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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却不被岁月薄待,近来养尊处优越显矜贵,若一杯俨醇的茶,历久弥香。不怪郡主吃心,她尚比他小两岁,皱纹已在眼角生根。

    但归来半生,她依是少女。还信那套甜言蜜语,很快被安抚好,谢瑶也在这时扑来,甜甜地请安。

    我隐在拱垂门下,围观着他们温馨地离开,从背影看过去,真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但,很快就不是了。

    我低下头,嗅着风中蔓散的芷因花香,笑了。

    4

    我在谢瑶的外院扫了四年地。

    从花园到二院门口,一万三千七百步,叶落了又落,每天扫四遍,任劳任怨。为人也很是安分,不管多难多脏的活计推脱给我,都表现出顺从。

    这样的行径自然交好了许多下人,不乏有受恩替我美言的。

    十三岁那年。

    仲夏刚过,谢瑶扑蝶在后花园里。这片园子不乏奇花异草,都是郡主废足心思从四处张罗的,诧紫嫣红,然看久了也会生腻。

    直到蝴蝶停在一片野茉花丛,小小的,香气扑鼻,那是谢瑶从未见过的清雅。我很了解,她这样被宠坏的姑娘,格外偏好新鲜。

    果然最后来查,到我头上。

    我满眼惊慌,将头磕了又磕:「那花不是奴婢种的。是春天匠人培苗,混在里面的种子。后面发了芽,一直没人处理。奴婢便浇了些水……」

    谢瑶挥手打断。

    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开口,问我是谁,然后恩赐我进了她的院中伺候。

    一开始还是侍弄花草,轻易近身不得。

    只是后来我顶了个缺,随谢瑶给郡主请安。昭华一眼就看见仆随中陌生的我,懒懒撇着茶沫:

    「这是从哪拨来的婢子,没在瑶瑶身边见过。把头抬起来,叫什么名字?」

    「兰花。」

    我知道,那一瞬间,她的怒气如何燎原丛生,淹没心田。

    猛地把茶杯摔在地上,郡主尖锐道:「这名字不好,给我改了。所有带兰的人都该死,现在就换!」

    谢瑶被她的狰狞吓到。

    那些年少时的肮脏事,没人敢在这位娇小姐面前提起。

    我跪在地上,碎片扎伤小腿,血从裙摆洇出,头低低垂下,声音却是不卑不亢的:

    「这是小姐赐的名,寄托着主子曾看到的东西。若要改,还请小姐赏字。」

    空气里压抑着沉默。是风雨来前兆。

    就在这时。

    受过我恩惠的护卫长,如约把谢徵引来。

    他敛眸,打量了眼这满地狼藉。眉心微微蹙起,摁下半簇野火定了锤:「不过是个名字,女儿喜欢,她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随后走到郡主身旁。

    压低声音。

    我读出隐约的唇形:「行了,昭华。再闹下去,你想让瑶瑶把原因问出来吗?」

    那天。

    以我在瓷片上跪了两个钟头而告结。

    晚上,谢瑶召我进房中伺候。

    我拖着两条失去知觉的腿,站不住身形,步伐是踉跄的,行为却忠诚而炽热。

    她问:「兰花,娘亲说给你改名时。你为什么只提我,而不应了她?」

    「我是小姐的奴婢。」

    我说,「嬷嬷只教我忠于主子,我要万事以小姐为首。」

    谢瑶笑了一声,目光微动。

    她赐我一盒伤药,价格昂贵。还提了我在近身伺候。

    昭华郡主半生无子,如今高龄生产也艰难。她膝下仅有这个女儿,千宠万惯的同时,还有近乎疯魔的掌控欲——大到限制谢瑶出行,小到身边佣人着装。

    渐渐地这份感情开始变的复杂。

    谢瑶既濡慕,又窒息。

    偶尔会望着头上的天空发呆,幻想一墙之隔外的红尘市井,在叛逆的年龄,是我让她体会到,第一次身边有自己人的感觉。

    但这远远不够。

    接下来的一年里。

    我把自己抬到了谢瑶心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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