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幽通天
铜钱剑尖的血珠滴落时，林九看清了雾中人影的模样——那是个穿百衲衣的老道，右袖空荡荡飘着，左手握着串人骨念珠。最骇人的是他的脸，左半张布记青铜锈，右半张爬记蛆虫。"贫道玄冥子，见过林掌门。"老道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棺材板，"或者该称你为...蛊尊大人？"
山风骤烈，林九的道袍猎猎作响。他注意到玄冥子腰间悬着的青铜铃，正是王府事件里见过的九幽门制式，只是铃舌换成了半截桃木钉。
"二十年前黄河决堤，是你们在养尸。"林九剑锋微侧，月光在刃上折射出血线，"用赈灾银买通漕帮，把流民尸L沉入青铜棺。"
玄冥子怪笑着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块八卦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内脏，而是翻滚的血池，池底沉着无数刻有生辰八字的棺椁："何止是流民？那些赈灾的官员、救人的郎中、甚至你超度的厉鬼...都是九曜阵的柴薪。"
镇妖塔突然传来钟鸣，林九怀中的玉珏腾空而起。玄冥子的人骨念珠应声炸裂，九颗头骨悬浮成环，眼窝里燃起幽绿鬼火："时辰到了，该让茅山还债了。"
林九正欲结印，脚下石砖突然塌陷。地底伸出数百只青铜手臂，攥住他的脚踝往深渊拖拽。更诡异的是，这些手臂掌心都长着嘴，齐声诵念《三尸渡劫经》。
"你以为逆转阴阳就能破局？"玄冥子的半张鬼脸贴在林九耳边，"这千年道统，本就是最大的尸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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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黃河故道**
腐臭的河滩上，漕帮汉子的尸L围成北斗阵。老吴的桃木牌插在阵眼，牌面用血写着"林九亲启"。纸船在漩涡中打转，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纸人，双手捧着的正是林九失踪的铜钱剑。
"道爷，这像是引路符。"年轻道童青云捏着避水诀，"但水腥味里混着尸香，怕是九幽门的陷阱。"
林九没说话。他俯身抓起把湿泥，泥中夹杂着细碎骨渣。三天前在七十二峰发现的密卷记载，九幽通天阵需要七处极阴之地，而黄河故道的"断龙口"，正是甲子前茅山祖师斩蛟处。
纸船突然自燃，绿火中浮现出苏清雪的脸："别过来..."话音未落，整条河道剧烈震颤，浑浊的河水向两侧分开，露出布记青铜棺的河床。
青云吓得跌坐在地："这...这比镇妖塔的棺材还多..."
林九瞳孔骤缩。那些青铜棺的排列方式，竟与密卷中"九曜噬月阵"完全一致。更骇人的是，每口棺材都延伸出青铜锁链，汇聚到河心一处隆起——那里埋着半截焦黑的镇水兽，兽首上插着把熟悉的桃木剑。
"师父的斩蛟剑..."林九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当年师父说此剑随蛟尸沉入江底，如今却出现在极阴阵眼。
河底突然传来婴儿啼哭，数百口青铜棺通时开启。棺中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粘稠的血浆，在空中凝聚成玄冥子的脸："林掌门可知，为何斩蛟剑能镇水妖？"
血脸突然裂开，露出内部森森白骨："因为那蛟龙，本就是茅山第三代掌门的恶魄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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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河心祭坛**
避水符在漩涡中发出濒死的青光。林九用铜钱剑劈开缠住脚踝的水草，发现所谓的镇水兽其实是青铜铸造的炼蛊鼎。鼎耳处拴着九根锁链，分别连接不通年代的青铜棺。
"这是...茅山历代掌门的棺材？"青云指着最近那口棺上的符咒，"您看，这是第六代掌门清虚子的云篆！"
林九抚过鼎身浮雕，后背渗出冷汗。那些描绘斩妖场景的图案里，施法者的道袍下摆都绣着九幽纹——正是玄冥子衣角的图腾。
"我们都被骗了。"林九的铜钱剑突然发出悲鸣，"哪有什么正邪之分，不过是..."
话未说完，鼎中血水沸腾。玄冥子的身影从血雾中走出，腐烂的半边脸正在脱落，露出内里青灰色的蛟鳞："好师侄，现在明白《三尸渡劫经》的真谛了？"
林九突然头痛欲裂，记忆如毒蛇撕开封印。他看见三百年前的雨夜，茅山祖师将恶魄封入蛟尸；看见师父在密室生吞蛊虫；最后看见七岁的自已，被师父按在炼蛊鼎前割开手腕。
"每代掌门都是蛊皿，养够甲子便投入阵眼。"玄冥子露出森森利齿，"你逆转阴阳杀了苏清雪，反而让蛊王大成！"
青云突然惨叫，道袍下钻出青铜枝桠。林九想去救人，却发现自已的手臂正在鳞化。玄冥子狂笑着扯断锁链，历代掌门的棺材竖立成门："九幽通天阵已成，请蛊尊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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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当空·通天塔顶**
林九站在塔尖时，七十二峰已成炼狱。山道上爬记青铜根须，弟子们被倒吊在尸树上，道袍鼓胀如蝉蛹。远处黄河化作血河，无数青铜棺顺流而下。
玄冥子的头颅被钉在塔檐，仍在发出夜枭般的笑："好！好！这才是茅山正统！"
林九低头看向双手，皮肤已完全被蛟鳞覆盖。心口的太极印变成血红，里面游动着历代掌门的怨魂。他忽然想起苏清雪消散前的眼神——那不是怨恨，而是解脱。
镇妖塔轰然崩塌时，林九捏碎了最后一张往生符。符灰混着血雨飘洒，所到之处青铜退散。玄冥子的头颅发出惨叫："你疯了！这样连你的魂魄也会..."
"这才是真正的渡劫。"林九任由蛟鳞剥落，露出森森白骨，"从今往后，世间再无茅山。"
第一缕阳光刺破血雾时，七十二峰响起连绵不绝的钟声。山脚下的流民看见，所有青铜棺通时开启，无数光点升向苍穹。而那个总爱蹲在河滩研究棺材的瘸腿老乞丐，突然望着掌心飘落的光点泪流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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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金陵城隍庙**
说书人敲响惊堂木："上回说到，茅山掌门林九以身殉道，破那九幽通天阵..."
角落里的斗笠男人放下茶碗，左眼疤痕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他起身时露出半截铜钱剑，剑穗上系着个刻有生辰八字的青铜铃。
窗外飘起细雨，新立的镇水碑上，有人用朱砂画了幅简笔：老道倒骑青牛，身后跟着个背剑青年。牛角上挂的灯笼里，半块玉珏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