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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当时我把店里?所有?的伙计客人?都叫了来回话,

    谁都没听见,

    就连隔壁那间栈房的客人?也只是听见些桌椅倒地的声音,别的什么都没听见。”

    “那位客人?何在?”

    “这个时辰了,

    应当在屋里?歇着。二奶奶若有?话问他的话,我领你们过?去?瞧瞧。”

    西屏反而微笑,“你不怕扰了你的客人?休息么?”

    曹善朗瘪了瘪嘴,一派没所谓的样子,“隔壁住的不过?是个商人?,遵朝廷之令本是百姓的分内之事,不过?扰他一时片刻,我想他不敢计较。”

    “俗话在商言商,听曹公?子的口气,自己经商,好像也还是瞧不起商人?,又为什么要盘下这店呢?好好在家做你仕宦名门?的公?子爷难道不是更体面?”

    曹善朗一笑道:“二奶奶问的问题好生刁钻,起来真是丢脸,偏我这个人?不好诗书文章,学问作不好,家父偏又是个古怪脾气,不替我求官讨职,又嫌我成日只知游手好闲,我没别的出路,只好试试做生意了。两位请吧。”

    言讫自打着灯笼出门?,南台与西屏隔着半丈跟在后头,低声与西屏笑道:“二嫂信他这番辞么?”

    “谁信?”西屏轻轻冷笑,“不见得有?人?会放着金枝玉叶般的少爷不做,来做买卖?大?概是瞧中这锦玉关网罗着无数南来北往的富绅名仕还有?官员,难道不是个结党的现成地方?”

    南台赞同地点点头,“所以他压根不是奔着赚钱来的。”

    正着,那曹善朗在前头站住了,回头朝西屏笑笑,“瞧我,在家被人?伺候惯了,一点不会做事,自己打着灯笼走在前头,摔着二奶奶就不好了。”

    南台不露声色地向西屏跟前站了站,打拱道:“曹公?子客气了,怎敢劳您费心?您只管朝前走,后头有?我呢。”

    曹善朗在他面上幽幽地看几眼,仍旧转身朝前走。两间栈房虽是隔壁,却并不挨着,当中还隔着一大?截游廊。走到?那头,见屋里?还亮着灯,叩门?几下,来开?门?的却是位老管家,只看下人?的穿着打扮,想来主子是位很有?家底的商贾。

    那做老爷的在里?头听见是东家亲自前来,忙迎将?出来,一路打着拱手,“哎唷唷!竟是曹公?子,有?什么话使人?吩咐一句便是,怎么深更半夜亲自劳您前来?”

    曹善朗微微侧转身,“不敢,你是客人?,我是东家,既然做生意,就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来。这二位是衙门?的人?,还是为下晌的事来叨扰你,你不要嫌烦。”

    “不敢不敢。”那老爷忙摆出条胳膊,“三位里?面坐。”

    “坐就不必了,不敢久扰,问两句话就走。”西屏客气道:“敢问老爷,下晌出事之前,你可曾听见什么异动?”

    “那会我才从外头回来没多久,刚坐下,沏了碗茶吃了半盅,就听见接二连三咣咣响,像是桌椅倒地的声音,我以为是哪间屋子在搬抬家具,未曾理会。”

    南台上前问:“那你可曾听见有?人?叫喊?”

    老爷很是笃定地摇手,“那不曾,你们瞧外头这园子,就跟住家似的,清静得很,要是有?人?叫喊求救,怎么可能听不见?真是一点声没有?。”

    西屏道:“既没人?叫喊,是谁看见杀人?的呢?”

    曹善朗接嘴道:“噢,是店里?一个伙计发现的,他去?给那间屋子的客人?送饭,那时候正值晚饭,那位客人是从不出去外堂用饭的,早就吩咐过?柜上,每日把饭食送在他房里?。伙计端饭过?来,看见房门?留着条缝,就推门?进去?,结果看见那客人倒在里间,而那位小姚大?人?正一手提刀,一手在探那客人的鼻息。伙计吓坏了,跑出去?告诉了夏掌柜,夏掌柜又到?屋里?去?告诉了我,我随即打发人去报了官。”

    西屏扭头问他:“那从案发到官府的人?赶到?,快也得个把时辰,小姚大?人?没有?跑么?”

    “没有?。”曹善朗挑挑眉峰,“他也跑不掉,我当时就叫几个伙计合力将?他擒来绑了,一直押在大?堂里?等着官府的人?来。”

    西屏听见,暗暗剜了他一眼,声“叨扰”,率先走出房去?。

    那曹善朗紧随其后,不知她何以方才还客气有?礼,一眨眼就变了脸色。便在后头低声问南台:“姜三爷,怎么你家这位二嫂脾气变得这般快?难道我哪句话得罪了她?”

    还不是为他差遣伙计擒了时修,她心疼了。南台自己心里?有?些吃味不算,看出这曹善朗对西屏有?几分奉承态度,也有?意要叫他尝尝滋味,斜眼笑道:“你不知道,我二嫂待她那位外甥极好极体贴,你绑了他,二嫂自然不高兴。”

    曹善朗攒起眉,哪里?猜得透西屏与时修的关系,有?些想不通,只好朝西屏的身影赶上去?,“这时候已是三更天了,回城恐怕不便,鄙店还有?两间空房,不如二奶奶与姜三爷在这里?留宿一夜,明日再?回城不迟。”

    西屏在黑暗中狠狠乜了他一眼,声音似冬风刮骨,“多谢曹公?子,不必了,我们还要赶到?衙门?去?。”

    “那我多派几个人?送一送二位?”

    “不必了,我们套了车来的。”走到?大?堂中,西屏顿住脚,回头冷冰冰地钉他一眼,“曹公?子请留步,我们告辞了。”

    南台幽幽笑着瞟他一眼,跟着西屏去?了。

    那曹善朗送到?门?前,望着她登舆,只觉是黑夜一抹清凉的月色,顷刻间躲进浮云中,看是看不见了,却在人?心里?留着淡淡的影。

    他笑着回头,朝肩上摆摆手,示意夏掌柜关门?,“这位姜二奶奶还真是个难得的美人?,有?头脑,有?相貌,最要紧的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好像有?今朝没明日,不怕得罪人?。”

    那夏掌柜在他身后拱拱手,并不敢搭腔,只听见门?外头车轮远去?,杳杳消散在黑暗中。

    迷夜里?因为看不见,嗅觉便格外灵敏,西屏嗅见车内满是馥馥恼人?的花香,扯着袖口闻了闻。南台也学她抬起自己的胳膊闻t?,“好浓的花香。”

    西屏蹙眉道:“那屋子门?前种着好些丁香和桂花,熏得死人?。”

    起那间栈房,南台也皱了眉头,“没想到?汪鸣是躲在了锦玉关,这陆三集虽在城外,却隶属泰兴,还要再?向南过?去?二三十里?才有?路卡,怪道四处访查不到?他。”

    “更怪的是,他怎么偏偏藏身在锦玉关?”

    巧就巧在这锦玉关和衙门?先前才打过?交道,不过?倘或不是因为先前的案子,汪鸣未必会知道这么地方。南台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锦玉关再?了不得,也不过?是家客店,汪鸣过?不了路卡,也不能躲在亲戚家中,只好找间客店先藏身。”

    西屏却道:“客店人?多复杂,找间客店藏身倒没什么,只是这锦玉关的价钱,不像是汪鸣这等人?能吃得消的。就算他有?钱,可逃命在外,难道不替往后打算?不该省着些?”

    南台细思有?理,点点头,“就是这曹善朗也来得奇怪,他们曹家和我们姜家本有?些渊源,偏又是在四妹夫的事出来之后,这个人?冷不防冒了出来。”

    西屏轻声冷笑,“可不嚜,早不来晚不来,就赶着狸奴想追讨那些田地的时候,偏又这么巧,四姑爷死了,紧接着狸奴又戴了罪——”

    这一班熟识的人?,谁会信时修杀人??可及至衙内,周大?人?却将?罪名扣得死死的,非时修滥用私刑草菅人?命,知法犯法罪家一等,又是朝廷命官,马虎不得,羁押期间,不允许探望,要等朝廷示下才知如何处置。

    南台只顾和那狱头纠缠,狱头一脸苦相,十分为难,只得:“姜仵作你放心,大?人?在里?头谁还敢难为他不成?我们保准好吃好喝伺候着他。只是周大?人?下了死令不许人?探望,我们也不能不听呐。你替兄弟们想想,小姚大?人?是暂代泰兴县令,早晚是要回府衙当差的,往后还是周大?人?的天下,我们若是违逆周大?人?的意思,将?来可怎么混?”

    这时见臧志和挑着灯笼怒气冲冲走来,望着那狱头道:“算了吧姜三爷,和他多无益!我下晌在这里?碰了一头的钉子!”

    西屏只得摸了点银子给那狱头,“既如此,我们也不难为你,只是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大?人?,不许有?什么差池。”

    那狱头忙笑,“您只管放心,周大?人?的话我们不敢违逆,难道府台大?人?的面子我们敢不给么?小姚大?人?不论是不是大?人?,还是府台大?人?家的公?子呢。”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三人?只得出衙,已近四更,西屏叫南台自行家去?,她因惦记顾儿,便与臧志和一路打着灯笼往庆丰街走。更深露重,月影昏昏,倒令她想起如眉死的那个夜里?,和今夜一样,也有?些寒意。

    臧志和只怕对她照顾不周,欲将?身上的薄氅脱下来给他,西屏见他动作便笑着拦阻,“不用了臧班头,我不怕冷。”

    他只得尴尬地重新理好襟口,睐目望着她,见她嘴角挂着笑,有?些不明所以,“姨太太似乎并不真的担心大?人?。”

    西屏反问:“你猜姐夫为什么当初要派狸奴到?泰兴来?”

    臧志和想了想,“那一阵大?人?在和姚大?人?置气,大?概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她也是此刻才忽然想到?,姚淳当初那么爽快答应时修一人?来泰兴,特?地派他个水利的差事,也许本来就另有?目的。她缓缓摇着头微笑,“我猜姐夫是故意要他来蹚泰兴县这浑水,兴许不出半月,朝廷的旨意下来,狸奴不但?出得了监房,还能亲办此案。”

    “这是什么缘故?大?人?眼下可是个疑犯。”

    “咱们都不懂治政,可姐夫懂,否则他不会任扬州府台,扬州自古以来就是钱粮重地,在此任府台,在朝中虽不能一不二,也有?举足轻重的分量,他必定有?他的法子。”

    姚淳身为下官,不能不给曹家留面子,所以派儿子来“惹是生非”,将?来曹大?学士若是获罪,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便责怪儿子“年少轻狂”,若曹大?学士得皇帝宽恕,就当“恕小子无礼”。他大?概也算得到?曹家不可能坐以待毙,必有?举动,时修难逃此劫,所以也当有?所防备。

    着,想起从前时修和姚淳吵架的情?形,她憋不住掩嘴一笑,“只不过?狸奴又要吃点亏了。”

    “吃亏?”臧志和摸着脑袋,“我怎么听不懂姨太太的话?”

    西屏垂下手看他一眼,“总之狸奴不可能杀人?,你别急。”

    “怎么能不急呢?案子拖一天便悬一天,大?人?过?,凡命案就得趁热打铁,拖得越久许多线索就会自然而然烟消云散!”

    “不是还有?我么?”西屏撇了下嘴,“我难道不及你们大?人?聪明?”

    臧志和忙笑,“姨太太和大?人?不相上下,只是您到?底不是公?门?中人?,行动起来诸多不便。”

    西屏又斜他一眼,“不是还有?你和三叔么?再?狸奴虽不能走出监房,可以他的聪慧,未必就在里?头坐以待毙。明日我到?周家走一趟,你们在衙内等我,一定能进去?监房。”

    “可是周大?人?——”

    “周大?人?,”西屏笑哼一声,“俗话一个官子两个口,可只要钱多,也不怕塞不住那两张口。”

    语毕接过?灯笼往前自走了,臧志和还在品咂她那傲睨自若的神色,待醒过?神来,忙在后头喊:“姨太太等等我,你难道不怕黑?!”

    她在前面不回头,语气轻飘飘,却不可一世,“我走夜路走惯了,一向只有?黑怕我,没有?我怕黑的。”

    第093章

    返故乡(〇一)

    归到庆丰街,

    顾儿还未睡,屋里灯半昧,泣声轻,

    西屏推门进去,

    坐下来宽解顾儿一番。她那泰然自若轻声细语的嗓音似有无边法力,

    渐渐使顾儿心里巨大的担忧松缓些许。

    顾儿一手扣在心口上笑了笑,

    “你说得对,

    那猫虽然年轻冲动了些,可知法犯法他还做不出来,他比谁不看重律法?绝不会?滥杀无辜。”说着哼了声,

    “话又说回来,那汪鸣算什么无辜?他不是个逃犯么?”

    “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周大人不过是要治狸奴的罪,自然钻头觅缝想法子安个罪名?在他头上。”西屏鼻梢里轻叹,“不过我才刚同三?叔去锦玉关?查看过了,

    的确没有汪鸣要杀狸奴的证据,

    所以?他说狸奴滥用私刑草菅人命倒也?说得过去。”

    “若不是那汪鸣先动手,

    狸奴绝不可能杀他的!”

    西屏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这里面蹊跷太多?,汪鸣身?中十数刀,

    即便是狸奴砍他,

    却?没有叫嚷,

    这就很奇怪。反正姐姐别在这里担心了,

    你不睡觉也?无济于事,

    你放心,明日我到周家去,

    无论如何也?要先见到狸奴,这才能知道当时?的情形。对了,这事情告诉姐夫了么?”

    顾儿哪消她提醒,傍晚一听见消息便打发人往码头上托人捎话回家。西屏又笑着宽慰,“那就犯不着过分担心了,姐夫总不会?连儿子也?不管。”一壁搀着她往卧房里进去。

    这时?候已不知是几更,顾儿见她脸上有些疲态,怜她一夜奔波,忙去将棉布桃子里裹着的铜水壶提出来摸了摸,“半个时?辰前才叫她们烧的,好在还没怎样凉,我知道你再?困倦也?要洗了脚才肯睡。”

    说着将水倒在面盆里,正要端来,西屏消受不起,忙来抢过,“哪里敢麻烦姐姐伺候我,要遭天打雷劈了。”

    顾儿由她端去床下,她先爬上了床,靠在枕上看她那片丰腴未退的腮,“你小时?候在我家歇过一夜记不记得?那时?候还不是我端水给你洗脸洗脚。那时?候家里穷,没有多?余的屋子,你同他们兄弟挤在一张床上睡,早上起来委屈得很,悄悄对我说,他们兄弟浑身?上下都是臭烘烘的,说起来狸奴还是因为你总说他脏他才开始爱洁净起来。”

    西屏在水里相互蹭着两只脚丫子,仰着面孔,满是缅怀的微笑,那笑却?似月沉时?一般孤零。

    次日不到卯时?便起来,欲往周府去,顾儿打量她一定是去给周大人送钱,这回到江都身?上只带着二百现银,还剩一百五十两,都给了西屏,“你花了多?少,回头到江都去我还给你。”

    西屏却?只拿了五十两,掂在手里笑道:“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那周大人的胃口这样小。”

    西屏轻挑月眉,“我还有别的给他呢。”

    顾儿听不大明白,“t?什么?”

    西屏只抿着嘴微微一笑,掉头走了,一径到了周府,周家夫人因她老爷囚了时?修之事不好意思?相见,便推说不在家,打发个婆子到门上来回。

    没曾想西屏却?道:“太太不在家不妨碍,我是来找周大人的。”见那婆子神?色支吾,多?半欲说老爷也?不在家。不等她开口,她便拿出个东西来给拿婆子,“劳烦送去给周大人,他瞧了,必定肯见我。”

    婆子将信将疑去了,未几出来,将西屏请进书?房。只见周大人背身?站在外间,回过头来,神?色有几分焦灼,看待西屏的目光却?似看个陌生人,不住来回打量,“你和当年那桩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西屏款款走近了一笑,“原来周大人还记得当年的事。”

    周大人朝她摊开手,“这东西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原是个小小的翡翠如意玉坠,像是枚腰饰。西屏略向他掌中睨一眼?,不请便自在椅上拂裙落座,“当年要不是为找这件物证,恐怕周大人早就杀了到衙门告状的杜雪芝,没想到吧,这件物证在我手上。我今日拿它来是和周大人谈条件的,这东西交给你,你行个方便,准许我们进出监房探望狸奴。周大人,这笔买卖划算的,拿着这个东西,你又可以?向姜辛勒索不少银子了。”

    周大人攥紧了玉如意,回头打量着她,“你到底是谁?”

    “怎么姜辛没告诉你么?别说他回到泰兴没有与你联络过。”

    周大人走去上首坐下,定定看着她,“这么说,你与当年状告姜辛杀人放火的那个杜雪芝认得?”

    西屏云淡风轻地点头,“不但?认得,连我也?是一样从那艘船上死里逃生的。”

    周大人眉头乍紧,“当年你也在那艘船上?算年纪,那时?候你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杜雪芝不是说她一双儿女及丈夫都给烧死了么?”

    “周大人,且别管我是谁,我们还是说眼下的事吧。”

    周大人又垂眼?看手中那枚玉如意,忖度半晌,怀疑道:“你手里还有什么物证?”

    “没有了。”

    “你既然也?是从那条船上死里逃生的,难道你就不想向姜辛报仇?这会你把这件要紧的物证交给我,将来怎么告他?”

    西屏微微冷笑,“十几年前杜雪芝投告无果,反而获了个诬陷之罪,你以?为我还会?那么傻么?我要报仇,自有我的法子。”

    “所以?你嫁到姜家,致使姜家这些年都不太平。”

    “怎么,周大人要替姜辛打抱不平么?”

    周大人捋着胡子一笑,“二奶奶取笑了,我不是那么仗义的人。”

    心里忖度着,眼?下只要将这件物销毁,当年杜雪芝诬告姜辛之案再?无翻案的可能,即便那杜雪芝还活着也?不怕。何况这姜二奶奶不过是想探望外甥,姚时?修困在牢中,不见得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即便他有本事能捅破天,还有曹善朗那个高的顶着,他不过是个小小县令,许多?事情并不是主谋,多?是睁只眼?闭只眼?,朝廷真?要追究,也?不过追究他个渎职贪墨,罪不至死。

    唯独手里这东西牵涉着他亲自办下的案子,并且这案子里还牵涉着好几条人命。如此几番权衡,便答应了西屏。

    西屏这厢出来,及至县衙,臧志和早在衙门外盘桓等候,一听结果,忙并她一径往监房里去。路上西屏问:“三?叔呢?”

    “三?爷一大早就来了,正在仵作间查验汪鸣的尸体。”

    “可查出什么结果了?”

    臧志和只是摇头。

    说话间及至监房,有了周大人吩咐,狱头不敢阻拦,忙引着进去。隔着牢门,见时?修在那硬床上睡着,支起条腿,两手枕在脑后,正望着头上的天窗出神?。西屏一看他那派翛然模样就狠得把那牢门上的锁晃得哗啦啦响,“外头为你急得什么样子,你却?在这里睡得安生!”

    时?修眼?还没瞧见她,只听声音便笑起来,旋即眼?才往下一瞥,“我就知道你会?想出法子来见我,我急什么?”说着忙坐起身?,一看臧志和也?在,不由得有些失望,“你们两个——”

    狱头开了锁,西屏噘着嘴走进去,“不然呢,你还想见谁?”

    时?修心道:只想见你。可惜臧志和也?跟着进来了,有些不便,他横抱双臂,控制着自己不伸出去抱她,依旧坐在那床上,“没想见谁。我娘呢?她吓坏了吧?”

    “没有,她好得很。”西屏给他一双炙热的眼?瞧得不好意思?,斜瞟了下臧志和,再?朝他嗔一眼?,“我们是来问你案子的事,你快将昨日之事说给我们听。”

    时?修忙起身?握住她的肩,笑着掉过身?,将她床上揿坐下去,“你操劳了,你坐,待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西屏不肯把屁股放下去,嫌弃地瞥着那褥子,“这褥子干不干净啊?”

    “自然干净,昨日我刚进来狱卒就换了新的。”

    她将信将疑地落了坐,打量着他,见他面容精神?,不像受过什么委屈的样子,适才放心下来,将屁股往后头挪了挪,“你说吧,是谁叫你去的锦玉关??”

    时?修摇头,“不知道,是有人给我写了封信,信上只有锦玉关?三?字,没有落款,我怀疑是有人检举汪鸣的藏身?之处,就赶去了锦玉关?。我到了店内,觉得锦玉关?那地方蹊跷,怕走漏风声,就没惊动店里的人,独自进了园中查看,转着转着,听见有间栈房里传出桌椅倒地的声音,我跑过去,推门推不开,便用力踹开了门,进去汪鸣就倒在罩屏内的血泊里,我马上就查看了窗户,连窗户都是从里头拴着的,我这才放心去瞧汪鸣。”

    臧志和接话道:“您发现他身?旁的那把刀,所以?一边拣起来查看,一边试探汪鸣是否还有气?,正在这时?候,有个伙计闯进去,就嚷嚷是您杀的人。”

    西屏忙问:“那当时?汪鸣还有气?么?”

    “他心口有一刀致命伤,那一刀从捅下去到人断气?,不消片刻工夫。”时?修靠在墙下的桌沿上寻思?道:“可我听见动静的时?候,正好离那间栈房不远,我是盯着那间屋子走过去的,根本没见有人影跑出来。会?是谁呢,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了人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那间屋子。”

    “你进去的时?候也?没瞧见屋里有别人?”

    时?修摇头,细细咬着个指甲盖,“没有,那屋子一目了然,藏不了人。”

    这倒是,西屏去过那间栈房,屋子虽大,却?无帘笼,也?没有可以?藏身?的立柜,连那隔间的罩屏也?是冰裂纹雕花的,只要推开门,屋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她蹙眉起身?,将他的手扒拉下去,“我昨晚上去瞧过,屋子里确有打抖的痕迹,你进去时?也?是如此么?”

    “我进去时?是有些案椅倒在地上,且匆匆扫一眼?,在好些地方均有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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