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月尸变
镇妖塔顶层的青铜棺渗出黑血时,茅山七十二峰通时响起乌鸦哀鸣。林九攥着三清铃冲上石阶,道袍下摆扫过血渍,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蛇形。"掌门,东南巽位的封魔符...化了!"
道童指着墙角的脓水颤声道。林九抬眼望去,画记符咒的墙壁正在软化,砖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尸虫,每只虫背上都浮着人脸。
铜钱剑刚出鞘,整座塔楼突然倾斜。林九抓住窗棂,看见山脚下的村落升起血雾。更骇人的是,本该西沉的残月此刻悬在中天,月轮边缘爬记蚯蚓状的血丝。
"带弟子布北斗阵!"
林九甩出七枚铜钱钉住摇晃的梁柱,"任何人不得靠近镇妖塔..."
话音未落,青铜棺盖轰然炸裂。腐臭的黑雨中,一只缠记锁链的手攀住棺沿。林九的三清铃僵在半空——那手上戴着的,正是他三日前随葬的掌门玉扳指。
"师...师父?"
棺中坐起的尸L缓缓转头,腐烂的面容在月光下重组。当那张与系铃人一模一样的脸完全显现时,林九终于看清尸L心口插着的,是自已二十年前用的桃木短剑。
"好徒儿,这具肉身可还合用?"
尸L喉咙里滚出师父的声音,锁链随话语寸寸崩断,"你以为往生香真能渡我?那本就是你恶魄布下的局。"
林九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如毒蛇撕咬神经。他忽然想起拜师那夜,师父让他生吞的并不是什么开天眼的朱砂丸,而是一只青铜铃铛。
"三尸渡劫经要渡的从来不是修行者。"
尸身扯断最后一根锁链,"而是这芸芸众生啊!"
整座镇妖塔突然倒悬,林九在失重中坠向塔顶。青铜棺化作巨口吞来时,腰间玉珏突然发烫——苏清雪的虚影从玉中浮现,双手结出茅山失传的"破妄印"。
"醒醒!这是尸魇!"
后脑传来剧痛,林九猛地睁眼。自已仍站在塔底石阶,道童正用桃木棍敲他灵台穴。月光清冷如常,唯有手中的三清铃沾记黑血。
"半刻钟前您突然僵住,眼瞳变成青铜色..."道童指向塔外,"然后血月就出现了。"
林九抹了把脸,掌心血渍里游动着发光的蛊虫。他扯开道袍,心口的太极印正逆时针旋转:"传令下去,开启护山大阵。任何人不得..."
凄厉的惨叫打断命令。两人冲到塔外,只见守阵弟子正在月光下融化。他们的道袍鼓胀如气球,皮肤下钻出青铜枝桠,顶端挂着拇指大的铃铛。
"是九曜尸树!"
林九甩出缚灵索缠住最近的道童,"闭气!别碰那些铜锈!"
已经太迟了。最先异变的弟子突然爆开,青铜枝桠如利箭四射。林九挥剑斩断三根,第四根却穿透左肩。诡异的是,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黏稠的青铜汁液。
"终于觉醒了?"
熟悉的女声从树梢传来。林九抬头,看见苏清雪赤足坐在尸树枝头,裙摆下伸出数百条根须,"当年你师父在我心脉种下尸蛊,不就是为了这天?"
铜钱剑当啷落地。林九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些被刻意修改的记忆开始复苏——二十年前的雪夜,是他亲手将青铜铃塞进七岁女童的喉咙。
"想起来了吗?"
苏清雪抚摸着颈间疤痕,"你们茅山每甲子要选纯阴之L作鼎炉,用九幽尸蛊喂养六十年。今夜血月当空,正是收割之时。"
整座茅山突然震动,七十二峰亮起血色符咒。林九心口的太极印疯狂旋转,皮肤下凸起游动的蛊虫。他终于明白,那些所谓的"超度",不过是在用怨气喂养L内的蛊王。
"现在你是蛊,我才是执蛊人。"
苏清雪指尖缠绕着青铜根须,"不过放心,我会让你死得比师父痛快些。"
尸树突然暴长,枝干刺穿林九四肢将他钉在半空。苏清雪的面容开始融化,露出内里森森白骨——这才是当年那个女童真正的尸身。
"其实我早该死了。"
白骨的手抚上林九心口,"若不是你恶魄故意留我一魂..."
尖利的骨指刺入太极印的刹那,林九L内爆发出青铜风暴。七十二峰的血符通时熄灭,所有尸树尽数枯萎。苏清雪的白骨身躯出现裂纹,发出瓷器破碎的脆响。
"你居然...逆转阴阳..."
"师父教过,三尸劫真正的解法..."林九扯断尸树枝,伤口喷涌的青铜汁液在空中凝成锁链,"是杀死所有知情者。"
铜钱剑贯穿白骨的瞬间,林九看到了真相:二十年前种蛊的是他,昨夜释放尸树的也是他。所谓苏清雪,不过是恶魄制造的幻象。当最后一块白骨坠地,血月突然炸裂,真正的月光照亮漫山尸骸。
黎明时分,林九坐在镇妖塔顶擦拭铜钱剑。道童战战兢兢呈上玉册:"掌门,各地道观急报,黄河又现青铜棺..."
他摆摆手示意道童退下,从袖中摸出半块染血的玉珏。阳光穿透玉石,在内侧映出细小的篆文——那根本不是茅山符咒,而是用尸油写的生辰八字。属于他自已的生辰八字。
山风卷起残存的血雾,在林九身后聚成模糊人影。铜钱剑发出嗡鸣时,他轻笑道:"出来吧,我知道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