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季蕴瞥了她一眼,不欲与她争辩,继续绕着游廊往前走。二人慢悠悠地走在游廊之上。
“对了,你同你那个情郎如何了?”季蕴蹙眉,忽然问道。
张秋池唬了一跳,神情羞恼地瞪了季蕴一眼,随后环顾一下四周,发觉无人,才放下心来,她嗔道:“你说这话小心些,仔细被人听了去,传到母亲耳中可就不好了。”
“抱歉,我方才竟忘了。”季蕴登时反应过来,面带歉疚之意。
“还好现下无人,你往后来我府中,就不要与我谈论春生了。”张秋池道。
“那我同你谈论什么?”季蕴不怀好意地笑道。
“谈论你的曹哥哥啊。”张秋池想了想,凑近季蕴,压低了嗓音,捂嘴偷笑道。
季蕴顿感窘迫,她的耳后根隐隐发烫,便伸手挠向张秋池的腰肢,笑道:“你这坏丫头,看我不惩治你一下。”
张秋池与季蕴嬉笑了一会儿,见实在敌不过,便要逃走,她向前跑去,求饶道:“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就绕过我罢。”
季蕴哪里肯放过她,则是追了上去,她道:“我偏不,看你下次还取不取笑我了。”
“不敢了,不敢了。”张秋池跑累了,气喘微微,面色泛着淡淡的红晕,她纤柔的手扶住廊柱,笑道,“我再也不敢了,蕴娘,你就绕过我罢。”
季蕴闻言,这才松开手。
二人闹了一阵儿,便也觉着累了,就寻了一个水榭坐了下来。
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了她们轻薄的衣衫。
“对了,蕴娘,最近白鹭园的荷花盛开了,你何时有空,咱们去赏荷。”张秋池笑道。
“白鹭园?”季蕴颦眉道,“这白鹭园不是得园主相邀才能去的吗?”
“这园主与我父亲颇有些交情,他前些日子便邀我过去赏玩。”张秋池笑道。
“园主是邀你过去,我去凑什么热闹?”季蕴面上犹豫道。
“园主巴不得我多带些人呢。”张秋池笑道,“届时你把你的曹哥哥也带上。”
“曹哥哥最近要比试,恐不得空。”季蕴语气迟疑地说道。
“你都没问他,怎知晓他有没有空,我方才说了是过些日子,咱们可等到他初轮比试过后咱们再去,也未尝不可啊。”张秋池继续道。
“那我回去问问他。”季蕴瞧着张秋池越说越激动,她自然不好拒绝了,便思索一番道。
张秋池闻言面色稍有缓和,笑道:“你可千万别忘了。”
“自然不会,你且等着。”季蕴瞥了张秋池一眼,她无奈道。
不觉间,已至傍晚时分。
季蕴起身向张秋池告辞,同云儿一道回了书院。
走之前,张秋池还不忘提醒季蕴,她道:“记得与曹三郎说。”
“我会的。”季蕴岂不知张秋池的小心思,便笑道。
离开张宅后,云儿好奇地问道:“娘子,方才张娘子要你与曹郎君说什么?”
“白鹭园的荷花开了,秋娘邀我过去赏荷。”季蕴笑道,“她还特意命我邀曹哥哥一起。”
“原是如此,只是张娘子与曹郎君素未蒙面,为何会突然邀他过去赏荷呢?”云儿神情带着不解地问道。
季蕴心中无奈,笑道:“她呀,不过是想要见见曹哥哥罢了。”
二人上了船之后,很快便至奚亭书院,云儿先回了青玉堂,季蕴则是独自去寻曹殊。
天色渐昏,奚口巷略微冷清,夕阳的余晖淡淡地照在了白墙黛瓦的墙头,增添了几分平和的氛围。
季蕴步履盈盈地走至书铺门口,伸手在门上敲了敲,轻声问:“曹哥哥,在吗?”
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曹殊缓缓走至门口,他眉目清淡,温润如玉,墨发以发带束起,着一件鸦青色的衣衫,身形修长如竹。
他眉眼含笑地注视着季蕴,轻声问:“蕴娘,这么晚过来,有何事?”
“白鹭园的荷花开了。”季蕴笑意盈盈道,“我听说那有一大片荷花池,很是好看,还能乘小舟赏荷呢。”
“荷花?”曹殊低头,笑问。
“对,荷花。”季蕴有些不自然地垂眸,她支支吾吾道,“实不相瞒,其实是我表妹邀我们一同过去赏荷。”
曹殊漆黑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季蕴,面上笑意渐盛,他还未开口。
季蕴心中一急,她忙道:“如若你不想去也无妨,我回了我表妹就是。”
“既是你表妹相邀,我岂有不去之理?”曹殊笑道。
季蕴脸颊有些发烫,她悄然抬头,与曹殊的视线交汇,他神情温和,双眸清凉如水。
“那就好。”她匆匆低下头去,讷讷道。
说罢,气氛变得安静了起来。
“那个……”
“蕴娘……”
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季蕴一惊。
“你先说……”曹殊道。
又同时开了口,一种诡异的气氛萦绕在二人之间。
“蕴娘,还是你先说罢。”曹殊嗓音温和。
“没什么,明日不是便要比试了,我就是想问问你,紧不紧张?”季蕴心中紧张万分,胡言乱语道。
她说完,便感到十分懊恼。
她这是在说什么?
曹殊轻笑出声:“要我如实回答吗?”
季蕴抬眸,有些没反应过来。
曹殊笑道,“多少有点紧张罢,如若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摆在我眼前的机会只有这一个,无论输赢,我都会全力以赴。”
“曹哥哥,我明日会过去的,你加油。”季蕴笑道。
“我会的,且放宽心。”曹殊含笑道,“你就别替我紧张了。”
“我哪有。”季蕴小声否认道。
“明日记得来。”曹殊道。
“你也放宽心,我定会来的。”季蕴笑道,“对了,曹哥哥,你还记不记得知州大人?”
“你怎地突然提及他?”曹殊笑意微敛。
“我只是觉着他对你有敌意,先前在公堂时他多番针对于你,明日比试你千万要多加小心。”季蕴神情关切地说道。
“你知晓了什么是不是?”曹殊问。
“没,我能知晓什么,只是觉着知州大人不像传言那般,总之你一定要小心。”季蕴道。
曹殊的神色变得沉重起来,他抿起一丝浅笑,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养足精神。”季蕴笑道。
“好,你慢走。”曹殊颔首道。
季蕴同曹殊话别之后,迎着晚风回了书院。
她心不在焉地走进青玉堂时,云儿已在院中的石桌上摆上了晚膳。
她瞧见了季蕴,急忙迎了上来,她笑道:“娘子回来了,快来用晚膳罢。”
季蕴正满头的官司,闻见云儿的话语,她应了一声。
主仆二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待用完晚膳,季蕴则是去洗漱一番,早早地回了卧房休息。
云儿站在塌前,手握团扇,为季蕴扇风。
季蕴感受到一阵凉意,她看向云儿,低声吩咐道:“我这边不用你伺候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罢。”
云儿得了命令,应了一声后,慢慢地退了出去。
云儿走后,季蕴倚在床头,昏黄的烛光忽明忽暗,照在了她的身上,像是软玉一般,泛着柔和的光。
她忽然感到了一阵困倦,便躺下阖上双目,不觉朦胧睡去,一夜无梦。
第65章
青门引(五)
翌日。
季蕴早早地便起了,
她手握团扇,缓缓走至疏窗旁,伸出纤细的手推开,
顿时一股温和的风吹了进来了,裹挟着一阵阵的热浪。
她梳着包髻,
乌发间缀着几朵缠花,
着一件青色的短衫,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淡雅的气质。
这时,
屋外的廊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云儿神色略微焦急,她推开门,
步履匆匆地走进卧房内,忙道:“娘子。”
“何事?”季蕴转头。
“娘子,
润生方才来过,吴老先生唤您前往吴园一趟。”云儿走至季蕴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
“此时吗?”季蕴闻言一惊,
她蹙起眉头问。
云儿忙不迭地点头。
“可曾有说唤我去做甚?”季蕴将手中的团扇递给云儿,忙问。
“奴婢不知晓。”云儿接过,摇摇头道。
季蕴却心有顾虑,
她望向疏窗外的天色,
现下天色正好,神情担忧地道:“可倘若去了吴园,我怕赶不及去镇上了。”
“许是来得及,娘子要不还是先去寻吴老先生罢。”云儿方才来的路上,也有此担忧,自然知晓季蕴的顾虑,
她轻声劝道。
季蕴抽回视线,吴老先生唤她过去,
想必是有要事,她低声吩咐道:“你先随我去吴园一趟。”
言罢,主仆二人疾步走出青玉堂,朝着吴园走去。
走至吴园的门口,季蕴伸手扣了扣门环,独自一人进去,云儿则是站在院门口的树下静静等候。
季蕴踌躇一番,她垂头走进吴园的正屋,便见吴老先生端坐于堂前,他头戴儒巾,神情略微严肃,身着墨青色的襕衫。
“吴老。”季蕴心中不安地走至吴老先生的面前,随即向他作揖,语气恭敬地道,“不知您叫晚辈过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今日思静堂的李学究家中突发急事,恐不能按时给堂内的弟子们授课,我思及你今日无课,遂叫你过来,不知你是否愿意代课?”吴老先生和蔼地笑道。
季蕴心中一慌,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了?”吴老先生瞧着季蕴似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
“若是以往晚辈定是愿意的,只是今日晚辈有事……”季蕴强颜欢笑道。
“你今日有事?”吴老先生微怔。
“是。”季蕴忐忑地点头,她有些为难地看着吴老先生,现下绞尽脑汁也无法,一时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便只好如实相告,她道,“晚辈今日要去镇上观看药斑布比试,还请先生恕罪。”
吴老先生皱眉,思忖道:“我前几日听人说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季蕴惴惴不安地垂头。
“我思及此次药斑布比试,奚口巷的曹家三郎也报名参加了。”吴老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道,“对了,先前曹三郎替你挡刀,你可是同他很熟悉?”
季蕴一愣,未料到吴老先生竟会问她此事,她不得其解,挤出一丝笑来,作揖道:“回吴老,晚辈自幼与曹三郎一同长大,还算是熟悉”
“如你所说,你今日怎地还会为了他,从而拒绝代课?”吴老先生心下了然,他摸了摸胡须,泰然从容地笑道。
季蕴神情不自然,小声道:“您都知晓了。”
“算了,你去吧。”吴老先生打量着季蕴的神色,无奈地摇摇头,“代课的事我可以再寻旁人。”
季蕴闻言心中一喜,她登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吴老。”
“不必谢我,你快些去,莫要再耽搁了。”吴老先生颇为淡定地瞥了季蕴一眼,通情达理地吩咐道。
季蕴同吴老先生话别后,慢慢地退出了正屋,待她走出吴园后,心中已是松快不少,便见云儿正侯在树下。
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青石板上留下了斑驳的树影。
云儿察觉动静,她连忙抬起头,见季蕴走了出来,忙迎了上来,有些疑惑地问,“娘子,吴老先生同您说了什么,怎地出来如此之快?”
“这些我之后再同你说。”季蕴心中焦急,不欲与云儿交谈,她道,“咱们还是快去镇上罢。”
“娘子别急,奴婢瞧着许是来得及的。”云儿闻言点头,她见季蕴焦急的模样,便轻声安抚道。
待二人走出书院,上了早就命人备好的车舆。
季蕴坐下后,原本紧绷的情绪顿时松懈了下来,才道:“方才吴老唤我过去,是因李学究今日家中有事,吴老询问我是否愿意代课。”
“所以娘子您是婉拒了吴老先生?”云儿不敢置信地问。
季蕴一噎,有些心虚地说道:“可我先前已答应了曹哥哥,我总不能爽约。”
“吴老先生可曾怪你?”云儿神情担忧地询问。
“许是没有。”季蕴瞧着云儿忧心忡忡的模样,她思索了一番,顿了顿道,“他还询问了我与曹哥哥是否相识,吴老心胸宽广,定不会因此事同我计较的。”
云儿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车舆驶过喧闹的街市,此次崇州府药斑布初轮比试的地点设立在崇州余庆镇最为繁华的菜市口,因最近暑热正盛,便在比试台上修葺了一方简陋的亭檐,以防选手们在比试的过程中中了暑气。
比试台的基层是四四方方的,沿着四周则是为前来观看比试的百姓们修建了遮阳的竹蓬。
行至菜市口后,周遭一片喧哗。
车舆停下,云儿率先下车,她抬头道:“娘子小心些。”
季蕴在云儿的搀扶下,踩着脚蹬缓缓地下车来。
现下比试台下已是围满了人,人声鼎沸。
“娘子,咱们赶上了,奴婢瞧着比试许是还未曾开始呢。”云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