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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侯爷这辈子原不该有孩子的。」

    「……这不可能!」

    「您可以去查证。我听闻夫人是二嫁之身,您就从来没怀疑过吗,那时仅半月,她就有了您的骨肉。却在之后的十余年中,没能生出第二个孩子。您看谢瑶,她外貌上真的有同您相像的地方吗?」

    「我猜当初布下这个局的人,一定很爱您,也一定很恨您。血藤根是件很奇特的珍宝,培苗时需每日一盏温血养之,发根后却如野草般烂长。且子母根只能供一人服用,您看满京连皇室都没有,您却吃了这么久。可她又绝了您的嗣……」

    谢徵站的笔直。

    但我却看见,他藏于袍袖下的手,在微微发抖。

    是的,我是故意提起的宋阿兰。

    我猜男人的劣根性,得到朱砂痣,也会遥想白月光。即使我是他亲手杀的,却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更何况,我死的越久,那些缺点就越朦胧,他便只想我的好:貌美,性强又柔软,全身心都是他。

    尤其同郡主成婚后,昭华看他看的极严。她是个控制欲强得可怕的女人,给他派的狗都得是公的。时间长了,总会感到窒息,所以他越来越多地在房中点芷因花,那是我死前说最想要的香饵。

    我安静地看着,看他眼里汹涌过的万种情绪,遗憾伤怀,却很快消逝,又恢复成那副冰冷的镇定。

    「侯府院医也是养了不少的。他们都没看出来,偏偏你就知道?」

    「我娘曾救过一位香师,是他教给我的。」我答。

    这不是医道,是香道。

    谢徵微勾起唇,眸里却无半点笑意:「你说这么多,不怕本侯现在就杀了你?」

    「我能治。」

    我说:「侯爷,你的疾,我能治。且全天下,只有我能治。让你有一个孩子,把谢家的香火传下去。」

    「——哦?」

    「办法很简单,再培一脉血藤根便好。只这东西娇贵,养育的古方又失传。香师只传给了我,他也在很久前死去。」

    谢徵问:「你说的那位香师,是哪里人士?」

    「岭南。」

    血藤根的源地,十多年前,宋阿兰就是在此学会的制香。

    谢徵记得,边南多瘴气,山民不好妆,他的俸禄又实在微薄。为贴补家用,我是如何艰难地从头研门新手艺,只为改善他的伙食。

    ——阿兰从未负他。

    是他负了阿兰。

    桃花眼里拢了层深渊,我看不清那瞬间谢徵想到了什么,但他却微不可闻地敛了敛眉。

    不动如山道,「本侯会查,如果你敢说一句谎话。」那烙铁又近一分,威胁之意露于言表。

    我识趣地开口,「我死。」

    他冷笑:「不,是比死还要痛苦一万倍。你入侯府前想必也了解过本侯的手段,若是假的,本侯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见我点头如鸡。

    他方把烙铁拿开,问:「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凑近些,眼风柔软下来,讲了一个故事,无懈可击。原来当日我娘并没死透,她最后的遗愿是让真凶伏法,并在爹的坟前磕头请罪。

    我为难地叹气:「侯爷也知道,那些恶奴是酗酒而死的。死人当然无法请罪。所以我来京只一个目的,让谢李氏在我爹娘的墓前磕头上香。昭国宗女轻易不得跪,我设法废她也是这个缘由。只是她到底骄傲,普天之下,能助我达成此愿的也就侯爷一人了吧。」

    今天的话全是假的。

    但他至少会信一半。

    其实昭国这个国度格外重孝。

    单拿谢瑶来说,明明是那样骄纵的性格,却在徐思行惨死、日夜信香薰绕、多次挑拨,这样层叠的努力下,才敢跟娘亲发句狠话。况坊间为爹娘一句话便终生不娶不仕的人太多了,我的行为不算奇怪。

    「好,我会帮你。」谢徵勾唇,「但你还要为我做一件事。」

    12

    谢徵让我帮他做的那件事,是杀了谢瑶。

    那是在我从牢狱放出来的八个月后。

    已每日滴血将藤根培出苗,谢徵服下不久,他在京郊养的外室便有了身孕。我远远见过那个女人一面,低眸垂目间,很像前世的我。

    那过去的情意终于死灰复燃。

    他趴在那女子肚前,听着砰砰的心跳,化暖了冷戾的眉眼。

    胎像稳固后。

    谢徵将我召进书房。

    「兰花,本侯已为你爹娘选了块风水宝地,择日会把尸骸迁到京城。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杀掉谢瑶,届时,你会看到你想要的。」

    几次滴血验亲后。

    他越来越坚信谢瑶不是他的女儿。于是那仅依凭血缘关系而建的父爱很快便消散,现在又将有自己的骨肉,自然要扫清障碍。

    以爹娘尸骨威逼,是明谋。

    他不见得会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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