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其实挠得轻,细微的痒就连扩散都来不及,便消失在他手中,却又被她那一抹笑意勾着,在他心尖上疯长起来。“我知道,来的路上警察都跟我说了,说他们这段时间基本一直留在咱们家等消息,妈和清清都很辛苦……清清,你受委屈了。”
下一秒,林意深便一下将她的手抓了过去,如五指山般压在了自己腿上。
“都是一家人了,”
白清泠回头,透过座位靠背的空隙朝林璟明笑了笑,外套下的手却开始情难自禁地顺着林意深的肌肉线条描画,动作很小,比起抚摸,更像是微不可察的摩挲,“回来了就好。”
她声音听起来仍旧温柔体贴,回过头去说话的时候,脸正对着他,眼睛却在看着另外一个男人,笑得柔和。
林意深身体岿然不动,手却蛮横又专制地从她的指缝间滑入,牢牢紧扣,指腹顶着她的指尖,慢慢压揉。
“清清……”
林璟明看着她,眉眼间无尽的缱绻与温柔。
两人之间的对视俨然再容不下第三个人。
“我以后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对你好的。”
闻言,白清泠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旁边的林青山就先哼笑一声:“你还不知道,你回来之前,你妈生怕清泠被其他人追走了,还给了她5%的股份,就希望她能安下心来。”
听到这话,蔺书琴面色一僵,下意识地看了白清泠一眼,才赶紧接话道:“是啊是啊,我一直听说有人打听我们家清泠,虽然知道清泠心里眼里都是你,但怕架不住有些人太疯狂了呀!”
这些天蔺书琴完全被林璟明还没死的消息冲昏了头脑,要今天林青山不说,她都要忘记前阵子让白清泠给林意深生孩子的事情了。
想到这,蔺书琴简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是知道白清泠对林璟明的重要性的,要不是之前以为林璟明真的没了,就算是再怎么看不起这个儿媳妇,也作不出这种事。
好在林璟明没察觉出什么,只是笑着跟她说:“妈,你怎么说着说着还慌起来了,放心吧,清泠她只爱我一个人,她是不可能变心的。”
他语气笃定到让蔺书琴顿时哑火,憋了两秒才慢吞吞地说:“是啊,清泠多爱阿璟啊,是吧清泠?”
看得出蔺书琴确实是慌了,这个问题其实完全没必要抛给白清泠回答的。
而林意深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回答其他东西,却在听到那笃定地一声“是”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地别过了头去。
晚十点,射击场。
“嚯,外面这雨大得,跟倒了天似的。”
王刻铭刚就从车里跑进店里这几步,身上这衣服就变了色,他洗完澡出来,跟林意深抱怨:“这天气你也来打枪,你腿不疼啊?”
腿当然是疼的。
从前一天的凌晨,外面天阴下来开始,林意深的腿就在隐隐作痛。
这股痛觉他甚至都已经熟悉到有几分麻木,不感到痛苦,只觉得不耐。
“我没有说不想来的意思啊,先说清楚,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会约我出来的。”王刻铭说完,自己咂摸了一下味儿,又赶紧解释说:“毕竟你哥这一回来,那局面就又复杂了,哎,他真被绑架到缅甸了?这也太离谱了,跟编的似的……”
而林意深就像是一个字也听不到,低着头摆弄手上那把贝雷塔。
因为是常客中的常客,这几年玩射击的人又越来越少,前几年林意深怕这家射击馆倒闭,就干脆出资入股,现在也算是店里的老板之一,所以那些枪要拆要装,都悉听尊便。
只是当下,射击馆内已经没什么客人,林意深手上把枪拆了装,装了拆的声音就显得有些聒噪了。
王刻铭也是个天之骄子,觉得自己今天冒着大雨过来已经很仗义了,碰一鼻子灰也有点不爽:“跟你说话呢,跟听不见似的……你打是不打,不打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打。”
林意深总算有了点反应,将弹匣往上一推,发出咔嗒脆响,便站到射击位前,对着靶心就是一枪。
王刻铭差点没被他刚那一声枪响给吓死,赶紧随便摸了个隔音耳机戴上。
“十环。”
“九环。”
“十环。”
枪声接二连三,耳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王刻铭心说这人真是畜生,顶着腿疼还能打这么准。
转眼,子弹打空,林意深将弹匣抽出来换弹,王刻铭想着一直这么低气压也不是个事儿,便想着聊个不痛不痒的话题,先缓和一下气氛:
“哎你说,你哥就这么突然回来了,你嫂子什么反应啊,不得惊呆了?”
右膝的疼痛忽然在空气中抽开,林意深侧过头去想问王刻铭是什么意思,却仿佛被疼痛感堵住了喉咙口,没能说出话来。
今天晚上,他是看到林璟明抱着白清泠回房间的。
当时白清泠似乎是吓了一跳,手稍微打了他两下,却如同蚍蜉撼树。
他们两个回到房间要做的事情可想而知,林意深不想留给自己想象的时间,就打电话约王刻铭出来了。
但实际上,他根本不用花时间去想象。
只要闭眼,林璟明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缠着白清泠无度索求的画面,便根本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
“不知道。”
他填充好子弹,抬起手臂,枪声震耳欲聋,让他的鼓膜在那一瞬间迸发出尖锐的鸣叫,大脑紧跟着被动地空了一下。
“八环。”
林璟明说,她只爱他一个人。
事实上,林意深也确实只在白清泠面对林璟明的时候,看到过那种不言而喻的爱意。
而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永远是清醒的,果断的,即便是两人纠缠在欲望中,她嘴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咿呀的低语,看着他的时候也仍旧只有欲,没有情。
“六环。”
“七环。”
是他开始变得贪婪了吗。
明明一开始就清楚,她并不是因为爱而接近他。
既然选择接受,就应该摆正自己的定位,做好一把刀的本分,和她保持同频一致的步调走下去。
刀是不应该有感情的。
“三环。”
那为什么会不甘心呢。
明明他早就应该习惯当一个工具了。
“脱靶。”
为什么,林璟明可以得到她的爱,而他不行。
凭什么——
“脱靶。”
王刻铭坐在旁边,直到耳机里第二次传来脱靶的提示,才回过神来。
“你这……什么情况啊你!?”
他看见林意深将再次打空的枪烦躁地扣回旁边的台面,额头上全是雾面的细汗,低下头去的时候碎发垂落在眼前,却挡不住眉眼间那股困兽般的戾气。
王刻铭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是亲眼见证过林意深几次历史性的低谷的。
初三那年他生母病危,医院的电话打到林家,他却在外地参加奥数竞赛,等到比赛完赶过去也晚了,硬生生错过了和母亲的最后一面。
彼时林意深还是个少年,他出离愤怒,却又不知应该对谁发泄,就到附近的射击馆,那时候他们都还未成年,只能打气枪,王刻铭就看他一边朝着一个点射击,一边红着眼睛将下唇咬出了血。
“你到底怎么了,林意深,你要还当我是兄弟……”
“我迟早要杀了他。”
当时他只当是林意深失去了母亲而悲痛,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管家是想给带队的负责老师打电话的,但被林璟明阻止了。
而林璟明之后在一次酒会中,被他问起这件事之后,却只是敷衍地笑笑:“我这不是怕我爸本来就不重视他,他再因为这点事耽误比赛,那不就更追不上我了吗?”
王刻铭至今都还记得,林璟明当时那副高傲的神情。
仿佛这一切,是他高高在上的恩赐。
所以当下林意深即便是没有说出这个他是谁。
王刻铭也能读出这句话完整的意思。
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说,被无力感击中,沉默了下来。
而林意深的理智很快回笼,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便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
“抱歉。”
十一点,林意深回到老宅。
一整天的滂沱大雨到此刻依旧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天空中偶尔闪过雷光,一副末日将至的景象。
从车库到正门有一点距离,林意深却连撑伞的念头都没有,就这么淋着雨穿过花园,直到进到玄关的时候,才发现客厅留着一盏暖黄的夜灯。
“你回来啦?”
白清泠听见脚步声,回头就看林意深湿着头发进来。
“我听说台风转向,朝我们临洲来了,这两天你不要出去了,不安全。”
她赶紧去拿了毛巾过来,踮起脚给他擦头:“没带伞吗,我记得你车里不是常年都备着一把……唔……”
不等她说完,林意深便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前带了两步,毫无犹豫地揽进了怀里。
用来给他擦头发的厚毛巾悄无声息地落在地毯上,玄关处一时之间只剩下两人唇舌汹涌纠缠,让人鼓膜发痒的窸窣声响。
他们的身体紧紧相拥,身上的衣料来回摩擦,男人的掌心紧扣在她的腰后,马上就要擦出火来——
“怎么还没睡?”
林意深的双唇贴着她的脸颊侧移,压着她耳廓的软骨低声问,气息滚烫,彷如弹跳的,尖锐而又危险的火舌。
“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他方才在射击场满身的戾气已经在刚才,白清泠身披柔和的黄光从客厅里走出来的时候,如被风化的建筑,破碎成渣。
林意深发现自己面对白清泠的时候很难不去退让,就像当下,他已经开始忍不住想,没有爱也不是不行,他或许也不是非要强求白清泠的爱。
“唔……我刚,去你房间找你了,发现你不在。”
只要能施舍一点一样的温柔给他,
“那你是在等我回来吗?”
让他能骗过自己就行。
39.
镜子、巫山
“唔……”
白清泠想说话,但林意深却直接侧身将她压到了玄关旁边的墙壁上,一手紧扣着她的后腰,另一只手则是不讲道理地从她的指缝间穿过,抓牢。
这并不意味着结束或告一段落,男人的吻又迅速贴着她的嘴角一路滑向颈窝,滚烫的热气如烈日般烘烤着她的皮肤。
他仿佛成了只欠缺了些许狠戾的吸血鬼,啄吻根本难解喉头那股干渴,却又狠不下心去咬,便只用双唇不断地抿吻。
“别在这里……”
林家的玄关进门便是一个三岔口,前方正对客厅,左右两侧分别是厨房和上二楼的楼梯,所以在二楼的房间门口可以清楚地看见玄关的情况,从玄关却看不见二楼。
只要有个人这时候出来,他们两个人就会立刻暴露到阳光下。白清泠的心高高悬起,紧张地抓着林意深的小臂,心脏砰砰乱跳:“你今天怎么了……”
不像平时谨慎克己的林意深。
“你就当我疯了吧。”
林意深觉得自己当下和发疯也没什么区别了,他这么多年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被情绪支配,但在当下,他却就连当下支配他的情绪是什么都难以分辨,将那股情绪强制性地压回去,“嫂子,清泠……”
他的声音放得极低,仿佛受伤的兽类痛苦地喘息,压抑到在一片暴雨的躁动声中几乎要被盖过去,只独独让白清泠捕捉到。
林意深的房间在二楼的最深处,走过去要途径父母的主卧,还有他们夫妻的卧室。
路过熟悉的门口,白清泠都难免紧张,而林意深的步伐却仍旧稳健而迅速,关上房门后便十指紧扣地将她压在门后,手上的力道大得恨不得就这样将她揉碎在身体里。
“哈啊……意深……”
远处隐隐的雷声是两人最天然的掩护,白清泠眼前已经微微被泪水模糊,她侧过头去,“还、还没洗澡……”
林意深闻言动作一顿,将她抱进浴室,又忍不住从后将她压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沉满欲念的水眸,脸颊布满潮红,双唇在刚才的厮磨间透着不自然的殷红,微微发肿。
他拉下她背后的拉链,低下头啄吻她的侧颈,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林璟明没抱你去洗澡吗?”
“没……”白清泠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自己连衣裙的衣领一点一点松垮下来,“我没给他。”
在缅甸硬生生憋了半年,林璟明一回到家,跟父母聊天的时候都带着点心猿意马,抱着白清泠回到房间,当然是想要的。
毕竟两个人之前别的不说,林璟明重欲,白清泠又总舍不得推开他,逐渐把自己的胃口也养大了。
所以这次林璟明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被白清泠推开。
“清清?”
但甚至没给他发酵情绪整理思路的时间,白清泠躺在床上,低头还在说不要,抬头就已是泪眼汪汪。
她的眼泪没掉出来,偏偏就是这样才最惹怜,咬着下唇楚楚地望着他,说她不想。
白清泠甚至没有找理由,怎么不想,为什么不想,什么都没有。
就只是这样,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硬生生地将林璟明的欲望逼退,悻悻地下了床。
“好,你不想那我们就不做。”
刚才和蔺书琴聊天的时候,林璟明已经得知她把欠条的事情跟白清泠说了,当下便很自然地将她这股抵触的情绪归咎到那件事情上。
“清清,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不在,你受了很多委屈,我妈那个人有的时候做事确实是不太过脑子。”他甚至好声好气地蹲到白清泠面前,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件事我也有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现在搞得好像是我一直在帮着我妈算计你一样,真的很对不起,清清。”
事出有因,林璟明理亏心虚,即便是再想,也只能干忍着,不敢强要,之后就那么囫囵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
狭小的浴室中,白清泠眼睛微微眯起,早就蓄在眼眶里的眼泪也就这么接二连三地滚落出来,搅进两人的唾液中。
林意深早已习惯带着她眼泪味道的吻,那种咸味对他来说已经是如同家常饭般的存在。
两人的放纵一直持续到外面的大雨都开始转小,雷云远去,才渐渐消停。
短暂的满足感过去后,疲惫开始涌现,白清泠靠在林意深的胸口便有些昏昏欲睡,林意深搂着她,手托着她的手掌,看她纤细的指关节,又问了一次:“嫂子,你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
“哦……”她有点懵,反应也变得迟钝,顿了两秒才回答说:“你回来的时候因为帮忙撑伞裤子都湿透了,我想问问你腿疼不疼。”
阴雨天,又淋雨,半干不湿的西装裤,即便是没有伤病的白清泠都会觉得很不舒服,更何况是从小就落了病根的林意深。
罗绮丽的老公樊高原很信中医,之前白清泠让罗绮丽帮她问了一下,中医那边对林意深腿上的这种情况怎么看,后来听罗绮丽说,是因为从小留了伤,所以很怕湿气,但像林意深已经这么多年,骨头病吃药意义也不大,只能通过擦点药酒按摩缓解。
“她上次给了我一瓶药酒,说是腿疼了可以擦,我放到工作室了,到时候你可以让郑群来拿一下。”白清泠说着,看了林意深的膝盖一眼。
大概因为只是骨折,从外看并没有太大的伤口痕迹,给人感觉好像已经痊愈了似的。白清泠用手摸了摸,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试试吧。”
林意深就从身后将她抱住,在她颈间亲了一口。
因为不能用他这里的沐浴露,会留下气味,白清泠便只用清水把身体冲洗干净,身上的气味仍旧是属于她自己的,只是经过冲刷,变得更加清浅幽隐,不贴近很难闻到。
“怎么又想到帮我问腿的事情?”
白清泠对周围的人一直都是很好的,从她那个工作室的氛围也能看得出来。
她在薪资上并不吝啬,假期给得也足,偶尔手底下人做错了事,她第一时间永远都不是追责,而是带着所有人一起面对。
而对客户,她真诚,努力,完全凭自己的能力获取了那些阔太太们的信任,对朋友,她偶尔出差回来都一定会给罗绮丽带一份礼物,对家人,其实这也不是白清泠第一次帮他问腿的事情,只是之前多是西医,现在换了个方向罢了。
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滴水不漏,八面玲珑。
但林意深还是想从中挖掘出自己在她眼里与其他人相比,稍有不同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