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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霍之念故意打了个滚让他看清楚,洁癖?眼疼不眼疼?

    魏迟渊无奈,求她别动了。

    霍之念不逗他了,仰躺着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疲惫似乎都没了:“你就是碰到我,不跟你藏私。子厚。”

    “……嗯……”听她叫他的名字,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

    “不是每个人的家园,生来就沃野千里;不是每条河流,发源即为了人类,它需要我们规劝又规劝、安抚又安抚,才肯赏给我们一点点生存所需。所以,每片土地、江海、高山诞生之处都是肆意的,三色山也不例外,你看这里的山,好看吗?”

    魏迟渊望过去:“好看。”灰红交织。

    “可它不是山,是水。”

    魏迟渊:“……”他看起来那么好哄骗?或者给了她什么错觉?

    霍之念坐起来,将怀里掰下来的一块山石放在碗里,倒入水:“遇水即溶。”

    魏迟渊静静的看着,石头在他眼前慢慢溶解,他依稀想起了很多年前与父亲对外交战时,途经死亡谷,当地的禁咒是‘雨天不可进山’。

    “你怎么知道?”一字一句,并不急切。

    “我尝了啊,掰下来放在嘴里尝一尝,要不然怎么认识它。”

    “……”

    “所以它不是山,是水,是水就要有堤坝,所以我打算给它建三个坝。第一,就是我们走过来时看到的棘林,就栽在所有的山谷里,拦截雨天山石冲积下来的泥沙;第二,就是,站起来看,同样的所有山谷内,每隔十丈开始堆土,同时拦截泥沙和雨水,这样淤积的泥土沉淀就能长出草木,滞留的雨水慢慢形成沼泽,生态不就有了;最后就是这些山石山岩,你说它能不能不溶呢?”

    魏迟渊从她的话语中一点点想着那样的场景,仿佛鸟雀已经飞掠过水面,蛙鸣一片,绿野千里:“怎么不溶?”

    “其实所有的土以前都是沙土,想想它们怎么变成肥土的,我就人为给它补充补充呗。”

    魏迟渊看着她,如此大的土地面积,寸草不生的山……

    “霍之念。”

    “嗯。”

    “……”我几乎要信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了。

    “……”霍之念有大部分没说,就是它埋在底下的煤炭、石油,一般这种地貌,资源距离地表都浅,便于挖掘。是藏兵、铸剑的好地方。

    不久后,她还会从交高和隔壁郡县买大量的人进来耕种,还要打通峻险古道,让这里繁荣起来:“三年后,我邀请你再来交高啊。”

    魏迟渊依旧看着这片山,看着不远处休息的人,没有答话。

    霍之念不舒服的扭扭脖子:“子厚,你帮我把这个摘了,有点痒。”

    魏迟渊自然而然的抬手,解凑到眼前的他不久前刚绑上的手帕,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霍之念转头:“怎么了?”

    两人呼吸交叠。

    魏迟渊怔怔的忘了动。

    霍之念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虽然风沙覆了一层土色,但依旧秀色可餐,她突然探身,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又骤然拉开距离,自己快速解开了脖子上的帕子:“舒服多了。”

    魏迟渊脸色骤红,一路从脸颊红到了耳后,似乎还在蔓延,彻底忘了该做什么。

    霍之念仅有的一丝试探烟消云散,就这样看着他,突然贼兮兮的开口:“我说了,尝一尝才能认识他,我们……”

    魏迟渊急忙四下看一眼,才松口气,无论是他的人还是她的人,知道他们在这里,都没有面对他们的方向。不自在的手指陷入泥沙里,却也极力撑着他属于男人对这件事的大度。

    霍之念将他的手帕放入袖笼里。

    魏迟渊险些绷不住。

    “听成措说,你们见过了?”

    魏迟渊错愕,已经坐正,君子端方,只是脸边红晕还未褪干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成措是谁?”

    “陆辑尘,他的先生给他取的字,说在茶馆碰到了你,觉得你有点不好沟通,但我觉得不会啊,明明这么好沟通。”

    魏迟渊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是……”

    “他是我夫君的弟弟。”

    魏迟渊这次真笑了,哭笑不得,他昨晚在干什么,今早又在干什么,又怎么该那样想她,她焉需用那样的手段成就她自己,她自己已光芒万丈。

    魏迟渊完全没有想到,失了分寸,胡乱揣测,所谓意气用事、不查不纠,他都做了一遍,丝毫没察觉的小肚鸡肠。

    难怪,难怪她身上会有给他熬药的残留:“他有病?我是说他身体不舒服?”魏迟渊完全放松下来。

    “感觉得出来?不过这些年好多了,也一直在看大夫,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身上的药味。”

    “也已经很多年不喝了。”不对前段时间风寒,她嘱咐他喝了两剂:“这都能闻出来?”

    “里面有两种药类似追魂香的作用,我也认识几个这方面的大家,回头找来给他看看。”

    “那太好了,不过,能不能写封信,回头有时间了我带他去看看。”大张旗鼓的叫过来不好,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以后以此拿捏他。

    若能根治当然再好不过,他以后面对血雨腥风,也有一层保障:“他生病的事……”

    “我知道,不乱说。”犯忌讳。

    霍之念笑了,真心实意,这次大大方方的将风尘仆仆的腿放在他盘坐的腿上:“酸。”

    魏迟渊不动声色的给她拿下来。

    霍之念再放上去。

    魏迟渊再拿下来。

    霍之念再放上去。

    魏迟渊这次没有拿下来,随便她,她不觉得不稳就好。

    风卷起沙土,霍之念重新躺下来,风沙吹的得两人满脸都是,却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魏迟渊……”最后的几个字,声音吹散在风沙里。

    魏迟渊不问、不转头。问也不会得到什么好话,只会被控在她的情绪里。

    ……

    【165贵重的】

    165贵重的

    回来的车马刚刚停稳。

    云娘已经等在门口,急忙用眼神问碧玉:魏少主去了没有?去了没有?

    碧玉先送夫人回去洗漱:去了,去了。

    云娘终于松口气,她就知道,好在,前面的功夫没有白费:“水已经烧好了!”赶紧洗洗,看这一身沙弄的,头上的发带不是青杏色的?怎么都成灰色了,怎么灰的!

    魏少主也属实不该去,见了都得后悔:“还不去伺候着,把好好的美夫人滚成了泥鳅。”

    云娘双手合十:魏少主宽宏,魏少主宽宏,老奴以后在夫人面前高低多说您几句好话,魏少主赶紧忘了夫人狼狈的样子才好。

    “云娘!”

    “来了。”

    ……

    魏迟渊水也没喝,眉宇间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初尝情愫的青涩与炽热,推开家门,开始郑重寻找他的回礼。

    只是翻遍后,突然间不知道回赠她什么好,金银玉器?丝绸锦缎?笔墨纸砚?都太俗了,不及那根荆棘,也不及她的邀约。

    ‘也就是我,不对你藏私’。

    魏迟渊想到便哭笑不得,不就是摆明了,她给了最重要的信任,他也不能落了下乘。

    心思真多。

    可她就是不提,他也会谨慎回礼。

    “诸言!”

    “少主,属下就在这……”不用喊。

    “我们这次出来,都带了什么贵重东西?”他怎么觉得什么都不对,一样拿得出手的也没有。

    诸言看着少主春色盎然的样子,跟着笑了。

    就是不知道老夫人满不满意,但至少往老夫人期待的方向发展了:“少主,咱们带的什么东西不贵重,就是少主刚刚移开的那本书,也价值不菲,原本更是孤宝。”

    魏迟渊才想起来,看了一眼,确实。但看了一眼,觉得不够,差一点,差什么又很难说得清,总之不够。

    诸言笑着,他也不是傻子。

    少主上山时不情不愿,下山时,自家少主可扶了霍掌柜上马车,亲自扶着,出发时的不高兴早不知道去哪了。

    个中意思还有什么不好猜的:“如果少主是找姑娘家用的,没带。”

    魏迟渊骤然看向他,又移开目光,这么明显……

    “不过……”他们对霍掌柜的摸底回来了:“霍掌柜一直想要一条航道,最近都在筹划这件事情。”

    魏迟渊回过神来,航道?她想要的?

    冷静重新回到脸上,他想万分中肯的揣测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这确实是她会喜欢的东西,难道不是?

    除此之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东西配得上她。

    魏迟渊坐下来:“将东海航线表取过来。”

    “是。”

    ……

    翌日,天还没亮。

    云娘就看到她家夫人出去了:“夫人,夫人!去哪啊?”

    “找魏迟渊。”衣裙翻飞,人影已经消失。

    ……

    阳光穿透薄雾,草木上的露珠慢慢倾斜,悄然滚落。

    山腰处,钟声悠扬,做完早课的僧众已经开始忙碌。

    山上的小院内。

    魏迟渊一袭宽松长袍,本该飘逸无拘的款式,却有一根腰带束住了已身。

    他刚走出禅房,神色肃穆,涤荡心神。

    咚——

    一串青涩的果子砸在他的脚下。

    魏迟渊瞬间抬头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人已经快步走了出去:怎么过来了?

    诸言、诸行急忙跟上。

    没让人拦着不让上山是对的。

    魏迟渊仰着头看她,她的身影被树叶挡了大半,踩着树杈的脚一滑,他心一紧,可她已经站好。

    魏迟渊哭笑不得,影影绰绰的一角,浮光泛泛。

    他就这样仰着头看着,极力克制着大清早看到她的欣喜:“怎么上山来了?”

    霍之念低头,一手扶着枝干,一边看着他,一只脚踩着树干,另一只脚随意在下方晃着,昨天不是回山下的府邸住了,半夜为什么又上了山:“不能上来吗?那你呢?为什么上山?”

    魏迟渊想静一静。

    因为静不下来,所以上来,本来快静下来了,结果——功亏一篑。

    诸言觉得这一幕这么眼熟。

    霍掌柜不久前是不是刚爬过这棵树!

    魏迟渊仰着头,视线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从她出现到现在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答非所问:“你在做什么?”

    霍之念指指挂在树上的风筝,不明显吗:“摘它。”

    魏迟渊才勉强看向其它东西,才觉得完全能够思考,无风的天气,这么早的时间,还是云寺山上?放风筝,好巧不巧的挂在他院子外的树上?

    魏迟渊哭笑不得,视线再回到她身上,又觉得,如此拙劣的借口,她愿意去想,弥足珍贵。

    霍之念毫不心虚,她的风筝确实挂上去了,说着,身体前倾,一手扶着树干,一手向上。

    光影交错映照在她的身上,踮起脚尖,指尖还差好多,突然脚下滑了一下。

    魏迟渊下意识前冲,心腾腾腾加速。

    霍之念重新扶着树杈,稳稳站定。

    魏迟渊觉得自己心口,被人毫不留情攥了一下:“下来!”太危险了。

    霍之念垂头看他。

    魏迟渊也仰头看着她。

    霍之念发现滑过的鞋子脱出来一点,便推着身体靠回树干上,半勾着鞋子回位。

    小小的脚踝,如玉娇嫩,足踝处还沾着不知从哪里落下的叶子,绿如翡翠。

    她慢慢的调整鞋子的位置,鞋却一点点地往下滑,她又勾上来。

    魏迟渊就这样,莫名盯着她的脚,静静等一个结果。

    下一瞬,魏迟渊松口气,穿上了。

    魏迟渊想到什么,大脑一阵轰鸣,整个人险些红成虾子,顿时回头:“头都低下去。”

    “是。”在场的,隐下去的人纷纷低头。

    魏迟渊耐心的伸出手,手指托着晨光,声音温和:“下来。”

    霍之念透过叶子看着他,斑驳的晨光,和她想见到的人:“可,我还没够到风筝……”一派天真烂漫。

    “那你别动。”魏迟渊几个点脚上去,衣衫冲开枝叶,握住她头顶的枝杈,一个转身,站在她身边。

    树枝晃动,没挂牢的风筝晃晃悠悠的掉了下去。

    【166他的‘寒舍’】

    166他的‘寒舍’

    霍之念看着近在咫尺的魏迟渊,不禁往后退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四个字:君子端方,却不唐突。

    魏迟渊同样看着她,比在枝叶缝隙中看更梦幻,下意识避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好避的,她已经来了不是吗?

    四目相交。

    没人管风筝下没有下去……

    春日正媚。

    “好巧……”声音很轻:“你也来捡风筝……”不枉她起了一个大早,乘胜追——

    “捡你!”魏迟渊瞬间揽住她的腰,直接拉着树枝带人下去,扑簌簌的叶子落了一地。

    霍之念迎着光,手顺势勾住他脖颈,仰头,就看到侧……

    还有檀香,刚刚做早课出来?

    两人落地。

    诸言等人垂着头,无人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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