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8章

    转去厨房倒了杯水,拿着杯子往客厅阳台走。

    学校给他安排的是最好的房型,最好的楼,整个教室公寓片区的最东面,站在阳台往下,能看到淮大老教授的那些试验田,再往远,是隔了围墙的校外。

    蒋司修站了会儿,低头看手机时想到还躺在他房间的人,搭在屏幕的拇指很轻地顿了下。

    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接起,温兰的声音传出:“你爸做噩梦梦到你们那儿着火了,非让我给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蒋司修嗯了一声,说了个没事。

    温兰松了口气,蒋建河几分钟前把她从梦中拍醒,一句两句把她说得也心里犯怵。

    “没事就行,”温兰道,“你爸那个老东西做什么梦不好,净做这些不吉利的。”

    话音落,又想起来:“你怎么还没睡,加班?”

    蒋司修无意多解释,顺着应道:“有点忙。”

    “忙也操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温兰提起劲儿,旧事重提,“马上就27了,女朋友都没谈过一个,搞研究搞研究,你能跟你的论文过一辈子......”

    蒋司修食指扣在手中的玻璃杯,微垂眸,皱眉打断:“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能每次跟你提相亲,你见都不见就把人家姑娘打回来??”温兰提起来这个就生气。

    那侧人没答话,温兰也知道是对牛弹琴,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嘀咕:“我回头让小黎说说你......”

    “行了,”那侧人再次打断,“她学习还不够她忙的,我自己没想法,不想结婚。”

    温兰气得咬牙:“谁爱管你。”

    -

    因为这场病,程轻黎一连蔫了三天,直到周五上午的专业课,她坐在最后一排,频频打喷嚏,终于确定,这场来势汹汹的肠胃炎——又转成了感冒。

    林艺琳抽了纸巾塞给她,小声:“你怎么回事啊,平时让你多吃点饭你不肯,这病怎么一个接一个。”

    程轻黎红着眼睛搓鼻涕,嗓子疼得不想说话。

    她想她可能是在蒋司修那里碰壁碰得太多,心郁成疾,身体才会这么孱弱,使着力又搓了下鼻涕,纸扔进垃圾袋。

    林艺琳瞄了眼讲台,看她一眼:“我刚看到段洋手里拎了药袋,不然我问问他拿的是什么药,给你要点?”

    最近流感盛行,八成也是感冒药。

    程轻黎头痛的难受,搓鼻涕搓太多,鼻头疼,眼睛也冒泪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林艺琳已经找了段洋的微信,发了消息过去。

    没多久,从前排同学手里传过来一个塑料袋。

    白色袋子,印着校医院的标志,里面有两盒拆开的药,一盒胶囊,一盒单支的口服液。

    程轻黎一手拿纸压着鼻子,另一手拨袋口看,眼神慢吞吞的,还没看清,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

    段洋:[胶囊一天三次,一次一颗,口服液每天早晚各一支。]

    段洋:[我寝室还有,这些都给你了。]

    两句话后还加了个猫咪笑脸。

    林艺琳侧过头,看到程轻黎屏幕上的消息:“这人还挺讲义气。”

    她知道段洋是程轻黎的高中同学,也知道两人高二分班就不在一起了,但段洋貌似念着同学情谊,一直对程轻黎都很照顾。

    说是在茫茫大学能遇到以前的同学不容易,有什么事会叫着程轻黎。

    但程轻黎反应一直不咸不淡,说和段洋不熟吧好像也还行,说关系真的有多好,好像也没有。

    能感觉到她是真的那种,没把什么男生放过心上,仿佛都是看过一眼便忘了名字的甲乙丙丁。

    林艺琳一时跑神,也奇怪,碰了碰程轻黎的手臂,压声看她:“你没想过谈个恋爱啊?那么多人追你...”

    从大一开学到现在,不夸张的讲,明着暗着对她表达过好感的两只手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

    程轻黎专注搓鼻涕,冷漠得被掘了情根似的,摇头:“没有。”

    林艺琳叹了口气,扯过袋子,照着说明书帮她插药,感叹:“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下了课,段洋从另一个通道绕过来,单肩挎着书包,走到程轻黎和林艺琳坐的这排:“还好吗?”

    程轻黎把药打包好,还给他,鼻音浓重:“谢谢。”

    段洋看到她要把药还给自己,推了下:“不用,我寝室还有,你拿着用。”

    程轻黎摇头,她不习惯欠人东西:“我等会儿自己买。”

    程轻黎很坚持,段洋也不好多说,接过药重新扔在了自己背的单肩包。

    段洋也很高,但比蒋司修差一点,白色的敞怀衬衣里是同样的白T,身上很浓重的少年气。

    林艺琳东西多,刚全部塞进书包从座位站起来,看了眼两人,两手一紧,把背包的抽绳拉好:“一起出去吃饭?”

    程轻黎无所谓,下午没课,但她回公寓也是一个人,外卖没什么好吃的,还不如跟林艺琳在外面吃点,再直接回去睡觉。

    段洋看了眼低头划拉手机的程轻黎,点头也应下来。

    三个人两个病号,能选择的范围一下缩小,最后林艺琳拍板决定砂锅粥。

    “东门小吃街新开的,我前两天在宿舍点过外面,还不错。”林艺琳倾情推荐。

    正值饭点,做砂锅粥的店人不少,林艺琳眼尖,遥远看到最里面的空位,拉着两人进去。

    进门坐进位置,林艺琳从一旁架子上拿了菜单,圈了自己想吃的,再把单子递给程轻黎和段洋看。

    程轻黎难受得说话都没劲,随便瞄了一眼,选了个皮蛋瘦肉粥,扬了扬手,示意段洋挑。

    店新开业,服务态度好,上菜速度也快,坐下没十分钟,三人的砂锅粥和林艺琳点的小菜全部端上来。

    程轻黎已经不知道今早第几次搓鼻涕,纸扔进桌子下的垃圾筐,按了按眉心缓解头疼。

    刚拿了勺子准备舀粥,手机亮了下,她放下勺子拿过来看,是蒋司修问她中午怎么吃饭。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酸得睁不t?开,随手调了相机模式,对着桌子上三个砂锅照了一张,发给蒋司修。

    相机抬得高,入镜的不仅有桌子上的砂锅,还有坐在她对面的段洋。

    没拍到段洋的脸,只拍到他上半身和他伸过来帮程轻黎放筷子的手。

    程轻黎真的是难受得糊涂了,段洋伸手过来时碰到了她的手背她都没注意。

    蒋司修早上出门早,但也听到了另一个房间程轻黎一直在打喷嚏。

    中午提前从实验室回来,用蒋建河前两天送过来的排骨汤炖了粥,此时粥在高压锅里,还有十分钟好。

    他身上依旧是爽利的白衬衣,此时单手撑在流理台面,捡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消息。

    消息上程轻黎说在外面和同学吃饭,另外还有一张照片。

    蒋司修看了两秒,目光落在男生盖在程轻黎手背的那只手上。

    7.20黄粱

    只是两秒,蒋司修移开视线,扫了眼身前开了盖子的锅,白糯软烂的米和排骨玉米混在一起,香味飘散出来。

    半晌,他关了高压锅的按键,眼神重新落回手机屏幕。

    刚那两条消息后,程轻黎没再发多余的过来,可能是在吃饭。

    也怪他,没有提前跟她讲让她回来吃。

    思考了两秒,打算交代她下午回来把药吃了,再拿起手机时平白无故地又扫到她刚发过来的那张照片,眼眸微顿,手机再次放下了。

    没再管锅里的粥,拿着手机转身出了厨房,抽开椅子,在餐桌旁坐下。

    他过来时间不长,房间里没拉网线,自然就也没有专门整出来一个书房的必要,如果哪天工作没做完,回来还需要办公,基本都是在餐桌上完成。

    现在也一样,笔记本电脑平摊在桌面,柔和的光线散在男人脸上,唇角平直,周身一种难掩的冷漠淡然的气质。

    半个小时后,公寓门传来钥匙拧锁的声音,程轻黎胃口不好,没吃几口,小店人多又热,她闻着味道想吐,就干脆跟林艺琳和段洋说了声,提前回来了。

    进门,肩上背的包随手扔在架子上,换掉鞋,没想到蒋司修也在。

    她懵了一瞬,开口说话时还带着鼻音:“你怎么回来了?”

    蒋司修处理完学生发来的一组数据,把不符合标准的截图发过去,让他另做一组对照:“东西忘拿了。”

    程轻黎脑子昏着,根本没把蒋司修回来和自己生病联系在一起,哦了一声,绕到厨房想拎水壶烧水。

    大概是她发出的动静吵到了还在办公的人,男人手上敲字的手没停,出声提醒:“保温瓶里有烧好的水。”

    程轻黎闷咳了两声,哑着嗓子说了声好。

    蒋司修皱了皱眉,片刻后,还是放开鼠标起身,往厨房的方向去,从头顶架柜拿出药,转身放在岛台上,继而两步走到程轻黎身旁,拿了她手里的壶和杯子,代替她帮她倒水。

    他下巴点了下桌子上的药盒,声音听不出情绪:“看一下需要吃多少,把药吃了。”

    程轻黎被他隔开,被迫站在一旁,此时靠着岛台凝着他的动作,如实道:“刚在外面吃过了。”

    “同学给的药。”她补充。

    “同学?”蒋司修把倒好水的杯子放下,转头看她。

    程轻黎没注意他轻蹙的眉心,拿过杯子,吹了两下喝水:“刚一起吃饭的同学,他也流感,就把药给我了。”

    蒋司修想到刚刚的照片,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哪个同学:“都流感还坐一起吃饭,不怕交叉感染?”

    程轻黎觉得蒋司修这训话无缘无故,来得没什么道理,两口把杯子里的水喝掉一半,抬眸看他,几秒后,憋出来一个:“你管我。”

    说罢杯子一扔,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真是越来越像长辈了,不就是个哥哥吗,不知道的以为是她爹呢,她就吃,她明天还去吃。

    吃完还给他发照片,一个人点两个砂锅粥。

    杯子被程轻黎扔得在桌面晃荡了两下,没喝完的水洒出来一些,蒋司修瞧了一眼,片刻后,水倒掉,杯子洗过,重新扔回架子上。

    莫名又跟蒋司修生了气,程轻黎回到房间,衣服一脱冲了个澡,不管不顾地上床睡觉。

    多亏中午吃的那顿药,一觉醒来精神舒爽了不少,翻身打了个哈欠,挤了两下眼睛再睁开,是真的清醒了。

    手机摸过来刷了会儿社交软件,再看时间,发觉肚子有点饿,早上中午都没怎么吃,这会儿五点,不饿才是不正常。

    躺在床上又缓了几分钟神,掀开被子下床,从卧室出来往厨房去。

    因为她在,这公寓的厨房储备了很多吃的,零食水果蛋糕,还有前几天她在便利店买回的熟食鸡胸肉。

    打开冰箱找了找,目光所及的东西都不太想吃,思考了两秒,从冰箱柜门上拿下来两个鸡蛋,打算煮两个白煮蛋。

    洗过鸡蛋走回灶台前,有些惊讶高压锅是打开的。

    里面没有东西,但有水迹,貌似是中午才用过。

    程轻黎有点奇怪,她以为蒋司修是在食堂吃的饭,而且就算他回来吃,也很难想象他会用高压锅给自己煮什么东西。

    他能做饭,都是被她“逼”的。

    瞧着锅沿的水晃神两秒,她抬手,把打开的锅盖压上了,无关痛痒的小事,她不想琢磨这么久,她才不想管蒋司修是脑子抽了给自己煲了个汤,还是单纯的无意中溅了水在锅上。

    煮了两颗白煮蛋,又从冰箱旁的架子上拿了盒牛奶和一袋咸菜,就这么对付着吃了两口,感觉没那么饿了。

    桌子收拾干净,想了想,又回到厨房,找出中午被蒋司修扔在岛台的药,倒水,看说明书,吃了对应的剂量。

    一切弄完,拎了条被子倒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游戏,不到晚上八点,蒋司修从外面回来。

    听到门响,程轻黎往玄关处瞟了一眼,然后视线收回,重新落在手机屏正在进行的游戏上,继续装“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哑巴。

    她觉得自从自己跟蒋司修说完喜欢他之后,这个人越来越怪了,不是训她就是训她,还是训她。

    烦死人了,她是想跟他谈恋爱,不是想让他当活爹。

    蒋司修提着的袋子放在餐桌上,也扫了不远处躺在沙发上当死尸的人。

    刚蒋建河来了一趟,大包小包地送了家里阿姨包的馄饨和饺子。

    自从程轻黎来,蒋建河隔三差五就要绕来一趟送东西,不知道的以为程轻黎是他和温兰的亲闺女。

    温兰原话“他饿着可以,但小黎不能没吃的”。

    “祖宗。”蒋司修手磕了下桌板,喊沙发上的人。

    程轻黎正点攻击键的拇指顿了下。

    蒋司修极少用这种语气跟她讲话,大多时候都是年上者的家长形象。

    眼看着屏幕上的怪死掉,程轻黎在心里叹了口气,左手从横着的手机松下来,揪着被子低眼往厨房看,又软又不服气的声音:“怎么了?”

    三个字说得恨不得翻个白眼儿。

    蒋司修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也知道是在叫她?

    他拨开白色塑料袋的袋口,确认了里面放的东西,随后提起来走到冰箱前,拉开下层的冻柜,把馄饨和饺子分开放进两层,语声很稳,不带任何起伏:“这两天过了你回家住。”

    程轻黎另一手还举着手机,搭在手机框的食指微蜷,目光黏在弯腰在冰箱前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他背脊挺拔,像棵松树一样,总是很直,即使穿最普通的白衬衫也很好看。

    程轻黎吸了下鼻子,收了视线回来,两手拇指重新按在手机屏,操控游戏里的小人,没说话。

    蒋司修把最后一个打包好的食品袋塞进冰箱夹层,柜门关上,重复刚刚的话:“这周末开始,回去住。”

    一连两遍,程轻黎没办法再当做没听见。

    因为流感,嗓子像刀片划过一样疼,她咽了下嗓子,嗓音沙而哑,明知故问:“哥哥还是我?”

    蒋司修收拾台面上扔的药盒,看了眼少的支数,确认程轻黎吃过,回答她:“我忙,必须要住学校。”

    “所以就是你在学校住,我在家住,老死不相往来呗。”程轻黎怼他。

    即使是以前,蒋司修其实也没怎么吵过她,大多时候都是她不满管教,撒娇生气耍赖的招数都用一遍,在蒋司修这里达到目的。

    “我没这么说。”不远处的男人从厨房出来,调子依然平,死人语气。

    程轻黎气死了,他这个性格应该去寺庙做和尚,没准干不了几年就能成大师方丈,当什么老师!

    “你就这么说了,不然你赶我回家干什么?”程轻黎看他,“我从家过来,一来一回要一个半小时。”

    “正好让你早起,一天到晚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你以为都是你,鸡没打鸣你就起了,你属相改成鸡算了。”

    “程轻黎。”

    “听到了!”程轻黎掀了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被子卷了卷团到怀里,抱起来往卧室走,“t?知道我名字好听,也不用天天叫。”

    没几秒,她走进卧室,砰一下把门合上,两步往前,怀里的被子和平板一股脑丢在床上,两手叉腰,胸口剧烈起伏。

    猛吸了两口气,别过脸,手背擦了下眼角。

    她当然知道蒋司修怎么想的,分开点,别总整天呆在一起,她就淡了心思,不喜欢他了。

    神经病!他根本就不懂!

    卧室里传来叮叮咣咣翻箱倒柜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急了,在收拾东西。

    蒋司修坐在餐桌边,手里的笔一扔,无意捡了手机过来,划了两下,目光又停留在程轻黎中午发给自己的那张照片。

    尽管没有照到脸,但还是能轻易看出是个和她同龄,气质很干净的男生。

    看了两秒,眸光偏开,手机按灭,略显烦躁地丢在桌子上。

    十分钟后,卧室里拆房子的声音终于停了,如有所觉般,蒋司修偏了视线,看过去。

    下一秒,卧室门打开,程轻黎身上换了衣服。

    短到不能再短的白色吊带,下面是同样的白色短裤,是个睡衣,但不是什么布料太多的正经睡衣。

    蒋司修脸一黑:“程轻黎!”

    程轻黎也生气,根本就不带理他的,两步跨到客厅中央,弯腰捡遥控器把电视打开,另一手拨着手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