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就连看到她的婚戒都已经觉得无比刺眼。30.
嫉妒、戒指
“嫂子。”
“嗯?”
白清泠还有点儿没回过神来,含糊地应了声,被天花板的灯闪了一下,便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那只银色指环牢牢地卡在玉似的无名指的根部,银白的光长短闪烁。
这对婚戒,林意深记得是林璟明找了意大利的手工珠宝品牌定制的,上面那颗钻石,则是在国内挑了无数家,惊动了很多做珠宝的朋友,才给白清泠选到了当时成色最好,纯度最高的一颗,送到定制那边代为组装的。
戒指的设计思路是普通环状指环上加镌刻,花样是林璟明选的玫瑰,最后钻石嵌在层叠的花瓣中间,拿到这个戒指的时候,林璟明很得意地给白清泠看,说虽然铂金镌刻看不出颜色,但他选的是白玫瑰。
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我有个做珠宝的朋友,说最近拿到一个鸽子血。”
这枚戒指确实很美,美到就像是为了白清泠而生的,缠绕在她的手指上,以血为养料,蜿蜒盛开的活物。
“嫂子喜欢红宝石吗?”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得住嫉妒,不去思考她的过去,就像上次在办公室里,只要她轻轻哄上一句,他就自然而然地不再去想,和她好好享受当下。
但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他想要和林璟明比较,想要洗刷掉关于林璟明的痕迹,想要向白清泠证明,林璟明能给的,他也能给,甚至能更毫无保留,纤悉无遗。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陷落,承认即便是这种见不得人的,似是而非的模糊甜蜜,只要是白清泠给的,他都想要抓在手里。
之后,两个人就这么在床上相拥而卧。
白清泠有点累,半合着眼好像昏昏欲睡,而林意深则是将她的手带到自己掌心,捏她每一个小小的指关节,“嫂子这次出来,是谈工厂吗?”
“嗯,之前那几个厂的打样到了,有一家还可以,就想着过去看看,当面谈价,顺便看看工厂规模。”白清泠的额头抵在林意深的胸口,抬头看他一眼,“我本来想着能赶在最后两天过来陪陪你都算不错了,没想到还挺顺利的,就提前过来了。”
当下,林意深还没有把眼镜戴回来,只鼻梁上还残留着对称的两点压痕。
没有了眼镜带来的斯文中和他眉眼间的那股冷感,男人整张脸显得格外淡漠锐利,熟悉又陌生。
“小叔是不是有点手控?”
白清泠从之前就发现林意深好像特别喜欢摸她的手,两个人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就喜欢揉她的手指,现在变得就好像是某种秘而不宣的信号似的。
“本来我那也看了几个厂,看来嫂子应该用不到了。”
既然话题已经推到了这儿,林意深也顺势拉起她的手亲了一下,“我以前没有注意过谁的手,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手是比较安全的部位。”
想要触碰,但有的时候怕不自觉情动,不敢摸其他地方,捏手就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就像现在,和周霆约定见面的时间近在眼前,他们应该立刻开始收拾准备去楼下,可两人之间的吸引力仍旧如磁力般存在着,恐怕只要多碰对方一下,今晚的聚餐就要泡汤了。
“好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极为暧昧地黏着在一起,白清泠终于忍不住笑着别开眼去,从床上坐起身来,“不能再腻了。”
两个人很快地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白清泠洗过澡之后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长旗袍,又找出一根发簪,挽住头发随便转了几圈,便是一个干净利落的盘发。
旗袍算是保守的款式,长度及踝,但开叉的部分却到膝盖左右,走路的时候裙摆摇曳,刚才被他咬出来的那一点红痕缀在右腿膝盖内侧,仔细一看,极具风情。
林意深面无表情地推了下眼镜别开眼去,却在电梯里又把人狠狠地摁在墙上吻了一通,直到白清泠提醒他口红要乱了,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两人下到一楼,没等一会儿,就看周霆夫妇从电梯里走出来。
看得出,周霆确实是非常喜欢迷州这座城市,中午带林意深去了一家高端私房菜,晚上便带着两人去了当地的黑珍珠。
迷州菜偏清淡,注重食材本味,一顿饭下来,白清泠觉得吃得很舒服,还看了不少已婚五年夫妻的甜蜜互动,相当开心。
眼看一顿饭进入尾声,周霆找了个借口离席去结账,白清泠便很自然地跟Sylvia聊起了旗袍。
她本来就是英语专业,大学里就过了专八,口语也不带中国口音,反倒是偶尔Sylvia会卡个单词,不过也完全不影响她们之间的氛围。
“你这个戒指,是不是意大利的那个牌子?”Sylvia很快注意到白清泠手上的婚戒,“你们这款好像是那个设计师的得意之作,女款镌刻在外,男款镌刻在内,内外互相重合,呼应。”
Sylvia还记得那个品牌官网有展示过他们这一对,设计师的思路是两人的镌刻一内一外,放到一起正好能严丝合缝地配对,象征着彼此之间互相的包容与支撑。
“是吗,我没听说还有这样的设计诶,那大概是因为我这颗嵌了钻石,所以放不进去吧。”
她笑着说完,侧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林意深,就正好对上那副镜片后疏离淡然的目光。
墨蓝色的西装外套平息了往日的肃杀之气,多了几分和朋友私下约见的随性,白衬衣仍旧紧扣到顶,衣领压在喉结下,像结了冰的湖面。
怎么这么酸啊。
白清泠笑着将左手落到餐桌下,下一秒,便悄无声息地被男人攥了过去。
他即便是只用手也表现出了足够的侵略性,手指从她的指缝间穿过,拇指将她的大拇指紧紧地按住,缓缓地压揉。
“不过我不知道具体效果怎么样,你也知道,戒指内侧的镌刻技术是很难的,所以真的能做到严丝合缝才是戒指的亮点。”
Sylvia桌下的暗流涌动浑然不知,仍在继续自己的话题:“如果你方便的话,回家能不能把你们的戒指都给我看看?”
白清泠微笑着点头:“好,等我回临洲就给你拍。”
大概是为了吸取中午的教训,周霆这次吃饭特地安排了车,吃过饭之后给他们送回酒店,才算是放下心来。
白清泠一天车马劳顿,当下也确实是有点累了,回到房间刚洗完澡准备休息,就接到了唐蕊的电话。
小姑娘在那头哭得简直撕心裂肺:“嫂子,我跟蔺天骄取消婚约了!”
“嗯?”这可真是个让白清泠意外的消息,“怎么了蕊蕊,他做了什么事?”
她回头看了一眼,就看林意深坐在书桌旁,正看着电脑屏幕。
很专注,甚至没发现她看过去了。
“他、他他他偷拍!这狗玩意手机里全都是偷拍的照片,逮谁拍谁,还拍别人内裤,真的好变态啊,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唐蕊在电话里气得快要尖叫,“我之前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啊,嫂子你当时劝我说让我再考虑一下我居然都没有犹豫,我怎么这么笨!”
白清泠收回目光,抿着嘴唇忍着笑,这个时候林意深又阴差阳错地看了过来,大概知道她接到了谁的电话,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没过去打扰,直到白清泠挂了电话之后凑过来,在他耳边问:“蔺天骄原来还会偷拍?你怎么知道的?”
在林意深出发前夜,两人准备回家之前,白清泠忽然问了一句,说能不能让唐蕊心甘情愿退婚。
虽然她们只在青鸾山上短暂地一起待过两天,但白清泠始终记得唐蕊在林青山不悦的时候帮她说话,希望给她一个全方位了解蔺天骄的机会,如果她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还准备和他结婚,那白清泠一定为他们送上自己最真诚的祝福。
“那天在寺里,我看见他拍你。”
林意深这才直接近水楼台,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后来找了个机会,验证了一下,就趁这次他住院,让王刻铭带李葳蕤去医院看他了。”
李葳蕤。
白清泠还记得上次跟李葳蕤见面,就感觉那小姑娘特别机灵,脑袋里小想法很多,再加上林青山很重视她,这事儿由她来闹,当然是最合适的。
“你真的好坏啊,这下蔺天骄彻底没办法在爸面前抬起头来了。”
林意深拉着她的手,白清泠便顺着他的意思坐到了男人的大腿上,弯起眼,赞美道:“太厉害了。”
“只是李葳蕤就算闹,也得有分寸,不可能真的闹出圈子外,只能让蔺天骄在圈子里丢丢人,真的让他坐牢,不太现实。”
男人在跟她说话,眼睛却已经回到了屏幕上,手只扶在她腰间,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白清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屏幕上全都是英文,她试着读了一下,发现专业词汇非常多,如果不是相关专业的人,基本没法。
“小叔,你在看什么呢?”她问。
不像是财务报表或企业背调之类的东西。
“嫂子,还记得我来迷州是为了谈收购的吗?”林意深在她腰上惩罚似的捏了一下,朝电脑屏幕扬了扬下巴,“那家公司的创始人只愿意和懂技术的人聊,所以我要成为那个人。”
白清泠愣了一下,“你之前有相关基础吗?”
“之前没有,”林意深说:“不过我从上个月就开始看,现在已经有了。”
难怪他刚回来就让她先去洗澡休息,自己则是一直坐在这看资料。
看着林意深镜片上映着屏幕的反光,白清泠大概能想到他过去的每一天都是怎么度过的。
因为不受重视,所以只能加倍努力。
他能站到这个高度,坐上现在的位置,恐怕是没有一天能够虚度。
“别这样看我。”
耳畔传来林意深的声音,白清泠看过去,嘴唇就被咬了一口,“无聊就去睡觉,你看着我我会分心。”
“知道了,奋斗家。”
白清泠爽快地从他怀里出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那我先睡了,。”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追着她回到床上,看着她在床上躺下,才终于在房间另一头传来他的声音:
“。”
白清泠在迷州只待了两天,就回到了临洲。
回来之后,她先忙了几天,主要是联系工厂那边,把旗袍的设计图交过去,其次是店铺的装修已经有了初步成果,她需要开始置办店内的物件。
这些事虽然有宋娇和吴策他们帮忙找方案,但具体的决策还得看她自己,再加上手头上还压着一些订单,是真恨不得一小时掰成两小时来花,直到Sylvia打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回到临洲,白清泠才想起戒指那回事。
她记得之前林璟明出事,因为是先车祸再坠江,手机和钱包早不知道掉哪了,就只剩下身上那身衣服和戒指。
东西拿回来之后,白清泠记得应该是收到床头柜的抽屉里了。
傍晚,白清泠回到家,怕自己扭头又忘了,连包都没放,就先进了卧室,打开床头柜,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到一个袋子。
这还是警局提供的袋子,白清泠因为怕看到这枚戒指又想起林璟明的死状,也没把戒指放回原始的绒布盒里,当时就这么把袋子折了折,放进了抽屉。
当下,那种恐惧情绪总算淡去,白清泠拆开遗物袋,就看那一枚银色指环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不对。
白清泠看着戒指内侧光滑的反光,怔在原地。
不是这个。
那股返出来的银芒让寒意瞬间便从地板的缝隙间爆发开来,顺着她的脚掌开始往上疯蹿,叫她的双臂连带着后背,都在这一颗,齐齐地涌上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这枚戒指内侧,
没有镌刻的花纹。
31.
黑雨、孩子
“白姐,白姐?”
工作室的内部会议上,这已经是白清泠第三次走神了。
宋娇将她拉回到当下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抱歉大家,我今天状态可能不太好,麻烦宋娇待会儿写一份会议纪要给我,我自己看看,今天之内一定给到大家未来的任务安排。”
一群人应了“好”,便从会议室鱼贯而出。
宋娇却犹犹豫豫地留在原地,关切地看着她:“白姐,你这是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我感觉你今天一来,脸色就好苍白。”
“没事,我就是来大姨妈了而已。”白清泠觉得也是挺巧的,昨天刚发现林璟明的戒指不对,今天早上出门前就发现来月经,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在向她暗示什么。
“那我帮你去泡一杯姜汁红糖!”宋娇立刻主动请缨,兴冲冲地往外走,“昨天我刚买的,想着我们工作室女生比较多,肯定用得到!”
白清泠想说不用,但确实没力气,便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宋娇回来。
她昨天一晚上没睡好,想小憩一会儿,可刚闭上眼,那枚戒指就又从袋子里掉了出来。
他们的婚戒是林璟明定的,在婚礼前也只给她看过属于自己的那一只,关于这个戒指上的设计,白清泠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止是她,蔺书琴和林青山应该也没有听说过,要不然他们不可能接受那具尸体就是林璟明。
当时林璟明的车是直接冲出了大桥的护栏坠江,钱包和手机,连带着里面的证件全都掉进水里,根本不可能打捞,人又被泡得面目全非,身上除了那身衣服之外,就是这枚戒指证明了他的身份。
昨晚,她已经把戒指的证书连带林璟明的那枚戒指一起拍照,发给了那家意大利品牌商请他们鉴定真伪。
现在只能等消息了。
宋娇在外面泡红糖,白清泠坐在会议室里,想要去看一下刚才吴策在会议中提交的方案,但注意力却根本无法集中。
她的大脑几乎不受控地去想,如果证书是真的,但戒指是假的,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当时水里那具尸体,可能不是林璟明。
那会是谁?
林璟明又在哪?
他为什么要诈死?
她要怎么办,才能在这片愈发浑浊的旋涡中保住自己。
“白姐,你喝点糖水。”
很快,宋娇端着热乎乎的姜汁红糖回来,放到她手边,“你现在脸色真的好苍白,你要不今天先回家休息吧?”
“没事。”白清泠摆摆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你先忙去吧,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见白清泠回绝得相当干脆,宋娇也只能犹犹豫豫地点头,出了会议室。
等宋娇走后,白清泠拿起手机,切到了小号微信,给林意深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0:今天几点下班?过来一趟好不好?
林意深暂时还没有回复,白清泠估计他应该是在公司忙着收购案的会议。
最近白清泠忙,林意深更忙,听说是把迷州那块硬骨头啃下来了,回来那天郑群他们都快高兴疯了,把他架去喝酒庆功,喝到了深夜才带着酒气回来,林青山在第二天的早餐桌上难得红光满面,说要再给林意深换个办公室。
白清泠当时看到蔺书琴脸都黑了,却第一时间朝她剜了一眼。
当时她觉得挺可笑的,毕竟餐桌上现在四个人,蔺书琴除了她之外,已经谁都惹不起了。
但现在想想,这也许是她的机会。
傍晚,手底下的人一个一个下班离开,白清泠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夏令时,昼长夜短,这个时间外面亮得一点没有傍晚的意思,仿佛才刚过中午。
她看了眼手机,林意深还没回,往日根本不在意的事情,到了当下也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她不知道林意深看到了没有,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等,便从衣帽架上拎了包,关了空调和电闸准备走。
“啧,这才几点,你们这就没人了。”
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白清泠抬头,就看常知冬款步走进来,一双眼睛四处打量了一圈,轻轻摇摇头:“你还真是好打发,林家那么大的家底,就这么一个藏在巷子里的小地方,就差把瞧不起你写到脸上了。”
常知冬今天身上穿了一条浅棕色的连衣裙,脚上踩着得体的黑色高跟鞋,站在白清泠的工作室门口,两人比起母女,更像姐妹。
“你怎么来了?”
白清泠的这副长相,基本可以说完全继承了母亲常知冬。
所以常知冬的美貌可想而知,即便当下已经四十过半,那张脸看起来状态依旧很好,就连眼角不可避免的细纹,给人的感觉也并不是年纪,而是韵味。
白清泠现在心正烦着,当下完全不想和常知冬说任何话,“我现在心情不好,有事下次再说。”
“下次?谁有空天天来找你。”常知冬却只是冷淡地勾了勾嘴角,“我是有事才来的,去给我倒杯水,外面热死了。”
“饮水机在茶水间。”白清泠一点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只朝茶水间的方向侧了侧头,“杯子在上面的柜子。”
常知冬常年养尊处优,尤其这几年,给丈夫生了个儿子,在家里没人不顺着她。当下看到白清泠这副态度,火气直往上冒:“在你婆婆家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给你亲妈倒杯水倒是推三阻四,早知道还不如在你爸跑掉那天就把你送到孤儿院去。”
在白清泠儿时的记忆里,常知冬顶着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就没出去工作过,即便是父亲始乱终弃后跑了,常知冬还没来得及窘迫,生活里就很快出现了其他救世主。
所以要真说起来,白清泠从小也算是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常知冬虽然因为每次看到她都会想到她的生父,对她一直没什么好脸色,但跟着常知冬,白清泠确实是没缺过吃穿。
但现在要让白清泠回忆儿时,她却想不起什么美好的回忆,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常知冬的男人,长则半年一年,短则一两个月就要更换,换了就要搬家,白清泠跟着转学,一直漂泊。
一开始白清泠不知道为什么,只当常知冬恋爱不顺,后来有一次听到附近的人嚼舌根,才知道,原来这些男人都是有家室的。
常知冬只是他们的情妇而已。
只是她生得娇美,楚楚可怜,也不需要用什么手段,只要装出一副需要被保护的样子,就能引得这群男人为她大把大把地花钱,维持她优越的生活。
“那你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很忙。”
白清泠并不想和常知冬拌嘴,只想赶快把她打发走算了,她直接把包放在旁边的工位上,就看常知冬慢条斯理地拉出一个椅子,背对着门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