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冰冷的仪器发出滴滴的警报声，心电图最终归于一条线。

    尽管程国安早就知道孩子会离自己而去，但他从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方式。

    这一刻，他的世界还是骤然崩塌。

    程国安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死死地抱着腾腾不愿松手。

    哪怕医生和护士进来想将他拉离，他和孩子都没有丝毫分离。

    程国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腾腾需要爸爸，他的腾腾，最害怕孤独了……

    最终还是腾腾的主治医生于心不忍，特批了他能自己处理孩子的尸体。

    程国安抱着孩子坐在在走廊里，轻轻给他哼着他最喜欢的儿歌。

    直到他小小的身体在自己怀里逐渐失温，程国安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麻木的拿起，是裴静萱的电话。

    一接通，她喜悦的声音传来：“国安，楚耀和孩子都没事，医生顺便给孩子做了个体检，宝宝很健康。”

    “对了，我一直忙着忙那的，刚刚楚耀告诉我，今天是孩子出生一百天的日子。”

    程国安没有回答，继续听着她说：“还好没出事，不然我们腾腾小小年纪就要背上两条人命，你现在在哪里？”

    程国安看了眼怀里的腾腾，他眼眸安静闭着，睫毛长长，好像一个睡着的小王子。

    他将电话拿远了些，这聒噪声音可别吵到他的腾腾。

    可裴静萱的话还是清晰无比传出：“你现在就带着腾腾来医院给楚耀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了，道完歉差不多十二点，我们还能一起去看送给你和儿子的生日礼物……”

    程国安没再听下去，直接将电话挂断。

    他现在只想安静的陪儿子走完最后一程，谁也不能打扰，包括她这个所谓的母亲。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有沉闷声响炸开。1

    他抬头看去，下一瞬，天空绽放出璀璨无比的烟花，照亮整个天际。

    同一时刻，手机再次响起，又是裴静萱的电话。

    “老公，怎么还没来？是在路上吗？有没有看见我给你和腾腾的烟花？”

    “你要告诉腾腾，这个是他的妹妹，要他别欺负妹妹，以后他们兄妹就能一起玩了，我们既然要收养这个孩子，也算是他们之间的一种缘分。”

    程国安看着那盛放的烟花，只觉得心脏和浑身血肉似乎也一起炸成粉末。

    这是送腾腾的礼物吗？

    还是送江楚耀和他女儿的？

    裴静萱知不知道，她的儿子，死在了六岁生日。

    而她却在为初恋孩子的百日，燃放满城烟花庆祝。

    程国安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可是眼角的泪，怎么就止不住的流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冲到他们面前，拉着裴静萱和江楚耀一起同归于尽。

    可看了眼儿子，程国安又压下这念头。

    他的腾腾最爱干净了，他不能脏了他的轮回路。

    天快亮时，程国安来到火葬场亲手将腾腾推进了火化炉。

    随他一起放进去的，还有他的新身份证——程子腾。

    程国安的泪水早已流干，眼睛干涩得可怕。

    心脏也似乎不在跳动，只余一片死寂。

    直到工作人员将那个小小的骨灰盒放到程国安手里，他颤抖着接过紧紧将脸贴过去。

    终于嘶哑着嗓子说出第一句话：“要是有下辈子，你还当爸爸的小孩好不好？只当爸爸一个人的小孩。”

    ……

    有人说，西藏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程国安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愿意相信。

    这样，腾腾在天上就能看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程国安抱着骨灰盒回到了曾经的家，将所有跟自己和腾腾有关的东西全部都搜出来堆到了院子里。

    他们的衣服，一家三口的照片，腾腾的玩具，还有裴静萱送的礼物……

    腾腾去到陌生的地方一定会怕，就让这熟悉的一切去陪他吧！

    看着那堆成一座小山的东西，程国安点燃手中的打火机毫不犹豫扔了上去。

    火焰一点点跳跃攀爬，随风蔓延而上，热浪扑腾。

    程国安的心也随之燃成灰烬。

    手机还在不停发出震动，一条又一条信息跳出。

    是裴静萱。

    程国安点开，静静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