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傅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整首白鸭歌都无中生有!”
容玠启唇,吐出三字,
“证据呢”
面无表情,理直气壮的,一时连傅舟都对的听力产生了怀疑,
“”
容玠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临安府衙有何证据证明,白鸭的买卖不存在,郑五儿没有替刘其名受杖杀之刑”
傅舟反应也极快,当即怒叱道,
“知微堂造谣没有凭证,竟反头要被造谣的人自证清白!古往今,断没有样的道理......”
“谁知微堂没有凭证”
容玠打断了.
傅舟一愣.
“知微堂有人证物证.傅大人尚未将此案查清,便将妖言惑众的罪名妄加于人,否太鲁莽武断”
“......”
傅舟僵立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可怕,眉宇间一丝不可置信和紧张,可转瞬又意识,驳斥道,
“知微堂若有证据,为何不交给衙门”
“我此行正要去衙门.”
容玠掀唇,一字一句道,
“不请傅大人慎言,收回捉拿二字,请
——舍妹去衙门问话.”
傅舟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精彩纷呈.
转眼间,捉拿便成了恭请.
容玠和苏妙漪乘着马车,在傅舟和一行官兵
“护送
”下驶了衙门外.
走进公堂的时候,容玠听见苏妙漪低低地笑了一声.步伐微顿,转头看.
苏妙漪嘀咕道,
“我总和衙门打交道.才了多久,又了......”
得知傅舟终于拿住了苏妙漪,刘富贵匆匆从城东赶了衙门,此刻候在公堂上,见苏妙漪进了,神色阴戾地瞪着.
下一刻,知府大人也走上公堂,往中央一坐.
与上次县主之案态度截然不同,知府看向苏妙漪眼神里带着些寒意,连带对护着的容玠也没了谄媚讨好的兴致.
偏偏在升迁关头,白鸭案被捅破,位知府大人连着几日辗转反侧,在衙门里大发雷霆,如今看见
“罪魁祸首
”
,便装都懒得装.
知府大人黑着脸,抬手敲了惊堂木.
刘富贵往堂前一站,刚要拱手出声,却突然被旁边冲上的苏妙漪挤开,没出口的控告也被苏妙漪截断
——
“大人!民女要告发,老崔头一案,刘家买命顶罪,永福坊郑五儿无辜枉死,真凶刘其名在逍遥法外!”
“......”
刘富贵顿滞了一会儿,才怒叱道,
“信口雌黄!”
知府亦沉着脸,重重地拍了惊堂木,
“苏妙漪,口口声声刘家买命顶罪,用小报将一首白鸭歌传得满城皆知,可有证据若没有证据便造谣,诬告!诬告者如何受刑,必应该清楚......”
刘富贵在一旁胸有成竹地冷笑.
郑五儿尸体被烧了,刘其名也送汴京,有刘公公人庇护着,至于贱民巷那群人,更不可能上公堂作证.倒要看看,苏妙漪能找出人证物证.
苏妙漪看了刘富贵一眼,启唇道,
“大人,民女的证人便郑五儿.”
此话一出,刘富贵骤然嗤笑出声,知府和傅舟相视一眼,亦露出一脸荒谬却又不得不故作惊讶的表情.
“苏妙漪,方才郑五儿替刘其名死了,现在又的证人.岂不自相矛盾”
傅舟质问道,
“若能为作证,此刻又在何处”
“活人人证,死人难道不吗”
苏妙漪抬眼看向知府,定定地,
“郑五儿此刻在刘其名的墓中,开棺一看便知!”
知府一愣,蓦地转眼去看刘富贵.
如此重要尸体,刘家不会没处理干净吧
刘富贵也震惊地看向苏妙漪.
险些以为听错了,否则苏妙漪可能在公堂上言之凿凿地又要挖一次刘家坟!
那日分明看得清清楚楚,郑五儿尸体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哪儿的人证
可目光在苏妙漪和容玠淡然无波的脸上打了个转,刘富贵心中却没了底,当即驳斥道,
“无缘无故挖我刘家坟,苏妙漪缺不缺德!”
“刘老板,可不叫无缘无故.”
容玠从一旁走上前,淡声道,
“刘家如今有买命顶罪嫌疑,开棺为了搜集罪证.”
“容大公子,衙门在行刑前后都有验明正身,么,置衙门和知府大人于何地!”
刘富贵朝知府大人使了个眼色.
“的确没有掘墓开棺必要......”
知府附和了一声,可顿了顿,又眼睛一转,看向傅舟,
“刘其名的正身由傅通判带人亲自查验,绝无差错.傅通判,也不”
“......”
傅舟被问住.
精明如,不会听不出知府的言外之意.知府怕事情万一闹大,打将渎职之罪推一人头上.
傅舟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正犹豫着要不要应声,忽然,公堂外传刘家下人嚎叫声,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
刘富贵心里一咯噔,转头看去.
见那下人被两个衙役拦在外头,着急地脱口出,
“掌柜的,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人突然跑上西山,把少东家棺材给挖出了!”
刘富贵脸色骤变.
与此同时,城郊西山.
山坡上围聚了不少闻声的百姓,亲眼看着一群身穿短打,魁梧壮硕的莽汉抡着锄头,三下五除二刨开了刘其名的坟墓,又将那楠木棺柩从墓穴里抬了出.
正值暮色残阳,落霞万丈,天日昭昭.
在众人的合力一推下,棺盖轰然坠地,重重地砸进泥泞中,溅满地尘土.
伴随着尘烟散去,一具单薄年少的尸身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初有人捂着眼,不敢往棺柩里看,生怕会看腐烂狰狞的面孔.可令所有人没的,离下葬去了么些时日,在开棺那一刻,飘散出竟不腐臭,丝丝缕缕清淡的青草香气.
更令人惊奇的,躺在棺中的少年,面容竟也没有丝毫损毁.
霞光映衬下,少年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润的色泽,神态安详,栩栩如生,仿佛只睡着了一般.
一时间,连开棺那些莽汉也不自觉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惊扰了.
“五哥!”
雀奴突然从人群后飞奔了出,却被开棺人拦住.
死死盯着棺柩中宛如沉睡郑五儿,眼泪夺眶出,扯着嗓子尖叫,
“不刘其名,郑五儿!我永福坊郑五儿
——”
雀奴嘶吼声打破了山坡上的一片死寂,在整个西山上回荡盘旋.
“郑五儿
”三个字清清楚楚地撞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轰然作响,如雷如钟!
***
日落前,郑五儿尸体被从西山一路抬回了府衙公堂.
刘富贵被突如其的尸体打得措手不及,满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
猛地转向苏妙漪,
“尸体绝不可能真的,定使了手段!郑五儿尸体,那晚分明被我放火......”
知府猛地一拍惊堂木,脸色难看地截断了刘富贵的话,
“具尸体身份暂先不论......苏妙漪,怎能没有官府的搜查令,敢擅作主张掘人坟墓!谁给的胆子,谁允许如此胡作非为......”
苏妙漪将视线从郑五儿尸身上收回,面上故作无辜,眼底却一片寒霜,
“大人知道挖坟掘墓我知微堂人”
“除了受指使,能何人!”
话音未落,公堂外便传一声冷冽肃戾声音,
“我.”
众人循声转身,只见一穿着黑色圆领窄衣,戴着乌纱幞头青年站在公堂外.青年的面容十分陌生,一双眉宇冷峻寡淡,波澜不兴眼神里透着一丝无趣和刻板.
“又人”
知府蹙眉,眯着一双眼惊疑不定地打量那路不明的青年.
青年从腰间抽出一枚金光闪闪令牌.
公堂上众人尚未看清那令牌,那两个拦在外头的衙役却看清,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刘富贵看清那令牌上
“御赐金牌
”四个字,也面露震愕.
汴京的钦差......
可能!
正愣神间,青年手执金牌,越那跪在地上的衙役,朝公堂上走.
一行人走近了,知府和傅舟终于看清那象征着钦差身份御赐金牌,顿时变了脸色,匆匆走堂前跪下.
苏妙漪与容玠相视一眼,也退堂侧行礼.
青年收令牌,漠然地扫了众人一眼,声音凛冽如薄刃,
“我叫李徵,奉圣上之令临安彻查刘其名一案.”
李徵......
苏妙漪身的动作微微一顿,快便名字在何处听.没等,一旁的容玠便不动声色地提醒了.
“今岁科考状元,名唤李徵.”
苏妙漪恍然大悟.
再看向公堂上李徵时,的心里踏实了不少.当初李徵那篇策论看的,字里行间都能感受,此人的确清正务实,为官做宰的好料子.
“,种案子会惊动圣上,劳驾钦差大人了临安......”
知府满头冷汗.
“几日前,汴京官差捉了个酒后寻衅滋事的少年.押衙门后核实身份,才发现前不久该在临安城被杖杀处决刘其名.”
李徵拍了拍手,便又有两个随从将一个双手戴着镣铐,披头散发的刘其名带上了公堂.
活着的刘其名,死去的郑五儿,此时此刻齐聚公堂之上,真相昭然若揭.
知府和傅舟瞬间面如死灰.
“爹,爹救我啊爹!”
一看见刘富贵,刘其名拼命挣扎.
刘富贵也大惊失色,慌忙冲了去,可却被李徵带的人拦住.
“李,李大人,不有误会......”
欲言又止,
“我家刘公公......”
闻言,李徵转头,目光终于落在了刘富贵身上,
“刘公公已在圣上面前自证,对刘家所作所为全然不知,任凭圣上发落.”
此话一出,一锤定音.
李徵落座,
“此案牵扯甚广.从临安府衙永福坊,所有涉事之人都要一一查问,开始吧......”
“等等.”
苏妙漪忽地上前一步.
李徵看向苏妙漪,
“揭发此事知微堂东家,苏妙漪.”
“正民女.”
苏妙漪低眉敛目,
“之所以能揭发此事,并非民女一人功劳......因临安府衙内有为官者良心未泯.”
顿了顿,掀眼,看向傅舟.
似乎猜苏妙漪要做,傅舟神色一动,几乎有些按捺不住.
苏妙漪却收回视线,平静道,
“若没有傅舟傅大人暗中相助,民女也不会么快发现永福坊经营的白鸭生意.如今有李大人做主,傅大人,不尽快将整件事的龙去脉和衙门内涉事之人一交待了吗”
知府和刘富贵蓦地看向傅舟.
刘富贵脸色铁青,难以置信地吼道,
“,出卖了我!”
傅舟当机立断,好似落水之人瞬间攀住了苏妙漪丢下救命稻草,扑通一声跪下,咬牙道,
“李大人明鉴!白鸭生意丧尽天良,下官心有不忍,可身居下位,却只能隐忍蛰伏,搜集证据,只待时机成熟......”
苏妙漪垂眼,眸光不定.
***
一晚,临安府衙里灯火通明,彻夜未熄.可天亮时,一切终于被审问得水落石,刘富贵父子,永福坊郑家人,包括府衙里涉事之人,除了傅舟以外,通通都被关押进了大牢,等候发落.
至于郑五儿尸体,则被交给了苏妙漪.
天光微熹时,苏妙漪带着雀奴等人将郑五儿棺柩从府衙重新抬回了西山.
墓地早安排好了,在向阳坡上,面朝着临安城
——江淼拿着罗盘测出的风水宝地.
“当着钦差面谎,苏妙漪,当真胆大包天.”
容玠和苏妙漪站在树下,看着郑五儿棺柩缓缓落土.
苏妙漪有些心虚地低声道,
“只要不戳穿我,谁会知道”
容玠顿了顿,
“傅舟帮凶,蓄意包庇.”
苏妙漪沉默不语.
自然知道傅舟所作所为理应受罚,可一穆兰......
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傅舟仕途此为止,看着穆兰梦寐以求生活天塌地陷.
“当给一次改自新机会.”
苏妙漪喃喃出声,
“只要能将刘家和衙门的牵连向李大人交代清楚,也勉强能将功补吧”
生怕容玠要继续追究,转移话题道,
“刘其名......做的”
容玠挑挑眉,
“不如先,郑五儿尸体.”
提此事,苏妙漪忍不住掀了掀唇,
“那日我上西山之前,处寻闲汉掘墓,不为引开刘家注意力.实际上在我上山前,凌长风将郑五儿尸体挖出,藏在了安全的地方.以防尸身腐坏,棺材铺师傅特意在棺柩中存放一种特殊香片......”
“尸体既然挖出了,为何要再上山一次”
苏妙漪笑了笑,
“若不让刘家放把火,自以为毁尸灭迹,郑五儿尸体藏在任何地方都可能会横生变故.我又放心将尸体再埋回刘家墓里尸体只有从刘家墓里挖出,才能叫辩无可辩!”
容玠唇角勾一丝弧度.
“.”
苏妙漪朝容玠扬了扬下巴,
“究竟找刘其名,把件事捅宫里去”
“光靠我一人自然不够.”
“在汴京......有帮手”
苏妙漪忽地,眼眸一亮,
“青云,不段时日正好被人请去了汴京!可凭青云一人之力,也远远不够吧......”
容玠启唇,刚,雀奴却忽然跑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