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时影冷冷:“不,改变星轨的并不是我。”智者微微一愕,却听那个少女“哼”了一声:“是我!”
“你?是你施展了星魂血誓?”他眼里第一次露出诧异,注视着朱颜,黄金一样璀璨的瞳孔里有异样的表情,“你年纪轻轻,并未身负帝王之血,也不是白之一族的嫡系……居然能改变星轨?”
“你这家伙,别看不起人!”朱颜冷哼了一声,“马上就让你领教一下赤之一族的厉害!”
智者默然,再度注视着朱颜。
沉默了片刻,叹息:“那么说来,是你为了救他,舍弃了自己的一半生命?可是,他又能怎样回报于你呢?帝王之血世世代代只能迎娶白之一族为皇后,你的牺牲毫无价值。”
“闭嘴!”朱颜不耐烦起来,厉声道,“看剑!”
然而身形刚一动,那个站在神庙中心的影子忽然又消失了。
“小心。”时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是和她同行同止,此刻正背向而立,替她防住了身周空门,低声叮嘱,“别让他激怒你。”
“你们两个人还真是同心同意啊……”智者再度出现在黑暗深处,一张脸始终笼罩在斗篷的阴影里,看向了时影,“你们以为能用星魂血誓改变星轨,扭转自身的命运,便也能够改变空桑的命运吗?”
“有何不可?”时影冷冷,“事在人为。”
“呵呵……”黑暗中的人发出了一声冷笑,“你的师父,那个号称云荒术法宗师的大司命,他有没有告诉你占星术里固有的‘莫测律’?”
“莫测律?”时影微微一怔。
看到他的神色,对方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指向头顶乌云密布的天宇,一字一句道:“知道吗?星辰在九天之上运行,大地上仰首的人类,是无法真正掌握它的规律的。”
时影反驳:“无数的术法卷宗上都记载有占星之术。”
“什么?”时影脱口,神色不可控制地变幻。
“这就是‘莫测律’。”智者低声,一字一句,“这条律法,就是告诉云荒所有的术士:天意莫测,不容窥探。可惜,居然在七千年后已经失传。”
时影沉默下去,没有回答。
在他内心,竟然隐隐觉得对方这种说法是正确的,虽然闻所未闻,却是云荒术法的真正的奥义。
“胡说八道!”朱颜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对方说什么,然而已经感觉到师父的动摇,立刻大声反驳,“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什么天意莫测?所谓的天意又是谁制定的?”
“星辰运行的规律,传说中由开天辟地的鸿蒙之神制定。”智者居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而除了九天之上的云浮主宰者和我,这个大地上的一切都被星辰支配,无一例外。”
“什么鸿蒙之神?九天云浮?听都没听过。”朱颜听着听着,又不耐烦起来,指着对方,“你又算老几?凭什么你就要除外?”
他不但提出了大司命都不曾听说的“莫测律”,而且还提到了九天的云浮城!
那座传说中的城池,只有空桑皇室卷宗里才有记载,也是云荒最高秘密之一,若非大司命大神官不可能得知,而他竟然信口便说了出来?他究竟是谁?为何并不属于这片大地,也不受时间的约束?
如果说天意注定无法被窥探,那么迄今为止,他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枉然……
想到这里,时影心里忽然冷静。
不,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绝不能被对方引导!
“夏虫虽只鸣一季,亦然足够。”时影抬起一只手,默默按住了情绪有些激动的朱颜,回答,“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他的手平静而有力,让朱颜顿时心安了不少。少女转过眼眸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发现他的表情虽然有些奇特,眼眸却已经重新恢复了亮度。那一瞬,她的心里也安静了下去,重新充满了力量和勇气。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智者低声重复了一遍。
“是。”时影断然回答。
那一瞬,神庙里忽然黑了下来。
天地骤暗。乌云从顶上直压下来,如同墨海汹涌扑向神庙,狂风从六合之中呼啸而起,围绕着伽蓝白塔,几乎要将白塔折断!
朱颜感觉到巨大的力量扑面而来,身边的空气温度急速上升,瞬间就无法呼吸,如同熔炉。那个刹那,她有一种直觉,很快,这座伽蓝白塔塔顶就要变成一座炼狱!
那是舍身之术!
反正,他们早已结下了同生同死的誓约。
在最后的刹那,朱颜没有犹豫,也没有害怕。
“唰”的一声,这一击,他们双双击中。
这样的僵持局面,漫长如数百年。
一寸一寸,他们合力下击。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中,朱颜终于看到了那个藏身于黑暗中的人的面容,忽然之间如遇雷击,竟忍不住失声惊呼!
这一声惊呼,陡然令她聚起的灵气一泄。
“阿颜!”那一瞬,她听到了时影的惊呼,“怎么了?”
“他、他……”朱颜失声,感觉心胆俱裂。
就在这一刻,智者一声低喝,双手一振,两道闪电从天而降,分别击中了他们两个人的心口,将两人双双向后击飞!
朱颜呕出了一口血,眼前刹那间彻底黑了。
还是输了吗?真不甘心啊……师父……师父!在最后的瞬间,她用尽全力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去触摸时影,然而,落了个空。
她在落地的瞬间便失去了知觉,蜷缩在地上,生命飞快地消逝。
“不!”他一声低呼,撑起身体去追,却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一刻,黑暗里传来凄厉的叫声,一道白影闪现,卷着旋风而来!重伤的重明神鸟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而起,一伸脖子,硬生生地叼住了皇天神戒!
“重明!”时影低呼。
白鸟的羽翼上全是鲜血,却艰难地将脖子伸过来,一寸一寸,将皇天神戒放在了他的手心。一起放到他手心的,还有另外一把剑。
那是原本破坏神手里的辟天长剑。
“找死!”智者蹙眉,手掌一竖,斫向虚空。
“愚蠢的禽类……”智者在黑暗里喃喃,语音虚弱,显然这一战后他也到了强弩之末,“明明知道金瞳狻猊都折在了我手里……居然还要来送死?”
话音未落,忽然顿住了。
黑暗中一道闪电凌空而来,“唰”地贯穿了他的身体!
什么?一轮激战之后,智者的反应已经没有最初那么神速,竟然来不及防御这一击,双手刚刚抬起结印,只是一眨眼,心口就这样被生生刺穿!
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垂死的时影。
剧烈的血战之后,大神官一身白袍已经全数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然而方才一瞬,时影从死去的重明神鸟的喙子里取回了皇天神戒,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用辟天剑挥出了这一击!
那个黑暗里的神秘人,终于被他真正刺中。
“是,我虽有万古之寿,也是会死的。”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智者低声回答,“明白了这一点,你……喀喀,是否觉得欣慰?”
“是。”时影冷冷回答,眼眸里有着剑芒一样锋锐的光,那一点光,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滴血,“杀了你……至少……能保云荒这七十年太平。”
“那七十年后呢?”智者却反问。
“到那时……喀喀,到那时候,自然会有……新的守护者出现。”时影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并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我只是个凡人,也只能做好这一世的事情罢了……”
听到这种回答,智者眼眸里却掠过一丝异样。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这些大地上的人类,虽然生命短暂、朝生暮死,但在他们脆弱的躯壳内蕴藏着这样强大的力量,足以和神魔对抗!
智者站在暗影里,身形也已经开始摇摇欲坠。时影和他对视,也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不肯倒下。
伽蓝白塔绝顶上黑暗笼罩,狂风四合,神魔都已经成为齑粉。而在这样的一片废墟之上,只有两个人孑然对立,衣衫猎猎飞舞,岿然不动。
“了不起。”智者在黑暗中喃喃说了一句,眼眸璀璨如黄金,语气虚弱而意味深长,“没想到七千年过去,我的血裔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什么?血裔?他说什么?难道是……
那一瞬,垂死的时影忽然明白了什么,震惊地想要撑起身体,看身边这个神秘人物一眼。然而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提起一口气,一寸寸地伸过手,刚刚触及对方的斗篷,骤然如遇雷击般脱口惊呼!
他看到了他的模样。
黑暗里的那一张脸,居然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你们是这七千年来,第一个看到我真容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伤垂危,智者并没有阻拦他的动作,只是抬起眼眸看着垂死的人,眼神虚弱,带着一丝笑意,“怎么,震惊吗,我的血裔?”
他的模样和时影非常相似,只是容貌略为苍老。眼角眉梢透出一种睥睨,霸气凌人。双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痕迹,犹如刀刻般凌厉,同时却带着一份深藏的寂寞,似覆盖了千年的沧桑。
难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
难怪方才阿颜看到了这张脸时,会在最后一击里忽然失神!
时影凝视着这个藏身于黑暗中的人,竭尽全力开启嘴唇想要说什么,然而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溃散的神魂再也无法控制,鲜血从他嘴角涌出,刚一动,便似有一只巨手迎面推来,不容抗拒地将他拖入了灭顶的黑暗!
云荒的最高处一片寂静,时影和朱颜双双倒在了在废墟之中。
身受重伤的智者抬起流血的手指,轻触那一枚神戒,而那枚有灵性的戒指就在他的指尖辗转明灭,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得到了力量的注入,智者的眼眸渐渐恢复了明亮,如同黑暗中跳动的金色火焰。
这枚皇天神戒,竟然听命于他。
“七千年了,没想到还有用到你的一日。”智者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手指轻轻屈起,将皇天神戒握入手心,“当初离开云荒的时候,我只带走了属于黑暗的那一半力量,而把另一半的力量留了下来,希望靠着它来守护空桑的世代平安。”智者低头凝视着这枚有灵性的戒指,轻声,“可是,如今的空桑,早已偏离我创造它的时候太远太远了。”
他的手指忽然握紧。仿佛响应着,皇天骤然发出了一股耀眼的光,宛如一把利剑骤然凝聚!
“螳臂当车!”智者握剑转身,指向地上两个垂死的人。
那道光,是从创世神的手里闪现的。
“后土!”那一瞬,智者脱口而出,看着黑暗里出现的东西。
这枚失踪多日的后土神戒,竟在这里出现!
原来,这枚神戒并不在青蘅殿,而是和创世神手中的莲花合为一体!
后土神戒在这个最后的时刻降临,在虚空中转动着,发出了微光,笼罩在了这一对垂死的年轻人身上。感知到了它的出现,皇天神戒从黑暗中一跃而起,并肩凌空,相互映照。
一时间,成为废墟的黑暗神庙里光芒四射,犹如日月当空。
智者在黑暗中看着这一幕,眸里忽然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非常遥远的事情,神色渐渐变得哀伤。
离铸出它们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千年倥偬,白驹过隙。戒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的语气是如此虚弱,犹胜被时影一剑穿心的瞬间。
“如果当年你不是为了一个鲛人,断指还戒,跃入苍梧之渊,如此决绝地和我决裂,到现在整个云荒的局面也不会是这样。”智者喃喃,看着虚空浮动的后土神戒,“可是……七千年了,什么都晚了。”
智者的面容忽然变得衰老,骤然如同一个百岁的老人。
他喃喃说着,杀气尽散,仿佛再也支持不住地闭上了眼睛,似方才的一战已经用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他颓然倒地,再无声息。
后土神戒在他身侧盘旋许久,虚空里,似乎有一声隐约叹息。
这一战终于结束。
当智者倒下之后,聚集在伽蓝白塔上空的乌云开始散去,呼啸的狂风也缓了下来,阳光从乌云的缝隙内射入,照亮了伽蓝白塔的顶端,如同天眼重新张开,凝望着这座一度被黑暗笼罩的城市。
盘旋了几圈,只听“唰”的一声,机械的腹部打开,有一道闪电凌空下击,射落在白塔顶上的废墟里。定睛看去,那竟然是一道钢索,一头深深地钉在了白塔上。有一行人沿着钢索飞快下滑,转瞬落在了成为废墟的塔顶神殿上。
从西海上来的沧流帝国的人手,终于来到了风暴中心。
“大人!”冰族圣女落在地上,失声。
是不远处废墟里的那一对年轻男女吗?
然而,她的手还没抬起,忽然间整个人僵硬了。
是智者大人?他……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吗?
冰族圣女在近乎窒息的情况下,艰难地一寸寸张开了手指,终于“啪”的一声将匕首扔到了地上。
同一个瞬间,那种压迫力骤然消失,空气终于流进了她的肺里。
“再等七十年吧。”她听到智者大人微弱的声音,“我们会回来。”
冰族圣女颔首,脸色苍白地瘫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到背后同伴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呼:“空桑人他们马上就要上来了!六王到了……快、快将智者大人带上风隼,离开这里!”
“好!”冰族圣女顾不得多想,连忙将智者大人扶起。
风隼呼啸而去,飞向万里之外的西海。
(本章完)?
第51章
命运之轮
当乌云散去之后,璀璨的金色阳光凌空倾泻,照射在伽蓝白塔的顶上,如同火炬点亮了云荒的心脏,昭告着这一场灾难的结束。
赤王一路狂奔,和白王一起率先来到了塔顶,发现这里赫然经历过一场可怕战斗,整个神庙已经成为废墟,破坏神的塑像和创世神一分为二,头颅断裂。而在一片废墟之中,巨大的白鸟垂落长颈,白羽沾血,已然死去。
然而,下一个瞬间,有两点星光跃入了大家的眼帘。
“皇天!”诸王惊呼,“后土!”
那一对神戒在虚空之中悬浮,光芒洒落,笼罩在一对年轻人身上。死去的神鸟双翅向前展开,羽翼微微围合,也是护住了那两人。那一对年轻人躺在死去神鸟的身旁,满身鲜血,伤痕累累。
然而,还在呼吸。
“阿颜!”赤王大呼一声,老泪纵横地扑上去抱住了独女。
谁都看得出皇太子对这个少女的宠爱。若让这个小郡主进了后宫,日后自家的女儿岂不是要重蹈当年白嫣皇后的覆辙?
那一瞬,白王看了一眼赤王怀里的朱颜,眼神微微一变,几乎有一丝隐秘的杀机从心里一掠而过。
“你……喀喀……不必担忧。”
同一瞬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这个年轻人,刚才难道对自己使用了读心术?
这个年轻人虽然身受重伤,却在反手之间已经夺去了控制权!
白王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压制住了内心的杀意,不敢擅动。
神庙上一片慌乱,没有人觉察到白王和皇太子之间微妙的剑拔弩张。时影显然感觉到了他的杀机,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轻声:“放心吧,白王……你所担忧的事情,喀喀……永远不会发生……”
白王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地看着年轻的皇太子。时影的眼眸深远,虽然虚弱而疲惫,却依旧不失光芒,似是看不见底的大海。
“一切,我早已安排好了。”
“师父……师父!”那一刹,朱颜下意识地喊出来。
“我在这里。”一个声音低声回答。
“师父!”她“唰”地坐起,睁开了眼睛,只听“哎呀”一声,眼前俯身正在问诊的御医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幸亏身侧的时影抬起手扶了一下。
是师父?他……他还活着?
朱颜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看,目不转睛,生怕只是一个幻影。时影看到她双目圆睁呆呆的模样,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
那只手,是有温度的。
“这……这是哪里?”她脸上一红,一下子回过了神,四顾,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时影挥挥手,让御医退下,和她单独相对,道:“这里是空桑皇后住的白华殿。”
朱颜愣了愣:“我、我……真的没死?”
“当然没有。”时影的语气里透着怜惜。
“你已经躺了整整一个月。”仿佛明白她的惶惑,时影的声音叹了口气,“你的父王带着云荒最好的大夫日夜守护,把你身上的大大小小伤口都治愈了。你醒来便可以直接下地活蹦乱跳。”
“真的?”朱颜闻声跳起,真的下地蹦跳了一会儿,然后呆了片刻,看向他,“那……我们打赢了?”
这个问题却让时影沉默了片刻,许久才摇了摇头,道:“没有。”
“啊?”朱颜怔了怔,“那……我们怎么还能活着?”
时影淡淡道:“因为他也没有赢。”
“哦……”朱颜似乎懂了,“我们最后打了个平手吗?”
时影沉默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一刻,时影的视线下垂,落在了朱颜的手上。
后土神戒在她的指间闪耀。数千年来,这枚神戒第一次出现在白之一族之外的少女手上。而朱颜还犹自未曾发现奥秘,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只吃惊地嚷了起来:“咦?为什么你的皇天跑到我手上来了?”
这个丫头还是如此粗枝大叶,全然不明白这是一对神戒中的另一个。时影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苦笑,再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嗯……”朱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脏狂跳。
那一刻,她才真正地确认:自己真的是还活着。
还活着,多好。
还可以拥抱所爱的人,还可以和他同患难,共白首。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要在黄泉之路上才能和师父相聚呢!
“啊……对了,你看到那个家伙的模样没?”回忆起了那个黑暗中的神秘人,朱颜忽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脱口,“那个家伙!他……他居然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你……你看到了没?”
“看到了。”时影叹了口气,却没有惊讶,“我们身上流的血是一样的,外貌相似也不足为奇。”
“什么?!”朱颜惊愕莫名,“你……知道他是谁?”
时影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长久不语。
“他是谁?”朱颜好奇心如同火苗一样蹿起来,再也无法压抑。
他声音凝重,一字一顿:“星尊大帝琅玕。”
“什么?”朱颜大惊,直接跳了起来,“这不可能!”
时影看着她:“为什么不可能?”
“星尊帝……他、他是空桑上古传说中的人物啊!七千年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活着?”朱颜讷讷,眼神充满了震惊,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那个智者明明是从西海上来的!是冰族人的领袖!”
“天地之大,洪荒万古,没有什么不可能。”时影的声音却是平静,“为何七千年前之人不能出现在今天?对夏虫来说,冬季是不存在的。对蜉蝣来说,日月又何曾更替?而我们,说到底,也不过是被时间和命运约束的囚徒罢了。我们无法窥知更高处那些生灵的一生。”
朱颜看到他的表情,本来还想继续说什么,终于忍住。
师父是认真的?他竟然认为星尊帝还活着?那……必然有他的理由吧?自己还是不要和他为这种事伤和气比较好。
“就算他是星尊帝,那又怎样?”朱颜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道,“不管是谁,他若要对空桑不利,我们都来一个打一个!”
时影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无论如何,终于都过去了。”时影叹息了一声,“这一次我们让他铩羽而归,等他下一次来的时候,又不知道是多久。”
顿了顿,他仿佛是在自语:“或许,那时候我们都已经不在世间了。”
“七十年后的事情,哪里管得了?”朱颜点了点头,有些沮丧,“我们只能再活二十七年,也不能永远守着云荒。”
“没关系,就算我们走了,我们的后代也会继续守护着这片大地。”时影将眼光投向紫宸殿之外,语气深远,“世世代代,戴上皇天和后土,为空桑而战,直至最后一人。”
“我们……我们的后代?”然而朱颜没有听他后面的那番话,脸色忽然飞红,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
时影看到她忸怩的脸色,心中忽然有一阵温柔的涌动。
和……和师父的孩子?那会是什么样的?
朱颜没有去想这些家国千秋的大道理,只是反复地想着这一点,忽然觉得脸上发热,心中甜蜜,不自禁地便往他身边靠了过去。
“啊,你这么喜欢孩子?”她看着他,嘟起了嘴吧,抱怨,“我可不喜欢带孩子……烦死了。我怕我暴躁起来会忍不住一巴掌打过去。”
时影笑了笑:“那我来带好了。”
“什么?真的吗?”朱颜诡计得逞,笑逐颜开,“可不许赖。”
朱颜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件事,脸色顿时飞红。
明亮的日光下,她的笑靥如花,脸庞红扑扑的,说不出的娇媚动人,令人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朱颜”。然而笑着笑着,不知道忽地想起了什么,她的脸色忽然一变,整个人又僵住。
“怎么?”时影没想到她的情绪变化那么大,不由得微微皱眉。然而朱颜看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止住。
“你想说什么?”时影看着她的表情。
“我……我只是在想……”朱颜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说了实话,语气恹恹的,“你将来当上空桑帝君后,应该……会有很多很多孩子吧?”
听得这句话,时影一震,脸色忽地沉了下去。
朱颜冲口说了这句话之后便知道不该说,立刻咬住了嘴角,然而神色之间已经黯然,再也不复片刻前的明亮。
时影静静审视着她,目光深不可测:“那你的意思是?”
“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朱颜心里一跳,急急忙忙补了一句,“我是说……空桑的皇帝从来都是三宫六院,自然也一定会有很多孩子。到时候,你可未必有时间一个个亲自带大了……是不是?”
时影点了点头,居然一口承认:“是。”
朱颜只觉得心里如同刀刺了一下,声音都有点发抖了,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继续这个话题,却仿佛着了魔一样继续道:“那么……你打算迎娶雪莺的哪个姐妹当皇后?你……”
说到这里,她终于说不下去了,眼眶发红。
“我……我知道。我没有怪你。”朱颜点了点头,声音却有些哽咽,“你……你去娶白之一族的皇后吧!”
“是吗?”时影凝视着她,眼神复杂,半晌才道,“你果然是长大了……要是换成以前,你估计二话不说就去婚礼上抢亲了。”
他的声音温和,却听不出是赞许还是黯然。朱颜心中剧痛,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砸到了地上,哽咽着:“那……那还能怎么办?空桑的皇帝,自然要娶白之一族的皇后。我……我总不能真的在大婚的时候去抢亲……”
“嗯……”时影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嘴角忽然微微上扬,“其实,我倒是挺期待的。”
朱颜没想到他在这当口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一时间张口结舌:“你……”
然而下一刻,时影的手便按住了她的肩头,压住了即将跳起来的她,低下头凝视着她红红的眼眶,叹了口气:“让你为这种事担忧,是我的不好……我怎么能把这样的难题扔给你,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