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嗯。”虞归晚不咸不淡应了声。贾用搓了搓大手,腆着脸继续道:“你常跟往来庶州的行商打交道,看能不能跟他们说说,牵个线。”
“嗯?”她上下打量贾用一番,挑眉,“贩卖私盐可是要杀头的死罪,你想害死我?”
自己哪是这种意思,贾用急忙作揖赔礼道歉:“虞统领可千万别误会。要说贩私盐是死罪,这不假,可哪个府上没有几宗见不得光的事,贩私盐都还算轻的,你往麒麟城打听去,那里头的污糟事比庶州还多呢,不过是没摆到台面上来说罢了。”
虞归晚不听他扯别的,问:“你想买盐?”
“可不就是。”
“没必要吧,王府还缺这点盐?用得着你在外面买私盐。”
贾用一拍大腿,道:“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
自从幼儿管家后,她确实极少过问这些,但也不至于连市价行情都不知道,外头的生意依旧是她管的,只是账目归到幼儿哪里。
贾用抹了一把辛酸泪,“王爷也不富裕,钱都用去养军了,官盐价又高,眼瞅着军营里就要没盐做菜了,王爷也是没办法才想低价采买雪花盐,可那些商贩极谨慎狡猾,从不在一个地方贩第二次,想寻他们很不易,王爷连府中的侍卫都派出去了,也没有找到人。”
贾用说的可怜见,真像那么回事儿,可落进虞归晚的耳朵里她却是一个字也不信。
雪花盐在庶州流通已非一日两日,据阎罗娘来信说官府似乎并没有严抓,若非得了赵崇的授意,谁又敢如此,贾用装出这副乞儿般的姿态无非是想从她这里试探,真当她傻不成。
“我又不同他们做这种要杀头的买卖,上哪给你牵线,你还是找别人吧。”她的视线越过贾用投向蒙灰。
难道当兵的都喜欢跟人比划两手?廖姑什么时候又跑那边去了,还被蒙灰逮住摆开架势要同她过两招。
“你就是虞统领的那个小徒?听说你身手不赖,可敢与我比试?”
身壮如牛的蒙灰像一堵小山,说话声音也震天响,沙包大的铁拳青筋缠绕,一般人还真经不住他这一拳。
廖姑也是每天跟着队伍训练,成人能做的她也一样没落,每回考验骑射她也是第一,从未让人比下去过。
她不惧蒙灰,将下巴一抬,哼道:“比就比,谁怕谁。”
这么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女娃能厉害到哪里去,蒙灰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怎么也不像是能手刃山匪的人,提出比试也只是打趣玩笑,并不是真话,没想到这个女娃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应战,该说虞归晚的徒弟同她本人一样桀骜?
蒙灰的蒲扇大掌摁在廖姑扎满短茬儿的脑袋上,哈哈大笑道:“等你再长几岁有了力气再比吧。”
被看轻的廖姑生气,一把打开他的手,“瞧不谁啊,我杀了不知多少盗匪,死在我手里的东辽人也不少,你别狗眼看人低。”
一旁的亲兵就呵斥她:“小小年纪,怎么说话的,这是蒙副统领,别没大没小的。”
廖姑一撅嘴,谁的账也不买,“管你是什么,谁也越不过我师傅去。”
有句话她憋在心里没讲出来:不过是她师傅的手下败将,神气什么。
蒙灰自不好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你倒对你师傅忠心。”
“那是当然,我爹娘前年都被东辽盗匪杀了,是师傅救了我,我也就只有师傅这一个亲人了,”想起惨死的父母,廖姑脸色就不太好,她恨东辽人,对无作为的北境军也没好脸,哼道:“你们当时就在县城,为何不来杀盗匪?我们全村人就活下来十几个,其他人都被……”
当时的惨烈场景一直在她的记忆里,一刻不敢忘,存活下来的村民同她是一样的想法,她们恨东辽人,也恼对她们不管不顾的朝廷官府。
两千北境军到南柏舍那日,葛大娘还远远瞧着啐了一口。
一只掌心带着厚茧的手覆上廖姑的后脑勺。
“师傅?”廖姑眼睛红红的,瘪着嘴要哭。
虞归晚使劲揉揉她才长出来的短发,这丫头也学她把头发剪了,可是被幼儿逮着说教了一通。
“恨谁就去把谁杀了,在这里哭有什么用,没出息。”
廖姑用袖子一抹脸,逞强道:“我没哭。”
虞归晚拎起她那只糊了眼泪鼻涕的袖子,嫌弃道:“这叫没哭?去那边洗把脸,好好弄干净,埋汰成这样回家让她看见又要说我纵得你像野猴儿。”
“喔……”
已经被挖苦打击惯的廖姑也没想太多,她本来就心大,从不在意师傅说的这些,再说她也了解师傅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嘴上嫌弃她,可若是有人欺负她,第一个要对方命的肯定是师傅,师傅可护着她了。
廖姑蹦蹦跳跳跑去洗脸。
蒙灰看她跑远了才同虞归晚说道:“东辽盗匪在偏关和河渠都很猖獗,这我们也知道,只是没有上头的命令,我们也不能私自行动,对惨死的村民,我们也始终有愧。”
听得出来这话有几分真心,可这又不关她的事,蒙灰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倒像是她怎么着了一样。
“我可没有要同你算旧账的意思,虽然我也确实看不上你们那样缩头乌龟的行径。”
第081章
南柏舍的村民能与狼群共存已是方圆百里都知晓的事,
初时觉得不可思议,也害怕自己会被野狼叼走,后来发现狼群至多在内村走动,
未等人靠近就已闪进树丛没了踪迹,并没有肆意伤人,便渐渐放下了心。
村民说只要不干偷鸡摸狗的事,狼群就不会攻击人,若听到哨声或笛声也要记得躲远些,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有初来乍到的*
商旅不明其意,好奇道:“这是为何?”
村民将铁锹竖着杵在地上靠着,抓起围在脖子上的粗布巾抹了把脸上的汗,
端着憨厚的笑解了商旅心中的疑惑:“喔,
这个啊,哨声和笛声就是号令嘛,告诉它们该回家吃饭了。”
回家吃饭?商旅更一头雾水了,问道:“听说这些狼是你们里正驯养的,可是养在她家中?”
村民笑着摆了摆手,
正要解释,自家人在那边喊道:“不干活你跟人吹什么牛,
地里这么多活就指着我们几个人不成,
你闲着跟人唠嗑,
哪有这么好的事,
快些过来,
别磨磨唧唧的偷懒。”
“我哪里就偷懒了,不过有远方来的商客找我问路,
我告诉了一声。”村民扛起铁锹,边走边说。
他的家人瞪眼,
低声道:“葛大娘三番五次告诫不可同外人说里正家的事,你耳朵听什么去了。”
村民咧嘴,还是一脸憨笑,“没说呢,就说哨声响了狼群要吃饭,没说它们吃人。”
哨声笛声响都代表有人摸进内村,狼群也会变得异常凶狠,除非虞姑娘另有指令,否则它们是不会留活口的,可不就吃饭了么。
商旅在地头站了会子才带着仆从离开,将马车赶到外村,寻到能拴马看车的地方将东西暂时寄存,领了牌子才能从这里进入村市街。
拥挤的平整街道莫说是头次来的商旅,就是蒙灰等人也是惊讶于这里的繁荣。
街边商铺林立,街上人头攒动,拓宽的河道已有帆船在河面航行,外村的房屋依缓坡而建,连接着埠头。
村市街即从东头延到西尾,中间一条石板搭起来的台阶连通埠头,供往来的商旅和百姓上下出入。
一道厚实的铁包木墙门将两个村子隔开,外人未经许可不得进入内村,每日有人在门口轮值,且有队伍在街上及埠头巡逻,防止有人闹事生乱。
这里几乎每天都在招工,埠头需要大量脚夫搬扛货物,村民们修缮房屋需泥瓦匠和木匠,商铺需要机灵的伙计,客栈又缺勤快的跑堂,且随着夜宿南柏舍的外地人越来越多,晨间还需有人倒夜来香,清理街道,否则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南柏舍如今不是小山村了,内里的许多布置规划都需仔细斟酌考量,虞归晚最看重的就是村内的排水排污问题,倒不是她鸡毛,抓着小节不放,而是以她在末世基地的经验,排水排污若解决不好日后必将造成大问题,如今考虑到这层了,自然要着手去做。
她去问了陶翁,又请教了县衙工房的小官,几经修改才定下布局图,雇工人修排水沟,又将村外的堤坝加固,定了许多细则要村民遵守,才让原先乱糟糟的村子变得井然有序起来,村民们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家中做着买卖的村民已经将土地租给外面的人,让佃农种去,他们也过了把收租的瘾。
贾用在送回府城的信中不止一次提到虞归晚不仅有经商之道和练兵之才,亦有管理一方的手段,短短几个月就将南柏舍从无人问津的小山村变成繁荣的商埠,村中的固防和许多民生工程连县城的曹县令都直叹比不过,倒不是这些工程有多新颖巧妙,而是虞归晚稍做改动就能让平平无奇的东西有大用处,这份巧思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就说那几座大水车,最开始是为了方便吊巨石修建围墙,后来是帮助村民灌溉,如今又在上面加了些机关,做得怪模怪样,连着几根小臂粗的绳索通往山上的土楼,每日都有一人高的大筐装满砖头或其他东西靠这几根绳索往山上运送,省了不知多少人力。
不止砖头货物,就是人也坐得上去,被雇佣到土楼干活的人就坐过,高高吊起离地十几丈,胆子的险些被吓得尿了裤子,下来时面如土色,双腿发抖,下次宁愿比旁人早起一两个时辰徒步上山,也不坐那玩意儿了。
领他们在训练场看过士兵演练,虞归晚就让蒙灰自便,她就不相陪了,这也正和蒙灰的意,所以他和贾用一行才看得到南柏舍的这些奇景奇观,午间更是在村市街随便找了家馆子进去吃饭。
天还燥热,店家在室内放了冰块,丝丝凉凉的很是舒服,再点上几道招牌菜,如水盆羊肉、肚包肉、凉拌素丝等等这些都是这家店回头客最多的菜肴。
南柏舍养牛羊的人家多,村外经常能看到村童挥鞭子赶着大批牛羊去吃草,村里自然也不缺牛羊肉,往外贩卖的活羊活牛也多,村市街的招牌菜也以此为主。
蒙灰跟店家要了一壶酒。
“客人想要什么酒?”店家堆着和气生财的笑容介绍起来,“小店有高粱酒、烧酒、米酒和果酒,还有我们南柏舍特酿的麦酒,不是我吹,我们的麦酒最是独一无二,冰过滋味更加,凡进小店喝过的就没有不爱的,客人可要来点尝尝?”
“哦?”
蒙灰来了兴致,他这人也好酒,天下好酒不说全品过,却也尝了十之八九,麦酒倒是第一次听说,便让店家先上一壶。
店家答应着,很快就让伙计将麦酒端上来。
装酒的却不是寻常见的酒壶酒坛,而是一个人脸这么大的竹节杯,表面磨得光溜水滑,里头盛着冰镇过的麦酒,颜色橙黄,有一圈白色的泡泡,闻着有些酒味,却不浓。
蒙灰留意看了四周,发现其他人的桌上或多或少都有三四个这样的竹节杯,豪爽的直接抱起来往嘴里灌,喝完了再让伙计续上。
这样一大杯麦酒,价钱可不便宜,这些商旅竟拿麦酒当水喝,果真财大气粗。
蒙灰同伙计多要了两个小杯,和贾用分着喝,入口有些苦,滋味难以形容,总不如佳酿那般醇香,可又让人十分上瘾,忍不住想喝第二口。
那丝丝缕缕的冰凉直通肺腑,舒爽得很。
贾用品了两嘴,捏着酒杯笑道:“原来这就是麦酒,听说此酒在县城颇受欢迎,不少人都在铺子外排队等着买,这个虞归晚啊,又让她赚了钱喽!”
他感慨万千,蒙灰心里也五味杂陈。
来南柏舍之前,他才带人去过青林镇,坐船不过半天功夫的行程,两边百姓的生活却天差地别,这个时节青林镇竟然还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据镇上的百姓说若不是焦老财前阵子被抓,死的人还更多。
他学旁桌的人抱起竹节杯灌了大半杯麦酒,过瘾了才一抹嘴,跟贾用说起青林镇的所见所闻,恨道:“地主乡绅侵占村民田地,逼迫百姓为他们耕种,收成后却连半袋粮食都不肯给佃户,论理这样的事也不该我管,可他们到底在王爷管辖之下,如此横行霸道,当真是该死。咱们的人在偏关浴血奋战,血都快流干了才将东辽铁骑赶出去,难不成就是为了让这些狗东西鱼肉百姓?从焦老财搜出来的金银都够王爷再养十万兵了。”
东辽盗匪残害庶州百姓,王爷都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可朝廷压着不让北境军乱动,只能缩在营地当乌龟,这点虞归晚倒是没说错,确实够窝囊的。
跟东辽在偏关打的这仗,若是输了,麒麟城还不知道会给王爷扣给什么罪名,幸而是赢了,可代价也极惨重,王爷正为这事发愁,没钱怎么招兵买马填充伤亡,没钱怎么给为国战死的士兵家里送军饷。
王爷急着招揽虞归晚,为的也是这两件事。
现在要着急上火的是贾用,因为虞归晚根本不入套,只字不提雪花盐跟她有关,无凭无据的总不能强按着让她认,再者如今在庶州这地界谁又敢对她用强,连薛家都被她扳倒了,还神不知鬼不觉占了薛家的造纸坊,谁还敢得罪她去。
细数她手上的产业,哪一宗不是守着金鸡下金蛋,若雪花盐真是出自她手,她肯同王爷对半分,那只需王爷稍一运作遮掩,私盐变成官盐,得来的利足够军队开支,从此以后再不用为养军发愁。
可虞归晚油盐不进,只做明面上的买卖,在南柏舍的村市街上也寻不到蛛丝马迹,要说可疑之处倒也有,就是内村里防守严密的那一两处地方,可外人靠近不得,若让王府侍卫潜进去怕也适得其反。
贾用灌了一口酒,也跟蒙灰一样凄凄惨惨起来。
与他们隔了距离的角落有桌衣着朴素很不起眼的客人,一女三男,那女的脸色蜡黄,唇色发黑,看着就不像个能长寿的,缩在最里的位子抓着一个馒头低头吃,唯唯诺诺,只在三个男人喝酒吹嘘自己那点子丰功伟绩时才敢抬眼偷看桌上的肉菜,然后猛地咽口水。
旁边有妇人见她可怜,想将自己桌的菜拨一些给她,被她同桌的男人一瞪眼,凶神恶煞的,妇人也不敢给了。
他们比蒙灰一行来得早,很快就吃完结账出了店。
蒙灰晃了晃酒意上头的脑袋,眯眼看离去的四人,怎么都觉得那女的背影有些眼熟,很像他先前打过交道的山匪头子阎罗娘。
第082章
埠头有很多小贩,
他们每天早早坐小船从别的地方赶来南柏舍,肩上挑着各色各样的货物在叫卖。
虞归晚下来时看见有小贩在卖竹编的花鸟鱼虫等小玩意儿。
这小贩心思巧妙,特意将它们编得肚大头小,
看着圆憨喜人,倒比那种栩栩如生的编法有趣。
她停下脚,指了指那尾胖肚子鲤鱼,“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这样的小玩意儿在城里多得是,也不值什么钱,小贩是头次来南柏舍,见眼前的人气势凌厉,
又冷着个脸,
说话声都带冰渣子,误以为她是村里地主来收像他们这种外地小贩的‘保护费’的,吓得小贩嘴唇哆嗦,一股脑将担子上大半的货拢到一个筐里孝敬给她。
“不要钱不要钱,您喜欢就都拿去,
小的头次来也不知道这边的规矩,要是犯了您的法您尽管说,
只求您高抬贵手,
别赶小的,
早起坐船来这不容易,
还没有卖出几个钱,
实在是没东西可孝敬您,这些小玩意儿也不值什么,
您别嫌弃,好歹收下,
开开恩让小的继续在这吆喝两句赚几个铜板糊口。”
小贩怕得颠三倒四说了好些话,还想跪下给她磕头,被廖姑一把搀住,好笑道:“你这人也忒没眼力见了,连我师傅也不认识就混说起来,当我们南柏舍是那种欺人霸市的地方不成?问你多少钱你直说就是了。”
“啊?”小贩懵了下,没反应过来。
有来埠头采买的村民挎个菜篮子也在旁边指着小贩笑个不停,提醒道:“这是我们里正,去岁剿匪有功还被县太爷嘉奖过的,十里八乡谁人不知道,你是打哪来的?怎么连这个也不清楚。”
南柏舍的虞里正,一个奇女子,生意做得那样大,商铺都开到麒麟城去了,如今庶州地界上谁还不知道她,只是见过她真容的人少,即使路上遇见也认不得。
小贩一听眼前这位就是本尊,哎哟了一声,先给了自己一嘴巴,才赔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错认了您,实在该死。”
在市井中讨生活的小人物,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能安安稳稳将事情平下来就烧高香了,可不敢去惹人,别回头让人砸了摊子不说,自己也遭打个半死,又上哪说理喊冤去,衙门可不是给他们这种平头百姓开的地方。
虞归晚拿起自己看上的胖鲤鱼,小贩这回机灵了,立即就报出价钱,又小心瞄两眼她的脸色,若不对头就改口说送她。
虞归晚摸向腰间挂的钱袋,碎银子倒是有,只是没铜板,廖姑也没带钱,师徒俩大眼瞪小眼,都在怪对方怎么出门也不知道带点零散的钱。
眼下可怎么付呢?若是跟人说赊着,抑或叫人上门去要,人家多半就觉得是她赖着不给,倒真成市井流氓了。
小贩僵笑着,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发苦的想:看吧,就知道是这样。
正要开口,原先出声提醒的那个村民却递过来十个铜板,似是见怪不怪了,还打趣道:“下回让葛大娘给姑娘你装些铜板吧,咱这边的市集都是些小摊小贩,找不开碎银子,倘或你下回再想买个什么小玩意儿,又碰不着熟人可怎么整。”
村民替虞归晚付胖鲤鱼的钱,小贩犹豫着要不要收,村民哪里管那么多,强行将钱塞过去,道:“拿着吧,我们经常给里正付的,记了账回头上她家要就是了。”
其实为这事幼儿也头疼,虞归晚平时就不爱带钱出门,碎银子能装在荷包挂腰上,也不妨碍什么,铜板就不行,她讨厌听那个哗啦啦的声音,觉得吵,所以平时都是让廖姑带着,以防她临时想买什么,又找不开钱,偏生今天廖姑也忘了带。
这样的事发生了不是一两次,村民都习惯了,那些常来埠头做小买卖的商贩也知道,有时虞归晚在他们那买什么,若一时付不了钱,他们都会记账然后到前头那家卖糕点的铺子找掌柜的要,有时他们也不要钱,想换些品相不太好的糕点,掌柜的也同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贩恍然大悟,又后悔刚才收了村民的钱,自己就不能去换糕点了。
“哎呀!错过好事了!”小贩捶胸顿足起来。
旁边的同行哈哈大笑道:“傻了吧?那铺子的糕点可好吃得很,每日都不够卖,虽说小小一块也不算太贵,可到底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经常吃得起。若虞里正在你这赊了账,掌柜的会切很大一块给你,口味也能自选。我之前就换过一块,两个拳头那么大,金黄金黄的,上面全是蜂蜜糖,远远都能闻到那个香味,我自己没舍得吃,用油纸包好带回家给几个孩子分了,家里的老父母也尝了尝,嘿,活到这个岁数还没吃过这么香甜的东西。”
这么一说小贩更后悔了,蹲在摊子前眼巴巴瞅着虞归来离开的方向,盼望她下次还能再来买,然后不带钱,赊账,这样自己就可以去换糕点了。
突然一双露脚趾头的破烂布鞋出现在小贩跟前,抬头往上瞧,有个面色蜡黄的年轻妇人弯腰在摊前挑挑拣拣,问可还有胖鲤鱼。
小贩站起来小心看她身后站的三个汉子,挠头道:“没有了,鲤鱼就只有一尾,已经让人买了去,要不你再看看别的?有猪有鹿,蛐蛐和青娘子也有。”
年轻妇人直起身拢了拢耳后的发,遗憾道:“那就给我拿个蛐蛐吧。”
“好嘞!”小贩手脚麻利挑出编得最好看的那只蛐蛐递过去。
年轻妇人将蛐蛐举起来看了看,还算满意的点点头,扔给小贩一锭银子,道:“多了的就赏你打酒吃,前头那家食肆的麦酒很不错,买几大杯去吧,也算是我照顾她生意了。”
小贩不敢要,对方却已经拿着蛐蛐闪进了往来的人群,眨眼就没了踪影。
还没有走到内村入口虞归晚就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她不动声色提着胖鲤鱼继续往前走,却没有回内村,而是从旁边的小道下去,左拐右拐躲到别人家的柴垛后面。
廖姑就在她旁边,却听不到她的呼吸声。
脚步声靠近,虞归晚凭经验判断对方有四个人,且都是练家子,步法同之前跟踪她的王府侍卫又有不同,应不是同一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