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好在他们的?马车行在最尾,前头没人留意到?他,他一壁盯着前面,一壁瞥下眼来,“二嫂,方才丁家太?太?说的?那些话,您听?不出意思?”方才见她非但没有躲着点那丁大官人,反而凑上去问那丁大官人的?伤势,这不是更加引人误会她也是情愿的?么?他以为她是糊涂,少不得来提醒。
谁知西屏却没所?谓,“他们一日不说穿,我?就敷衍一日,大家面上都过得去,不是很好么?”
他心下着急,“那到?说穿那日呢?你再说不愿意,岂不晚了?”
有没有那日还两说呢,西屏心道?,面上只是笑,“眼下就有害我?的?人,我?望不到?那么远。”
南台没作声,她看他一眼,又添补一句,“三叔,你不要多心,我?不是说你。”
是说姜俞生和卢氏他们,不过他很难不想到?自己,到?底是他害她掉在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想他有必要替她的?苦厄承担一份责任,所?以没说话,眼睛盯着前头马上的?姜俞生,仿佛比在他后脑上的?刀刃,任凭两匹马如何颠晃,他冷戾的?目光只管一动不动。
这一程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摧人欲睡,西屏瞌睡过来,看见马车业已脱离了队伍,走到?庆丰街上来了。跟车的?只有个裘妈妈,及至冯家门前,她下车吩咐,“您老先回去,下晌也不必派车来接我?,吃过晚饭我?在街上雇顶轿子?自己回去。”
那裘妈妈忖度一下,乐得轻省,忙答应了。
太?阳烈烈的?,她咧开嘴露出的?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让西屏觉得厌嫌,只等她钻进车,脸上的?微笑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叩了两下门,空暇中捏着帕子?狠狠蹭了蹭了衣襟,觉得在码头上给?丁家太?太?掣的?那一下子?,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恶俗的?脂粉香,这一路的?山风都没吹掉。
门很快开了,两扇门间?站着时?修闲逸翩然的?身姿,脸上露着一抹惺忪的?笑意,像是刚睡醒。西屏本能?是要笑的?,可见他笑得不够热络,便不肯笑了,话也不说,挤开他一径走进去。
外头有块被照壁隔出来的?地方,那照壁右边开着洞门,洞门角栽着棵苍翠的?香樟树,直盖到?照壁里头去,和那凌霄花架连在一起?。西屏钻进洞门就看见满地浓阴,花架前铺着竹席,竹席上摆着张炕桌,桌上放着一盆切好的?西瓜,瓜皮青翠,瓜瓤红亮,她正是渴的?时?候,忙走去拿起?一块啃。
时?修久没开口,在她后侧站着,看见她松鼠似的?鼓起?来的?腮帮子?,从左边啃到?右边,再从右边又啃到?左边。她也有这不大文雅的?时?候。
其实此刻想起?来,她有太?多时?候是他不知道?的?,她离开他太?久了,久得他自己模糊了那暌阔本身的?迷离。那些他没见过的?日子?里,她又是什?么样?
他想象不到?,只看得到?眼前这一则被阳光镶滚得灿烂的?身影。他一眨眼,低头笑了笑,“这人好生没礼,进门一句话不说,也不要人请,先吃起?人家的?东西来。”
西屏抱着一牙瓜转身瞪他,“这是我?家,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腮上沾着点西瓜的?汁,像晶莹的?胭脂,他笑着抬手?替她抹了,晓得她的?脾气,扬声向厨房里要水。
不一时?嫣儿端了盆水出来,赶上西屏吃完了,心满意足地洗了手?,朝蒲团上坐下去,看这一片阴凉,歪着脸抱怨,“你倒得趣,我?走了这半日的?路,累也要累死了。”
“你是坐马车,累什?么?”时?修懒懒散散地在炕桌对过坐下来。
“坐马车也累,颠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把胳膊撑在桌上,一下抖开折扇,卖力地在她旁边扇着。外头一看厨房,什?么也瞧不见,只听?见里头锅灶想,然而他还是放低着声,“姜辛走了?”
她点点头,“走了,好像并没察觉什?么,很放心地走了。姐夫的?信几时?能?到??”
“我?想就这几天。”
她欠身向前,也把胳膊撑在炕桌上,托着一张皎洁如月的?脸,“那我?这两日先去对四姨娘说,不等老爷走我?还不放心,免得她忍不住走漏了消息给?老爷知道?。如今老爷走了,告诉她实情,她就是不敢告也不怕她说给?别人,家里的?人她信不过。”
时?修讽刺地笑一下,“难道?她就信得过姜辛?”
她眨了两下眼,“她终归是个女人嚜,女人不到?彻底心灰意冷的?地步,有话还是愿意对丈夫讲。”
他又笑,“怪不得都说女人傻。”
惹她不高兴了,放下胳膊嘟囔一句,“就你聪明!”
时?修叹着气把扇收了回去,仰着脸朝花架上头看了会,那藤缠藤地抻出来一团,从那枯枝败叶间?,太?阳五光十色地绚着他的?眼,也绚出他脑子?里花.花.色.色.的?念头。
他倏地说:“我?把您那屋子?的?格局改了一下,又换了些东西,瞧瞧去?”
不知把她的?屋子?糟蹋成什?么样了!急得她忙站起?来,拔腿往那间?东厢房进去。四下里一瞧,好像没多大的?变化,只是帘子?都换成了竹帘子?,床上的?帐子?换成了蜜合色纱帐。
她踅入罩屏,向里走去,还待细看,遽然听?见轻轻的?“吱呀”一声,这屋子?的?门给?阖上了。时?修就欹在那门后t?头看着她,眼睛里有点漫不经意的?关情的?慾望溢出来。
那目光像杯子?里满出来的?水,没有规矩地向四下里慢慢淌,淌到?哪里算哪里。他的?脚步和疑心也像没规律,东偏一步西偏一步,又似乎有他自己的?韵节,在摸不透的?忐忑中,朝西屏缓缓在逼过来。
她的?心.跳在随他一步步地逼近,一点点地加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的?似的?。她忽然意识到?站在床边十分危险,忙绕着当中的?圆案,朝榻那边走去,又怕这行动太?不自然,只好慢慢地走,“你关门做什?么?”
时?修走到?她身后,歪下脑袋,刻意在她脸边低声说:“怕你跑了。”
跑什?么?这还用问么,她简直不敢转脸去看他,只微微斜了眼梢,“你不嫌屋里闷呀?”
“闷么?”他笑着摇头,“我?不觉得。”
西屏向榻上欠身,要推开那窗。不想手?刚伸出去,他的?手?就顺着她的?胳膊爬上来,握住她的?手?垂下去,仿佛是从后面抱.住了她,“你不怕给?红药他们看见?反正我?是不怕。”
她也不敢转身,自然也不敢再开窗,手?只得任他握在手?里,低着头,“你哪里学?的?这些小动作?”
时?修笑了声,“你也太?小瞧我?了,这还用学?么?”
说话间?,他在她耳朵背后亲.了一下。她神魂一抖,忙要走来,给?他两条胳膊困住了,走不掉。他还在耳旁威胁,“你要躲,我?可就顾不得许多了,反正我?不怕给?人知道?。”
恨得她睐着眼,狠狠瞪他,“要是我?也不怕呢?”
“那正好了,你开窗,叫姜家和我?们姚家都知道?,看他们敢把我?们怎么样。横竖我?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她恨得跺脚,“你真是不要脸了!”
他知道?她不敢,所?以很放肆,从她耳朵上一点一点地亲到?她脖子?上,仿佛她.皮.肤.上涂着蜜糖,偶尔吮.舔.一下,“你怎么连发汗都是香的??”
西屏听?得发.臊,从心里烧到?脸上来,恨不能?把他嘴巴缝上,“不说话好不好?”
“不好。我?又不是哑巴。”
“那你不要亲.我?!”
她赌气往前让一步,正给?他逮住时?机,顺势将她转过来,握着她两条胳膊,将她往上一提,放在了炕桌上,自己凑下去一点,亲.她.的?.嘴.巴。
大约是一种本能?,他的?手?不用下令,不由自主地就朝它该去的?地方去,摸着一团.软.绵.绵.的?肉,像捏住了一个柔软的?生命,它在他手?掌中乱拱,好像在寻求庇护。他终于还是嫌那衣料碍事,再好的?缎子?也不够她的?皮.肤柔.滑,他虽不擅长,不过好在指节灵活,不费力地就把她的?衣.带.掣开了。
西屏向后仰着,脖子?像个荏弱的?动物给?一只猛.兽.衔在嘴里,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咬断她的?脉搏,喝她的?血。她受了这胁迫,失了抵抗的?气力,闭着眼睛任.人.宰.割,有点捉摸不透的?光在她眼前掠来掠去。他的?手?不知确切是在哪里,好像全身都长着他的?手?,每.寸.皮.肤都在他手?底下哀.哀.地.颤.着。
当他摸到?.她.背.上,她打了激灵,忽然清醒过来。可这时?候要推拒也晚了,正是着急,那黑猫不知从哪里跳出来,陡地跳到?炕桌上,一抬爪子?,照着他的?连狠狠挥了两下。
时?修“嘶”了一声,停下来一摸右边脸上,又给?它挠出两道?血来!
“这猫!”
西屏趁势忙拉扯衣裳,不看还好,一看自己半边.胸.险些完全露在外头,脸上立时?像火烧起?来一般。他的?袍子?也敞开了半边,露出半边坚.实.的?胸.膛,难道?是自己拽的??几时?拽的??她更不好意思了,三两下忙把衣.裳.理.好,简直不敢抬眼看他。
待时?修转过脸来,见她衣襟又拉得好好的?了,动作这样麻利!他心下一恨,咬牙道?:“迟早骟了它!真叫它做个三姑娘!”
他双手?又搂.过来,她只管别着脸不看他,双手?推着他,“她们该喊吃饭了。”
可巧外头就喊起?来,时?修万般无奈,只得整好衣裳去开门。
对过只是在厨房喊,没人看见他们关了门,少顷才见红药走出来收拾地上铺的?竹席,“在院子?吃好么?”
“好。”西屏从他身边笑吟吟地挤出来,“我?记得有条鱼,烧了么?给?这猫吃一点。”
红药正疑惑她说的?是哪只猫,就见三姑娘也竖着尾巴从那屋里钻出来,西屏坐在吴王靠上朝它一指,“给?它吃一点,这是只好猫。”
时?修心下恨着,满大无奈地走到?院中。红药一看他脸上又给?像是猫挠了,忙去屋里找药,“怎么它又抓你?”
西屏捂着嘴在廊下咯咯笑,时?修扭头瞪她一眼,两个人好像有些不能?言说的?事情。红药心下猜了一会,不敢问了,只把那药膏交给?西屏,“您给?他搽吧,我?去摆饭。”
正屋里的?八仙桌抬了出来,四面摆着长条凳,因图热闹,不分上下,大家都齐齐坐到?桌上来。太?阳掠在香樟树的?叶罅里,这片阴凉更宽阔了,斜阳爬到?正屋里去,照着墙下那一套孤零零的?桌椅。
陈老丈不惯和大家同桌吃饭,只搛了些菜在碗里,蹲在花架底下吃。玢儿故意转过脸去喊他,好叫他能?分辨他的?口型,“您老只管坐着吃,我?们二爷从不计较这些规矩,蹲在这里仔细脑袋发昏。”
他只管“啊啊啊”地摇手?。
西屏望着他笑道?:“不用让他,他老人家习惯了。”
时?修在对过看陈老丈蹲在那里,裤管子?挽起?来一截,两条蜡黄的?小腿是两棵老松,苍劲有力。他向玢儿笑道?:“你别瞧他老了,恐怕身子?骨比你还要硬朗哩。”
西屏扭过脸看他一眼,端着碗笑道?:“陈老丈下力下惯了的?人。”
“下的?什?么力?”
“好像从前是码头上的?挑夫。”
“从前?”时?修攒起?眉,“他不是一直在冯家?”
西屏一颗心险些跳在碗里,面上却一派从容,只管捧着碗搛菜,“人家是年轻时?候肩膀上受了伤,挑不得东西了,才投到?冯家来的?。”
说着,也搛了块水晶鸭在他碗里,他便喜滋滋吃了。
饭毕西屏与嫣儿要回去,西屏不放心,打发玢儿上街雇了软轿来,自己骑了马,一路将西屏送回姜家。他却不进门,说是怕见到?那姜俞生忍不得拳脚要揍他。
西屏好笑道?:“大爷才不肯在家呆着呢,这会准上焦家去了。”说话间?放低了声,“就怕那焦盈盈嘴不严,漏了什?么给?他知道?。”
时?修同样低声,“不会的?,那焦盈盈还指望着从他手?里脱身呢。倒是四姨娘那头,你要劝着点,别叫她急不急地吵嚷出来。”
“我?还用你嘱咐么?”西屏白他一眼,捉裙进去了。
时?修望着她进去,她的?身影消失在那绿暗红稀的?门里,他还留恋不舍,又在门前逗留了好一会才肯攀上马去。
掣转缰绳刚行了没几步,就听?见对面街上有人喊他,原来是馄饨店里的?林掌柜。那林掌柜不知什?么缘故,在凉棚底下招手?叫他,他骑马过去,原来是有一碗蒸好的?扁食要给?他。
时?修骑在马上推辞,“不巧了,我?刚吃过晚饭,改日再来您这里吃。”
“我?又不收你的?钱,你慌什?么!”那林掌柜不顾他推,嗔笑着拉他下马,果然走去屋里,不一时?装了个提篮盒出来,放在桌上揭了盖子?给?他看,“多做出来的?,这个天气放不得,干脆我?就蒸出来送给?熟客吃,这不就碰见您这么位熟客了?您提回去当宵夜吃。”
“我?算什?么熟客。”时?修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嘛。听?说您从姜家搬出去了?”
“嗯,今日是送我?六姨回来。”
林掌柜笑着打量两眼,又没什?么话说,便摧他把提篮盒拿上,“得空再给?我?送来也没什?么。”
盛情难却,时?修只得提着上马,心道?可别小瞧了这林掌柜,倒是个会做买卖的?人,人情世?故张罗得妥妥帖帖的?,怪不得铺子?里生意好。
回首一望,林掌柜正忙着把凉棚里的?桌椅板凳收进屋,日暮底下,她纤瘦的?腰板折着夕阳,嵌在寥落的?街市中,显得分外伶俜,可怜寡妇家,也没个帮手?。
第051章
白刃血(〇三)
从t?日暮到入夜,
西屏那?张脸上始终都挂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这笑容和以往那?客气有礼的笑容不?同,是充满特?别?的青春朝气的。嫣儿偷么窥了好几?回,觉得谁把她奶奶换了个人?从前一枝冷白?的玉兰不?觉间成了月下的一束桃花。
她自己躬着腰在床前铺被子,
也不?要嫣儿帮手,
只叫嫣儿去睡。
嫣儿一步三回头,
似乎听见她喉咙里还哼着调子,
兴兴头头的,
仿佛怀着什么秘密的喜事。嫣儿左右有些不?放心,站在帘子底下问:“奶奶,你,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西屏想起下晌在那?边房子里的事,
脸上不?觉一红,有些心虚,不?敢回头,
忙用往日淡淡的语调说:“我能有什么高兴?你只管出去睡你的。”
自从姜潮平死后?,
这屋里再不?用人上夜,
活在谎言中的人总不?习惯有眼睛盯着她。但只有一个人是意料之外,他的眼睛危险是危险,
却总在望着她的时候,带着点柔软的私情。
她此刻想起来,
还觉得他潮.热的呼吸就在脸上,
吹得人.痒.痒.的,
心扑通扑通跳,
夜深人静的时候格外听得清晰。
她像是久违人世,
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因为陌生?,
所以兴奋。
实在睡不?着,只好起来走走了,从卧房走到外间,停在姜潮平的牌位前,她擎着灯去照那?个白?描的名字,对着它?轻蔑快乐地发笑,像要永远和他告别?了似的。
次日想起来,那?日同时修在馄饨铺子里吃冰酥山,钱还没给那?林掌柜呢。因要到四姨娘屋里去,她便亲自拿了钱出去给她,脚步都有点飘飘然。
红日当头,馄饨铺子里刚过去了早饭的热闹,里里外外几?张八仙桌遽然寂寥下来,在晴岚中散着和暖的烟火气。令西屏想起江上的早晨,金波潋滟,绿水生?烟,在昨日之前,她都以为那?种寂寞会是永恒。
林掌柜正忙着搽洗桌儿,旋过身来看见西屏,脸上便有一丝温情的笑,“唷,二奶奶,这么早就起来了?”
西屏笑着点头,走进凉棚内,往桌上搁下些钱,“上回的账说是让丫头给您送出来,也忘了。再要一碗馄饨装起来,一起结。”
林掌柜进去将?馄饨下了锅,又走出来,欹着身子撑着桌子一角歪着脸看她,“二奶奶昨晚上没睡好?怎么瞧着眼睛有些红了?——不?过脸上红扑扑的,气色倒好。”
西屏不?好意思?地垂下脸去,隔定须臾又抬起来睇她一眼。
她就笑了,“昨日傍晚我看见您那?外甥了,还送了他一碗扁食。”
西屏楞了楞,有些羞赧地嘟囔,“为什么要白?送他?便宜他了。”
“嗨,一碗吃的,计较那?些做什么?”林掌柜那?手上握着抹布,闲着把桌面扫一扫,“人说碰见就是有缘,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他的,送他碗吃的,他不?嫌弃就是给了我脸面。”
西屏听她话语中有缥缈的情绪,心里也不?禁感到些飘忽。也不?知道姜俞生?奸.污亲妹的罪名落不?落得下来,倘或能够坐得实了,她总算可?以靠得了岸,似乎也还能有一份看得见的未来。
想到此节,她脸上渐渐浮起一片坚毅果决,提着那?碗馄饨转进大门?,一径送到四姨娘那?边去。
那?四姨娘自从被减了菜例,早上不?过只有一碗白?粥配一小碟酱菜,见西屏提了碗馄饨来,感激不?尽,吃了一半便潸潸掉下泪来,“是不?是丽华的死查出什么结果了?”
西屏不?忍告诉她姜丽华是自作?自受,反正人已经死了,何必再叫做娘的跟着懊恼那?些于事无补的事?所以说起前因后?果,隐去了姜丽华给她下药那?一段。
四姨娘听完满面骇然,泪珠挂在沧桑的脸上,半日才发着怔道:“那?可?是他的亲妹子——”
“那?天五妹妹到我房里和我吃饭,她吃了两杯酒吃醉了,我就搀她在我卧房里睡着,不?想那?夜起火,我出去了,大爷潜进我房里,大概是把五妹妹错认成是我。”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宽慰。
但显然这宽慰没效用,四姨娘要紧了牙关,把眼一闭,眼泪成串地滚下来。隔了许久,她下定了决心,抬起一潭死水的眼睛睇住西屏,“那?眼下怎么办?小二爷怎么说?”
“他说请您放心,既然有人犯了王法?,他就不?会放着不?管,只是五妹妹已经死了三年了,没有人替她喊冤,叫我问姨娘敢不敢过几日到衙门?去喊冤?您喊了,他才好把案子摆在台面上去查,给您和五妹妹讨公道。”
说话间,她为难地笑笑,“我也是等老爷走了才敢来告诉您,就怕您顾及着和老爷夫妻情分犹豫。趁老爷这些日子不?在家,您要告的话,也不用看他的脸面;不告的话,也犯不?着给他知道,倒弄得家犬不?宁。”
四姨娘把心一横,“告!为什么不告?我就这么个女儿,可?怜给他们这样凌.辱死了,我的女儿丢了命,我岂能眼睁睁瞧着他们逍遥自在!”
西屏点头道:“那?好,既如此,请姨娘耐心等几?日,您也知道,周大人同咱们家关系匪浅,就怕此刻闹起来他在中间使绊子。等我姐夫发了公函过来,把案子交给狸奴办,那?问起来就名正言顺了。”
四姨娘忙问:“得多少日子?”
“姨娘别?心急,这几?年都等下来了,不?在乎多这几?日,江都那边来信也快的。”西屏交代完,起身告辞,“我不好在您这里久坐,先告辞了,您千万要耐住性?子,别?张扬。”
不?承望事情如此诡谲多变,隔日一早,江都的信没等来,时修倒等来另一封信。
也不?知是谁,天不?亮就在外头叩门?,玢儿去开,见是个挑柴卖的老翁,二话不?说,摸出封信来递给他,指名道姓要他交给姓姚的。
时修迷迷瞪瞪醒来,借着蜡烛一看那?信,登时醒了瞌睡,“谁送来的?”
“是个卖柴火的老头,不?认得。”
时修再看那?信,原来是焦盈盈写的,信上只寥寥几?语,说她随她老爹搬到外乡去了,未说缘故,未说去处,只留下个姓名。无非是要告诉他,当日应承出堂作?证的事,不?能兑现了。
这信来得奇怪,要走为什么不?悄悄走,偏要给他留下句话?时修慢慢将?信纸攥成一团,“那?老头是怎么和你说的?”
玢儿道:“那?老头子忒无礼,说是给姓姚的!”
时修将?纸团丢在地上,掀了薄被下床,在屋里踱来踱去,显然是气得不?轻。
玢儿一双眼睛跟着他打转,“二爷,怎么了?”
“一定是姜俞生?得了消息,连夜送走了焦盈盈!他还要特?地知会我一声,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他陡地顿下脚步,“走,上焦家去瞧瞧。”
及至那?元宝街,天刚刚蒙蒙亮,见有人从焦家那?巷子里出来,搬抬着些家具。玢儿拉着个人问缘故,那?人道:“焦家这房子要退,家具是租赁我们的,我们自然是要抬走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