晚会出事,万一被人看出来,万一他长得越发像皇后,等着她儿子的必将是万劫不复。
她开始想办法让这个孩子生病,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就连太医都说,这个孩子呛了烟气,恐怕活不了多久,让她做好准备。
可谁知道这个孩子吊着一口气,就是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