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最后一个好心人说“希望能盼着点好，别总是死啊死的”。不过今天的臭味比她前两天刚来这里时轻一些，不知道是窗户外的垃圾被清了，还是今天天气比较凉，外头的臭味没有散发出来。
外头的声音渐行渐远，她起了身，从衣柜里翻出了一身还算完整的衣服，抹黑换好，然后推开大门走出去。
刚走出门，她才发现这栋楼不仅是屋里头狭窄，屋外也十分狭窄，小小的过道，走路的人稍微胖一点，都需要侧身才能通过。
再加上一些人家门口还放着痰盂，走路更要小心翼翼，这要是一不小心把痰盂揣倒，估计要成为整栋楼的公敌。
不过这身体瘦小，走在狭窄的过道中反而极为顺畅，期间还有人跟她打招呼。
喊她“佳琪”。
这也让她从新马甲的记忆里挖出了完整的名字——温佳琪。
她冲人笑笑，走下一层又一层的台阶，总算来到了一楼，看到了一楼外的情况，也让她确信，这环境大概率是在香江。
毕竟现在的内地，并不会有随处可见的自行车，也不会有时不时从同样狭窄的道路上开过的小汽车。
以及推着小车、挑着担子四处叫卖的小摊贩。
确认这一点，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也跑太远了，她以为新马甲也还是会在内地，没想到会落在还未回归的香江。
自由是自由，但这时候的香江可不安全。
难搞。
第037章
还是鸡蛋
除了不安全之外，唐园出现在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语言。
北方方言还容易学，时间久了就算不刻意去学，也能自然而然带上口音，粤语却不同，这种语言跟普通话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发音，听不懂更说不出，勉强靠着新马甲的大纲记忆能稍稍听懂一些，距离她发出标准音也还有很远的距离。
也因此，她不敢走远，只是在附近十几米范围内走动，偶尔也会停下来听一听人家的对话，试图从中学到写她能快速发声的词汇。
但就算能学，她依然要在短时间内当一阵半哑巴。
希望这回不要再被当成傻子了。
转了一圈，她对这时候香江的物价多少有了一些了解，这时候就算是最普通的工人，每个月工资都能有几百到上千，稍微体面些的工作，能有几千工资，甚至是上万工资。
这也使得香江的物价要比如今的内地高出不少，路边小饭馆贴着的价格，一份最基础的炒饭要四块钱，荤素搭配的套餐是七块钱，就算省着点吃，稍微有点肉和菜的饭，也要五块六块。
一天三顿，吃的省一点，就按十块钱算，一个月光是吃饭的开销就要三百块。
房租五十块。
这样一个月大几百块的工资，每个月能省下三四百块。
这是在有工资的情况下，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工资。
锅炉房那份固定工作已经把她困在那里，这里再找一份固定工作，不说她自不自由的问题，而是她一个人确实是没办法干两份工作。
走动的时候，她还需要时不时停下来，回到唐园的身体里看火，顺便翻动手上的小学课本。
如今她的小学课本已经从三年级课本换到了四年级课本，都是小学课本，但好歹高了一级，她不说，没有人知道她学的怎么样，但至少都看到了她换书这件事。
这样一来，真等哪一天她需要写字或者是做些别的事时，不会有人怀疑那件事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一辈子那么长，她不能真以“傻乎乎”的状态过一生。
又走了一会儿，总算是让她找到了在这里挣钱的方法，说起来还是老路子——卖鸡蛋。
目前国内鸡蛋八分钱一个，而这里的鸡蛋是四毛钱一个，只要她卖出十个鸡蛋，就能买到一份午饭，不过她并不需要吃这里的午饭，这笔钱可以省下来。
至少得把房租钱赚到。
刚这么想，她回到住处，就被人拦住，对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意思就是还有几天她就得交房租，如果不交就只能离开。
离开这里去哪里？
还跟“小芳”一样设个临时住处吗？且不说能不能设，就算能设，这里的环境跟内地还不一样，这里越偏僻的环境越危险，而热闹的地方，她凭空从空荡荡的地方出来，随时都会被人看到，同样不安全。
她点了头，再通过狭窄的过道和楼梯回到楼上。
楼道内并不完全漆黑，头顶有一扇玻璃窗，将室外的亮光引了一些进来，她拿出钥匙开门，进了屋里看到更黑的屋子，不死心地摸到了门边的拉绳，拉动几次，头顶的灯泡都毫无反应。
在攒钱付房租之前，她还要花钱买一个灯泡。
反手关上门，她来到床上，通过床上的“通道”，回到游戏空间。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她这段时间并没有急着卖鸡蛋，陆陆续续攒了几十个鸡蛋，今天正好拿出去换钱。
她进了木屋，从角落里翻出逃离乡下时带出来的包，这个包陈旧破败，上面还有许多补丁，从她在机械厂定下后，又从唐建国手里薅到了一个新包，这个包就剩了下来，正好今天拿来用。
她往包里放了二十个鸡蛋，背着包离开游戏空间，翻身下床，又从狭窄的过道下楼去。
走到楼下，她按着刚刚探索到的路线，往附近的一个小市场走去。
这里的交易不像如今国内，需要隐蔽小心，不少人都是挑着担子，或直接骑着自行车、三轮车过来，车兜上的东西卖完了，就可以直接骑着车离开。
她不愿惹事，找了个不影响别人的地方蹲下，背着的包直接放在地上，露出里面的鸡蛋。
好在鸡蛋还是畅销的，她就蹲了一小会儿，就有人过来看，询问鸡蛋的价格，她没有多说，直接报了“四毫一只”。
这是她反复斟酌几次，才确定口音没问题的四个字。
对方跟她讨价还价，她还是坚持报“四毫一只”，直到人家妥协，在包里挑挑拣拣，找了最大的五个鸡蛋，丢下两块钱。
她收了钱，继续蹲客人。
大概是五个鸡蛋比较好算，之后来的客人也都是要的五个，直到剩五个最小的鸡蛋。
她没有等这五个鸡蛋的有缘人，而是起身回了屋里，再出来的时候，包里揣了三十个鸡蛋，整整装了一整袋。
回到摆摊的位置，她依然把包摊开，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刚刚卖剩下的五个鸡蛋，将它们放到了所有鸡蛋的最顶端。
这批鸡蛋的售价依然是四毫一个，不出意外，依然是五个五个销售。
也不出意外，她特意放在顶端的五个小鸡蛋，被剩了下来。
不过卖到最后的时候，这五个小鸡蛋中略大的那个被挑走，剩下一个更小的鸡蛋，又凑出了五个小鸡蛋。
她没有再卖，高兴地拎着五个小鸡蛋离开，这样好的工具蛋，可不能只用这一回，要不是这五个小鸡蛋，其它的鸡蛋还没有那么容易卖掉。
这一批她一共卖出四十五个鸡蛋，入账十八块钱，距离五十块房租，还剩三十二块。
明天就是她跟孙东和孙峰约好送鸡蛋的日子，这次一共过了五天，最近天气虽凉，但养鸡的地方保暖工作做的不错，这批送来的鸡蛋应该不少。
至于沈文玉跟曹婶那边，上回送鸡蛋来她已经把两人要的鸡蛋送去了，这次的鸡蛋她都可以拿来这边的市场卖，正好凑一凑房租。
背着包回去的路上，她路过五金店，想起今天卖鸡蛋的另一个目的，还是走了进去，花了四块钱买了一个灯泡。
价格有点贵，但她在这里语言不通，实在没办法讨价还价，就算买贵了也只能认栽。
刚回到住处楼下，就听到了一阵怒吼。
“八婆，再带男人返嚟畀我躝出去！”
与此同时，一男一女手挽着手硬生生从通道里挤下来，飞快通过差点聚起来的人群跑开，让唐园面露茫然之色。
什么出去？拦出去？应该跟滚出去的意思差不多吧？
有人从楼上下来，冲着跑远两人的方向啐了一口，随后看向唐园，热情地与她打招呼：“佳琪返嚟嘞！”
这句她能听懂，读音跟“回来啦”差不太多。
她笑着跟人点了点头，等对方完全走出通道，才通过狭窄的通道上楼，心想人体也算是“液体”的吧，这通道她一个人都走的艰难，刚才那两人居然能并排着下来，真是厉害。
再摸索着钥匙开门，她回到屋里，透过走廊那边的亮光，看到了头顶的灯泡。
好在这地方实在是不大，她直接踩在床上就可以摸到灯泡，轻轻松松就将灯泡换了上去。
可能是之前几次开关正好落在开灯的状态，灯泡刚换上去，屋子就亮了起来。
亮光吸引了门外来回邻居的视线，她下床关了门，锁上后回头看屋子里的情况。
这屋子现在是她一个人住，但在大纲记忆中，原本这里住了三个人，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块木板，每到睡觉的点，这块木板就会翻下来，贴在床上，底下再放上柜子，就是一整张完整的床。
但这并不是全部，底下的床是父母睡的，她身体瘦弱，都是在上面搭起来的架子上睡，不知道那些年怎么度过的，但这会儿她看着床上的架子，总觉得它随时都会塌下来。
这要是啥时候她从游戏空间里出来，床突然塌了，危险度可想而知。
正好这会儿亮了灯，屋里的情况都能看到，她站在床边，将上下里外的东西一堆一堆搬到了游戏空间里，甚至柜子里的东西也全部搬空。
直到屋子里剩下一张空床，她自己才回了游戏空间。
屋子狭小，东西却不少，算起来足足有七八箱，其中大多是一些零碎的东西。
破袜子、破鞋子、破衣服，就算以七十年代内地的眼光看，这些东西也都十分破旧，找不出一件完整能穿能用的。
还有一些锅碗瓢盆，原先一家三口住的时候，还会开火，当然不是在屋里，而是租用人家的厨房，一个月几块钱的租金，平摊下来怎么都比去饭馆里吃饭要划算。
而这些锅碗瓢盆没有很好的清洗条件，如今看上去都黑漆漆的，上面沾满了煤灰和油渍，这些东西一股脑全放在纸箱里，她打开看过，确定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把它盖了起来。
好在翻了一圈，也不是完全没有能用的东西。
至少还让她翻出了几块布，虽然上面已经泛黄，好歹不破。
还有一些旧书和旧报纸，应该不是正经花钱买的，大概率是收的废品，或者是捡的人家丢掉的东西，好在它们都被放在纸箱里，虽然外面满是灰尘，里面的书和旧报纸看上去却还好，她都留了下来，回头没事可以打发时间。
最后就是她这次收拾东西最大的收获。
一共翻出了十块五毫现金，足足五分之一的租金！
穷到让人心碎。
第038章
保温效果
锅碗瓢盆没有标记，都是基础款，她将这些收拾出来的锅碗瓢盆全放到篮子里，拎着篮子用小芳的身体出去，径直往废品站过去。
沈文玉见她过去，直接问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手里有好东西？”
“怎么不算好东西。”唐园拎着篮子走进去，让她看篮子里的东西。
沈文玉低头：“这些也是旧的？”
“旧的，但不是你想的旧，都是废品，”唐园笑着说道，在沈文玉遗憾的神情下，将东西倒出来，“我凑巧得到的这些东西，留着没什么用，你看能值几个钱，这里头还有不少完好的。”
东西从篮子里倒出，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露了出来，沈文玉的表情由遗憾变惊喜：“这还有个好锅，谁家这么奢侈，这样好的锅都丢掉不要了？”
“反正我凑巧得的，废品站收的吧？”唐园问她。
“收，这你放这，没两天都会被人淘换走，”沈文玉说着，想起什么，“对了，你那朋友不是缺东西么，我看这合适。”
沈文玉说的朋友，就是唐园自己。
她一想也是，直接找了一个合适的出来：“那这个单独放着，回头我朋友来，给她就是了，剩下的都给你。”
“成，那我给你算算。”
沈文玉算账的时候，唐园环顾四周，前几天她才来过废品站，这里并没有增加多少东西，不过看到角落的时候，她注意到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关注，沈文玉直接开口：“别看了，但凡能修，这玩意儿都不会到我这来，这东西送过来，要紧的一些零件都没了，最重要的你看看，那个链条，缺了链条，这东西就是纯纯的废品。”
链条的制作工艺相对复杂，甚至可以说是一辆自行车上最重要的零件。
而链条又是极难买到的，至少目前的国内不容易买到。
毕竟如今国内大多数机械都是手工制作，自行车根本就无法大规模量产，这也是购买自行车需要票据的原因。
工业票凑够数量可以买自行车，她这几个月厂里发下来的工业票，都被身旁的人用粮票布票换走，就是为了凑到足够的数量，换一辆让众人羡慕不已的自行车。
不过这是内地的现状，香江那边买自行车并不需要票。
不对……香江那边自行车的零件可能跟这边的自行车不匹配，这样的话就算她买来链条，也不能适配这里的破自行车。
要是她能做自行车生意，保管会比做鸡蛋生意更赚钱。
她思索的时间并不长，沈文玉算好账目，她很快回神，从她手里拿了废品回收的钱，临走之前没忘了说废话：“老样子啊，有好东西给我留着。”
“放心，不给你留着给谁留啊，”沈文玉冲她摆了摆手，“去忙你的吧。”
唐园这才离开。
回了游戏空间之后，她很快有换成新马甲的身份，再次来到漆黑的屋子里。
刚到地方，她就闻到了透过窗户缝隙传过来的气味，以及外头骂骂咧咧的声音，起身开了一条缝，发现了正推着垃圾车过来的人，以及地上散落开的各种垃圾。
窗户一开，气味更加浓郁，她立即关了窗，屏住呼吸迅速出门。
屋外的通道里气味比她开窗闻到的要淡一点，但这边几乎都是封闭场所，气味散不出去，那股子飘飘悠悠的气味同样令人犯呕。
她加快步伐下了楼，一直到走出楼，才开始大口呼吸，那一瞬间，甚至有一种又活了一次的感觉。
缓过神来，她开始寻找相关的店铺。
在废品站时，她刚刚放下通过维修自行车赚钱的想法，就想到了现在应该有不少东西是香江有，而内地没有的。
不需要特别高大上的东西，但目前内地大多数东西都需要票据，想要只花钱买到，在香江更合适一些。
她要的东西并不是很稀有，很快就让她找到，一卷塑料膜，一把剪刀。
塑料膜只能成卷买，再加上剪刀，一共花了她十块钱，加上买灯泡的四块钱，今天赚到的十八块钱，只剩下四块。
唐园抱着塑料膜和剪刀回去，屏着气息直接去了游戏空间。
她把之前收进来的破衣服全部找出来，用剪刀将它们剪成更小的碎片，避免上面有特殊的衣服logo，或者别的什么而出现问题。
剪成碎片的布料被她装进袋子里，随后她又将塑料膜剪了四分之一出来，装在篮子里，第二天早上，拎着篮子和袋子，去了约好见面的破屋里。
孙东如约而至，刚进破屋就看到了唐园面前的东西。
“这是……破布？咋这么碎？”
“好布料哪能到我手里，”唐园故意让他看见布料，主动说道，“我跟你做个交易，这些布料还有这卷塑料布归你，你看是多给我鸡蛋还是给我钱。”
“这能干啥？”孙东不懂这些东西的用途。
唐园便给他详细介绍了塑料布保暖，碎布保暖的知识：“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接下来你那儿的鸡下蛋肯定少，没准还能有冻死的，你拿着这些回去，不仅能避免冻死，没准还能让它们多下些鸡蛋。”
她说了一通好，但并没有立即要找他拿钱的意思，主动开口：“你先拿回去用，要是不行就不用给钱，要是能行，你肯定不能欠着我。”
“这可以。”孙东听的云里雾里，不妨碍他听懂了主要意思。
唐园便把碎布和塑料膜都给了他。
碎布本身就是穿不了的衣服剪的，她根本没花钱，塑料膜倒是花了钱，但四分之一也就几块钱，香江那边鸡蛋四毛钱一个，卖十个鸡蛋就能有四块，这四分之一的塑料膜直接就能抵掉。
但她相信这塑料膜真能用的情况下，孙东绝对会很愿意多给蛋。
“这次一共是一百四十个鸡蛋，我都带来了，”孙东把鸡蛋倒腾到唐园的篮子里，“还有十斤腊肉，这几天天气不好，没能晒好，还得芳姐你去处过。”
唐园收下，算好账给他，又道：“你有空去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眼看着快过年，大家的需求不少，任何东西都多多益善。”
“放心，我记着呢，我找人去跟刘志勇接触了，能把他手里的肉拿一些来，咱们做腊肉就能多赚钱，”孙东高兴说道，“对了，芳姐你能拿到棉花吗？”
唐园：“你要多少？”
“真能有啊？”孙东习惯性搓手，“那就来个十斤，不，二十斤吧。”
“这东西紧俏呢，价格不便宜的，”唐园压低声音，“之前我去打听过，不要票的棉花，价格抬到了一块五一斤，那边数量也不多，你要多要少确定了，我能给你去问，现在天气冷，这东西卖的也快。”
要票的棉花差不多是一块一毛六一斤，她报一块五，一斤棉花的差价就到了三毛四。
不过这东西确实紧俏，甚至比棉布都还要紧俏。
她手头原本有一百多斤棉花，为了抽新马甲攒一百游戏币，卖掉了一些，剩下的数量并不多，本想着靠这生意多赚点钱，实际也并不太多。
毕竟她现在得养活“三个人”。
好在香江那边天气不冷，不需要特别厚重的棉衣，且如今的气温也没有降到最低，不然一人两身棉衣，就得做六身。
唐园揣着手，心里不禁感慨她现在也是拖家带口的人，光靠机械厂十五块钱一个月的工资，肯定养不活三个人，不想办法挣钱确实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