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容玠终于抬眼,静静地看向那在艳阳下灼灼立素衣女子.女子刚好转头,或许因为在日光下站了许久的缘故,又或方才那番话得太激昂,的面颊上带着一抹张扬鲜活的胭红.
与四目相对那一刻,女子眉眼俱扬,快意一笑.
那一刻,容玠心脏狂跳,血液沸腾,亦有一簇火从的心口烧了嗓子眼.
平日里无数次被掩藏,被压抑,被试图浇灭的火星,从堆积的余烬中一点点复苏......
乘风,轰然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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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点一更,
21点二更样
[可怜
]在纠结......
[40]一更:容玠,别对我动手动脚!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临安城内华灯初上,笙歌鼎沸.虽仍一幅繁华热闹的景象,可却总觉着比平日里少了些.
从玉川楼和醉江月进进出出的食客若有所失,酒三巡后才恍然明白,原少了小报!
先自留言板上冒出那些谣言后,知微堂连着好几日没出知微小报.今日在公堂上,玉川楼竟也和县主案子有牵扯,虽然那杂役极力撇清关系,可任谁都会怀疑,玉川楼和尹家串通,合伙诋毁容家.毕竟那击鼓鸣冤老媪一冒出,玉川楼立刻广告之,甚至都没等平日里兜售小报时辰,像早准备好......
因着些事,玉川楼今日食客都少了不少,楼里楼外也没人兜售小报了.
从知微堂了临安城之后,临安城百姓几乎都习惯了每晚买份小报,如今突然没了,心里竟空落落的.
醉江月里,食客一小报,便免不了又提今日苏妙漪在公堂上表现.
“实不相瞒,最开始那个苏老板叱责我些人帮凶的时候,我真觉得可笑!”
有人放下酒盅,朝醉江月外指了指,
“整个临安城最没资格句话的,恐怕了.那夜所有人可都看见了,诋毁扶阳县主的话都贴在知微堂留言板上......要帮凶,苏妙漪才最大的帮凶!”
与同坐一桌的人摆摆手,
“所以啊,苏老板最后也认了.治不了其人罪,但为作表率,认下了监管不力使得流言散播的罪名.不仅当堂挨了十板子,从明日,会将次案子的前因后果在知微小报上连登一个月,用挽回次的失......”
“啊,十板子一挨,我也对位苏老板心服口服了!”
“虽女子,可苏老板不论为商,为人,气魄都不输男子......”
“别不输男子了,依我看,也没几个男掌柜能有气魄.哎,有没有觉得,位在临安城横空出世苏老板,行事作风特别像一个人”
几人相视一眼,竟不约同地报出了同一人名讳,
“裘恕!”
没能如此心有灵犀,众人顿时笑开,举杯共饮.
醉江月里觥筹交错,另一边,萧瑟冷清了几日的容府也终于恢复了生气.
宴厅里几盏灯树全都被点亮,灯烛辉映,连宴厅外小桥流水,亭台游廊都被照得明光烁亮,有如白昼.
端呈着茶点下人鱼贯入,围在桌边布置着席面,用心程度竟比之前的县主生辰,也丝毫不逊色.
可今日出席面,却不为了招待达官显贵,招待知微堂众人.
苏积玉带着苏安安,被一个提着灯女使率先引进宴厅.
苏积玉从未容府,一时有些局促,眼神忍不住往四周瞟,打量着四周的布置.
苏安安之前容府,再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看比苏积玉松弛太多,一进宴厅便自如地寻了个座位坐下.
“苏老爷,您边请.”
女使恭恭敬敬唤了一声.
苏积玉吓了一跳,受宠若惊,
“使不得使不得......我可不老爷......”
游廊上,江淼和顾玉映一人一边,搀着身子微微前倾,走得慢慢吞吞的苏妙漪.
苏妙漪一边走一边疼得抽气,后头跟着凌长风皱着眉冷嘲热讽,
“图,非要在公堂上挨那十板子扶阳县主又不会再怪,何必故作姿态,自讨苦吃”
苏妙漪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
“以为我板子只替县主挨的今日在公堂上,我把全临安城人都骂了个遍,若不吃点苦头,以后谁和我做生意我知微堂开不开张了”
闻言,顾玉映脚下一顿,恍然大悟,
“原主动领罚,给衙门外那些人看.”
苏妙漪点点头,看向顾玉映,苦着脸,
“那段稿子,写得好好,太得罪人了......”
“原那些话写的!”
江淼越苏妙漪去看顾玉映,
“难怪,我放不出那么香屁.”
“......太粗俗,不配与我为伍.”
苏妙漪受不了了,甩开江淼,双手抱住了顾玉映的手臂.
顾玉映失笑,
“若觉得那些话太得罪人,不改改”
“那行”
苏妙漪不服输地嚷嚷,
“那么漂亮一番话,改了没气势了.我必须得一字不落地出!那些人再生气,看见我挨了十板子,估计气也全消.”
着又嘶了一声,
“我没,十板子能么痛......”
“不然以为呢”
凌长风冷哼,
“看在扶阳县主的面子上,那些衙役不敢下重手.否则能走路早被打得爬也爬不了.”
话间,几人总磨磨蹭蹭地走进了宴厅.
宴厅里女使立刻迎了上,两个搀着苏妙漪,一个拉开了上座圈椅,另一个特意拿一张厚实绵软金丝软垫,垫在苏妙漪身下.
四人小心翼翼地护着苏妙漪坐下,俨然一幅如临大敌,伺候主子架势.
苏妙漪缓缓坐下,总长舒了口气,
“多谢......”
一坐下,凌长风立刻拉开了身边的坐凳,挨着坐下.江淼被直接挤了一旁,白眼一翻,坐了苏积玉身边.
顾玉映原本也坐苏妙漪身边,可苏妙漪左手边的位置被凌长风抢了,右手边便主座.一个外人,怎好坐主座
犹豫片刻,顾玉映只能转身走开,坐了江淼身边.
苏妙漪无语地看了一眼凌长风.
凌长风却无所察觉,冲着咧嘴傻笑,
“要小爷我伺候.”
“......”
苏妙漪撇撇嘴,刚差使凌长风给倒茶,身后却忽然掠一阵阴风,眼角余光闪一道白影.
下一刻,凌长风视线便越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双眼一瞪,见鬼似的嚷
——
“了!”
苏妙漪不解地回头,只见在右手边主座缓缓坐下,不旁人,容玠!
苏妙漪蓦地睁大了眼,也错愕地脱口出,
“了!”
不不同于凌长风,苏妙漪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儿容府,容玠家,回家一趟难道石破天惊的奇闻么
容玠眼神都没往边扫,侧身在女使捧的水盆中净手,擦干,启唇吐出三字,
“我姓容.”
“不都离家出走,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吗”
凌长风却不惯着,毫不留情地戳穿,
“现在姓容,装”
“......闭嘴.”
苏妙漪转头叱了一声.
容玠好不容易回容府一趟,若被三言两语讥讽得面上挂不住,转头走,那岂不又从容府恩人变罪人了
苏妙漪心里么的,凌长风却根本没个脑子.
一听苏妙漪叫闭嘴,为了容玠,方才眉飞色舞的表情瞬间垮了.原本抬杠几句,可又觉得没意思,于眉眼一耷拉,偃旗息鼓.
江淼坐在对面,刚好能将凌长风,苏妙漪和容玠三人表情尽收眼底.眼神好,一眼瞥见了容玠唇上几乎看不出痕迹的伤口.
江淼,微微一愣,目光随即移了苏妙漪唇上.
在两人唇上伤口上回扫了几个回,江淼眼里骤然闪一丝奇异的亮光.
“苏妙漪.”
状似不经意地放下茶盅,指了指的唇问苏妙漪,
“都几天了,嘴上不小心磕破伤口没好”
莫名,宴厅内忽然安静下.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聚集在了苏妙漪那结薄痂未完全脱落的下唇上......
包括容玠.
苏妙漪僵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用抬袖掩唇,含糊其辞地,
“几日没休息好,自然伤口好得慢.”
江淼挑挑眉,饶有兴味地看.
二人四目相对,苏妙漪瞬间明白了那看穿一切眼神.
瞳孔震颤,气急败坏地,
“......江淼!”
围在桌边一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满脸愕然地望向苏妙漪,不明白突然如此大的反应.
......除了容玠.
察觉的反应似乎度了,更招人怀疑,苏妙漪咬牙切齿地补了一句,
“管那么宽!”
“怪我怪我.”
江淼似笑非笑,直接岔开了话题.
可即便点为止,苏妙漪脑子却像被开启了开关似的,几日不及回画面又开始在脑海里层出不穷,挥之不去.
偏偏画面里另一个人,此时坐在身边.甚至能感觉那道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的唇上......
苏妙漪忍无可忍地唤了一声凌长风,
“同我换个位置.”
话音未落,刚要身,一只手却忽然从旁探出,在桌下攥住了的手腕.
“!”
苏妙漪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朝桌下看去.
只见一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男人手掌正扣在的腕上,力道不轻不重,可却牵制着再难身.
苏妙漪错愕地抬眼,便见只手的主人仍正襟危坐,面无波澜地饮着茶,好似都不曾发生一般.
......越越莫名其妙了.
苏妙漪暗自咬牙,要将手从容玠桎梏下挣脱开,可却也抵不的力道.更何况对面坐着那么些人,若挣扎动作再大些,势必会被其人看出端倪.
“不要和我换位置么”
另一边,凌长风雨天晴,兴冲冲地站了.
苏妙漪被扣着手动弹不得,扫了一眼对面的顾玉映,终于放弃了与容玠鱼死网破的念头,硬生生坐在原位,闷声道,
“不换了不换了!懒得折腾......”
凌长风只能又悻悻地坐了回去.
下一刻,苏妙漪手腕上力道骤然消失.
蓦地收回手,瞋目切齿地看了容玠一眼,刻意往凌长风方向挪近些,和拉开距离.
不多时,扶阳县主便了.除了挨了板子,不方便身的苏妙漪,众人都纷纷身见礼.
见容玠也在,扶阳县主顿时露出些欣然之色,
“今日家宴,不必多礼.”
凌长风抬头瞧见扶阳县主模样时,却微微一愣,忍不住咦了一声.
此刻的扶阳县主换回华贵靡丽裙装,簪戴着翠羽明珰.如墨鬓发里再瞧不见一根银丝,更神奇的,连白日里出现的皱纹也消失不见,整个人容光焕发,年驻色,全然不复在公堂上衰颓和憔悴......
苏积玉等人亦觉得惊奇,却没敢像凌长风表现得那般明显.
不扶阳县主也从的目光中有所察觉,抚了抚鬓角,在容玠身边坐下,笑道,
“今日上公堂前,妙漪特意为我妆扮......”
闻言,众人才恍然大悟.
“看见华服盛妆,便会联水性杨花,朝三暮四,偏要素衣陋颜,才能打消些许疑心......”
顾玉映与苏妙漪相视一眼,忍不住感慨,
“容貌与衣裳,何时才能不被当作原罪”
正着,容云暮和容奚也.
容奚自然一进便找了苏安安,在身边落座.如此一,宴厅里便只剩下扶阳县主身侧位置.
“......”
容云暮一时竟踟蹰不前.
倒扶阳县主掀眼看,神色自若地笑了笑,
“坐吧,今日家宴.”
容云暮微微一愣,下意识又看向容玠.
容玠低垂着眼,似没有察觉.苏妙漪皱皱眉,有些受不了宴厅里氛围,忍不住在桌下踢了容玠一脚.
容玠转头看.
苏妙漪笑里藏刀,一字一句强调,
“义兄,我饿.”
容玠眉梢微挑,终于看向容云暮,
“二叔为何站着”
容云暮神色微动,才走扶阳县主身边落座.待所有人坐定,扶阳县主终于命人传膳.
扶阳县主一直强调今日家宴,于众人也逐渐放松下.容奚熟练地往苏安安碗里夹着爱吃的那些菜,直将那碗碟都堆成了小山.
凌长风照葫芦画瓢,亦殷勤地为苏妙漪夹菜,苏妙漪却不大领情.
“......吃的,我有手.”
“不不好身吗远一点都吃不了.”
“远一点的我可以不吃!”
二人争执间,容府女使端呈着酒壶走上,一一为斟酒.
其中一人刚好走苏妙漪身边,正要斟酒,容玠却忽然伸手盖在了苏妙漪酒盅上,侧头看了那女使一眼,
“换鹿梨浆.”
女使一怔,才苏妙漪有伤在身,连忙为苏妙漪换上了与苏安安和容奚一样鹿梨浆.
苏妙漪正与凌长风辩驳着与苏安安不一样,压根没留意一插曲.
扶阳县主将一切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女使将所有人酒盅斟满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见时机差不多了,扶阳县主端着酒盅站身,众人一愣,纷纷停杯投箸.
扶阳县主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身畔容云暮身上,叹了口气,
“云暮,在座都容府恩人,我该一敬大家一杯.”
容云暮顿了顿,也拿酒盅站身,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此次容府风波,若无在座各位襄助,断不会有今日的结局.容云暮在此,谢诸位了......”
众人连忙也跟着站身,纷纷举杯.
顾玉映道,
“县主和二爷不必如此客气.此次能化险为夷,止住流言,多亏了九安和妙漪,我些人,不从旁帮衬,替敲边鼓罢了.”
其余人皆连声附和.
扶阳县主回头看向苏妙漪,微微一笑,笑容里有释然,有感激,有些不清道不明复杂情绪,
“妙漪......的确我贵人.可惜我从前却有眼无珠,目光短浅,竟将珍珠混作鱼目......”
与扶阳县主虚与委蛇久,如今突然放低姿态,真心真意地些话,倒叫苏妙漪不大习惯,愈发坐不住了.
“义母谬赞,此事本因我......况我唤您一声义母,替您做些也应当的.”
扶阳县主摇了摇头,又看向其人,
“今日除了要向诸位道谢,我有一件事要宣布.前几日,我因一念之差,险些造了杀孽,害了一条性命......”
此话一出,宴厅里倏然静了下.
除了容玠和苏妙漪,其余人面面相觑,皆露出诧异的表情.
扶阳县主眼眸微垂,轻声道,
“虽然那日没有酿成大祸,可我心中总不安,所以明日,我打离开临安,去凌音寺修行一段时日,以消除我的罪业,也为那个险些遭了无妄之灾人诵经祈福......”
容云暮微微一怔,蓦地转头看向扶阳县主.
容玠眼底也闪一丝异样.
连苏妙漪都惊了,强撑着便要站,
“义母,何至于如此......”
扶阳县主却走,拍拍的肩,扶着坐回原位,
“我心意已决,都不必再劝了.”
容玠垂眼,默然不语.
知微堂几人不清楚状况,可容家几人和苏妙漪却明白,扶阳县主此番离开临安去佛寺,绝不仅仅为了祈福修行那么简单,或多或少带着些避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