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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这处数目对不上,少了三十两,单记出来放到一边,让你娘去问管这处的人,是少算了还是怎么着,银子总不能平白无故飞了,让他们算清再说。”

    回头一瞧见虞归晚,便笑着让她坐下,道:“我让金方去听了听,倒觉得这笔生意做得,就算是成本价咱们也没亏,还能有不少的好处。”

    她往摇椅上随便一趟,翘起二郎腿,将幼儿拉到扶手边挨着坐,“怎么说?”

    幼儿摇着扇子,道:“借此搭上九王爷这艘大船,以后咱们在庶州做生意不说横着走,也少有人敢明着找咱们的麻烦,这难道还不好?再者,王爷既派了掌府官来同你谈,也必定是知道南柏舍不少事,我瞧着九王爷似有意同你结一份缘,既如此,何必往外推?说不得以后咱们就是官商,再加把劲还能成皇商。若以后有机会你能在九王爷麾下效力,立功封官,咱们以后有个什么事也不必再四处求人。”

    她抓着幼儿的手,一个个捏过那漂亮的手指头,不忘调侃道:“唔……你还真是一心盼着我当官发财,好许你一世荣华富贵。”

    闻此话,幼儿没忍住笑倒在她怀里,眼泪都出来了。

    “是啊,我就盼着你当大官,再造个满是黄金的屋子给我住。”

    “金屋藏娇?”她也听过不少典故,这便是之一。

    红霞飞上幼儿的脸颊,她坐起来拿扇子挡住脸,一扭身就离了虞归晚的怀,假咳两声,回到正题上。

    “若你真不愿意做这笔生意,那就不做了,也没什么,咱们的货物不愁卖,现如今还有不少订了货的商旅没拿到货,都歇脚在埠头小院等着呢。”

    “也没不愿意,就是给价太低,我要是就这么同意了,岂不显得我太好说话。”

    “这倒是,”幼儿端了一盏茶给她,又问:“那个酥饼你吃着觉得怎么样?可还合口?我也是第一次做,样子也不好看。”

    她接过喝了一口,“好吃,我很喜欢。”

    将人晾在外面太久也不合适,她同幼儿又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

    她依旧坚持加价,否则免谈,贾用也看出来她这是做了让步,若这一成的价都不加,恐怕这生意是铁定做不成了。

    贾用也只得咬牙同意,随后让跟来的人快马回去送信,他则留在南柏舍等货物齐备,亲自运送去偏关。

    埠头的小院重新修缮过,成了一家客栈,有大小房间可供选择,但每天都满客,想选也没得选,能有个落脚处就不错了。

    贾用是虞归晚看在高脚的面上给他在外村找了个住处。

    说起来这户村民也算半个熟人,正是葛大娘的侄女阿秀改嫁的那家,记得是姓牛。

    人是葛大娘亲自带过来的,叮嘱过牛家人别怠慢,却也不用谄媚,饭食茶水齐备着就行,还给了牛家人十两银子。

    “若他们跟你们打听什么,你们也警醒着点,不该说的别说,当心惹祸上身。”

    牛家人都是胆小老实的,也就阿秀嫁的这个汉子有些莽劲,却也不是个乱说话的人。

    经过之前的事,阿秀也懂事了不少,“姑妈放心,我们晓得轻重的,不会乱说村里的事,也会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乱走。”

    葛大娘看了她一眼,到底是自己侄女,又一起住了那么久,如今见她过得不错,也感到欣慰。

    “你们知道就成了,倘若他们要什么东西,你们家没有的,就来找我,”没见着阿秀的孩子,又问道:“小宝呢?我做了几件夏衫,让小宝试试合不合身。”

    阿秀当即红了眼眶,抹泪道:“让家里老人抱出去玩了,姑妈做的哪有不合身的。”

    “既然不在家那就算了,回头你给小宝试试,不合身再改。”

    葛大娘还有事,将衣服留下便回去了,阿秀抱着东西硬是送了一段。

    到村口正巧碰上从埠头回来的春婶,春婶去埠头小院核对少掉的那三十两银子。

    她跟葛大娘抱怨:“这个板儿真是粗心大意,竟然少算了两拨人住店的钱,酒钱也没记上,待我回了姑娘,看怎么罚他。”

    “上个月也有记错漏算的,都是从那一处的管事工钱里扣,或者让他们拿自己的钱填补上,横竖都是要罚才能长记性。”

    “可不是。”

    “瞧见虞姑娘了没有?府城来的那几位已经安置妥帖了,我正要去回她。”

    “带人出村了,说是要进山看前些日雇人修的地堡,没那么早回来,你回姑娘也是一样的。”

    如今谁不知道虞姑娘和幼儿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只要两人在家那就是粘着不分开,亲亲热热的。

    第069章

    虞归晚要在村子周边修建的地堡只是村民的形容,

    但其实那是一种土楼,依山而建,上窄下宽,

    有好几层,能住人,也能囤积货物粮食,顶部可用来放哨和作战,发现有可疑者靠近村庄就点烟,类似于城墙上的瞭望台,却比瞭望台更坚固牢靠,再在墙体覆上青苔遮掩,

    与山林融为一体,

    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自从东辽人扰关开始,北地的很多村庄都在想方设法加强防卫,有钱的都修围墙,没钱的也去搬石头加固自家的房子。

    虞归晚作为南柏舍的里正,为了村庄的防卫安全修建围墙和土楼本就是应当的,

    且如今南柏舍的长居人口已是乡镇的数目,也理应按照乡镇的标准来布防,

    县太爷让高脚给她带话,

    许她因地制宜,

    便宜行事。

    虞归晚还真摸不准这个老头官儿在打什么主意,

    两人的交情也没到卖她好的份上。

    高脚和柳东也跟着来,

    正围着已有雏形的土楼啧啧称奇:“哎呀呀,了不得,

    这要是站到顶上,怕是方圆十几里都能看得着。”

    虞归晚引他们爬梯登上顶层,

    若县城的瞭望台点起狼烟,从此处就能看得见,甚至连几山之隔的东辽国土也尽收眼底。

    而她主要防的也是山那边的东辽,虽说两国之间隔着悬崖峭壁,道路艰难险阻,唯有飞禽猛兽可越过边境线,但难保有身手高超敏捷之人翻山越岭从后包抄过来,若等人杀到村门再反击,那就晚了。

    旁的她不知道,若是她想要穿过重山进入东辽也非难事。

    幼儿说的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不得东辽也有能人异士会想到从这里过来,防着点总没错。

    赶上工人吃饭的点,成筐的杂粮馒头和大桶的汤菜往山上抬,还有加了蜂蜜的凉饮,甜丝丝的。

    雇工都舍不得喝,都装进自己带的竹筒等下了工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甜甜嘴,有的人甚至连馒头都要省下一个半个的。

    南柏舍的村民生活富裕,却不代表外头也这样,还是有很多人家里没有余粮,靠挖野菜充饥。

    也难怪当初招工的时候来那么多人,抢破头都要让自己被雇上,哪怕不给工钱,只管一顿饱饭也行。

    虞归晚也留在这跟工人一块吃。

    她都留下,高脚和柳东自然也都跟着。

    今日负责分饭的村民擦擦脑门上的热汗,翻了半天才找出几个没有豁口的干净陶碗,特意盛了几碗肉多的送过去。

    虞归晚坐在一块稍微平整的大石头上,一手端碗,一手拿馒头大口咬。

    跟她出来玩的虞六花抖了抖身上的毛,趴下舔爪子,它抓到一只野兔,比虞归晚还早半柱香填饱肚子。

    即使不是第一次见她养的这头雪狼,高脚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小心翼翼从旁边挪过去跟虞归晚同坐,被虞六花懒洋洋瞥一眼就瞬间僵直身板不敢动弹,手里的馒头没拿稳,眼瞅着就要掉到地上,让虞归晚眼疾手快接住。

    “六花不轻易咬人,不用怕。”她把馒头还给高脚,粮食来之不易,可不能糟蹋浪费。

    高脚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它长得也太大了,站起来比人都高,我每回来看见它腿肚子都抖,你将它养在家里真的不担心?不怕?”

    “它很温顺。”

    比起她以前养在基地供人做训练对象的丧尸和基因突变的豺狼,基因正常的*

    虞六花确实算得上温顺,只会在它感受到威胁时才会亮出爪牙。

    高脚会害怕它也正常,宅子里的仆从也都害怕不敢靠近,能摸它的只有她、幼儿和廖姑。

    “就这还温顺?”高脚指着狼爪上的血迹,“刚才我可看见它是如何将野兔撕扯下肚的。”

    虞归晚三两口吃完手里的馒头,再喝了一口汤,“六花是雪狼,兽类进食都这样,村里的大黄狗也这样吃东西,有什么好怕的,人在没有进化前的吃相还不如它们呢。”

    “啊?”高脚咬着馒头,懵了。

    “没什么,你们先吃着,我去周边看看。”她跳下石头,带上虞六花进树林。

    修建土楼的位置离村庄不算特别远,要再往里面走才是深山,也就是前年她捡到幼儿的地方。

    下雨之后林子里很潮湿,冬季砍伐木材留下的树桩上长了许多木耳,雇工和村民都会进来摘,晒干了可以自家留着吃,若是数量多也可当做干货卖掉。

    她踩过堆积的腐叶,随手摘了半兜木耳绑在六花脖子上让它背着,六花很不习惯,甩了几下脖子。

    “你敢。”她指着要把布兜甩下来的虞六花威胁道。

    虞六花压下耳朵,谄媚的鬼迷日眼,摇起尾巴来比村里的大黄狗还欢实,哪里还有半点身为雪狼的威风。

    她嫌弃的啧了一声,不理它,继续往前走。

    “噍!”

    原本空幽的山林因为猎鹰的嘶鸣变得躁动起来,大批鸟雀四散逃开,狼嚎和呼啸接连响彻山谷。

    林子外的村民和雇工也因此脸色大变。

    高脚二人不明所以,还是廖姑告诉他们这是有可疑人靠近后山。

    “我师傅在后山悬崖那头布了防,平时都没动静,肯定是有东辽人从那边悄悄摸进来了,”廖姑同高脚二人解释完后就指挥村民和雇工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不安全,你们赶紧下山,通知其他人速速回家,不要在外停留,关闭村门,让护卫队拉弓严守!我们没回去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若有违抗,就地处置!”

    村民也是经过事的,点点头,手脚麻利的将东西收拾妥帖,扛上就飞快下山去,雇工也紧随其后。

    高脚二人提刀跟廖姑进林子找虞归晚,后者已飞窜去山谷的方向。

    .

    东辽吃了败仗被迫退到关外,自是不甘心,可北境军严防死守,使得东辽再找不到机会趁火打劫,只好暂时屯兵在边境线,又想方设法让细作扮成商队入关打探消息。

    暗地里派遣擅攀爬的士兵从另一处翻山越岭进入河渠县境内,想来个里应外合,先拿下河渠,截断北境军的后路,将先头的七万北境军困死在偏关。

    越过边境线进山的足有五百人,背着绳索和抓钩,如同蚂蚁搬家似的从谷底沿石壁爬上来,若不是猎鹰飞至高空寻找可抓的猎物,还真发现不了他们。

    领头的东辽人抬头看一直盘旋在上方的猎鹰,怪道:“这作死的畜生,怎么总盯着我们。”

    另一人也觉得奇怪,他们爬到这个高度不容易,估摸再有十丈就能登顶,为了完成任务,他们的人已经摔死了数十个。

    “别管了,爬上去要紧,别忘了我们有任务在身,完不成我们回去也是掉脑袋。”

    “快点!”

    领头抓着藤蔓的手臂筋肉贲张,一身用不完的蛮力让他比其他人都勇猛,也爬得最快。

    猎鹰俯飞下来,停在和这群东辽士兵相同的高度,震动几下翅膀,又发出几声厉叫。

    正当东辽人疑惑不解之际,他们借以攀爬的藤蔓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瞬间就将没抓牢的几人甩飞,伴随着惨叫声跌落谷底。

    领头的当即松开藤蔓,抛出抓钩借力荡到另一边才没被甩下去,随后和其他人飞速往上爬,一登顶就抽出腰后的弯刀。

    噔!

    冷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说时迟那时快,许久不见血的三棱刺刀擦着东辽人的脖子划过去,锋利的刀刃挑开大动脉,鲜血当即喷涌。

    那人双手捂住脖子,两眼瞪得老大,直到咽气也没有看清杀自己的是谁。

    随山风飘扬的红装似鲜血般夺目,乌黑的长发,冷漠的侧脸,以及反握在手中染血的刀,让刚从谷底爬上来的东辽人心头剧震。

    领头看都没看倒在地上已死透的同伴,只盯着这个守在悬崖边的奇怪女子,语气阴沉道:“东辽的勇士从不惧怕死亡,杀!”

    陆陆续续又有人爬上来,悬崖边的灌丛很快就被鲜血染红,浓烈的血腥味吸引了这山中的猛兽,它们在暗处徘徊,双眼闪着狡诈凶狠的光芒。

    东辽人形成包围圈将虞归晚围在中间,汇聚在刀尖的血顺着滴落在地。

    她慢慢调整着呼吸,眼珠子转动两下,余光扫到从后袭上来的人影,转身的同时一个侧挡,飞起腿以惊人的力道将一个九尺大汉踹到胸骨碎裂,且整根断掉的肋骨从体内穿插出来刺透脾肺。

    那人砰地应声倒地,血沫子糊了一嘴。

    她连停顿都没有,收回腿就奔去下一个目标,仿佛不知疲倦,有用不完的体力,手中的刺刀极度渴血似的,鲜血沾染越多,刀锋就越雪亮。

    五百人就算死了几十个也还有不少,他们要是一窝蜂扑上来光凭虞归晚也难招架,就算是一个个来,车轮战也能将她的体力耗光。

    领头狞笑道:“你一个人拦不住我们。”

    他的大雍话说得很怪模怪调,让虞归晚想起以前她去另一个区执行任务,有一股远渡重洋在那躲避丧尸的东洋人说话就这调腔,怎么听都不顺耳。

    她将手指放在嘴边,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抹诡异的笑容。

    “那可未必。”

    尖锐的哨声响起,通体雪白的巨狼从东辽人的头顶越过,利爪就近掀翻一个人。

    “嗷呜——”

    “吼!”

    脚下的大地震动,周围的猛兽倾巢而出。

    第070章

    雪狼、猛虎、黑熊……

    还有吱吱乱叫的狐狸、上蹿下跳的野猴、盘旋高空的猎鹰、对东辽人形成包围圈的狼群,

    数量多到足以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虞归晚站起身,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在这伙东辽人的惊惧下缓缓退至狼群后面,

    巨大的树荫遮住她的身影,只留下一道残红。

    那起诡异的哨声仿佛有摧枯拉朽的魔力,使得这些飞禽猛兽发狂冲向那伙东辽人。

    这里顷刻间变成野兽的围猎场,它们凶狠的撕扯着,獠牙和利爪都是血,连毛发都被鲜血浸湿了。

    即使在东辽士兵的反抗中被弯刀划伤,它们也没有停止,反而越发凶狠,

    那一声声怒吼震得人双腿发软。

    东辽士兵逃无可逃,

    已是被绝了所有退路,幸存者被逼至悬崖边,碎石不断往下滚。

    他们扭头向下看,雾蒙蒙的万丈深渊,摔下去会是个什么下场他们已经见过了,

    同伴血肉模糊的尸体还在下面。

    领头捂着断臂,失血和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是东辽的勇士,

    死在他刀下的大雍人不计其数,

    早已习惯战场的血腥残忍,

    却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令他绝望。

    “怎么办?!”

    他的手下已经扛不住了,

    同伴的残肢断臂就堆积在他们面前,惨叫声还在耳边回荡。

    能怎么办?

    领头咬牙死撑着吼道:“东辽的勇士就算死也不能放下刀,

    给我杀!为了三王子!为了东辽!杀啊!”

    抱臂站在树荫下的虞归晚木着脸看对方主动送死,内心毫无波澜,

    只是在看到虞六花那身雪白的毛被鲜血染红,乱糟糟、脏兮兮的之后,拧了一下眉心。

    脏成这德行,回家要洗多久才干净?而且,挂在脖子的布兜怎么不见了?那里面还有她亲手摘的、要带回家给幼儿的木耳,就这么被虞六花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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