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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到了承天门,主仆二人不再议论,入宫后直奔尚药局。

    姜离授医多回,尚药局内外皆寻常相迎,一进正门,便见严明礼与白敬之站在正堂之外,西面偏厅内,明卉等一众医女正等候在讲堂之中。

    严、白二人瞧见姜离,皆上前几步,姜离福身见礼,看向白敬之道:“白太医怎么在此?”

    白敬之虽为太医丞,但并不属尚药局,若非内宫有召,他不应出现在此。

    白敬之面色苍白,腰背也略显佝偻,姜离话音落下,严明礼道:“白太医上了告病的折子,今日是有些给娘娘们看诊的旧日医案与尚药局交接。”

    姜离心底“咯噔”一下,“白太医正值壮年,怎会告老?”

    白敬之无奈苦笑,“医者不能自医,去岁旧疾复发,如今已有愈演愈烈之势,只等着回乡养病,求多活几年。”

    姜离面露遗憾,“原来如此,陛下已经准了?”

    严明礼道:“已经准了,只太医署上下走些公文,”

    姜离一颗心提起,又寒暄两句后,转身往西面讲堂而去。

    屋内众医女早就看见她,皆守在窗前看她与严明礼二人说话,见她走过来,众人作鸟兽散各归各位,但姜离进门时,却见明卉仍站在窗前望着外头。

    姜离若有所思一瞬,先专心授医。

    连着讲授数日妇人病,姜离今日新备下前朝名家医案数篇,以惊痫、胸痹、偏枯诸疾讲习,并用穴精髓、针法灸法之巧与针刺放血疗法之奇效,如此讲授下来,直至黄昏时分,方才将放血疗法述之一二。

    “《灵極:热病》云‘偏枯,身偏不用而痛……宜巨刺取之,益其不足,损其有余,乃可复也。’久病必瘀,故用委中放血法,瘀血去而新血生、经络通,气血运行畅通,加上内服汤液调理而愈”

    姜离说完最后一案,只觉嗓子发痒,正要拿茶盏饮茶,忽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心头一凛看出去,便见窗外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竟是李策与德王李尧不知何时站在了外头,随着姜离目光,众医女也瞧见二人,纷纷起身行礼。

    姜离放下茶盏出来,见礼后道:“德王殿下和小郡王怎会来?”

    德王莞然,“今日寄舟从万寿楼那边过来,是给父皇请安的,后听闻薛姑娘入宫授医,便说想来看看,我这才知道前阵子薛姑娘还给寄舟看过病。”

    李策看向讲堂内,“我们来扰了薛姑娘传道。”

    姜离失笑,“本就已讲完了,时辰不早,我正打算出宫。”

    德王便道:“我们也正要出宫,岂不正好同路!”

    姜离视线在二人之间滑过,“也好”

    她返回堂中交代一番,很快与李策二人一同出了尚药局,走在半途,德王道:“早先听母妃说起这授医之事,本以为是姑娘一时兴起,却不想姑娘真成了她们的师傅,这些医女也实在有福气。”

    姜离和声道:“我与师父学医多年,师父可谓倾囊相授,本也该代代相传,只是回了薛氏,不好似江湖上那般收徒,以如此之法授医倒也极好。”

    李策话不多,余光却始终落在姜离身上,这时问:“听闻姑娘的师父也是一位极厉害的江湖医家,姑娘前次用的针刺松解之法也是与师父学的?”

    姜离眼皮轻跳道:“是,我师父所学颇杂,尤擅针灸与汤液。”

    德王不甚明白,“什么针刺松解?是什么独门秘诀吗?”

    李策悠悠道:“从前为我看诊的大夫也用此法,我以为是他的独门技法,如今看来倒不是,天下厉害的医家追本溯源大抵都同为一脉。”

    姜离明知李策说的是魏阶,还是得问:“小郡王所言的大夫为何人?”

    见姜离问的平静,李策默了默道,“是从前的御医。”

    说话间几人出了承天门,李策二人身份不凡,车架就停在承天门外,李策看了姜离二人一眼,“不若我送姑娘出禁中”

    姜离忙道:“不敢当,时辰尚早,小郡王与殿下先行便是。”

    李策看姜离片刻,“那也好,姑娘哪日要去济病坊,派人来我府上传个话。”

    见他还记得济病坊之事,姜离只得应好,又端着不亲不疏的薄笑,不敢露分毫紧张之态,只等二人马车走远,她僵硬的背脊方才松活下来。

    “李策只怕是想到了什么。”

    她轻言一句,又快步出禁中,待上了薛氏的马车,怀夕才低声道:“应是上次的治法惹疑,姑娘还是不想让小郡王认出?”

    “当然。”姜离断然道:“我的时间不多,不能节外生枝。”

    怀夕想了想,“其实看裴大人这般尽心,若再多个小郡王相助,姑娘可会事半功倍?”

    姜离再摇头,“我已经欠他,不能再欠更多了。”

    昏暗车室内字字笃定,驾车的长恭马鞭轻扬,沐浴着初临的夜色,直奔薛府而去,待薛府近在眼前时,长恭提前勒马,“大小姐,有客来访”

    姜离掀帘去看,便见熟悉的车架停在府外,风灯上一个“裴”字格外醒目,她忙道:“快!”

    长恭催马轻驰,车架尚未停稳姜离便跳了下来,待入府门,便见个青衣小厮等在影壁处,迎上来道:“大小姐,裴世子来了,正在前院相候。”

    姜离脚步如风直奔前院,进得院门,便见正厅厅门半开,裴晏一袭雪衣正在门口和薛琦说话,见她回来,二人齐齐看来。

    薛琦薄责道:“总算回来了,你这差事办的也太过尽心。”

    姜离端庄地见礼,“裴少卿怎来了?”

    “裴世子说有些旧案之事要见你,你”

    薛琦话音未落,忽见门房小厮快步跑进了院子,小厮直勾勾望着裴晏,连薛琦都看的古怪,待到跟前,小厮急急道:“裴世子!府上老夫人病了,这会儿派人来请姑娘去看诊,您还不知道吧,您快些回去看看吧”

    裴晏剑眉大皱,“祖母病了?”

    姜离也听得心头发紧,然而很快,她意识到了不对来传话的不是裴氏之人!!

    心念至此,姜离一阵头皮发麻,待转眸,便见裴晏疑问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姜离眼神飘忽不定,心虚尽露,裴晏了然地眯起眸子,似笑非笑道:“我走的时候祖母还好好的,既如此,那便请姑娘随我走一趟罢”

    第136章

    帮我们保密

    “我适才演的如何?”

    去往昌明街的马车上,

    裴晏睨着姜离,语气颇有些意味不明。

    姜离背脊紧帖车璧,轻咳一声道:“尚可吧。”

    昌明街在延寿坊,距离裴国公府只隔了两条街市,

    姜离此刻乘着裴氏的马车,

    马车之外,

    还跟着适才前来传话的“裴氏小厮”,这小厮瞧着面生,却是宁珏身边护卫,

    姜离与裴晏自都见过,他来传话时,也没想过裴晏本人就在薛府之中。

    “宁珏请你看诊,倒是拿我祖母做掩护?”

    裴晏问得平静,

    语调却透着凉意,姜离怎么也没想到会被碰个正着,只好道:“是我的意思,

    他的宅邸离你府上不远,

    说去给老夫人看病,

    薛琦也不会怀疑,

    若是被外人撞见,

    我也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且他也十分信任你,用你的名头再合适不过,

    你若是介怀,那让他往后换个说法便是。”

    裴晏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介怀的是你用裴府的名头?前次在衙门,说宣城郡王的药方至少要用一月才可见效,

    这才多久便又来请你,你既得薛兰时信任,那便不该与他走得近,薛琦和薛兰时若是知道,必定不会轻放。”

    姜离正心虚着,便气弱三分道:“明白明白,我自明白,我也未想到宁珏今日传话,但这个时辰来应不是小事,或许是李瑾的病出了岔子,过去了就知道了。”

    若真是李瑾的病生了变故,那倒也能理解,裴晏幽幽道:“嗯,未想到今日来传话,今日不来,便不会被我发现了。”

    裴晏语调一板一眼的,严肃又不饶人的架势,姜离可熟悉的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当年在白鹭山书院做学生的时候,然而眼下可不是当年。

    她反问道:“宁珏只是传话,你今日为何而来?堂堂大理寺少卿,如今旧案已定却还拿旧案做幌子,也实在古怪,我回长安三月,你来了薛府三次,你从前可来过这样勤?何不让九思来传个话便是?”

    需要时便用裴府的名头做遮掩,不需要他时,便嫌他自己过来易生枝节,裴晏听得明明白白,简直快被她气笑,“传话怎比当面说准确?”

    姜离反应极快,“淮安郡王的事有消息了?”

    见姜离直勾勾望着自己,裴晏忍着气性道:“当年跟着肃王治丧的是当时的礼部侍郎江楚城,淮安郡王死后,是肃王坐镇,江楚城为丧仪大总管,一切大小是由,是他带着礼部一众礼官、司吏,外加郡王府上下仆从一起完成,丧仪按照皇子的礼仪置办,总共动用了百多人帮忙,丧仪前后之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姜离忙问:“那他如今人在何处?”

    平康坊在东,延寿坊在西,此去少说要走两炷香的功夫,裴晏语速稍缓道:“他今岁六十有七,已于八年前因病致仕,他是德兴二十年的状元,更有一手极厉害的丹青之术,致仕后这些年,他一边求医问道,一边在南边云游讲学,如今已是大周极有名望的大儒,从他留在长安城中的府中人那里打探,得知他过年时人在绵州,如今还不确定在何处。”

    姜离拧起眉头,“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不可能直接去问当年旧事,更别说人还不在长安,可能找到其他礼部之人探问?”

    “不容易,当年经手之人如今还在朝的已不多,即便有,也已分散去六部各司,若当年分管的并非我们所查之处,反而容易走漏风声,这几日探查下来,我才得知这位江大人与我父亲有些旧交,最好还是从他这里入手,他眼下虽不会回长安,但再过半个多月,他会去一个我们都十分熟悉的地方”

    裴晏卖了个关子,姜离迷惑道:“我们都熟悉的地方……你莫不是说白鹭山书院?”

    裴晏微微颔首,“不错,今年书院的春试定在三月初二,届时会邀请许多大儒文士去书院讲学论道,他正在受邀之列。”

    姜离大松一口气,“那便是等三月就能见到人了?”

    裴晏颔首,“今岁我也要回去,届时正能见到他。”

    提起书院春试,姜离道:“我只听闻今岁延期了,尚不知定去了三月,在我记忆之中,还没有这样晚过”

    裴晏语带叹然道:“当年你出事后,先生也在后来大病一场,他为治病不得已离开书院回了齐州族地,仅两年功夫,书院的夫子们便流失半数,等他病体初愈回来,他自己也没了从前的心力,这几年下来,书院的声望已不比旧时,他老人家如今算是勉力支撑,今岁延期便是因两位夫子病休未归之故。”

    如此一言,姜离便是不愿回忆,思绪也飘回了八年前。

    荀山先生方伯樘已年过古稀,其人天纵英才,年轻时编书著学自成一派,一早便为大周当世大儒,德兴帝与景德帝早年皆请他入朝为官,却都被婉拒,其人一生以传道授业为任,国子监的学生多非富即贵,白鹭山书院却更愿收留天资不凡的寒门弟子,后来书院声名远扬,富贵权宦人家也纷纷将孩子送入求学。

    裴晏年幼时便拜荀山先生为师,后来替师傅讲学,才有了书院那两年的际遇,姜离瞥一眼裴晏,“先生是何病?”

    裴晏道:“是胸痹,先生年岁大了,免不了病疾缠身,不过你放心,这两年他保养得当,未再大犯过。”

    姜离松了口气,“那便好。”

    裴晏继续道:“除了礼部治丧之事,我又派人往太医署探了探,得知当年白敬之去郡王府查验乃是他自请,彼时广安伯为太医令,是他准许的。”

    姜离沉声道:“魏氏与白家皆是世代为医,义父从前与他来往不少,他若自请,义父多半会准许。”

    裴晏也点了点头,“只是时隔十四年,医药上的记载已寻不到了。”

    姜离早有所料,便又将在尚药局所见道来,“太医署的公文至多月余,一定要在他离开长安之前弄明白当年之事是否与他有关”

    说着话,马车速度慢了下来,姜离掀帘一看,便见已入了延寿坊,昌明街近在眼前,裴国公府则更远些,她便道:“事情说完了,就送到这里吧。”

    今日是给李瑾看病,若在场的还有旁人,总不好把裴晏牵扯进来。

    然而这话出口,裴晏却道:“既然都打着裴府的名号了,总也得让我看看李瑾的病生了哪般变故,不然我如何放心?”

    姜离讶异道,“你不是喜欢麻烦之人,若李瑾瞧见你,或还有旁人在,该如何是好?”

    姜离为裴晏着想,裴晏却已打定主意,“无碍,如今我喜欢处理麻烦。”

    喜欢处理麻烦,她不也为他带来许多麻烦?姜离暗自腹诽,只好道:“罢了罢了,反正你什么都知道,同去就同去吧。”

    马车停在宁宅之前时,裴晏与姜离的表情都有些凝重,那前来薛府传话的小厮上前叫门,很快便听门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吱呀”一声,门扉一开,露出宁珏欢欣的俊脸,“是薛姑娘来”

    一句话未说完,宁珏面上笑意一滞,看着姜离身后站着的裴晏,他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师、师兄?!师兄怎会同来?”

    裴晏面含关切,“你的人来时我正在薛府,薛姑娘不曾瞒我,想着这么晚请她过来,郡王殿下多半出了事,我便跟来看看……殿下怎么样了?”

    宁珏听完,反应慢半拍的请二人进府,又笑意僵硬道:“没有,殿下没有出事,是我不放心,今日反正带他出来了,便想请薛泠过来请个平安脉。”

    宁珏解释完,姜离果然已听到上房内李瑾的笑闹声,她秀眉微蹙,下意识去看裴晏,便见裴晏斜她一眼,仿佛在问怎与她料想的不一样。

    姜离心底生出些古怪,不由道:“前次郡王的咳症可好了?”

    “好了……”宁珏答完,又舌尖一转道:“不过……这两日殿下有些积食,胃口不比从前,哦对了,跑马的时候,兴致也不比刚用药的时候高,所以我才担心起来。”

    姜离眉尖拧起,“怎会积食?可是不曾忌口?”

    说话间宁珏掀起门帘请二人入内,又道:“说是在忌口,但小孩子贪嘴,只怕多少用了些生冷之物,反正你瞧过之后我才能放心。”

    宁珏大喇喇说着,一转头便见裴晏正面无表情看着他,他这位师兄素来严苛敏锐,他竟不敢与他对视,强自道:“殿下不愿见生人,请师兄在外稍后片刻,赤霄,快给师兄上茶,我带薛姑娘去给殿下请脉。”

    裴晏客随主便,只站在堂中相候,但他目光扫量一圈,却瞧见东窗之下的矮几上放着几张眼熟的油纸,那油纸上的标记乃是长安城中有名的点心铺子所有,如今油纸尚在,点心不翼而飞,积食的孩童,怎还能用这么多点心?

    裴晏看向暖阁帘络,黑沉沉的凤眸危险地轻眯了起来。

    暖阁之内,姜离正在为李瑾请脉,片刻之后,她奇怪地看着李瑾,“殿下可觉得腹胀?可有食欲不佳之感?这几日夜里睡的可好?”

    李瑾先面露茫然,又求助一般地看向宁珏,见宁珏对自己眨了眨眼,他便有些笨拙地点头。

    姜离沉思片刻,收手起身,“请宁公子借一步说话。”

    待回到堂中,裴晏也看过来,姜离迟疑道:“从脉象上来看,并未看出胃脘有何异处,殿下如此或与近日情绪有关,他这两日可发过脾气?”

    宁珏认真点头,“发过,因阿姐不许他去崇文馆习文,他觉得憋闷,便闹过两次。”

    姜离想到薛兰时与薛琦所言,道:“其实宁娘娘有没有想过,不让殿下去崇文馆反而更引人瞩目?殿下之病需半年时间调养,不如先以体弱为由,让殿下继续习文,若殿下这样大的孩童,所学若不巩固过两日也是要忘的,调养此病无需完全静养。”

    宁珏听得欣然,“你与我想的一样!我也如此劝过阿姐!可过年之后殿下的课业实在糟糕,她怕给殿下惹来非议,如今你也这样说,我便再劝劝阿姐,既是殿下情绪不好,那是不必多开药了?”

    姜离颔首,“确实无需用药,他要用药半年,也不宜再加负担。”

    宁珏暗松一口气,“那也好,我想法子逗他高兴便可。”

    姜离道,“今日的脉象,比前次请脉更见有力,可见用药是好的,你尽可安心。”

    “有你此言我便放心了。”

    宁珏笑容满面,姜离瞧一眼外头天色只觉无奈,跑这么一趟,却只是不必用药的小毛病,宁珏实在是紧张太过。

    “下次若只是积食的毛病,请宫里的御医便可,你这里我不便多来,我姑姑我父亲你也是明白的,他们也怕我沾上是非。”

    姜离说的直接,宁珏苦恼地摊手,“不是我不请,实是宫里的御医,但凡请了便定会开出个方子用药,我又怕他们发现殿下在调养别的病,又不知他们开了方子我当不当用,自然还是直接找你最好”

    此言倒有几分道理,他又道:“我知道给你添了大麻烦,此番恩德我铭记在心,你若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姜离哭笑不得,瞟裴晏一眼道:“但不能总给裴老夫人看病,老夫人身体是否抱恙,长安城中与裴府交好的人家很容易知晓,次数多了总会露馅。”

    宁珏眼珠儿一转,忽然看向裴晏,“这不有师兄在!你回长安之后,不是常往大理寺去?你父亲应一早就知道,不若往后说请你往大理寺帮忙?”

    宁珏又请求地看向裴晏,“师兄,你看如何?你眼下知道内情,就全当是为了小殿下,若有需要你周全之处,还请师兄帮我们保密。”

    裴晏在旁看了半晌,此时看看姜离,再看看宁珏,深觉他竟成了个局外人,他不仅成了局外人,还得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

    底,成全宁珏这个做舅舅的“好心”。

    “帮你们保密。”

    裴晏重复一遍,只觉这五个字没有一个字顺眼。

    “是啊,定不妨碍师兄公务。”

    宁珏点头说完,又眼巴巴望着裴晏,就在他以为裴晏势必会应下之时,却见裴晏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如此只怕不妥。”

    宁珏面色一苦,“师兄”

    “其实无需如此担忧。”姜离也觉多此一举,“我前次便说过,我的方子温和,只要不出意外连平安脉都不必请,殿下调养得当后,往后会病的越来越少。”

    宁珏看看姜离,再看看裴晏,只觉无处下手,便偃旗息鼓道:“那……还是按此前说好的半月一瞧?”

    “半月足矣。”

    宁珏自是失望,但思来想去亦觉保密要紧,若一旦露在人前,为姜离带来麻烦不说,再想请姜离看病便要难上百倍了。

    时辰已是不早,李瑾既然并无大碍,姜离便提了告辞,裴晏见状也不好多留,二人与宁珏作别后先一步离开了宅子。

    薛氏的马车停在街口,待出院门,姜离无奈道:“宁珏也实在草率。”

    裴晏老神在在看着她,“他性情如此,行事难免有失考量。”

    姜离摇了摇头,又道:“薛琦若问起今次,还要你帮忙周全一二。”

    裴晏波澜不兴道:“嗯,帮你们保密。”

    姜离本要应是,但细一咂摸只觉这几字也字字怪异,她不由道:“怎叫帮我们保密,又不是我的意思……罢了,随你如何说,反正你总不会叫薛琦知道此事的,时辰不早了,我自己回去便是,你不必送了。”

    姜离话音落下,转身往街口走去,裴晏欲言又止一瞬,到底未再留她。

    好半晌,九思上前来,“公子,薛姑娘已经走了,我们可要回府?”

    裴晏应一声,这才上马车往裴国公府去,半炷香的功夫后,国公府遥遥在望,裴晏远远地瞧见有马车从侧门离去,等入了府,便问起门房,“今夜有客来访?”

    门房小厮道:“是庆阳公主殿下,来探望郡主娘娘的,留了小半个时辰适才刚刚离去。”

    裴晏了然,直径回了书房,十安早已在房内等候,见他面色不快,迎上前来道:“公子回来了,怎去了这么久?”

    九思紧随其后入内,咋舌道:“真是巧了,碰上了宁家公子去请薛姑娘看病,还打着我们老夫人的旗号,连我都吓了一跳,后来公子陪着薛姑娘走了一趟昌明街宁宅,便耽误了些功夫,宁公子还要我们公子给他们打掩护。”

    十安瞥一眼裴晏面色,似明白了什么。

    九思这时道:“没想到宁公子私下里和薛姑娘关系这般亲近,公子,小人瞧宁公子待薛姑娘很是殷勤,只不知这份殷勤,是因为薛姑娘冒险给宣城郡王看病还是因为别的,也奇了,薛氏与宁氏素来不睦,薛姑娘宁愿瞒着薛大人和太子妃也要给宣城郡王治病,若薛大人和太子妃知道了少不得要”

    话未说完,正更衣的裴晏将手上外袍兜头扔了过来,他内息深厚,锦缎夹裹劲风,九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扯下衣袍,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不对。

    裴晏一袭月白袍衫坐去书案后,面色沉得极不寻常,他盯着桌案一角跳跃的烛火,目光深湛,不知在想什么。

    十安沏茶送上来,轻声道:“公子请用茶。”

    裴晏神容未动,又过片刻,忽然起身往北面墙下走去,他一把拿下壁上悬剑,大步流星出了书房,九思瞪大眸子,很快便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剑气破风之声。

    九思缩了缩脖子,“这是怎么了?”

    第137章

    礼物送的极好

    时节入二月中旬,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姜离依言为简娴诊病。

    因日前药膏服用半月已初见成效,到了十二这日,

    趁着简娴午歇,

    姜离带着怀夕悄声入了蓼汀院。

    芳嬷嬷轻手轻脚地带着二人入正堂,

    “按大小姐的吩咐,午膳之时用了您调制的药,奴婢适才试了,

    夫人睡得很沉,奴婢叫都未叫醒。”

    话虽如此,三人行止之间还是不敢碰出响动。

    待入内室,便见一片锦绣珠帘之间,

    简娴散鬓发,着内袍,神容安然地躺在北面紫檀木拔步榻上。

    姜离轻至榻边,

    先打量简娴略显苍白的面容,

    见其呼吸平缓,

    便倾身为她请脉。

    简娴之病乃悲伤过度引起,

    再加上她久病多年,

    几乎成不可治之症,

    姜离凝神请脉,很快示意怀夕打开针囊。

    芳嬷嬷轻声道:“姑娘打算如何治?”

    姜离道:“母亲心智失常,

    乃是心肝火盛,脑神失和,

    气血失调,当治以疏肝解郁、健脑调神,

    又因她沉疴多年,今日头次施针,我打算试试针刺放血之法。人中、少商、隐白乃十三鬼穴里的要穴,又叫鬼宫、鬼信、鬼至,有开窍醒神、泄热除烦之效,点刺出血,泻火宁神之效会更加迅速。”

    芳嬷嬷听来很是忧心,“可会惊醒夫人?”

    姜离摇头,“嬷嬷信我。”

    芳嬷嬷欲言又止一瞬,到底未再多说,便见姜离轻快下针,简娴睡梦之中眉头轻动,却并未醒来,不多时姜离退针,三处穴位皆现黄豆粒大小的血点,待擦净血色,姜离又取四神聪、印堂、内关、神门、神庭、太冲等穴位,以平补平泻施针,前后两刻钟的功夫之后,方才取针退出内室。

    “今日母亲醒来之后,多半会觉疲惫,夜里入眠也会更为安稳,按理应三日施针一次,但母亲久病多年,脏腑亏损,针与药最好徐徐图之,七日一次最好,稍后我换个方子,母亲先用一月看看成效”

    姜离言辞诚恳,芳嬷嬷只有信她的,“若是真有效,夫人多久能认人呢?”

    姜离不由叹了口气,“若针药并用有效,那便是短则半年,长则二三年,但即便如此,能否完全治愈我也难保证。”

    芳嬷嬷眼眶微红,“奴婢何尝不懂?大小姐有这份孝心,尽力而为便是了。”

    姜离看不得芳嬷嬷掉泪,安慰一番方才离开,待出蓼汀院,又直奔府中药房而去,怀夕在后提着医箱,轻声道:“若这病真要治个三五年,那姑娘也不可能留在薛氏三五年啊。”

    姜离定声道:“是啊,所以我得竭力而为才是。”

    到药房时,薛泰正带着两个小厮在药房取药,见姜离过来,薛泰忙上来见礼,姜离奇怪道:“我来给母亲拿些药材,你们这是在给谁取药?”

    薛泰笑道:“是打算给二公子送的,这几日天气冷热不定,姨娘怕二公子染了风寒,便让我们取些常用的药材连带着这个月的衣物一并送去,本来二公子自己想回来的,但书院春试将近,老爷还是让他在书院待着,要什么我们送便是。”

    姜离心中了然,一边吩咐怀夕拿药一边道:“二弟近日课业可好?”

    薛泰便笑道:“二公子的学问大小姐尽管放心,就是比当年的裴世子也是不差的,您明岁春闱之后便知道了。”

    姜离心底不以为然,面上一通夸赞,待离开药房,怀夕忍不住问:“这位薛二公子的学问当真这样好?这满府上下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姜离初回府是见过这位“二弟”的,她轻哼道:“或许是好的,但若说比裴晏也不差,那我是一个字也难信,裴晏若他这个年岁,早就在书院做夫子了。”

    怀夕禁不住挑眉,“这时您倒愿意夸裴大人了。”

    姜离斜她一眼,“实话实说。”

    为简娴看诊之事薛琦已然准允,姜离思来想去,翌日一早又往简家走了一趟,比起薛琦,简伯承更关心这个妹妹,无论如何要让简伯承也知晓此事。

    到了简家,数日不见的方璇亲热地把姜离拉到身边说话,又因段霈的案子闹得动静过大,兴致勃勃地向她打探肃王与太子近日的争端。

    姜离捡自己知道的说来,又将入宫授医诸事交代一番,方璇听来感慨万千,怜她不易,又欣慰她医术高明,能为寻常女子不能为之事,颇觉与有荣焉。

    闲话一番后,简思勤道:“妹妹,前日未看成幻术,如今登仙极乐楼又开,那遴选花魁的热闹也兴起了,不如咱们再约一次?”

    姜离已看过幻术,但不想扫兴,便也应承下来,二人合计一番,定在十五这日叫上虞梓桐几个再同去登仙极乐楼聚上一回。

    姜离回府后便往虞梓桐与付云慈处送消息,几人皆欣然应下。

    至十五这日,清晨时分落了今岁第一场春雨,午后见晴时,盈月楼内外和光濯尘,芭蕉碧竹翠绿欲滴,颇有些阳明启蛰,万物皆春之感。

    至傍晚,姜离依旧于酉时初刻往登仙极乐楼去。

    马车驶入东市时天边晚霞正散去最后一丝残影,暮色昏昏笼罩下来,伫立在东市西南的楼阙似一座玉砌仙府,正合其名。

    姜离下马车便见付云慈几人站在门口相候,她快步迎上去,待走近了付云慈笑道:“我就说你定然来的不早不晚,快,简公子已经进去等着了!”

    楼内丝竹袅袅,几人先后而入,进门姜离便是一惊。

    这座主楼高有五重,一楼的大堂挑空便有三重高,往楼上去的木梯自右曲折而上,正中的位置本是珠帘锦绣的演台,可数日未来,这演台北面却架起了一座亮晃晃的五彩灯楼,每一盏彩灯皆画女子小像,又书不同名讳,彩灯之下更置写有数目的号牌,姜离举目一看,连彩灯次序也是按照数目大小排列,今日排在最上的正是“雪娘”。

    姜离瞠目道:“这是”

    虞梓桐兴致勃勃道:“这便是今岁仙楼遴选花魁的簪花榜了!你瞧,最上面的是引得高晗与段霈大打出手的那位,这底下还有半数并非仙楼中的妓子,是长安城其他青楼送来遴选的,来日若得选也可为自家赢得几分人望。”

    簪花榜上有四十多个名字,号牌便是本月诸位姑娘们所获簪花之数,又因簪花数每日变化,便愈发引得客人们为自己喜欢的姑娘真金白银捧援,姜离从前虽来过仙楼多次,可还是头一次看这簪花榜,一时颇有几分新鲜。

    虞梓桐拉着她往三楼去,“别看了别看了,这个月的亮相在初十便结束了,咱们都没赶上,且按我的了解,如今那些舞乐歌赋都还未显真章,咱们若是要捧谁,也得等到五月,只剩下十多人时才能看见她们的真功夫。”

    几人沿着楼梯往三楼去,付云珩闻言忍不住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样清楚?”

    虞梓桐听得瞪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么就只有你们男子喜好美人儿?女子便不能欣赏?这热闹我还真要凑一凑。”

    付云珩知道虞梓桐的性子,哪敢反驳,咕哝一句“不成体统”作罢。

    姜离听得失笑,待上了三楼,便见简思勤正在雅间门口候着,而当日段霈出事的那一雅间,竟然也灯火通明接待了客人。

    简思勤见她目光所至,将几人迎进门后道:“那苏掌柜本来要把那雅间封了的,可谁想仙楼重开后,有客人专门要定那雅间,不仅不嫌晦气,还想看看段世子出事的地方是何种模样,一来二去,那雅间反倒成了抢手处。”

    众人所在为地字一号房,与段霈出事之地隔了两间,虞梓桐一听此言,讶道:“还有这等事?这些人为了寻欢作乐,真无一点儿敬畏之心了,外头但凡死过人的宅邸,卖都难卖出去……”

    简思勤招呼几人落座,也道:“可不是,倒是这仙楼已把目莲救母取消了,咱们今日只能看看神仙索、黄龙变之类的旧幻术。”

    虞梓桐耸了耸肩不慎在意,“不看也罢,咱们多少得忌讳些,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我近日陪着父亲看宅邸,可是不敢不信这些。”

    幻术还未开始,姜离问:“为何看宅邸?”

    虞梓桐叹道:“我哥哥年岁大了,这两年要准备相看成婚的,父亲便有了置办新宅之意,年后便寻了庄宅牙人相看。月初本看定了一处安仁坊的大宅,可后来才知那家主人之所以低于市价典卖宅邸,乃是因那宅邸不吉,还曾死过人,父亲知晓后颇有些犹豫,只怕得重新再找。”

    简思勤一边为几人布茶一边道:“死过人怎么了?哪家哪户不曾死过人?”

    虞梓桐无奈道:“不是寻常的死过人,哪家哪户都有人病亡过,哪怕是意外而亡都不算什么,这一家却是怪异,他们本是三进宅邸,大抵十二年前,家中添新妇,又得了孙儿,三进的院子逼仄起来,这时,他们隔壁有一三进院落出售,他们也未多想便将院子买了下来,将两院打通重建后,宅中顿时宽敞起来。”

    “然而他们没想到那宅子买的很是不该,因屋宅格局变化,风水也随之大变,第一二年还无事,从第三年起,府里主人仆从先后生病,当年新得的小孙儿也重病一场夭折了,起初还以为是被人害了,可连官府都请过,硬是没搜出什么古怪,后来请了得道高僧去看,便说他们不该买那院落”

    虞梓桐唏嘘道:“然而已建好的院子也难复原,经那高僧做法事后,府中上下安宁了些,然而没过两年,府里人病的病,死的死,主家的生意也磕磕绊绊做不下去,后来他们干脆搬了家,那宅邸空置了几年,至去岁才下定心思典卖,可卖了一年也未找到买家,大家知道前后因果之后,都十分介怀。”

    付云慈听得玄乎,“莫不是隔壁的院子有何不寻常?”

    虞梓桐一摊手,“这就不知了,他们应当仔细搜查过,但也未发现什么,后来经那位高僧一算,便只能相信是宅邸改的不该了。”

    姜离是医家,奇怪道:“他们府中人生了何病?”

    虞梓桐回忆道:“那位小孙儿不知怎么夭折的,但后来,府里有人生了癔症,日日说见了鬼,又有人小产,还有人好端端的眼睛看不见了,反正极不安生。”

    饶是姜离也难辨缘故,这些病风马牛不相及,难用同一医理解释,付云慈更是惊道:“这听起来……似乎是这府里生过什么事端,与宅院有何干系?”

    富贵人家多是非,付云慈怀疑的也不无道理,虞梓桐摇头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人家也不愿意详说,多得也不好打探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称奇,虞梓桐见状笑道,“都是些异闻了,真真假假谁知道,好了好了,幻术快开始了”

    演台之下舞乐有变,确是幻术即将开演,众人心神一转忙往底下看去。

    姜离此前为了断案已看过,今日虽无“目连救母”,但神仙索与黄龙变仍然精彩,再加上“鱼龙曼衍”等戏法,大半个时辰看下来,说说笑笑颇有趣味。

    待看完最后一道戏法,虞梓桐忍不住道:“那位雪娘姑娘何时献艺?”

    简思勤道:“我已打探过了,那位姑娘三五日才登台一回,下一次登台乃是后日酉时,若想看她还需得赶早,平日里她并不接客,除了她,此番遴选的姑娘皆是头次挂牌的新人,都是三两日才献艺一回。”

    虞梓桐不禁赞道,“犹抱琵琶半遮面,越是看不见越是记挂,又都是新面孔,这仙楼的东家真会做生意。”

    “毕竟是广陵苏氏”

    简思勤应一句,众人也觉有理,眼见时辰不早,大家过了瘾再无久留之意,纷纷起身出门,待走上廊道,姜离又不禁打量这座楼阙,继而目光落在了廊道尽头的楼梯口处。

    简思勤走在姜离身边,问道:“妹妹想上楼?这仙楼的四五楼可不是好上的,楼里有些名望的姑娘们都在楼上有各自的绣房,比起底下,听闻上头才是真正的登仙极乐处,咳,要一掷千金得了哪位姑娘青眼方才能上楼。”

    姜离眯起眸子,“要一掷千金……”

    简思勤轻声道:“就算最没落的姑娘,也得百两银子才得见一面,莫说是寻常人家,就算是王侯府邸,也难在此为所欲为。”

    姜离了然应是,只等离开仙楼各自上了马车,她方才沉下脸来。

    怀夕见状不对,关切道:“姑娘可是不舒服?”

    姜离揽住自己双臂,幽幽道:“我只在想,这登仙极乐楼乃是千金不足的销金窟,当年林瑕如何能时常出入此地?若没记错,当年我是在顶楼遇袭的,仙楼第五重住着的乃是当年的花魁怜娘,她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花魁……当时她难已逃生吗?”

    姜离沉沉道:“那场火起势迅猛,很不寻常,她若不会武功,的确难逃出去。”

    她边说边仔细回忆,可话音未落,太阳穴突地猛跳几下,额侧青筋都抽疼起来,她轻嘶着轻揉痛处,憾然道:“得想法子探一探那楼才是。”

    登仙极乐楼虽是青楼酒肆,可广陵苏氏家大业大,其楼内人多眼杂、守卫森严,并不好贸然前往,姜离这夜睡得极不安稳,第二日起身额际仍在抽痛,心口旧伤处也隐隐不适,她便让吉祥往前院告了病,正好在盈月楼躲着静养。

    听闻她抱恙,午时刚过姚氏与薛沁便来“探望”。

    母女二人上了楼,见姜离果然散着墨发靠坐在窗前,关切一番后,姚氏遗憾道:“哎这可怎么是好,庆阳公主下了帖子邀你和沁儿明日去莳花宴,可你病的突然……”

    明日莳花宴,那帖子必定不是刚下的,姜离听得心中冷笑,轻咳一声道:“姨娘不必操心,就让三妹妹去玩吧,我如今病了,总不好去了再染人。”

    她说着又咳起来,姚氏身子往后趔,薛沁更是掩住口鼻生怕被连累,没再说两句,母女二人便以不扰她养病为由告了辞。

    怀夕将人送走,回来便道:“真是看不惯这惺惺作态,薛大人是不是就喜欢这一套?简夫人病在那囹圄小院,倒叫她们母女得道升天,等那薛湛再得了功名,这府里真是要倒反天罡了,姑娘,您真要继续找薛姑娘?”

    姜离又咳两声,叹道:“自然,这府里再如何乱,至少她母亲还在,她父亲也到底是亲生的,当年我不知情,否则早有机会”

    怀夕轻拍她背脊,“您那时也还是小孩子,哪里知道她是薛氏大小姐?若非后来琢磨回长安的门路,也不会知晓旧日有此等机缘。”

    微微一顿,怀夕又咕哝道:“若当年的事,真是与薛氏有关,您与她还隔着一层仇呢……”

    姜离摇头,“这说不上,她自幼离家,哪能与她有关?”

    怀夕撇撇嘴,“但只怕您这份好心难了,这一年多都没消息。”

    “不急这一时半刻,我先替她治好她母亲的病也是好的,咳……”

    怀夕不再多说,心疼道:“眼看着天气暖和起来,姑娘却在这时病倒,若是阁主知道定要怪责奴婢……姑娘平日里多紧着自己才是。”

    怀夕满脸怜惜,姜离自己倒是豁然,“知道了知道了,全当在躲清静了。”

    有在沧浪阁的两年,这点儿不适姜离并未放在心上,但她不曾想到,要得这份清净并不容易,翌日傍晚时分,吉祥与如意抬着个半人高的箱笼上了二楼。

    姜离瞧着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吉祥道:“大小姐,裴老夫人知道您病了,这是片刻前派人送来,说是给您补身子,外加养病解闷玩的……”

    姜离大为意外,“裴老夫人?老夫人怎会知道我病了?”

    吉祥和如意对视一眼,吉祥道:“只怕是今日庆阳公主府的莳花宴闹出去的,三小姐今日午时去公主府赴宴,也不知怎么,两个时辰不到便气鼓鼓回来了,长恭和三小姐的车夫打探了一番,听说是莳花宴上连庆阳公主都关心大小姐病况,待三小姐并不热络,三小姐受了冷遇,又只怕不曾见到自己想见之人,这才早早回来了。”

    姜离敏锐道:“她心思可是在德王殿下身上?”

    吉祥和如意纷纷点头,姜离摇了摇头懒得多言,只看向那巨大的箱笼,直觉告诉她,这箱内之物绝不可能是裴老夫人所赠。

    “打开箱子瞧瞧是什么。”

    吉祥应是,待掀开箱盖,禁不住轻“咦”一声,“这……裴老夫人这般有玩性?”

    姜离也上前来看,待看清箱内之物,一时哭笑不得,“裴老夫人……是极体恤小辈的,行了,放在这里吧。”

    吉祥与如意云里雾里退下,怀夕盯着箱子里的一堆物件也意外道:“九连环、鲁班锁,泥人、皮影、象戏,哈,还有纸鸢,这是把姑娘当成了小孩子不成?不对,还有胭脂水粉锦缎呢,好香……是林下春堂的东西。”

    箱子里琳琅满目,要么是逗趣的小玩意儿,要么是女子常用之物,虽说姜离早没了从前的顽性,可只看这些礼物,也能想象备礼之人扎耳挠腮想花样的好意。

    她失笑道:“是宁珏送的,若觉有趣,你拿去玩吧。”

    “是宁公子?”怀夕一愕,再仔细看看箱内之物,也登时恍然,“是了,也只有他会这么送礼了……”

    “师兄”

    裴晏正在公案之后看卷宗,一抬头,宁珏愁眉苦脸闯了进来。

    裴晏无甚好脸色道:“何事?”

    宁珏疾步走至公案前,“师兄,我又要请你帮我周全了”

    裴晏毫不留情道:“若是上次的事,你可就此打住了,薛姑娘的担忧你应该明白,她所言也不错,我祖母身体如何瞒不了多久。”

    宁珏诚恳道:“师兄放心,不是此事。”

    “旁的事我也爱莫能助。”裴晏拒绝的干脆,又垂眸继续看卷宗。

    “可是……可是我已经做了,我给薛姑娘送礼了,用老夫人的名义……”

    裴晏拨弄书页的指节一紧,缓缓抬眸,定定地望着宁珏。

    宁珏见他面色趋冷,只当他不满自己先斩后奏,连忙求饶道:“师兄息怒,是薛姑娘病了!她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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