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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晚风‘诡异’地吹开了喜乐堂新院的窗户。

    怕熟睡的人醒不来,夜猫又恰巧的叫了两声。

    罗绒儿怀着身孕,被吵醒,不悦的蹙眉,顺手将陆竞阳推醒让他将猫赶走。

    怎么会有猫,真是。

    陆竞阳睡眼惺忪的睁开眼。

    两道声音缓缓在后墙处响起,是夜巡的婆子在说话。

    “你是没见过大夫人苦的时候,见了你就不说夫人命好,而说好人有好报了。”

    另一个婆子疑惑:“怎么说?”

    “大爷刚‘走’那年……”

    床上的两人都向声音处‘看’了过去。

    “老夫人险些哭瞎了双眼,据说眼里还总是流东西出来,应该是真要瞎了,随后便一病不起,又因思子心切、不吃不喝,几次悬梁,是大夫人一次又一次将老夫人从房梁上托下来,为老夫人请大夫,抓药。”

    “可陆家什么人家吃得起药吗?更何况一家三个要吃药的,陆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吃不起,更何况陆家还没有,药是多贵重的东西,眼看家里揭不开锅了,陆老夫人就要熬不过那个冬天。”

    “大夫人想都不想就背起背篓,进了大山,坎儿沟的大山你没见过,那个大啊,就是经验老到的猎户进去了都有可能迷路,大猫和毒虫多的数不胜数……”

    陆大牛想起了那片大山,深而险,即便是他,每次进去都不敢深入。

    “大夫人却进去了,一次没有收获就去第二次,进的地方没有好东西,就走远一点,一次又一次滚下山坡,一次又一次爬起来,挖了药草就自己用,用不到的就卖了换钱再买用得着的药材,春夏之季还好,可到了冬天,简直不是人做的事情,大夫人的手上、脚上啊,都是口子,人都看着不像人了。”

    “天啊,一点看不出来,大夫人原来那么苦。”

    “那是大夫人不说,苦的何止这些,老太爷病的才重,年年大夫都说快死了,夫人又一次一次坚持着给他吃药请大夫,往常一年一次的大夫,改成了三天一次,施针、药浴,什么办法都用了,人倒是好起来了,只是大夫人身体也垮了,可这样,她也不敢吃药,拖着病体一天一天的忙,还是林家看不过去了,给女儿请了大夫。”

    听的婆子都要落泪了。

    说的婆子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她们这些人,谁也不是陆家府邸里的老人,因为陆家没有老宅。她们跟夫人的时候,夫人已经是夫人了,威严已盛。

    更何况夫人值得一切,如果没有夫人,她早不知道烂在哪个乱葬岗了。

    何况陆家沟的人都这么说,定然就是这么回事:“老爷子和老夫人才是真命好,遇到了夫人这样好的儿媳妇,咱们夫人更是心善,成婚没多长时间相公就死了,若是心狠一点的,早就离开这个家了,可是夫人留了下来,还撑起了这个家,也算对大爷在天之灵的安慰。”

    快哭的婆子点头,心有戚戚:“是啊,大爷若是在天有灵,看得见,得有多欣慰。”

    “可不是,估计都要显灵,感谢咱们夫人深明大义。”

    “是啊,若真是见了,就像文人说的,未语泪两行,是这么说的吧。”

    “是,就是这句。”

    “好在二爷成才了,夫人熬出头了。”

    “哎,说是这么说,可二爷成才路上更为艰难。”

    “这样吗?”

    “自然,陆家穷啊,纸、笔、先生,哪样买得起,请得起,就是趴在私塾里偷听,二爷那样的人……”想到什么立即打住。

    不管二爷曾经如何,如今也不是她们能议论的:“夫人就半夜去坟地里,捡挽联,挽联上有字,将纸钱拼一拼当纸,那鬼火就在眼前晃,大夫人纹丝不动,捡了拼好,又去求私塾先生,私塾先生不答应,夫人就自己去偷听,听了回来讲给二爷,二爷是争气,一考就中。”

    “幸好,老天保佑,幸好,大夫人苦尽甘来。”

    “可不是,大夫人不容易,年轻时劳作过度,到底落下了病根,每逢刮风下雨、手脚就疼得厉害,怎么会容易,谁又容易。”

    听的婆子感慨的叹口气。

    罗绒儿脸色快憋青了,以为陆竞阳听个开头就该把人‘请’走了,结果还没有:“听上瘾了?”

    陆大牛急忙下床,他只是……

    “里面住的是不是‘大爷’。”声音很低。

    【025快乐快乐】

    025快乐快乐

    “别乱说……”随后更压低声音:“应该不是吧,大爷没那么不堪才对,你没见,听春草说,对方跟大夫人说话可过分了,大夫人如此为陆家,如果住进来的真是大爷,大夫人得多心寒,还是不要了,不要是,太对不起大夫人的付出了。”

    “也是,不要是,换做是我,一心为家付出,结果他又带回来一个,还不念我的好,我恨不得他真死了才好。”

    “走,走,不提了。”

    “不提了,不提了,都过去了。”

    干净利落的,什么声音都没了。

    罗绒儿气得一脚把陆大牛踢下床。

    这是说给他们听的是不是!陆竞阳还让她们说完了!

    罗绒儿立即掀开被子,坐起身,看着他,本想生气的脸,想到什么,立即拿捏男人地流下泪来:“心疼她不容易了是不是?”哭中带怨,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绝对不能让陆竞阳心偏了去。

    陆竞阳见状,下意识安慰“:没有,想什么呢,怎么还哭了,别哭了,孩子,肚子里还有孩子。”

    罗绒儿避开他的手:“她们就是说给你听的就是说给你听的……”心里对林三丫咬牙切齿,面上好不可怜。

    是她小看林三丫那女人了,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她乡下女人,使不出什么阴招!

    原来在这里等自己。硬的用完,来软的,软硬兼施,几个婆子、几句话就能将陆竞阳笼络过去听她的,好算计!

    陆大牛这些年最愧对的就是他爹娘,软肋就是那对老人,每每念起来都想回去看看。

    现在得知爹娘为了他寻死觅活,还是林三丫救回来了的,陆大牛心里怎么想!还不立即偏向林三丫去!

    罗绒儿怪自己太天真了,竟然没防着对方还有这一手。抓着陆竞阳的软肋使劲掐。

    “哪有,就是几个人下人说小话。”

    “不是,不是。”

    “好,好,不是。”

    罗绒儿恨不得撬开陆竞阳脑子,让他忘了刚才听到的,可更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跟陆竞阳来硬的。

    男人的心要捏住,就要示弱,为了陆缉尘,她现在也要捏住陆竞阳的心,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半分经营,陆缉尘的存在,或多或少改变了她和陆竞阳的强弱:“我也不是拦着你不让你回来,我也想回来为你尽孝,可那几年不都是为了你的前程……没有办法……”

    “我知道。”陆竞阳抱住她

    ,不让她胡思乱想,几句话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

    心里却若有所思,他回来的时候跟她说了什么?是不是有问过她的不容易?是不是安抚过她?是不是真如那两个婆子说的,对将父母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忘恩负义?

    罗绒儿趴在相公怀里,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心里一阵气恼。

    她竟然让一个村妇捅了一刀:“我知道……姐姐她不容易……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待姐姐,连爹娘的一份也补回来……她说你那事,我们都可以不计较。”她说你不是‘大牛’,别忘了。

    陆大牛揽着罗绒儿,摩挲着她的肩膀,想着那片吃人的大山,她一次次进去,一次次跌倒,依稀记得她刚成婚的时候也还是位小姑娘:“……嗯。”

    嗯什么嗯!

    陆大牛一夜没睡。

    罗绒儿气得没睡。

    ……

    大清早。

    新一轮‘好人好事’,在罗绒儿、陆竞阳洗漱的时候又开始了。

    屏风后,传来两个小丫鬟添水的声音。

    “奴婢怎么闻着喜乐院的井水都是甜的。”

    “可不,傻丫头,因为真是甜的啊,咱们院子里的井可大有来头,听过没?”

    “姐姐,没有。”

    “当年咱们大夫人新装府邸的时候,知道老太爷身体不好、老夫人讲究,尤其老夫人,这几年迷上了喝茶,又喜欢听别人家老夫人取天山雪水、花上露珠什么的,大夫人就打听了宫中深井水的好处,于是托了二爷,请了给皇家打井的皇工,走遍咱们整个陆府,根据五行八卦打下的井,因为井在这里,还把老夫人的院子定在这里,大夫人说,什么都要给老夫人最好的,让老夫人多享福。”

    “大夫人性格真好。”

    “可不是。”

    罗绒儿绞着沁水的帕子,险些把帕子绞烂了。

    大夫人好,大夫人妙,大夫人将最好的院子留给老夫人,怎么不说大夫人不来,你们老夫人不敢吃饭的事!

    青言看着快碎的帕子,转身走到屏风后,向两人使了个眼色:“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是。”

    罗绒儿看着出来的青言,顿时眼中含着泪,觉得她得用、有眼色。不像另一个洗漱的男人,如死了一样!

    他这时候是不是还听上瘾,感动了!

    简直防不胜防,林三丫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可惜她身边也没有自己的人,又不在自己的地方,什么都不方便,什么都施展不开,只能看着别人压着她输出阴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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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国庆快乐,玩的开心!开心开心!

    【026谁的人】

    026谁的人

    “夫人,咱们外面的人配合汴京城‘双经’已经开始动了,按照夫人说的,职位不分贵贱,能上就不走空。”

    “同时按照夫人的安排,家里的茶社、酒楼从今天起全面开展‘实践’‘空想’的论辩。几大书院都在我们邀请之列,其中五家给了回应。”

    林之念漱完口。

    夏静代替春草上前:“谢尚书选了堂侄谢玉书出任水山郡郡守,谢玉书本来一再推拒,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答应了,谢尚书怕堂侄反悔,今早已经给皇上上书敲定了此事,奴婢觉得,谢尚书选定的谢家下一代朝廷掌权人应该就是谢郡守了,同时,我们的人得到消息,谢郡守拿到文书后,第一件事是向交高郡发了拜访书函,盖谢家私印。夫人,谢家的人去?要不要关注一下?”交高是她们的地盘,怕谢家看出什么。

    林之念伸出手。

    冬枯为夫人穿上外衫:“北裂距离汴京城近,许将军想让这次小征的将领出发前,拜会一下夫人。”

    林之念亲自系好腰带:“谢家那边正常接待,谢尚书今年五十有三,致仕也要五年后,五年间的变数太多了不必在意。”

    “是。”

    “下面的小将,我还没有见过,正好见见。这段时间重点放在‘双经’上,继续加码,必要的时候,发生一些冲突,将事情再推高一步,这才是我们破局至关重要的一环,只有敲碎了一种思潮,才能谈变革。”

    “是。”

    “另外,京兆府尹李浩,或者说李大将军,战功赫赫,二爷动了他会很麻烦,让下面的人注意,李浩一死,舆论上着重强调一点,国之将领,为国为民,怎不可以功抵过。”

    春草、夏静、冬枯闻言一愣:“夫人,不对吧?那二爷岂不是被吐沫星子喷死了。”

    林之念看她们一眼,静静的没说话。

    几个人顿时心虚:“夫……夫人?”

    林之念平静,系上领口最上面的扣子,走到书桌前,刷的打开大周堪舆图:“看到了什么?”

    “回……回夫人,大周版图辽阔?”

    “大……大周将领誓死驻守边疆?”

    “大周……有无限可能?”

    林之念手指敲到最东边的位置,也是‘李家军’驻守的要塞:“驻守在这里的军队叫什么?”

    “李家军?”所有人都知道!勇猛善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十分亲民。

    “另一个名字?”

    另一个名字,什么名字?“镇……镇东军?”

    林之念看向夏静。

    夏静隐隐、似乎:“好似是塞外军?”

    林之念看向冬枯。

    冬枯记得好像看过一眼:“抚顺……军?”

    林之念冷笑:“远征军。”可现在谁还知道远征军,大周远征军:“现在人们普遍称呼这一支军叫什么?”

    三人猛然觉得事情不对,甚至觉得寒毛直竖:“李……李家军……”

    一支大周军,为什么叫‘李家军’?

    “对。”‘李家军’?就很迷?

    李家喊出这个名字时就没有想过哪里不对?没想过这是在谁的领土上?

    还是连李家人都认为,他率领超过五十年的军队,就是‘李’家军了?!

    更不要提,大周国土上还有‘徐家军’‘魏家军’。

    林之念刚开始听到他们‘名字’的时候都愣了,皇权构架的国度,明目张胆给上位者添堵。

    这些名字,百姓可能觉得没什么,但皇上不会觉得没什么。

    所以陆缉尘选择李浩,是偶然还是必然?

    肯定是必然。

    单林之念都能想到不下三方势力想李浩李大将军死。

    第一,皇上。原因不用明说。

    第二,他们。陆缉尘必须为皇上收拢兵权打开局面,体现价值。

    第三,士族,李浩武将兼职文官,士族对此非常不满。他还在文职期间,遥控了东边局势,手伸长了。

    他的死就成了必然,这与他立了多少汗马功劳关系不大了。

    【027懂了懂了】

    027懂了懂了

    “哦!奴婢懂了,夫人重提将领为国为民,是减二爷的罪责,避免二爷杀名将遭史书唾弃。”冬枯眼睛亮亮的,肯定是。

    林之念敲敲她脑袋,是提出‘家军’与‘周军’的概念。让国之将领攻破家之将领的观念:“是,你说的对,一切为了二爷。”

    冬枯也觉得是,夫人对二爷那么好,二爷也对夫人最好。二爷和夫人都好。

    林之念看着地图,若有所思,因为为皇权办事,不可避免的,会撞上大周第一权臣徐首辅。

    徐首辅这个人吧……

    四十有余,名门大族出身,性格却很诡谲,明明是权臣,手下奸邪枉佞比皇上都多。

    说他忠君吧,他是大周第一蛀虫。

    说他亡国吧,他的政策,一次次打在他们七寸上,让他们不能往富庶之地寸进。

    老而弥坚。

    老奸巨猾。

    林之念将地图收起来,面上却没有忧色:“二爷,昨晚没有回来?”

    “回夫人没有。”

    那么有很大可能李府尹会在抓捕过程中,遭遇不幸。

    不过,李家大小姐是不是陆缉尘初到汴京城时,帮陆缉尘拦下士族子弟刁难的姑娘?

    她似乎也见过,只是她很少与小姑娘们交流,依稀记得是位惊才绝艳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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