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焦家父女呢?”“谁知道,听说昨日下晌就走了。现今姜大爷在里头,你们有事找焦家,只管问他去。”
甫进院,正碰见那?姜俞生?腆着粗壮的腰身从正屋里蹒出来,反剪着手,看见时修也不?惊讶,仿佛在他预料之中。
他带着洋洋得意的一点笑朝时修走过来,不?端不?正地打了个拱手,“小二爷,这是什么样的天上缘分,大清早的,竟然在这里看见你。不?知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焦家父女的?倘或是找焦家父女,那?可?真不?凑巧,他们父女昨日就走了。”
时修盯着他,嘴上笑着,眼睛却似黑漆漆的冰窟窿,“敢问姜大爷一句,他们父女往哪里去了?”
“啧,这我就不?得知道了。”姜俞生?仰着脑袋慢慢摇一摇,“跑江湖卖艺的嘛,自然哪里都去得。小二爷找他们有事?难不?成你也喜欢听些小调?不?妨事,我还认得两个小曲唱得好的姑娘,改日送去庆丰街给你解闷子。”
看他这轻慢自傲的态度,大概是知道事情败露了,故意赶走了焦盈盈。
时修耐住脾气打拱,“多谢大爷,我先告辞了。”
不?想姜俞生?在背后?又说:“我们家马厩里有个小丫头,听说小二爷对她也有些兴致,小二爷的口味真是——不?如把她也送去庆丰街伺候你?”
时修回头,他嘿嘿笑了两声,愈发得意了,看来对时修知道他些什么他是了如指掌了。
这消息到底是谁走漏给他的?也许是周大人?t?可?那?周大人并不?知道他们找过焦盈盈。要不?就是姜南台!除了西屏,就只他最清楚始末。
“三叔?”西屏不?敢置信,脚步在廊下迟疑地踱着,“你是说,三叔暗地里告诉他这些,叫他好提早防备着?”
时修歪在吴王靠上,眼睛跟随她慢慢转,面上挂着丝颓败,“否则还能有谁?你们家里那?些人,都是知道一些不?知道一些的,连周大人也不?清楚我们到底查到了什么地步,只有姜南台最是清楚。”
西屏想了想道:“可?三叔有心要提醒他们,应当早就告诉老爷太太了,也不?会等到今日才去告诉大爷。”
他当她又维护南台,脸上挂起冷笑,“你这么了解他,当初怎么还会受他的骗?”
又说气话,西屏想要和往常一样,嗔怪着打他一下。可?掉过身来,却忽然发现没力气。她仿佛陡然落空了一切希望,任由自己的身子沉坐下去,久不?吭声。
沉默了许久,她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笑笑,“那?眼下该如何是好,没有这些人的口供,岂不?是任由大爷逍遥法?外?”
“只能先等我爹信到,我才支使得动?衙门?里的人去找那?焦家父女。否则现在即便我开口,只要周大人稍加拦阻,他们也不?见得会听我的。四姨娘那?头,你先不?要告诉她咱们遇到的难处。”他横着眼,有些不?情愿地道:“你回去问问那?姜南台,到底是不?是他走漏的消息。不?许同他再说别?的!”
那?“别?的”也包含那?些没用的废话,西屏不?则一言,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她哪还顾得上品味他话中的酸意,又兜来满腔的失望。并且越失望,越愤恨。
其?实早该想到的,即便没出这遭意外,将?来闹到公堂上,也未见得会顺利。姜俞生?毕竟是姜家现今唯一的血脉,以姜辛的性?子,不?会放他沦落成个死囚,否则姜家后?继无人。所以没今日这难处,将?来还会有别?的难处。
总之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真格叫姜辛动?用起朝廷里那?些关系,以时修的脾气,不?免要得罪许多人,于他的前程也无益。
她睐着他,忽然心生?不?忍,觉得不?该牵连他搅进这滩浑水里来,朝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要不?,这事就算了——你回江都去吧。”
时修拧起眉,“好端端的说这话做什么?”
她勉强弯起嘴角,“反正这件事,阴差阳错的,我也没吃什么亏,你不?必强要替我讨公道。”
他倏地起身,冷眼睨着她,“哼,你是没吃什么亏,那?姜丽华死得也不?算无辜,可?难道只因为事情没什么太坏的结果,作?恶的人就不?必受什么惩罚?这样看来,天道不?公,律法?不?正,人人皆有理行恶!”
西屏心头一个振动?,沉默了半晌。
隔会她站起来,用仓促的生?气掩饰心里的慌张,“你跟我说得这样正儿八经的做什么?我又不?是当官的,又不?是那?行凶的,和我说得着么?!”
他见她生?气,又忙嬉皮笑脸来拉她。她不?依,嚷着要回家去,他只管左挡一步右挡一步。她看他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又忍不?住心酸。
当下回去,已是下晌了,对过的馄饨店正预备着关门?,那?林掌柜忙着在凉棚底下收拾筷筒,西屏隔得老远地看着她,她仿佛察觉,也望过来。
半晌,两个人在各自早有预料的失望中笑了笑。
因要问问南台到底是不?是他泄露了消息,西屏特?地寻到那?边房里去,却不?见人,只有个小丫头在廊下打瞌睡。
她走到阑干外喊醒那?丫头,“三叔不?在家?”
那?小丫头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三爷今日午间给衙门?派往宝应县去了,说是那?边出了桩人命案子,要请他去检验。”
“这么急?”
“可?不?是,午晌连家也没回,是衙门?里一个差役来传的话,叫我赶紧替他收拾行李。这会只怕马都出了城了。”
“几?时回来呢?”
那?丫头摇头,“不?知道,少说得一个来月吧。”
西屏静下来想,是确有其?事,还是真是他泄露了消息给姜俞生?,怕她知道责怪,所以借故躲出去了?又或是太太和大爷故意将?他支开?
她赶着出了院,原想去告诉时修,可?转念间一想,这时候就去告诉他也没用,人都走了,何况在姜丽华的案子上,南台又做不?了什么证人。
如此一想,仍旧掉身回房去,不?想园中碰见姜俞生?,像是赶着出门?的样子。以为他既已知道他们知情了,看见西屏多少会有些愧疚和尴尬,谁知他竟像个没事人,还特?地和西屏打拱,“弟妹哪里去?”
西屏望着他那?对癞蛤蟆似的肿眼泡,拼命按捺着一阵厌恶,微微福身还礼,“我正要回房去。”
姜俞生?笑着直起腰来,看她来的方向,猜她是由南台那?边过来的,便咂了咂嘴,“这家里弟妹和谁都不?大愿意走动?,江都一趟回来,倒和三弟走得近了些。三弟被派到宝应县去了,你知道么?午晌才刚走。”
“刚听他屋里的丫头说了。”
“看来弟妹真是从他屋里出来的——弟妹还是和三弟有话说,我们这些人,你都懒得理的,难怪三弟成日家替你抱不?平。”姜俞生?抿着一双厚嘴唇,故意笑出点可?怜相,好像只是在打趣。眼珠子却在西屏面上转来转去,不?觉间近前了一步,“对了,我送弟妹的那?两匹料子弟妹觉得好不?好?我特?地给你挑的。”
西屏忙退后?一步,恰好听见有两个婆子说着话过来,她忙借故走开了。
径至房中,回想着姜俞生?方才那?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态度,她恨得可?以咬碎牙。
隔日去告诉时修,时修竟不?知道南台到宝应县去的事,他这些日子因看不?惯南台,到了衙门?里也不?找他。眼下想起来,才嘀咕,“怪不?得这两日我在衙门?没碰见过他。”
倏地一声雷响,惊得西屏手里的茶水抖出来两滴,一看门?外,天色不?觉中暗了下来。
接连雷鸣电闪,狂风大作?,雨却迟迟不?下,黑云底下鸦雀乱飞,晾在院中的衣裳有两件给吹在地上。西屏帮着红药去收捡,乱了一阵,回正屋里刚点上灯,就像听见有人在敲门?,敲得又急又重,怕人听不?见。
这时候不?知会是谁,三人都走到廊下去瞧,未几?见玢儿引着个穿靛青直裰背包袱皮的男人进院,皮肤黝黑,看模样不?到三十的年纪。
西屏不?认得,正疑惑,只听时修喊他:“臧班头!”
那?臧志和忙迎来打拱,爽爽利利地笑了几?声,“小姚大人,我到衙门?去找您,他们告诉我您住在这里,我就一路问过来了,还好走得快,没下雨!”
话音甫落,那?雨夹着雹子噼里啪啦打下来,溅进廊内。时修忙邀他进屋,因算着这时不?过午后?,他一路寻来,想必还未吃饭,便吩咐红药去叫陈老丈随便煮碗面,一头笑问:“是我爹叫你来的?”
那?臧志和掣下包袱皮,从里头拿出封信函呈来,“这是大人批允您复查姜家命案的公文,另外,”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人不?放心您在泰兴独自办案,特?调卑职来给您差遣,我才刚已在衙门?里勾过案了。”
时修只顾看公文,抬眼间见他正好奇地打量西屏,便随口引介,“噢,这是我六姨。”
“是潘姨太太?”
西屏笑着和他点点头,他忙又从包袱皮里拿出封信递去,“这是夫人叫我捎给姨太太的。”
“我娘?”时修凑来看,西屏偏不?把信打开,自己拿着信走到门?上来了。
借着外头阴阴的天色,打开信,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多半是在抱怨姚淳。好像是乍失了可?谈天说地的人,顾儿这封信足足写了十篇纸,西屏一面笑一面看,手将?纸张攥得紧紧的,像攥着那?遥远岸上的和煦的一束太阳。
而眼前,她却只能继续朝浓雾里走去。
等看完后?,听见时修正在安顿臧志和的住处。那?臧志和道:“衙门?里有值房。”
时修只怕随时要差遣他,摇手道:“你就住在我这里,好歹有个吃饭的地方,睡在衙门?,上哪吃去?这是六姨家的房子,不?妨碍,是不?是六姨?”
西屏听见喊,从门?上掉身回来,折着信点头,也跟着款留几?句。臧志和推辞不?过,只得留在此处安顿,恰逢红药端茶进来,他那?炯炯有神的黑眼珠子一亮,跟着她转到近前。
红药弯着腰搁茶碗,t?向他笑着点头,“您吃茶。”
“嗳,多谢姑娘。”臧志和忙拔座起来,一时窘得不?知该怎样行礼是好。
时修在上首歪着眼看他好笑,一面吩咐,“厨房旁边那?间屋子给臧志和住,红药,你哪里寻床被褥来,把床铺上,臧志和的行李你也替他一并归置了。”
红药答应着,顺势要取他放在桌上的包袱皮。臧志和黑脸一红,忙摁住包袱皮连声迭声地摇手,“不?敢劳动?,不?敢劳动?姑娘,我自己来。”
红药掩着嘴一笑,“我来吧,您只管和二爷说话。”
说着夺了包袱出去,臧志和只得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双眼睛不?由自主追着她望出去。
忽然时修在上首咳了声,“我正好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姜家五小姐这桩案子,走失了一个证人,是个女子,叫焦盈盈。据人说她三日前坐船去了外乡,去了哪里不?知道,你在衙门?里调几?个人手去打听打听,切实知道她的去处后?,务必着人将?她带回泰兴。”
臧志和起身拱手,“卑职这就去办!”
外头雹子虽停了,却仍旧大雨滂沱,西屏看着这人,觉得有些可?笑。这也是个当差的料,风雨无阻,得令便行,和时修一样,一身拼劲和执着。当下这情形,她都已经对将?姜俞生?绳之以法?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们竟还斗志昂扬。
“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时修特?地看了西屏一眼,仿佛向她炫耀他手底下的人,转头又说:“你先吃了饭安顿好,明日再同我一道去衙门?点人手。”
臧志和只得又呵呵笑着坐回去,这时那?陈老丈把煮好的面端进来,在他面前搁下,“啊啊啊”招呼他两声。他的眼睛便不?觉地跟着他转出去,笑意凝滞在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这是给六姨家看房子的陈老丈,是个聋哑之人,素日也担个厨子。”
听时修如此一说,他回过头来,走神地点头答应着。
第052章
白刃血(〇四)
隔一阵又回正题,
臧志和因问起那焦盈盈的体貌特征,好?便于查访。这倒问住了时修,在他眼里天下女人的体貌,
不是?胖就是?瘦,
不是?高就是?矮,
不是?美?就是?丑,
哪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蹙额想着了半日,
“嘶,大概二十上下的年?纪——”
西屏横他一眼,接了嘴,
“二十岁,和我一般高,
比我稍微丰腴些,左边眉梢有颗痣,是?个弹琵琶唱曲的,
常穿些鲜亮衣裳。她和她爹在一起,
她爹约莫四十岁上下,
是?个瘦瘸子,好?赌钱吃酒,
会?拉胡琴。他们往外乡去,吃饭的家?伙一定会?带在身上。”
臧志和朗声阔气地笑起来,
“听?姨太太这么一,
我心里就有数了。”
时修身为推官,
一时失职,
有些不好?意思,
暗中把鼻梁骨摸了摸。转念想着,这回既得了府里的令,
不管几个证人如何,先将姜俞生押来审问一番,以他那狂妄自负的样子,兴许经不住诈,能捉住他们什么马脚也未可?知。
这一晌,便细细将案情同臧志和明,直到晚饭时候。此?刻雨才住了,天却未明朗,仍是?云翳遍布。那边饭厅内掌了灯,陈老丈和红药进进出出地在摆碗碟,臧志和一双眼睛又不觉地跟着陈老丈转。
那头时修招呼着他进去吃饭,“明日你另带几个人,先到姜家?羁拿姜俞生,就以强.奸之罪,不必给他留什么面子。”
臧志和不免担忧,“您捎回去的信上,这周大人和姜家?有些利益往来,万一周大人出面阻挠,这如何?”
“我量他不敢。”时修一撩衣摆,翛然坐下,“先前我没有名目,不好?和他强争,如今府里头点我复查此?案,他不敢明目张胆拦我。”
西屏尊坐在八仙桌上首,撇着嘴笑了笑,“他明着不敢,私下里还不敢么?”
时修哼笑一声,“他不会?的,顶多是?通个风报个信。我和他打过这么一阵子交道,也算看出来了,这是?个老泥鳅,虽赚了姜家?些钱,也不会?为姜家?明出头得罪府里。”
臧志和听?后呵呵笑两声,“大人还担心小姚大人行事鲁莽,想不到来泰兴一阵子,又老成?不少。”
当着西屏的面给他这么一,时修登时觉得有些没脸,少不得斜他一眼,他忙敛了笑,再不敢作?声。
饭毕,臧志和十分自觉地和红药抢着收拾碗碟进厨房,一看厨房里摆着张桌子,玢儿红药及陈老丈是?在这里吃的饭,登时闹他个脸红,笑道:“我也忒不知规矩,竟还在上房里和大人姨太太吃饭。”
玢儿还在那桌上吃酒,提着箸儿招呼他,“你老哥是?客,我们是?家?下人,比不得。你也来吃一杯?”
臧志和本没吃饱,却没好?意思答应。红药在旁瞧出来,又替他另取了副碗筷摆上,“您只?管坐着吃吧。”忙完又到灶上帮着陈老丈洗碗。
臧志和坐是?坐下来,眼睛却追着她看,只?道哪里来的这样一个温柔和善的美?人,不知许了人家?没有。
“还没许人家?呢。”恰好?玢儿凑来他耳边了句。
又闹得他脸上一红,幸而皮肤黝黑,不大看得出来。他没好?意思再看红药,只?得把眼睛挪去那陈老丈背上。越看这老丈越觉得不对,又不上是?哪里不对。
看了一会?,忽地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此?人瞧着年?纪虽大,却瘦而不弱,老而未衰,那袖子挽起来,可?见胳膊上的筋肉张弛有力,走路也不似一般老汉颤颤巍巍。正想问缘故,偏玢儿举杯敬来,将他思路打断。
这边厢热热闹闹,那边厢时修正换了衣裳从东屋出来,又走去正屋,预备送西屏归家?。西屏正扒着窗户听?厨房里吃酒洗碗的声音,磕磕碰碰,叮叮当当,廊檐上又在滴着水,滴答滴答,天慢慢放出一缕晴光来,时修正绕廊而来。
他走到窗户外,见她别别扭扭地坐在榻上,两手?扒着窗台,两只?眼睛清澈地扇动?着,难得三姑娘就在她裙边窝着,她却没嫌它。
他弯下腰,把胳膊搭在窗台上,向她裙边递了下下巴,“你怎么不赶它了?”
西屏扭头斜一眼,“赶它它不走,我又什么办法?”
他觉得这话有丝隐意,心下不服,“你这人就是?口是?心非,分明是?喜欢的,偏不承认。”
她也听?出他话里别有意思,咬着嘴嗔一眼,“勉勉强强,马马虎虎吧,不上多喜欢。”
“那你还给它亲近,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她乜一眼,“你管我呢!”
听?见敲门声,红药从厨房里转去开,原来是?雇的轿子到了。时修直起腰,等西屏从屋里出来,两个人才要往门上去。
时修忽然想起什么来,绕去厨房里,又拿了个提篮盒出来,“上回送你回去,对过馄饨店那林妈妈非要送我碗扁食吃,险些忘了把盒子给她捎回去。”
西屏一脸不以为意,转过身朝前走,“她为什么非要送你吃的?”
“不知道。”时修也懒得去琢磨这些没要紧的小事,“兴许这就是?会?做买卖的人,拉长线嘛,一来二去的,你也不好不到她店里去照顾她的买卖。”
她在前面点点头,“那你可?要多谢人家?。”
“我是?那么无礼的人么?我晓得常去光顾她。”
西屏没再话,出门抢过提篮盒,自己?提进轿子里。时修并?不骑马,只?跟在轿子旁边走,她打着帘子看他,经过谁家?的墙根底下,风一吹,恰好?把墙头的树摇下来许多水珠,他避闪不及,淋了一身。
她忙摸了帕子从小窗口递出去,“你在想什么,也不看路。”
他揩着脸上的水,无所谓地笑笑,“我在想姜家?到底通着什么不得了的关系,那姜俞生如此?猖狂,还敢向我挑衅。”
“据我所知,老爷每年?单是?打点送京的节礼都要花费七八万两银子,其实那周大人,不过因他是?地方官,不然老爷根本瞧不上他。”
他缄默须臾便道:“管他有多神?通广大,犯了法,我就要查他!”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孩子气的傲慢,可?听?下来,西屏仍觉感动?。她颤颤巍巍伸出胳膊,把他被风拂乱的头发?理了理。
时修面上诧异,正好?轿子转进巷子里,巷中又无人,他便凑过去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而后鬼鬼祟祟地前后张望,亏得几个轿夫只?留意着脚下,不曾看到他们的举动?。
到姜家?门前,见那馄饨铺已关门上了板,又听?见打雷,西屏拿了提篮盒道:“明日我替你还给林妈妈,你就坐这t?轿子回去,免得路上下雨。”
时修点点头,“你先进去我再走。”
西屏只?得先走,到门上又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摆手?,就弯着眼睛笑一笑。
回房没一会?果然又下起雨来,一会?大一会?小,跟浇花似的,一瓢一瓢地撒下来,没个规律,全随老天爷的兴致。雨就是?天做的屏障,将人困在屋里,逛不得,乐不得。
园子里早早就关了门,屋里早早掌上灯,大家?早早就歇下了。嫣儿本来要回下人房去睡,可?这雨下得太没准,大起来时伞也遮不住,这不,她刚要出去,那雨又陡如一盆水泼下来,阻了她的脚步,
西屏看见,勉强留她在屋里上夜,叫她铺了外间的榻来睡。
次日起来,天清云淡,那扫洗屋子的两个婆子一路走一路着话道:“看样子又有一阵热了。”
“可?不是?嚜,这才刚进八月,不过中秋且凉不下来呢。”
“我看不过重阳也凉不下来,年?年?都是?这样。”
话间推门进去,不知是?谁的水桶砸地,咣当一声,犹似金锣,那水哗啦啦泼了一地。不知又是?谁一声大叫,惊得鸟散莺飞,人仰马翻。
时修得了消息赶来姜家?时,身上穿着青色补服,西屏迎在大门上,从没见过他穿补服的样子,乍见他骑马而来,格外器宇轩昂,气度凛然。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她只?得捉着裙碎步小跑地跟在他旁边,“你是?从衙门里过来的?”
“刚到衙门里,正要和臧班头点人来拿姜俞生呢,想不到——”时修陡地顿住脚步,眉心紧扣,“他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