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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此言无异于是对季蕴的承诺,他神情认真,一字一句都说得无比诚恳。

    季蕴微顿,她眸光流转,耳朵隐隐发烫,轻声道:“我都明白,曹哥哥,我想你了就会来寻你的。”

    “近来不太平,你还是待在家中为妙。”曹殊摇头,他眼神中带着担忧,并不赞同道。

    季蕴抿唇不言,只是点了点头。

    何毓和季惟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衙役手中拎着书箱子,一行人走至前厅来。

    曹殊向季惟作揖,一行人告辞后,他们便离开季宅,急忙赶回府衙,却得知鲁国公主身子不济,已前往下榻之处。

    待众人赶至鲁国公主的住处,将季家的账簿呈给她时,她神色惊讶道:“你们怎地这么快就拿回来了?”

    何毓垂头道:“回公主的话,季家的家主十分通情达理,微臣告知其来意后,他便立即将账簿交出来了。”

    “这季家倒是识趣啊。”鲁国公主打开账簿一一查案,她若有所思道,“有了这些账簿,倒是对咱们有利,对了,临臻,你和季家的三娘子曾经是同窗?”

    “没错,微臣和她皆拜在青一先生的门下,在清凉山时感情较为深厚。”何毓顿了顿,如实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那为何你入朝为官,她却在崇州?”鲁国公主点头,她翻阅着账簿,疑问道。

    何毓一怔,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鲁国公主抬头,她瞧着何毓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想起是曹殊先提及季家账簿有异之事。

    她暗道季家三娘子竟然能将家中机密告知于曹殊,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匪浅。

    第140章

    瑞鹤仙(十)

    此次鲁国公主亲临崇州,

    入了夜郑铭专门设宴款待,他神态恭谨地作揖,请示崇州底下的官员们可否来赴宴。

    鲁国公主微服私访,

    本不想惊动百姓,但今日在公堂审问陈密致之事定然会传扬出去。

    陈密致身为崇州知州,

    背地里不知做过多少不法之事,

    他肯定还有亲信,

    今夜的宴席说不定可以发觉一些蛛丝马迹。

    思及此处,

    她点头同意了。

    郑铭得到她的首肯,他通知崇州底下的官员,

    他们才敢来赴宴。

    天色渐暗,雨声淅淅沥沥,

    宴席上觥筹交错。

    崇州官员们今日听闻知州被押入牢狱,他们吓破了胆子,纷纷向鲁国公主投诚,

    竟然吐露出不少关于陈密致的事来。

    鲁国公主居高临下地注视他们,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

    宴席散后,众人瞧着鲁国公主桌捉摸不透的神情,

    只能谨小慎微地告退了。

    屋内,

    烛火摇曳。

    何毓拿着笔,她正记录着方才方才官员们的供词。

    如他们所料,陈密致身为一州之长,这些年来以权谋私,藏污纳垢,将崇州治理得乌烟瘴气的,

    百姓们因此苦不堪言。

    隔着一道清雅的屏风,曹殊身着素色衣袍,

    他面容清冷地端坐在桌案前,手中翻阅着账簿,凝眸扫了过去,暗中对比邻州和崇州的税赋,立时就发觉了蹊跷的地方。

    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绕过屏风后,将账簿其呈给鲁国公主。

    “临臻,你也过来。”鲁国公主沉吟道。

    “是。”何毓闻言放下手中的卷宗,她慢慢地走到鲁国公主的身旁。

    曹殊作揖,他垂下眼帘,神情凝重地向鲁国公主和何毓指出账簿有异之处,娓娓道来,嗓音如早春的溪涧。

    鲁国公主低头看去,便见账簿上记录着,自永延十三年年末,崇州的税赋有了调整,比永延十二年增加了些许杂税,邻州则是正常的。

    曹殊言罢,他漆黑的眼眸顿时一暗。

    永延十三年,他再记得不过,就是三年前,曹松因药斑布有异罢官,曹家分崩离析,巧的是这年的年末陈密致升任为知州。

    “这陈密致刚升任知州,就暗中调整税赋,未免太嚣张了。”何毓皱眉,她看向鲁国公主,讶然道。

    “公主,何大人,请二位再看永延十四年的税赋。”曹殊眸光沉沉,他修长的手翻开另一本账簿,平铺在桌案前,语气严肃道,“永延十四年除却正常的田赋,丁税以及市税外,则是比着前一年又添加了许多杂税,这般横征暴敛,季家是崇州的大户,便就缴了如此多的税赋,那崇州老百姓的日子可想而知啊。”

    “陈密致,真是好样的。”鲁国公主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有这些账簿在,本公主倒要看看他这回如何抵赖。”

    “公主息怒,草民有疑,陈密致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敛财,这些年竟一点风声都不露,其中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曹殊眼睫轻垂,低声道。

    “你的意思是他在朝中还有同党?”鲁国公主抬眸,疑问道。

    “公主,先前郑大人在陈宅搜出陈密致与朝中某位官员通信,谈论立储之事。”曹殊敛眸,他低声道,“只是草民不知与陈密致通信之人是谁,公主,您可有线索?”

    鲁国公主凝思片刻道:“本公主记得太仆寺少卿陈思学乃陈密致的亲侄子,他正是三年前被提拔上来的,此次因药斑布之案受牵连下狱,至于究竟是谁在与陈密致通信,还需从陈思学这个线索继续查,不过咱们眼下最为重要的是药斑布之案,陈密致认罪后一切才能水落石出。”

    曹殊身姿板正,他向鲁国公主作揖,眼底带着复杂的情绪。

    “临臻,你去告知郑铭一声,务必叫陈密致说实话。”鲁国公主目光微微眯起,冷声道。

    “是。”何毓颔首。

    季宅。

    午后曹殊登门之事很快就传遍季宅上下,且同行的还有一位朝中女官,她负责审查药斑布之案,带走了季家这三年间的账簿。

    季惟顿感不对劲,便命小厮出门打探消息。

    入夜后,阴雨绵绵。

    小厮急忙赶回来,一路疾步至漪澜院,并将陈密致下狱之事告知陈密致。

    “此事可准确?”季惟震惊无比,他站起身来,半信半疑道。

    “主君,小的是听衙门的人说的,鲁国公主亲临崇州后,立即审问知州大人,已经确认其当年药斑布之案的凶手。”小厮垂头,语气恭敬道。

    鲁国公主?

    季惟瞪大双眼,他不敢置信,堂堂的天潢贵胄居然会为了查清药斑布之案,屈尊降贵到崇州来,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曹家当真是被冤枉的,而且凶手是陈密致。

    “怪不得,怪不得今日会登门。”他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奉鲁国公主之命而来。”

    他长叹一声,暗道看来曹家此回怕是要平反了。

    于氏疾步走了进来,她神情焦急道:“官人,听闻今日家里来了一位女官,同曹三郎取走了家中的账簿?”

    “没错。”季惟神情沉重,点头道。

    “妾身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去取走账簿?”于氏满脸担忧地看着季惟。

    “你先别急,听我说,今日午后知州大人被下狱了。”季惟瞥了于氏一眼,沉声道。

    “怎会如此?”于氏大惊失色,她吓得变了脸色,捂住嘴道,“前些日子就传出他逃跑未遂,被兵马监押软禁在家中,如今又被下狱,难道是他犯了事了,要被处置了。”

    “总归与咱们季家无关就是了,吩咐下去,这几日必须看紧门户,除了出门采买的小厮丫鬟,其余都待在家中,你特别要叮嘱好棉娘,崇州有贵人亲临,切莫冲撞了。”季惟思忖道。

    “贵人?”于氏一惊,她反应了过来,倒抽一口气道,“莫非是……”

    “你既猜出来了,就别再出去嚷嚷。”季惟出言提醒道。

    “是,可是这与咱们家的账簿有何关系?”于氏神色不解道。

    季惟没有回答,暗忖账簿中或许有陈密致的罪证,如若不然怎么专门来取走。

    清晖院。

    季蕴坐在灯下,她聆听着疏窗外的雨声,倏然想起白日与曹殊说的话,不禁弯起唇角,耳后根隐隐发烫。

    云儿见状,她颇为无奈道:“娘子,您都坐在那笑了许久了,还没笑够吗?”

    “你做你的事去,老是盯着我做甚?”季蕴顿感窘迫,反驳道。

    “奴婢只差一件事没做了。”云儿走了过来,撇嘴道。

    季蕴顿了顿,她明亮的眼眸看向云儿,似是不解。

    “天色已晚,奴婢该伺候您歇息了。”云儿瞧着季蕴疑惑的模样,她无奈地笑道。

    季蕴一怔,诧异道:“都已经这么晚了吗?”

    “是呢。”云儿颔首,揶揄道,“奴婢方才瞧着您坐在灯下,也不看书,一个劲儿地傻笑,看来是今日曹郎君同您说了什么,您不如同奴婢说说呗。”

    “你今日都瞧见了?”季蕴闻言羞恼地站起身,质问道。

    “也没瞧见什么。”云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就是看见你和曹郎君二人在廊下抱着,你侬我侬的,奴婢看着都不好意思了。”

    “好啊云儿,你竟然学会贫嘴了?”季蕴脸颊泛红,伸手拽住云儿的衣袖,想要挠她的痒痒。

    “娘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云儿吓得连忙躲闪,笑着求饶着。

    季蕴轻哼一声,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翌日。

    牢狱内阴暗潮湿,火把燃烧着,唯有上方两扇窗户,略微透着一丝光进来。

    陈密致被衙役们押出来,随即用铁链绑在十字木架上。

    他满脸怒容地看着郑铭,破口大骂道:“郑铭,你好大的胆子,本官好歹是崇州知州,你竟敢如此羞辱本官?”

    “下官可是奉公主的命,亲自来审讯,倒也省得麻烦鞫司了。”郑铭面带笑意,他瞥了一眼身后的司理参军,笑道,“知州大人,若有得罪,还请您莫要怪罪。”

    “你……”陈密致瞪着郑铭,气得说不出话来。

    司理参军李绅见郑铭提到自己,他陪笑道:“是,审讯本就是鞫司的职责所在,既然公主下令由郑大人您来审查,下官不敢有异议,郑大人您身为兵马监押,掌管崇州兵马,不擅审讯,遂下官今日和司法参军特地过来,也可协助一二。”

    “此案涉及知州大人,更关乎三年前曹家是否有冤,谳司上下但凭吩咐,唯公主马首是瞻。”司法参军王攸钧作揖,语气恭敬道。

    “很好。”郑铭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目光扫向陈密致,开口劝道,“知州大人,您瞧见了罢,鞫司谳司的手段,想必您是一清二楚的,您就别再负隅顽抗了,赶紧认罪,也可免受皮肉之苦啊。”

    “呸!”陈密致怒目圆睁,啐道,“郑策文,你这个落进下石的小人,本官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认罪!”

    郑铭冷下脸来,他从袖中拿出巾帕将脸上的唾沫擦掉,扯起嘴角道:“既然知州大人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

    “你以为你攀上公主就有前途了?”陈密致神色激动,嘲讽道,“你别忘了,国有储君,等官家百年之后,皇位也轮不到她一个公主来坐!”

    话音刚落,牢狱内突然传来一阵拍掌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瞧见鲁国公主步伐缓缓地走了过来。

    鲁国公主笑意盈盈,她眸光泛着冷意,语气轻柔道:“说得好,陈大人此言说得本公主颇为动容,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不如今日当着本公主的面一并说了。”

    第141章

    永遇乐(一)

    陈密致脸色一白,

    他瞧着鲁国公主面带笑意,盛气凌人地走了过来,登时心里咯噔一下,

    浑身忍不住冒出一层冷汗。

    众人见到鲁国公主大惊失色,他们立即掀袍跪下来,

    神态恭谨地向她行礼。

    鲁国公主素手轻抬,

    她步履盈盈地走至陈密致的面前,

    身后跟着曹殊和何毓二人。

    “陈密致,

    你还有何想说的,今日当着诸位的面一并说了。”她掀起眼帘,

    目光淡淡地扫向陈密致,带着审视的意味。

    她语气淡然,

    浑身散发着高贵的气息,令人不敢有丝毫的亵渎之意。

    陈密致心乱如麻,他方才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现在面对鲁国公主的质问,吓得不敢坑声,目光闪躲游离着,

    犹如惊弓之鸟。

    鲁国公主打量着他发白的脸色,

    忍不住嗤笑一声:“怎地不继续说了?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陈密致抬眼,他对上鲁国公主泛着冷意的凤目,额上不觉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眼神带着慌乱之意。

    牢狱内一片安静,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郑铭上前一步,他神色惶恐,

    小心翼翼道:“公主,您怎地亲自来了?牢狱微末不祥,

    倘若不慎惊扰凤驾,微臣等如何能担当得起啊。”

    司理参军李绅和司法参军王攸均二人面面相觑,随即出言附和。

    “无妨。”鲁国公主抽回目光,她瞥了郑铭一眼,不以为然地笑道,“本公主向来不惧牛鬼蛇神。”

    “是。”郑铭忙不迭点头,笑道,“公主千金贵体,邪祟自然不敢侵扰。”

    鲁国公主在场,众人唯恐惊扰凤驾,一时都开始束手束脚起来。

    郑铭神情讪讪的,他转身吩咐狱卒搬了一张圈椅来,低声道:“公主,您请坐。”

    鲁国公主坐下来后,她微微抬眼,目光扫向何毓。

    何毓头戴幞头,她身着圆领袍,神态恭谨地候着,待瞧见鲁国公主的眼色,顿时心领神会,拿起手中崇州官员的供词,慢慢地走到陈密致的面前。

    她冷声道:“陈大人,您这些年所做的不法之事,崇州官员昨夜已悉数指认,这便是供词,您不妨看看。”

    说罢,她将供词摆在陈密致的面前。

    陈密致瞪大双眼,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供词上罗列的桩桩件件的罪名,有些莫须有的罪名也赫然在列。

    他百口莫辩,这群见风使舵的人分明是见他式微,为了鲁国公主投诚,故意栽赃他。

    “陈大人,您有什么想说的吗?”何毓将供词收好,语气淡淡地问。

    陈密致怒目圆睁,他瞪着司理参军李绅和司法参军王攸均,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着,怒道:“你们这群卑鄙小人,本官平日里待你们不薄,现下眼见本官身陷囹圄,一个一个的就敢落进下石了?”

    李绅和王攸均二人闻言低下头,神情心虚地沉默起来。

    “陈大人,这些罪名您已经无从抵赖,还是尽快认罪罢。”何毓面上毫无波澜,公事公办道。

    “本官从没做过那些事,显然是他们这伙人无中生有,为何要认?”陈密致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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