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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爸为什么不给她用手机?”

    回到周宅,

    孟江退下?,陈佳玉去了佛堂,周乔莎扭头问一起走在连廊的钟嘉聿。

    刚才陈佳玉的“友好建议”连孟江都?听清了,钟嘉聿避嫌道:“乔莎小姐,

    当事人才最有发言权。”

    周乔莎已经没劲头计较称呼,

    “她割腕自杀过??”

    她的反应也?是许多陌生人的第一判断,

    也?许可称之为常识。

    钟嘉聿多嘴一句,

    “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可能性?有几成?”

    周乔莎难得收敛任性?,正?经思考一瞬,

    茫然摇头,

    “她只当过?我三个月的家教,

    跟了我爸之后,

    我就没再见过?她。当初我才十四岁,

    一个初中女生的判断力能有多好?”

    钟嘉聿淡淡道:“你在你成年了,

    有时间有机会,

    为什么不自己去了解?”

    周乔莎稍一琢磨,莫名烦躁摆手,“算了,

    我的假期才几天,

    何必浪费时间。不过?是我爸的一个情人,

    我有什么必要去深入了解?”

    话虽如此,

    陈佳玉的一颦一笑蓦然浮现眼前,

    她小心翼翼近乎讨好的试探,

    被?冷落后转瞬即逝的失落,

    以及直接对话时淡淡的嘲讽,二十五岁的陈佳玉多面而复杂,

    与她一样今非昔比。

    画面停留在陈佳玉最后的讥嘲上?,红唇成熟冷艳,多添了一抹不饶人的犀利。

    周乔莎猛然惊醒,不算大事,只是微妙。陈佳玉的口红色号,是她之前嫌弃的那一支正?红色,说明是趁着上?洗手间的空档买的。张维奇是在保密还是懒得提?

    周乔莎看向?身旁的男人,越瞧越不对劲,就连落拓酷帅的抽烟姿势,都?只剩下?二手烟的熏呛。

    钟嘉聿并?没费心推进她们破冰,似乎只是一个中立者。

    “乔莎小姐,有事?”钟嘉聿留意到周乔莎的异样,拉响警报,神色冷峻而戒备。

    周乔莎摇头,转瞬恍然大悟,“你今天刮胡子了?”

    钟嘉聿回金三角后看着比在中国精神数倍,原以为是休息足够和伤情稳定的关?系,周乔莎以专业的目光审判,差别?出在青黑胡茬。唇周光洁的钟嘉聿起码年轻了三岁,终于对得住真实年龄。

    是的,第一次见面周乔莎以为他三十而立。

    钟嘉聿一副不可理喻的眼神,就是这股邪坏的劲头周乔莎最为欣赏,父亲的手下?也?不尽是奴颜婢膝之辈。

    “哪个男人不刮胡子?”钟嘉聿反问。

    周乔莎回想片刻,笃定道:“你在国内几乎没刮过?!”

    钟嘉聿没有一丝窘迫,反而吊儿郎当:“变帅了?”

    换以往周乔莎铁定翻白眼,嘲笑自恋的男人,但今天面对的问题更?为致命:“张维奇,你女朋友在这边?”

    “你问哪个女朋友?”

    这个男人的语气越发不正?经,离周乔莎想要的答案越来越远。

    “我看得出来,你别?想骗我。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年纪轻轻,一脸学生气,周乔莎听起来不太靠谱。

    “是吗,”钟嘉聿长长吐了一口烟,挑眉道,“乔莎小姐,你怎么没看出来我有孩子了?”

    周乔莎怔忪一瞬,如遭雷噬。钟嘉聿早趁此空档,揶揄一笑,飘然离去。

    晚上?家宴,周乔莎挽着周繁辉走在前头,钟嘉聿陪陈佳玉在后,依旧保持保镖的身体?距离。

    周乔莎开门见山,声音没避着后面两位,“爸爸,张维奇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

    “活蹦乱跳的我没见过?,在肚子里的有几个我可不知?道,”周繁辉朗声大笑,“一定是你把他缠得烦了。”

    “哪有。”周乔莎扯了扯嘴角,回头狠狠瞪了钟嘉聿一眼。钟嘉聿不以为意,反而是陈佳玉意味深长扫了他一眼。

    周乔莎因着她的眼神蠢蠢欲动,谨慎压低声,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爸爸,她在这里多久了,怎么连家里WiFi是多少都?不知?道,我今天问她竟然回答不上?来。”

    周繁辉到底是当老子的人,心底防备,依旧不动声色,“你怎么不问问张维奇。”

    “噢,”周乔莎年轻归年轻,并?不笨,听得出周繁辉在转移话题,“我好不容易找到话题搭讪,没想到跟她说小红书抖音她都?不懂,蛮奇怪的。我们专业从小地方出来的同学都?不至于这么老土。”

    “我们小玉不喜欢容易分散注意力的东西。”

    周繁辉皮笑肉不笑,口吻森冷,难以想象对亲生女儿还这般拒斥。

    周乔莎心里有底,便不再纠缠,挽着周繁辉臂弯的手莫名生硬。第一次见识父亲撒谎,尚未正?式接触社会的她震惊又无措。一直以来崇高?的父亲形象悄悄塌了一角。

    次日钟嘉聿正?式接手赌场。

    那一趟黑蝎子苦心费力押镖,出货量不多,只是检验伙伴忠诚的程度,没想到替人做嫁衣,从天而降的山贼也?给他搭戏台,钟嘉聿上?演一出感人肺腑的忠心护主。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难道我还能喜新厌旧亏待你。”周繁辉既得良材,激动期还没过?,对平庸旧部多少有些敷衍。

    黑蝎子纵使不满,也?只有服从,离开周繁辉自立门户,她有可能还没现在风光。

    沉寂已久的废弃化工厂终于再度迎来访客。

    老闫明显气消,但还是要对钟嘉聿摆一下?谱,毕竟是领导也?是长辈。老闫盯住他的伤手,“哟嚯,还行吗你,教训还挺大。”

    钟嘉聿已经除去吊带,只剩石膏和一块平板托着手部,抬起也?给老闫打量一眼,“多亏了它,我能快点?回去了。”

    老闫情不自禁托起他的手端详,前面的谱白摆了,担忧清清楚楚写在眉心。

    “怎么搞成这样?”

    钟嘉聿听出转机,老闫算是暂时原谅他,便趁机负荆请罪,交代近况。

    “行啊你,‘副业’都?能有声有色,混到了二把手。”老闫眉心越拧越紧,卧底越有能力,越怕变节,山高?皇帝远,生怕昔日的教条失去约束力。

    “是啊,再不收网,我都?要当一把手了。”

    玩笑的口吻越是轻松,不可言说的痛苦便越沉重。于钟嘉聿是这样,于老闫也?是如此。

    老闫暗暗吃了一惊,生怕听岔了一语成谶。

    钟嘉聿敛起笑,“周繁辉的女儿来金三角度假,最早一周后回国,最迟九月开学前,周繁辉应该不会在女儿眼皮底下?行动。他上?一次出货大概在雨季前,隔了两个多月,也?该按捺不住了。”

    “的确是个时机,”老闫严肃点?点?头,犹豫示意钟嘉聿的手,“你这只手不能用,他会让你跟吗?”

    “伤了又不是残了,”钟嘉聿冷笑道,“他有自己的枪手,我出个脑子、有腿跑就行。”

    老闫忧虑重重,暂时没认可方案。

    钟嘉聿一定程度上?掌控进度,一锤定音:“到时我要多带个人回去。”

    老闫忧形于色,四目相撞,谜底一目了然。

    “嘉聿,你还是太冒进了,当是劫寨顺便把压寨夫人一并?带走啊?”

    那四个字宛如利剑,深深刺了钟嘉聿一刀。

    “压寨夫人有哪几个不是抢来的,顺手解救受困群众不是警察的指责么。”

    钟嘉聿难掩愤慨,在冠冕堂皇包装自己的私心那一瞬,也?深刻体?会到将?来面对的压力。他和她在金三角的过?往,终究会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闫隔空指指点?点?,像一个无能为力的老父亲,摇头道:“除了任务,我不管你搞七搞八,就一个要求:你给我完完整整回来。”

    话毕,老闫像上?次一样出去放风,把楼顶放风的人换下?来。

    厉小棉依旧从耳机里分享到整场对话。

    “依旧走大其力——景栋——小勐拉——打洛口岸这条线,”厉小棉开宗明义,“雇上?两个保镖,折腾一下?一天就到了,上?次送莱莱回去探过?路。”

    当钟嘉聿还在为师姐的缜密与周到惊讶,厉小棉倏然拉下?脸,声音冷硬:“别?急着谢我,有本事回头请我吃喜酒。”

    钟嘉聿能有今天离不开老闫的栽培和厉小棉的庇护,偶尔会为自己的任性?羞愧——当然只是偷偷的,绝不能落下?把柄让他们耻笑。他心头一热,笑道:“干妈都?能让你当。”

    厉小棉诧异至极,语调夸张得有些失态,“有了?难怪心急火燎把人往回搬?”

    “还不至于这么糊涂。”

    钟嘉聿掏出烟盒摇了一根烟,显然舒了一口气。

    回到周宅,钟嘉聿特意走西门从佛堂前经过?。

    四面佛前鲜花锦簇,暗香浮动,所见之面的供桌上?比以往多了两只木雕大象。右面他习惯呆的位置立着一个发呆的女人,抱臂懒散抽着雪茄。

    钟嘉聿习惯性?确认周围安全,抬步入内。陈佳玉的惊喜一闪而过?,掩饰性?的淡定取而代之。她替他张望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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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抽一点?。”钟嘉聿没想到自己也?有管上?了的一天,但陈佳玉比他乖顺,当下?只用左手夹着雪茄,没再喂进嘴。

    “你知?道么,”她悄声说,“他唯一的优点?在一定程度上?选对了崇拜对象,效仿坤沙不容许手下?吸.毒,最多只给三次机会,毒瘾不除则踢出队伍。所以——”

    陈佳玉比划一下?手中雪茄,每当谈及周繁辉,心情便如这白烟,凌乱而渺然。

    这对钟嘉聿算一种隐形的“福利”,他当然清楚,也?知?道陈佳玉没搞。时隔七年,钟嘉聿已不再是初出茅庐的实习生,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人群里扫一眼,定位到的瘾君子八九不离十。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瘾君子和正?常人的饮食和交友圈子相距甚远,精神面貌自然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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