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架子前站了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每个人手里都拿了几个不同颜色的盒子,在很认真地对比挑选,还相互问身边的小伙伴们哪个最好看。林清竹选好要拿去陈逸家的水果后,也在展示架前拿了三个她觉得包装最好看的平安果。
苹果摆放在不大不小的透明亚克力盒子正中间,周围点缀了不少东西,有车厘子,可爱迷你的松果桂皮,白色铃兰花和小铃铛之类的。
盒子外面用带有英文字母的丝带绑起来,她选了三个颜色,一根酒红色,一根绿色,还有一根白色,三根都很有圣诞气氛,绑完精致又漂亮,很像生日蛋糕的造型。
付完钱,林清竹问收银员要了跑腿的电话,她叫了两个跑腿,其中两个送去桦誉广告给蓝禾和梁问夏,剩下的一个送去大学城给许知意。
都沟通清楚后,她将地址和联系方式留给了店里的店员,自己提着水果往陈逸家赶。
林清竹到的时候陈逸舅妈正在炒最后一道菜,陈逸来开门,见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坚果盒,下意识皱眉,“怎么又买这么多?”
“你接一下。”林清竹笑得眉眼弯弯,把手里的东西全都递给他,示意他快接着,“很重。”
再斜他一眼,开玩笑道:“你别吃,我买给舅妈吃的。”
陈逸好笑地看她一眼,接过后侧身让她先进来,把水果放在鞋柜上,打开柜门拿了双毛绒绒的女士拖鞋放在她脚边,还是粉色的。
林清竹挑眉,“给我买的?”
她昨天来的时候还没有。
陈逸点头“嗯”了一声,低头躲避开林清竹探究的眼神,愣是不敢再看她。
背过身,拿着水果先一步往客厅走,边走边说:“舅妈买的。”
没人发现他的耳廓逐渐染上一层红晕。
陈逸舅妈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见林清竹到了,眉稍瞬间染上惊喜,“小竹来啦!时间刚好,可以开饭了。”
林清竹朝她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就喊了句,“舅妈。”
喊完愣了一瞬,她昨天跟着陈逸喊舅妈时没想那么多,单纯觉得他舅妈人很亲切,脱口而出的,这会儿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但也不好再改口。
陈逸舅妈高兴地“哎”了声,心里乐得不行。
昨天见到这姑娘的第一眼她就打从心眼里喜欢,今早又听护工胡姐说这姑娘每天都去医院看陈祥兰,跟陈逸关系不错,好像还是高中同学,俩孩子可能有事,只是还没说破。
她心想人姑娘都叫“舅妈”了,这不就是最好的解释?她昨天就看出来陈逸喜欢这姑娘,眼神老往人身上跑,藏都藏不住。
将手里的菜摆在饭桌上,陈逸舅妈拍了拍陈逸的肩膀,给他使眼色,“你坐里面,让小竹挨着你坐,我跟胡姐坐对面。”
陈逸想说太刻意了,犹豫几秒后,起身去厨房拿碗筷,回来时自觉坐到了里侧。
林清竹没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将身上的包取下来放在沙发上,去卫生间洗手。出来见陈逸还在消毒柜那拿大家的碗筷,就趁着没开饭前去陈祥兰的卧室看了眼。
胡姐一个小时前给她喂过牛奶,这儿正睡着,她现在一天近二十个小时都在昏睡,清醒的时间很少很少,醒来也不过是无意识地嘀咕几句话,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陈逸舅妈的性格很好,属于自然熟的那类人,见谁都非常热情,她昨天一见到林清竹就拉着她说了好多话。
今天也是,在饭桌上一直打听她的情况,多大了?有对象吗?父母做什么的?像是想给她介绍对象,林清竹虽然不反感,但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最后还是陈逸制止了他舅妈,往她碗里夹了些菜,眼神暗示她别再说了,“舅妈,多吃菜。”
林清竹在陈逸家待到下午五点多,晚饭前走的。陈逸舅妈留她吃晚饭,她推脱说有事,跟朋友约好了过节。
其实没有,她只是觉得陈逸舅妈好像误会了什么,老把她跟陈逸往一块儿凑,聊天时每句话都往陈逸那带,她不喜欢。
反正她待在那儿也没事干,陈祥兰一直昏睡着,陈逸舅妈和胡姐聊的话题她也没兴趣,陈逸今天更怪怪的,异常沉默,比平时话还少。
她猜想,陈逸可能跟她一样,反感他舅妈明里暗里的撮合。
林清竹觉着,与其在那儿待着无聊,还不如回自己的公寓。
开车回家的路上,林清竹瞧见有家新开的甜品店排了好长的队伍,就她住的公寓对面那条街。
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步行出小区走到对面那条街,跟风凑热闹,也排队买了块儿那家甜品店的招牌蛋糕——海盐朗姆酒·红茶栗子巴斯克。
还有几天就是元旦,街上特别热闹,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灯却早已亮起。道路两边的树枝上,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和各种彩色的LED灯。
可能是因为节日的原因,大街上随处可见手里拿着精心包装过的平安果的小姑娘,或是手捧鲜花的年轻人。
被热闹的气氛感染,林清竹暂时不想回身后的公寓,就在小区外面的双人长椅上坐下,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
坐了一阵儿后,她感觉肚子饿,就打开蛋糕包装盒,取出里面的一小块糕点托在掌心,用塑料勺子挖了一勺放进嘴里,丰富的口感在味蕾炸开,最先能尝到的是酒味,其次是栗子和红茶味。
她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好久没吃甜品了,从第一口下去就停不下来,一勺接一勺的,很快就吃了大半,吃到最后有些遗憾刚才忘了买杯热饮。
大冬天的,只吃蛋糕太凉了,怎么也得配杯热拿铁暖胃。
风比之前大了起来,林清竹觉得有些冷了,加快速度,想着吃完蛋糕就回公寓去,埋头又挖了一勺,刚放进嘴里就听见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特定的铃声,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但又习惯性找虐似的,一定要看一眼。
把手上的叉子叉进吃剩的蛋糕里,摸出兜里的手机,看了几秒闪烁的屏幕后,闭了闭眼,又将手机揣回去,任由那声音响个不停。
那道铃声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布料,再融进周围热热闹闹的环境里,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林清竹却觉得很吵,很烦,像有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着她的心,不停地揉搓着,没完没了。
手机铃声只响了一次,停止后便没再响起。
声音消失后,好像世界都安静下来,不吵了,也没人攥着她的心了,但她也没觉得好受多少。
林清竹的情绪无端变得低落,她又不着急回去了,想再坐一会儿,将吃剩的蛋糕用手托着放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远处发呆。
不知道坐了多少,突然一阵儿冷风吹过来,吹落了很多树上挂着的枯叶,纷纷扬扬地掉落在地上,有几片还被风卷到了她脚边。
低头看着地上暗淡无光的枯黄树叶,腿往前伸,脚尖轻轻碰了一下,再把腿收回来,极轻地叹了口气。
上方突然有阴影覆盖下来,视线里也多出黑色的男士皮鞋。林清竹下意识抬眸望上看,看清来人时,瞳孔微缩,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梁成舟?
他怎么在这儿?
意外吗?是意外的。
但刚在感觉到有人靠近,心跳在霎那间加快跳动时,她好像就知道来人是谁。
第26章
我出国跟你没关系。
“叹什么气?”梁成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
心情很好的样子。
说完弯下腰把林清竹放在长椅上的围巾拿在手里,随即自觉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将手里给她买的咖啡递给她。
林清竹不肯接,
摇头拒绝,“我不喝,谢谢。”
梁成舟皱了下眉,
再次眼神示意她接着,
嗓音淡淡道:“你以前冬天最喜欢的,黑糖热拿铁。”
他还记得?
见她犹豫不决,
梁成舟屁股向林清竹那边挪动,坐得离她更近些。
直接伸手拿走她手上吃剩的半块糕点,端在自己手里,
再将纸杯塞进她手心,
“还热着,
想喝就喝,
不想喝拿着暖手。”
两人靠得太近,
衣服袖子贴在一起,梁成舟身上清冽的味道极具侵略性,林清竹还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明明两人都穿得很厚,
她却能觉察到他肌肤的热意,
而且这热意好像会传染。
她突然觉得身体很热,
浑身都开始不自在,咽了下口水,
不动声色地往右边挪远一点儿。
握紧手里的咖啡,跟他道谢,
“谢谢。”
“除了谢谢,你能跟我说句别的吗?”梁成舟看着她问,
下一秒似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对不起也除外。”
林清竹沉默一阵,还真说了句别的。
她掰开纸杯顶部的盖子,仰头喝了口,问出心底的疑惑:“成舟哥,你怎么在这儿?”
梁成舟已经对她的“成舟哥”三个字开启了免疫系统,没前几次听着那么刺耳。
一个称呼而已,想叫就叫吧!她高兴就行。
再说了,她喊得这么甜,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放松地靠在椅背,大刺刺地敞着腿,梁成舟偏着脑袋,懒懒问她:“我说路过,你信吗?”
他都这么说了,林清竹自然不信。
但怎么回答他?
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选择不吭声。
“怎么坐这儿不回家?”梁成舟又问。
有一对年轻情侣牵着手从他们面前走过,林清竹瞧了眼,又瞥向远处。
扬了扬下巴,轻声道:“今天街上挺热闹的。”
梁成舟顺着林清竹的目光看过去,远处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人牵着狗,有人在说笑,有人拿着手机拍照,有人站在路边等车。
其实都是些很平常的画面,每天都能见到,但他觉得跟以往有大的不同。
视线移回到她的侧脸,认同地“嗯”了声。
他们坐在一张长椅上,放下了旧时的种种,就这么悠闲地坐一会儿。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梁成舟语气随意地问。
林清竹一怔,握着咖啡杯的纤细手指不自觉蜷缩,思考两秒后说:“没看见。”
“骗鬼呢?”梁成舟当然不信,“哼”笑一声,“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毛病,是只针对我一个人?”
“不想接。”既然他想听实话,林清竹索性也不再费心想借口。
“为什么不想接。”
“不想接就是不想接。”
“总得有个理由不是?”
“没有理由,接不接是我的自由。”
“清竹。”梁成舟深感无力,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喉咙苦涩,“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当年他干了那么多混蛋事,让她对他的期待一次次落空,她从家里走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怎么可能不失望?
林清竹扭头,疑惑地看向他,对他的话一头雾水,“什么?”
梁成舟垂下头视线下移,看着自己左手中指上戴着的银色戒指,眼眶发热,右手拇指覆上去,用指腹细细摩挲戒指表面的纹理。
再开口,嗓音低沉落寞,“清竹,我知道你送我这枚戒指的含义,也明白你说要跟我做一辈子的家人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和明白的太晚了。”
“如果当年我没把你气出国,我们早就结婚了。”
林清竹愣了一瞬,也低下头看向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在看清他左手上戴着的银戒时,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原来那天她没看错,梁成舟戴的,真的是她五年前藏在送他的生日红包里的那枚。
可是,他……为什么要戴?
有再多的疑问她也不会开口问,因为那没意义。
梁成舟的回答只会是谎言。
就算他亲口对她说:“林清竹,我喜欢你。”
她也没有办法相信。
梁成舟不喜欢林清竹,这才是最真实的答案。
林清竹轻笑着摇了摇头,缓慢地说了很长一段话,“成舟哥,我出国跟你没有关系。不管我有没有出国,我们都不会结婚。”
“你不要总是对我有负罪感,觉得跟我发生过关系就是对不起我,我喜欢你你就必须要喜欢我,答应过我什么就一定要做到,牺牲自己来满足我的心愿才不亏欠我。”
哪怕心里波涛汹涌在翻滚着,她面上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波澜,嗓音镇定地说着,“不是的,你没有对不起我。不喜欢我,也不是你的错。”
“我们发生关系那天晚上是我非要缠着你,你一直都在拒绝我,而且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很多酒,只是一时冲动。”
“我以前年纪小,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赖,我只是害怕失去对我好的人,才会对你做那些事,说那些话,因为那时只有你对我好。”
“那个时侯我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对你从来都不是男女之情,我不喜欢你。”
林清竹说着喉咙哽了一下,眼眶发热到想流泪,她拼命忍住,咽了下口水才继续说,“成舟哥,你把我当亲妹妹,照顾我,保护我,对我好,我一直很感激你,谢谢你带给我的温暖。”
“在我心里,你是很重要的亲人,我不想看见你总为了我的事情烦恼伤神,勉强自己。我希望你像我一样,放下过去的事情,去找你真正喜欢的姑娘,跟她结婚,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你把戒指摘了,以后,我们以朋友的身份相处。”林清竹鼓足了勇气,把之前说不出口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她说谎骗他,是不想梁成舟老是背着对她的愧疚过日子。他这么好的人,就应该一辈子洒脱自在,不被任何人,任何事,特别是她,影响束缚。
梁成舟听得心口特别难受,又心疼又生气,他当然知道林清竹说的是假话,咬着后槽牙一直忍着没打断,是想听听她嘴里到底能说出些什么气死人的屁话。
听完只觉得这姑娘傻透了,傻得没边儿,是全世界最大的大傻子。
他当然不可能把戒指摘下来,也不可能跟她做什么朋友,更不可能按照她说的屁话做。
梁成舟将两只手都揣进大衣兜里,防止她伸手抢戒指,气得呼吸都急了几分,“林清竹,你别想骗我,我没那么好糊弄。”
“你要说你爱我爱得要死,我信,你说你不喜欢我?从来没喜欢过我?我脑门儿上顶着蠢蛋两个字?”
“对我不是男女之情?那是女男之情?”
“你放下了?你要真放下了会五年都不跟我联系?会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会躲我会看见我就跑?”
“朋友?你会跟我做朋友?就你那碰上我就跟蜗牛缩壳似的性子,你要跟我做哪种朋友?一辈子不见面的朋友?一辈子不联系的朋友?一辈子躲着对方的朋友?还是连对方在哪儿都不知道的朋友?”
“你叫我去找真正喜欢的姑娘?我真正喜欢的姑娘就在身边坐着,小嘴跟刀子似的,叭叭地说些气我骗我的屁话假话。她不愿意跟我结婚,甚至想躲我远远的,我怎么幸福?怎么快乐?”
“强迫她可以吗?把她绑去民政局可以吗?”
林清竹被梁成舟说得一愣一愣的,他现在嘴皮子可太溜了,她一时都不知道找什么话语反驳他。
毕竟……他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
只是,谁爱他爱得要死了?
他可真不要脸。
最让林清竹惊讶的,是梁成舟说,他真正喜欢的姑娘,是她?
不可能,太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