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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竟然敢先跑了!她要他好看!

    第49章

    陈简在白天的时候到了巴格达,她脑袋壳是很有那么一点没睡好后的痛楚的,但她没有多加休息,赶到了目的地。她逮住了几个基地的大兵去问承钰的消息,他们礼貌地跟她讲话,但却吞吞吐吐不肯跟她讲。

    她瞧他们模样,嗓子眼里冒火,恨不得一张嘴,飘出火星子将他们一个个给点燃了。

    但她面上却很是沉稳的。陈简抱了臂膀,眼刀子嗖溜溜在空气里打着转,一副不达目的势必跟你闹到海枯石烂的泼妇架势。那几人终是举了白旗,灰溜溜地将她领到了高个子的连长面前。

    几分钟后,她终于带着答案出来了。

    陈简望了周围一圈,没找到出租车,倒是被一个穿着棕色破夹克的男孩拦住了。男孩怀里捧了一大把碟片,一个劲地在她面前跳着窜着推销,说着不标准的英语:“碟片要不要?最新好莱坞大片……”

    陈简迅速架了墨镜,大跨步就要逃离推销男孩的追捕圈。走几步,她突然停下来,转身低头,墨镜从白色的鼻梁上滑下来,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

    小孩被她看得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她盯着那个男孩说:“给我找辆出租车,我买你的碟片。”

    又过了十几分钟,陈简坐进副座,拉上车门。给司机报了个地名。

    的士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这个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一条小型铁轨穿城而过。

    铁轨周围,是破败凋敝的黄沙色房屋,凹凸不平,砂砾满步的地面上,有一大包灰色布裹。裹布不远处,一辆军车停着,后备箱大敞,红帽黑色防弹背心的雇佣兵和灰扑扑的大兵提枪把人群往别处赶,空出以裹布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

    被驱赶的人群脚步杂乱,时不时有长满胡髭的男人和头巾下露出一双眼的妇女,踉跄走着的同时,把目光投向一处。

    那是军车处。

    大开的后备箱旁,承钰持枪站着,他一旁,黑人大兵眼神凝着,看着面前小型的显示频,手下的动作也没停,操纵控制仪上面复杂的细细短杆。

    他们面前,一辆履带式的机器人小车正摇摇晃晃地朝着灰色布包进发。

    据知情人报告,布裹中可能藏有炸弹。

    小车渐渐步履维艰地近了。

    机器人的手臂探进去,咯咯几下,机械地挑开外层。布裹散开,露出下面小臂粗细般的黑色弹药。

    一旁的拆弹专家走来,脖子一伸,探过去,骂道:“Shit!155毫米榴弹。”

    那个黑人士兵也心有余悸:“上帝啊,要是爆炸了,整个街区都得完蛋。”

    拆弹专家敞开手臂,做了个怀抱的姿势,比出前方的一片距离,补充道:“冲击波会照着那个方向冲过去,然后碎片会像伞开花一样落过来。”他收了手臂,喊承钰去拿四块炸药。四块,至少要20磅,他心里想。

    半天没动静。他瞥了眼,又喊一遍。承钰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依着去办了。

    黑人男撇嘴:“他这几天都魂不守舍。”

    炸药被装载在返回的小车上,机器人小车咯吱几声,又按照原路进发。履带与地面接触,颤悠悠趟过去。路遇一小片砂砾,小车使劲往前凑,凑不得,后部的一块散架。小车□□一声,不动了。

    黑人男:“……”

    他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说:“这破玩意是谁造的。”

    他说话的同时,承钰心里在想别的事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母亲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她干的?她真是厉害啊,厉害啊,骗了他整整六年。

    他勉强把心思打起来,从瞄准镜里观察四周。凋敝的房屋上,早已出现一只只异国的人头,麻木地望着此处。

    小车坏了,拆弹专家只好亲身上阵。他们两人把厚实的防弹服架起来,帮拆弹专家穿上,承钰拿起头盔,扣上他脑袋。拆弹专家嘿地一笑,自己把旁边的系扣给合上了,哒得一声。黑人男拍拍他肩膀,玩笑地说:“爆破工一号,准备。”

    专家像太空中行步的宇航员,厚实地被裹着,一步步地向包裹处走过去。他在防护面罩下沉重的呼吸声,透过对讲机,传入承钰和黑人男的耳朵里。

    “一百米。”

    “收到,一百米。”

    承钰和黑人男持枪警戒四周,气氛紧张而凝滞。他们要时刻注意着有没有拿着手机的当地人。

    恐.怖分子将手机安装在□□上,把手机连接外放喇叭或振动的线剪开,换成连通□□的引芯,当手机收到电话产生震动时,便会立即引起爆炸。

    “三十五米。”

    “你现在可是进入杀伤范围了。”

    专家打趣:“哦,宝贝,谢谢提醒。”

    黑人男学他:“我可就是干这个活计的,宝贝。”

    “OKOK。”专家蹲下身子,将掉了轮胎的小车和贴绑了红色引爆线的炸药捧起来,很好很好,没有掉线,他想。他继续走,走到炸弹处,放下,起身,一步步往回走。

    “二十米。”

    “够了吧你。”

    黑人男转了头找承钰讲话:“你说说你最近干什么去了,你是不是半夜里做那什么做多了?”

    承钰淡淡说:“没有。”

    他说话的同时不经意地转了头。目光中,一处被五颜六色布匹遮了半边脸的杂货店里,一个身穿白袍的络腮胡子中年人,手中握着一只红色手机。

    他脑中轰然一响,迅速向那处跑起来,同时举枪对准,大吼:“手机放下!”

    黑人男也反应过来,对着对讲机吼:“跑!”同时向着杂货店的方向追起来。

    专家一惊,穿着厚厚的绿色防弹服,拿出青年时代的速度疯狂跑起来。

    一切都是转瞬之间。时间与空间似乎在一刻凝滞,承钰的眼中,那个拇指按了下去。白色的袍子,在五颜六色的布匹中刺痛他的眼睛。

    轰——!!!

    出租车猛地在一个街口停了下来,陈简正闭目养神,被惯性向前一推,与此同时听到巨大的响动,她要说的话被硬生生阻断在嗓子眼里。

    她愣愣地将墨镜摘下。

    前窗割出的蔚蓝色天空中,一朵巨大的铅灰的缓缓腾起。

    第50章

    这是不可避免的,来苏水的味道总是令她想起那些逐渐衰败的生命。陈简在病房门前站了有好一会功夫了,推着小车路过的护士偶尔瞥一眼这个戴着墨镜,看不清脸面的奇怪女人。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可以面对破开的胸膛面不改色,可以一边看着显示屏,一边把手伸进肠胃翻找或者缝合,可现在她只能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有下了面罩的医生好奇心太盛了,走过来,来问她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陈简张张嘴巴,半响吐出几个字来:“没什么关系。”

    她抓了包,在别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出这间简陋的楼。走了有十分钟,右手边是一堵墙,下面是白色漆的,上面灰黄色的部分镂精美的纹,再往上旁边一点是清真寺巨大浑圆的顶,不高,上面顶着一个像避雷针的尖尖,圆体是青蓝色,一圈圈地抹着深蓝色和明黄色的线条。闭着的窗有祷告声传来。她站着听了一会,宗.教的的声音叫人心安平静。

    声音的停止的时候陈简心里头刚才一直萦绕的念头又钻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真是一团不详的云,黑沉沉,不吉兆,她飘到谁的身边,那人准要倒些霉,不是大霉也是小霉。

    旁边有出租车响了笛,她赶紧给人让开了,沿着墙根走,一边走,一边心里想:是不是她越是在乎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她越是在乎谁,就越会伤害谁?

    她又想:那她最好离着远远的。想着想着她鼻头酸涩一下,反正他们缘分已经尽了,他再也不会原谅她的。他就算再喜欢她,也是不会原谅她的了。但她也是不后悔的,她不为任何选择后悔,如果再来一次,她知道自己还会这么做。

    性格早已决定她的人生。

    #

    承钰是撞了幸运神的,他仅受到了爆炸余力的冲击,几乎没有落下什么大碍。殉职的拆弹专家静静躺在了包裹星条旗的棺椁里,他们为他举行了追悼会,然后,这座最后的栖息地会带着他返回遥远的祖国。

    承钰的问题出在心里上,或者说是精神上。

    他抬眼,望见临时建筑物白色墙面上贴着的星条旗,视线下移,是面前驻队心理医师眼角的皱纹,和下垂的嘴角。

    心理医师拿着钢笔在记录本上写字,抬头,推推眼镜,对他说:“你确定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你知道沟通才是我能替你解决问题的前提。”

    承钰说:“我觉得自己没有问题。”

    “那好吧。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立刻来找我。”

    “好。”

    承钰走出房门,眼前是这片国度惯常的黄色,死气沉沉的黄色。他想起拆弹专家生前经常开玩笑说,以后要来这里做绿化生意,一定能发财。他还说自己卖绿化,黑人问我呢,拆弹专家哈哈大笑,说你嘛,你就来给我剪草坪。

    承钰向来习惯于扮演一个沉默的倾听者的角色,他也向来不觉得他们那些随口的,有时带着颜色的玩笑话有些什么有意思的营养,他从来不接口,渐渐地,他们也习惯了他的缄默。但这时候,他再去想,这些话竟然清晰地全都浮了出来。

    人性本贱,失去了才知道回忆。

    承钰望向自己的手,掌心有交错细密的纹路,擦枪的部分生了茧。

    他从未放弃对音乐的训练,他有空便在桌面上按着指法,他甚至在当地寻到了一处楼去人口的房子,里面有被扔的到处都是的书,被雨水打湿了又被太阳照干,皱巴巴的。房子二楼正对着炸出大窟窿的墙面处,有一架老旧的钢琴,有些坏了。他用了好几个休息的时间,大老远来,把它修好了,又买了一块暗红的布匹盖上去。

    此刻那曾给他带来无数荣光的手,在不经意的颤抖。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自从他醒来开始。

    他的手偶尔会不经意颤抖。

    他知道这是心里的症结。每天晚上的时候,当他入了梦,有记忆的片段闪现,一帧帧循环往复地播放。他回到了最后的一刻,那惊心动魄的最后几秒,他一次又一次跑起来,耳边的爆炸一次又一次响起来,恐.怖分子的手指一次又一次按下拨通键。醒来的时候,他摸到自己放在被子外头凉冰冰的手。

    如果在那个时候,他就当机立断地开了枪,就算他的准头可能不够好,可能打偏,那是不是也有百分之几十击.毙的可能,意味着有百分之几十悲剧不会发生?

    他开始恨自己的手。真是恨呐。

    他有时会想:那是双空有其表,没有按下扳机的手。

    他也会想起陈简。他想起她的时候,是不分黑夜与白天的,是不以他自己的意志转移的。

    白天,他想起她,真是又爱又恨,念出这个名字,舌头像舔着刀片,割下去,一滴滴地淌着血。他对自己说,恨压倒了爱。可是他是骗不了自己的。

    晚上的时候他梦见她,不受控制的潜意识的梦里头,出现的全是她的好,她吹头发的样子,她朝他眨眼睛,她在冬日的暖气里裹着躲在被子里头,他去摇她,怎么摇都摇不醒,他要放弃了,她却突然大笑着跳出来,她抱住他的脖子像树袋熊一样把他压倒在床上,梦到她在晚上哭着醒过来,把他叫醒,迷迷蒙蒙地讲我好喜欢你啊又瞬间睡倒过去。

    他从梦里醒来,便睁着眼睡不着了。心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半冰冷,一半火热。

    #

    2005年这年的春天刚刚复苏的时候,陈简来到了苏丹喀什穆的国家机场。她是以志愿者的身份来的。她心里存着来个心思,一是多多少少自我奉献的精神,但更多的是逃避与自我放逐。

    第51章

    等飞机的除了陈简和秀一外,还有一名法国籍的助产士。

    他们是在早上九点到达机场的。陈简看到机场外围有一堆堆飞机的残骸,不知道是撞毁后还是退役后被拆除的。

    她在内陆航机的客运站买了一份英文报纸,

    随意扫了几眼,上面有关于伊战结束后首次多党参加大选产生过渡国民会议,

    并组建过渡政府的报道,和美国国内爆发大规模反战□□的彩色图片。

    报纸反面右下角,

    简短地提及巴黎发生的一起小规模火.拼事件,

    有受伤的华人,配的图片中,几个法国宪兵正拉起警戒线。宪兵的旁边,有一个模糊的轮椅的影。她凑近了看,觉得像那个人,

    再仔细看,

    又觉得不可能。

    办理心理托运的时候陈简接到恩一的电话。

    他问:“在哪儿了啊?”

    陈简望一眼澄蓝的天空,回答:“达尔富尔。”

    他们相互默了半天。

    恩一率先开了口:“你说你这人啊,

    你就不问问我在哪儿吗?”

    陈简依顺着他的话问了:“你在哪儿?”

    恩一说:“我在哪儿啊?巴黎。”

    电话那头的女人哦了一声。

    恩一几乎要笑出来了,

    她这是记仇呢,怕是早在心里把他反反复复骂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眼的很啊,真是小心眼啊,十几年了,也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子的,老样子。

    他又问:“吃过了没有?”

    “吃过了。”

    于是他也哦了一声,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说完他就将电话挂了。

    陈简握着电话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机和报纸一同塞进包里头。她抬头,面前的队流愈来愈短。

    恩一把电话推到一边,右手握住了被子,滚烫的,烫得他几乎一个哆嗦。他低头把深绿色沉浮的叶吹了吹,轻抿了一口,对身旁提着医药箱的女人说:“尾莲啊,不,爱子啊,你看我们商量下行吗,把换药的时间推迟一下。”

    爱子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看起来瘦且劳累,眼窝下有黑眼圈,侧面的轮廓更加瘦削了。她是不会被表象所迷惑的,她知道如果需要,这个男人可以如何对别人与自己狠下心肠。

    她垂眼,望见医药箱上的纯白,鲜红十字像淌着血,红红的光漫进她的眼睛。

    爱子想起十几年前,她的亲姐姐尾莲不幸丢了性命,得到消息的那天下午,这个青年来了,来向她父亲提出一个意见。她那时是很那么一点悲伤的,她在门外站着,脑子里是以前和姐姐一起的一些事情。门关了约莫半个小时,然后,门开了,她听见父亲哈哈大笑,说好好好。她看见父亲向她招手,她走过去,仰头望见父亲青色的下巴,又转头,看见那个青年沉静的清隽的脸,四目相对,青年向她露出一个微笑。

    父亲难得摸了她的脑袋,要她配合着演一场大戏。

    她是拒绝不了的。她从小被教育要绝对服从。

    戏的主角是她和那个她陪伴了有一段时间的姑娘。真是外表强硬,却心地纯善又轻信的小姑娘啊。她随便演了那么几场,对方就这么将她信了。

    一切都是在筹谋之中的,她随她一起逃跑,又舍己将她救了,把戏演活演圆了。小姑娘受不了,崩溃了,再也不逃了,成了心怀负罪,沉默试药的羔羊。她则被带走,刀片割在脸上。再睁眼时,爱子成了尾莲。

    而青年自此得到父亲绝对的信任。

    此刻,爱子将医药箱打开了,取出新鲜的绷带和药水,说:“不行,你什么都不怕,为什么要害怕换药。”

    恩一掀开上衣,露出腰腹,紧缠的绷带,他笑了,说:“谁说我什么都不怕,我怕死,怕老,还怕小姑娘缠着我哭。”

    爱子给他换药,边换边想:你既然爱护她,又何必伤害她。你既然伤害她,又何必再去爱护她。你这样对她,又狠狠瞒着她,她要是知道了,会如何恨死你,又会如何因为既爱你又恨你而不愿再想起你。

    她想起陈简,觉得真是可怜啊。半响,又漠然地想:我也是可怜人,又怎么去可怜别人呢?

    她把药换好了,站起身来。垂眸看到男人的脸。恩一摸了摸脸,笑:“你看我做什么?”

    爱子想起他绷带下伤口背后的官司。她向来对他讲话是不拐弯抹角的,“我觉得你命不久矣。”

    恩一听了,一愣,拍手大笑。笑停了,他指了她说:“我跟你讲啊,我小时候,我妈妈带我看了个算命的瞎子,说我附的是阿喀琉斯的命格。你别问我他一个中国乡村的算命瞎子为什么会知道古希腊神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但阿喀琉斯你晓得吗?”

    爱子说:“晓得。”

    恩一说:“你我都晓得,我妈妈那却不晓得的,那时我也不晓得。她就问了,瞎子告诉她阿喀琉斯是一个国家的很会打仗的家伙,是仙女生下来的,仙女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战无不胜,抓着儿子的脚踝泡到一个很厉害的河水里,泡着泡着这个姓阿的孩子就练成了‘金钟罩’,是不会死的。可是他的脚踝因为被他妈妈抓住,没有泡到,所以脚踝成了唯一的弱点。但他仍旧是很厉害的战神。我妈妈听了高兴得很。”

    爱子说:“你记得你妈妈?”

    恩一的笑停了。他抿一口茶水,留给她一个沉默下来的侧脸。于是爱子很识趣地退了下去。她去洗手间摁了洗手液,净了把手,又去房间看了十来分钟的《猫和老鼠》。她有点口渴,暂停画面,走出来,去讨水喝。她捧了水,抬眼看到恩一自己扶了轮椅,试图下楼梯。他动作是很娴熟的,可今天不知怎么得,他动作没拿稳,摔了下来,他跌落在地,震得一旁高高摆着的花瓶落下来。瓶子摔裂了,一片抹着色彩的碎片散开来,撞着割过他宽大裤摆下瘦弱□□的脚踝。

    一道细细血线。

    #

    陈简他们乘着四驱车去往营地。

    沿路有很多灌木和小草,路途崎岖不平,好在是旱季,不算泥泞。他们下了车,有赤着脚的孩童跑来,用生硬的英语向他们问好。司机告诉他们当地可以用电话,几个人摸出手机,都收到了信号。

    陈简把口袋和包裹全部翻了一遍,不见手机的踪影。她捏着包带想了好半天,想起排队的时候被人无意撞了下。

    她心里低低骂一声。

    营地是长方形,有守卫守着混凝土围墙,墙里是房屋,木搭或者砖砌,一半对一半。她进了屋子收拾东西,屋内是原始的泥土地,窗框长满涩涩的锈,一推,咯咯钝叫。

    陈简翻出只茅草扫把,扫一圈,捉出苍蝇、飞蛾、草蜢、蜘蛛无数,还有一只敏捷的小蜥蜴,被她逮了尾巴,睁大眼睛瞅着她。

    她捏着这可怜的小畜生,晃荡几下,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将它请出窗外。

    打扫完毕,陈简拄着扫把撑在原地。又觉得真是落寞。

    她望向窗外这片原始古老的大地,思想发了散,想到那时候,承钰跟她讲,以后头发白了,要学着卢梭,在湖边造一间屋子,不用太大,木头的,住下来,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单单做思想家。她就指了手笑话他,笑话好半天,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注意有几分可取的地方,便和他论起来。论着辩着吵起来,她觉得卢梭已经写出了《瓦尔登湖》,那他们就要另辟蹊径,住在山里头,以后写个《XXX山》,千万不能跟卢梭重复了。她当时咬了汤匙,说:“那叫拾人牙慧!”。他们在这方面达成了一致,又为在哪座山里隐居吵起来。最后承钰败下阵来,气得要死,还不得不举了白旗。她成了战胜的得意洋洋的小霸王,言笑晏晏地给他舀了一勺子汤水。最后他们讲好了,约定了,不要湖,山也不要了,到时候住到秘鲁去,她写一本《科尔卡大峡谷》,他为她谱只曲子,再做个序。他们和和睦睦地吃了饭,他祝她早日捧回诺贝尔在文学界占领一席之地,她祝他干掉莫扎特贝多芬然后流传千古。和平了没多久,饭后他们又为到时候用英文写还是用中文写战起来。

    陈简站在原地,觉得真是好笑啊,为这些个事情都能吵起来。她想着,怔怔落了眼泪。

    门在这时候开了,秀一走进来,说:“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面前垂着头的女人抬了脸。满是眼泪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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