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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清泠背着包往外走,透过工作室百叶窗的间隙,看到隔壁楼满墙被太阳晒得一片鲜绿的爬山虎,意识到自己也和郑群用了一样的词。

    终于。

    虽然林璟明比林意深大上两岁,但林意深在大学里抢回了一年时间,最终只比林璟明晚一年大学毕业。

    只是和一进去就空降副总裁的林璟明不同,林意深回国,林青山直接打发他去一个新项目当负责人,负责业务的洽谈与拓展。

    明面上看,林青山好像更器重林意深,大儿子在自己手底下,每天耳提面命,小儿子却让他出去挑大梁,独当一面。

    可谁都知道,开荒这事儿就是吃力不讨好,做好了,应该的,做不好,落得个无能的名号。

    但是后来林意深在正反两面都是错的牌局上,硬生生打出了第三种局面,只用了一年就带着几个最得力的手下调回到本部,郑群就是那个时候跟着进到了总公司的。

    上次在饭桌上郑群还聊到这件事,说林意深收到人员调动回总公司的时候,他们那帮子人高兴得喝了个烂醉如泥,最后还是林意深一个一个给送回家去的。

    有的人,确实就是天生的领导者。

    既拥有杀伐果决的决策力,同时又拥有笼络人心的亲和力,让身边的人都心甘情愿地跟随他,成为他的拥趸。

    白清泠离开工作室之后,直接去了超市,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和肉,才回到家。

    因为买东西花了些时间,白清泠回到林家老宅的时候已经五点了,她在心里计划着,走过玄关进到客厅,就看落地窗的窗帘不知为何紧闭着,客厅的顶灯也没开,偌大的房子显出一股特别的阴森暗淡。

    刘阿姨正在昏暗的环境中擦拭餐桌,听到脚步声侧头,见她进来,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太太回来啦。”

    “清泠回来啦?”

    楼梯上女人的声音幽幽传来,接上了刘阿姨的话。

    白清泠侧头,就看蔺书琴一步一步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来,一双眼睛盯着她,仿佛潜伏于黑暗的夜枭,脸上即便在微笑,也很难给人温和的感觉。

    “正好,离你爸回来还有点时间,我们母女俩也好久没聊天了,来,我们坐在沙发上聊聊。”

    听到这里,刘阿姨很自觉地接过白清泠手上那两个袋子,进到厨房先行开始处理晚上的食材,白清泠点点头在沙发旁等着蔺书琴坐下后,才坐在了另一边。

    “清泠啊,你自从嫁进来,很辛苦吧。”蔺书琴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慢悠悠地看向白清泠,“你别看林氏人丁不算旺,不是那种动辄五六七八个孩子的家族,但是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可是一点也不少。”

    白清泠双手放在膝盖上,顺从地应声道:“我还好,妈您比较辛苦。”

    “在这种家庭里,做得对是其次,主要是得选得对。”蔺书琴听到她的回答,只笑了笑便接着自己刚才的继续说:“你听过那句话吧,选择永远大于努力,只有你选对了要跟的人,才能顺风顺水地走下去。”

    蔺书琴今天会突然跟她聊这个,白清泠倒是并不意外。

    林璟明刚走没多久,林意深就坐到了他曾经的位置上,蔺书琴当下看着波澜不惊,实则不知已经多么汹涌。

    她低眉顺眼地听着蔺书琴说话,就听女人轻叹口气:“阿璟在的时候,把你带到林家,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还有你的工作室……全都是阿璟带给你的,他是我的儿子,他爱你,我当然也会爱屋及乌。”

    “你爸那边现在咱们是指望不上,以后就得是我们两个女人相依为命了……”蔺书琴说着,伸出手握住了白清泠的手,修剪得光滑的长指甲在她掌心微微嵌入,触感仿若圆钝的刀片,“你的工作室也快要开门店了,那可都是你的心血一点一点堆沙成塔堆起来的,在这个节骨眼,你可千万不能行差踏错,知道吗清泠。”

    闻言,白清泠低下头去跟着蔺书琴一起笑了笑,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微微紧了紧。

    “我知道的,妈。”

    蔺书琴很满意白清泠的反应,抬手亲昵地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妈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要不然阿璟也不可能爱你爱到这个程度,好了,去忙吧。”

    客厅的灯和窗帘很快都被拉开,外面漫天的霞光映了进来,一切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样子。

    厨房里,刘阿姨和厨师两个人已经把食材预处理得差不多了,见她进来,压低了声音说:“今天老先生打电话回来说要在家里办家宴的时候,夫人的脸色可难看了。”

    那当然了。

    之前在家里办家宴庆祝,可是林璟明的特权,是属于林璟明一个人的荣耀。

    而现在,不光这份荣耀落到了林意深身上,林青山还邀请了几位公司高管一同参加。

    这代表他不光是在告诉蔺书琴,更是在告诉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今时不同往日,林璟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可以说是每一刀,都割在了蔺书琴的心尖上。

    “刘阿姨,你把炖汤的料先放进去。”白清泠没接话,只低着头忙自己的事情,“客人应该快到了,我来泡茶。”

    “哎哎,好。”

    很快,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白清泠透过厨房的窗,看见林意深的车缓缓地驶入车库。

    没一会儿,客人们如约而至,林青山果然在客厅唤了句:“清泠,泡茶。”

    白清泠应了声好,循声望去,就看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走进来,清一色的西装革履,只有林意深把外套挂在手臂上,单着白色衬衣,银色镜框闪着清冷矜贵的光泽。

    白清泠看了眼自己的掌心,上面还留着蔺书琴刚捏出来的指甲印。

    今天蔺书琴这番话,刺耳归刺耳,但有句话倒是说得很对。

    “我最近特别爱喝这个,你们尝尝看,要喜欢就装点带回去,不要客气。”

    林青山坐在主位上,满意地看着儿媳端着托盘走出来,弯下腰一杯一杯地将茶送到客人的手中。

    白清泠今天还是一身长裙,莲藕粉色,极为温婉,走动时裙摆仿佛荡开香气,给茶水也增添了一分柔软风味。

    选择大于努力。

    “小叔。”

    她依照林家不可僭越的长幼次序挨个奉茶,最后才到林意深面前,玉白的掌心托着杯底,双眸中一片湖光山色。

    “谢谢嫂子。”

    林意深伸手去接,女人的手指就在交接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拂过他的手背。

    微凉,触感细腻。

    仿佛蜻蜓短暂的停留。

    林意深抬眸,就看白清泠朝他微微一笑,起身拿起托盘朝在场所有人礼貌地躬了躬身,转身往厨房走去。

    她已经重新做出选择了。

    12.

    录像、照片

    自白清泠进门后,林青山一般有这种小规模的宴请,就喜欢办在家里,一是因为有白清泠这个儿媳妇亲自下厨,显得有诚意,二是可以拉近距离,联络感情。

    一行人在客厅互相寒暄的时候,蔺书琴逐渐插不上话,便只能静静地坐在旁边听。

    这些年她很少再去关注生意上的事情,对于当下的商业局势早已失去了洞察,此刻听着丈夫与公司高管们侃侃而谈,心逐渐发空,目光也跟着没了方向,无意间落到林意深头上,就看男人抬眸迅速迎上了她的目光。

    蔺书琴最讨厌的就是林意深这双眼睛,小的时候就透着一股令人恶心的倔强,长大之后眸色深了不少,情绪也藏得重,一眼望进去,只觉得阴冷森寒,叫人不自觉地心生退意。

    尤其今天,大概是她情绪过重,即便当下林意深只是面无表情,如一口无波古井般坐在那看着她,蔺书琴也觉得林意深的目光已然充满了嘲弄色彩,仿佛在笑她的黔驴技穷,拿他毫无办法。

    蔺书琴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怪林青山的冷血,林璟明才刚走多久,就扶着私生子上位。

    但蔺家现在还指着林家输血,她跟林青山是一句大声的话都不敢说,只能把这股恨意转嫁他人,当下看着林意深平步青云,真是如坐针毡,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青山,我忽然有点头晕……”

    林青山正在跟别人说话,被打断只觉不耐,冷着声音道:“那你上楼去休息一下吧,等下让阿姨把饭给你送上去。”

    蔺书琴走后,很快家宴开席,一张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席间氛围一直不错,一群男人聊完林青山林意深父子,又夸了夸蔺书琴的大度能容,最后才将话题带到白清泠头上。

    “林董您这个现在可是真幸福啊,有个这么好的儿媳妇。”

    “是啊,清泠能有这种手艺,是真不容易啊。”

    闻言,林青山笑了笑,半开玩笑似的说:“下次见到南坚,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南坚,这个名字白清泠还是几年前看财经频道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这两个字。

    她不是一个美满家庭中出来的孩子,小时候父亲始乱终弃,将她们母女俩抛下,在此之后母亲常知冬就一直带着她辗转于各个男人周围。

    这些年她叫过无数人爸爸,却是直到六年前,她上了大一,母亲常知冬才真正嫁给当时已经出任临广集团CMO的南坚,做了他的续弦。

    只是虽说南坚也是一个集团的高级管理层,但和林青山这种亲力亲为经营自家公司的不同,南坚是由临广股东聘请负责集团运作的职业经理人,和林家这种经营家族企业的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谁都看得出这场婚姻,无异于是南坚借这个便宜继女的名义高攀,但林青山当时生气归生气,两害相权后还是决定取其轻,就顺着这个由头退了一步,让她进了门。

    这些事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饭桌上这些人心里自然一清二楚,所以没人特地去提,这话当然也只有林青山能说。

    白清泠跟着笑了笑,站起身来:“我的西米应该已经煮好了,我去看看。”

    那可能是林青山这辈子第一次在小辈面前退让,所以至今还在耿耿于怀,偶尔就会拿出来点白清泠一下,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

    “太太,您怎么又进厨房来了,锅里的东西我看着呢!”

    厨房里,刘阿姨还在正在预处理刚才从桌上收下来的部分碗碟,好方便放进洗碗机里,见白清泠进来,有些意外道:“刚在桌上照顾他们半天,好不容易能坐下来,怎么也不好好吃上几口饭……”

    “没事,刘阿姨。”白清泠打开冰箱门,拿出一袋芒果,“只有我一直在忙,才能显出爸这场宴请的诚意。”

    过了一会儿,白清泠便带着她做好的杨枝甘露,从厨房里出来。

    一群老男人正喝酒说话聊得口干舌燥,见到甜品,自然相当买账,白清泠给高管们分完,才把专门给林青山准备的那一份端出来。

    她手拿着小碗,配好瓷勺,送到林青山手边的时候,还不忘让已经有三高问题的老男人放心:“爸,这份我没有放炼乳,您尝一点看看,要不喜欢就剩着,待会儿我来吃。”

    上了年纪的男人,能较劲的东西除了钱和权之外,就只剩子女后代。

    白清泠一句话,每个字都透着贴心二字,给林青山挣足了面子,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等桌上人都吃得七七八八后,大手一挥,道:

    “行了,谢谢大家今天百忙之中抽空来给意深庆祝,今天都早点回去休息吧,之后在工作上不要客气,多指点年轻人,他们还嫩着,需要挫折来历练。”

    直到林青山说出这句话,才意味着整场家宴走到终点。

    林青山直接回了书房,送客这件事情自然而然地便落到了白清泠头上。

    高管们的车就停在附近,白清泠跟在他们身后穿过花园,到门口等着他们的司机过来,挨个儿送上车,目送走远后,回到家里就看刘阿姨已经把桌面上的碗盘收拾干净,只是毕竟是家宴之后,碗碟量大,一两次洗碗机弄不干净,只能坐在旁边等。

    白清泠走进厨房,看刘阿姨正在打哈欠,便主动道:“阿姨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等。”

    “哎呀,这这这怎么行呢……”

    刘阿姨一开始还忸怩着有点不愿意,见白清泠很坚持地要她去休息,便一边笑着道谢一边走了。

    白清泠一个人坐在厨房,过了一会儿,听到楼上书房传来关门声,应该是父子俩的谈话结束了。

    两个人在书房门口分别,林青山直接进了主卧,林意深却没往房间走,而是径直下了楼,从玄关走到了花园里。

    白清泠看着他远远地在石板路上站定,掏出烟盒点了根烟。

    今晚月色很好,男人身上的白衬衣挺括整洁,衣扣与袖扣皆严丝合缝地卡在扣眼中,只静立于月下,便是一片光风霁月。

    白清泠想起刚才林意深坐在林青山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镜的关系,在不怒自威的老人身旁,显得极为克制内敛,尤其当他在听旁人耳语时,微微侧过头去,嘴角礼貌性地上扬,双眸却仍淬着冷色。

    让她特别想撕碎他这身文明的外衣,看他沦为野兽的模样。

    下一秒,那头林意深的手机震了一下,进来了一条新消息。

    嫂子:[照片]

    林意深随手点进去,就看照片里的场景应该是家里的卧室,顶灯温暖明亮。女人的手指逆着光,在镜头前微微张开,指缝间被光线包裹,填充,手指纤细得仿佛玫瑰伸开的花茎,作出握住的姿势,使得顶灯的光从她的指缝间透了下来。

    他回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当下,厨房里只剩她一人,米白色连衣裙被厨房冷白的顶灯一打,仿佛他头顶的月亮投进室内,留下一抹纤细的辉光。

    她看起来仍是那么正经,照常忙碌着手边的事情,即便感觉到他的目光,也只是抬头朝他温和地笑了笑。

    13.

    退让、触碰

    “清泠,你在厨房吗?”

    照片发过去,白清泠就看见林意深面无表情地按下了锁屏,同时蔺书琴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

    白清泠朝外应了一声:“妈,我在。”

    眼睛却继续看着窗外林意深的方向。

    香烟在他指间,伴随初夏风起,火光暧昧地明明灭灭,雾似的烟气从他口中散进风中,模糊了他的眉眼,叫白清泠看不清楚他当下这一刻的眼神,只能感觉到男人凉薄的目光,透过冷薄的镜片,准确地落在她身上。

    蔺书琴很快走进来,再找不到傍晚时的跋扈,面容语气皆是疲惫:“冰箱里还有什么?你给我煮一碗蛋酒吧,我突然很想吃。”

    “妈,怎么了?”白清泠看着蔺书琴眼底布着红血丝,语气很淡:“你身体不是不舒服吗,现在好点了吗?”

    “好什么,你爸他简直是想气死我。”

    蔺书琴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余光就看见花园里走远的人影,千言万语又给噎在了嗓子眼儿,化作一句:“煮好之后送到家庭影院来,我看会录像。”

    白清泠也顺着蔺书琴的目光看了一眼,就看刚才林意深所在的地方,只剩一片月色。

    蔺书琴走后,没过一会,玄关传来了关门声。

    白清泠从厨房走出去,温和地唤他:“小叔,你有空吗,能不能过来帮个忙?”

    厨房里,洗碗机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机械的水流声闷闷地充斥着整个厨房。

    林意深走进去,醪糟的酒味扑面而来,白清泠熟稔地给电磁炉关火,从旁边拿了套干净的碗勺放在托盘上,看向他:“刚才妈说想吃蛋酒了,我这边还要处理一下晚上的碗,能麻烦你给妈送过去吗?”

    “好。”

    男人刚是站在自然风中抽的烟,身上只有很淡一点烟味,他单手拿起托盘准备往外走,就听白清泠又叫了一句:“对了,小叔。”

    “嗯?”

    “碗就先留在那没事,托盘到时候记得拿回来。”

    他回头,白清泠笑容温驯,双手交握在身前。

    客观地说,她的手确实很漂亮,手指纤细修长,指关节不太明显,使得整个手部线条都相当轻盈流畅。

    他微微颔首:“好。”

    走出厨房,林意深走到地下一层,在家庭影院的门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女人说了声“进来”,才转动门把。

    推门而入的瞬间,里面的尖叫和喧闹便一下如奔涌的海浪般将他淹没,投影布上一片蓝天白云,教堂的尖顶在俯视角仿佛通往云端的另一头,教堂门口是用当天早上空运过来的新鲜玫瑰花瓣铺成的花路。

    花路的尽头,穿着新娘礼服的白清泠从婚车上走下来,洁白的头纱下一张圣洁而美丽的脸,顷刻间便让全场所有的鲜花都失去了颜色。

    镜头紧跟在她巨大的拖尾后,跟着她一起缓步走向已经等在教堂里的新郎——流程上是这么设计的,但林璟明早已迫不及待,便直接从牧师的面前转身下来接她。

    “OMG!这个新郎怎么这么着急啊!”

    “就这么几分钟也等不了是吧,嫂子你管管他呀!”

    旁边林璟明的发小顿时起哄地闹了起来,林璟明却一点也不在意,满脸春风得意地回话道:“等不了,怎么样?”

    说完,他便不管不顾,直接抬手掀开了白清泠的头纱,以一个绵长的深吻点燃了整个婚礼会场的气氛。

    “阿姨。”

    在家庭影院震耳欲聋的掌声与尖叫地欢呼声中,蔺书琴完全没发现身后就站着一个人,直到林意深开口,才按了暂停回过头,冷淡地看着他:“怎么是你,清泠呢?”

    “嫂子在洗碗。”

    画面正好就定格在两个人接吻的时刻,白清泠的手紧紧地抱着林璟明的脖颈,飘然落下的白色头纱将她和林璟明两人一起罩了进去。

    林意深把托盘放到蔺书琴面前的茶几上,“您先喝,喝完放在这,晚点我来——”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在大宅子地下室的最深处,封闭且独处的环境让蔺书琴内心的恨与恶终于再难掩饰。

    电子产品能把她带回林璟明结婚的那一天,能让她看到屏幕上儿子幸福的脸,听到他兴奋的声音,却永远也不可能让林璟明真的再站到她面前。

    想着,蔺书琴的眼眶微微泛起红来,看着林意深的眼神中只剩下刀尖般彻骨的恨意。

    而林意深面对蔺书琴露骨的憎恨,双眸却如一片结冰的湖面,毫无波澜。

    半晌,他朝蔺书琴扬起极为浅淡的笑容:

    “我八岁那次没直接摔死,您不就知道我命硬了吗?”

    蔺书琴闻言脸色一变,便再不作声了。

    从地下一层上来,厨房里的洗碗机已经停了,整栋大宅子从里到外,皆是一片死寂。

    林意深拿着空托盘走进去,就看白清泠已经把将残水擦拭干净的碗盘叠成了高高一摞。

    “小叔,回来得正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放到上面的橱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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