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于烬落叹了口气。为自己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可以称得上‘喜欢’的对象,可对方竟然拥有如此清醒的大脑,和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还能保持坚韧的意志,而叹气。
这么难糊弄,只能他一次又一次,不断花更多的心思来试图捕捉这只小乌鸦。
不过另一方面,他的心底又浮上了隐约的窃喜。
他生来优越,也见过了太多的丑陋,一般的人或事物都很难再引起他的兴趣。
乍然在这个污遭的圈子里,遇见这么一个聪明、冷静、有野心、有心机,却又莫名保持了几分可以称作‘善良’底色的人——
简直就像某种命中注定。
这一定是上天派下的旨意。
让他撞见了,她为一个特招生费心救援的场面。
让他在中了药物之际,将徘徊在门外的她拉进了房间。
让他不断地窥探到她更多闪亮的,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在这片几乎所有人都是一片灰扑扑的索兰学院里,只有她,像彩虹那样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晕。
让他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分辨。
“运气?只要你愿意,明天我就可以带你一起登上私人飞机落地蒂特兰,我绝不骗你,也不用担心我的父亲会反对。”
于烬落仍旧不死心地诱哄道,“那是完全属于我的土地,我不用经过他的审批,可以自由转给任何一个人。”
“不存在任何赌博的成分,所以你并不需要‘运气’。”
见鸦隐还是摇头,于烬落加重了语气:“至于能力……我从不质疑你的能力。”
“尤其是,那种令人喜爱的能力。”
涉及到那些明晃晃的算计,鸦隐并不想把自己的揣测挑得那么明:“总之我会去周六的晚宴。”
“宫氏和鸦氏的联姻,也不会变。”
顿了顿,她又开口,“于烬落,之前的所有事,我自认为都已经跟你两清了。”
“两清?”
于烬落垂下了眼帘,原本刻意浮在脸上的笑意与蓄意的诱哄之色,瞬间消弭于无形。
“‘两清’这个说法,听起来真让人伤心。”
英俊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倦怠,正是鸦隐初见他时,所见的那副漫不经心,又仿佛睥睨所有人的冷淡。
她想,这才是真正的他。
“在我这里,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正负相抵的,就像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你依旧很感兴趣。”
于烬落静静地望向那张极尽艳醴的脸。
在他的周围都浮现出一张张哭嚎的,扭曲的脸。
在那一个个或苍白或漆黑的虚无人影,不断伸手涌向他,试图将他拖进望不见底的深渊的时候——
总会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脸。
他猝不及防的笑了。
原本冷淡的神色又被笑意所侵染:“明明之前答应亲手给我做的蛋糕,也不是你一个人做的。”
绷紧的脊背因为对方的这句话,瞬间放松了些许。
鸦隐得承认,这家伙刚才那副样子,的确挺能唬人的。
她脑子里都已经在思考,对方是不是会对她展开报复了。
毕竟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很难接受自己‘求爱被拒’这一事实。
将其上升到‘自尊心被践踏’,然后陷入莫名其妙的愤怒状态。
进而去疯狂报复那个,让他产生这般‘屈辱感’的无辜女人。
好在,于烬落到底是王室出身,不是这类没品的家伙。
“但这并不能否定蛋糕是我做的,这一客观事实吧。”
鸦隐心神稍稍放松了些许,“是成野森跟你说的?”
在心里低咒了一声成野森的多嘴,她继续道,“那天本来是我受到春生的邀请,去她所在的甜品社试吃她弄的创意点心来着。”
“到了甜品社之后,发现里面食材充足,所以顺手就一块儿做了。”
“怎么,不合你胃口吗?”
Chapter151
她让他痛苦【用爱发电满500个加更】
鸦隐不想于烬落再就‘蛋糕的制作人并非她一人’这件事,抓着不放。
于是不等对方回答,便迅速岔开了话题:“如果不好吃的话,或许你抽空真的可以去甜品社里瞧瞧。”
“春生做的各类点心都很好吃。”
话音刚落,鸦隐便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冷了。
她瞥了眼于烬落仍旧噙着笑,笑意却已经僵在了嘴角上的脸。
尝试挽回:“当然了,如果还是不合你的口味,甜品社里还有很多‘高手’。”
“只要你发话,总能做出让你满意的。”
漆黑的凤眸里泛起黑沉沉的恼意,于烬落几乎要维持不住‘温柔’的表皮了。
少女出言否定了那个送给他的柠檬巴巴露亚,并非是她和成野森两人私底下一块儿做的,而是有第三人在场。
而且成野森分明是自己刻意贴进去的,根本不是像其暗示的那样,两个人甜甜蜜蜜地一起做蛋糕。
原本于烬落已然开心了不少,结果听着听着,对方的话又变得‘不对’了起来。
话里话外,怎么又给他一种想要把他往外推的意思?
于烬落简直要被气笑了:“所以你觉得我是缺一个,会做点心的烘焙师?”
‘缺一个’这个关键词,触发了鸦隐周日跟成野森在汽车里‘鬼混’的记忆。
当时就是因为听见了成野森‘我缺一个女朋友’这句回应,才让她有了后面的一系列‘操作’。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鸦隐现在只恨不得马术课可以早点结束。
让那些个同学回到教室,就可以让她从此刻尴尬的境地中脱离出来。
她当然听得懂于烬落的意思,不就是不满她似乎又在将他推向随春生的举动吗?
天可怜见,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她是发自内心地认为随春生做的甜点的确很好吃,下意识想把刚才偏向于危险的话题,赶紧揭过去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之前她去及桑镇碰到木真被要债,所以不得不开枪阻止事态恶化的那次——
准确的来说,是那段时间,随春生似乎也总是在她面前提起成野森。
搞半天那时候就是在当说客,撮合她跟成野森吧!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那是什么?”
于烬落原本就显得上翘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嘲弄的弧度,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
整个胸膛都往她的方向下压,“说起来,我一直都很好奇——”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对一个平平无奇的特招生感兴趣?”
压低的声线,带着不容抗拒的凛然与隐秘的探究,一股脑儿涌入了鸦隐的耳朵里。
于烬落再也维持不了所谓的风度。
压着课桌上的手稍一用力,便青筋暴起:“她跟我之间,明明隔着一道天堑。”
“为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要故意那么做?”
鸦隐下意识在心里反驳了对方的说辞。
她想,春生的家世的确普通了些,但除开这条外,哪哪儿都是优点啊。
相貌清丽绝伦,学习能力极强,意志力坚定且韧性强。
富有生活情趣,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十分勇敢愿意为朋友挺身而出——
怎么就平平无奇了?
不过心里想的这些话,在这个当口,她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只会进一步地激怒于烬落。
“我这个人可能就是有点爱给人牵红线的毛病。”
鸦隐舔了舔下唇,尽可能控制自己不要表现出丝毫心虚。
“不瞒你说,我当时就是脑子一抽,觉得你跟她外貌挺搭的。”
“都生得十分好看,你凤眼,她杏眼,还都是那种让人看了就容易生出好感的淡颜系的美貌……”
顿了顿,她看向对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认真道,“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那我可以跟你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过问你的私事,也不该擅自揣测你的喜好。”
她实在找不到理由编下去了。
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对于对方外貌的夸赞,以及诚恳的道歉,能让这事儿过去。
这会儿鸦隐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当时过于粗糙的手段。
到底刚重生没多久,鸦老爷子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心态上还是有些急了。
明明都已经制定好了在转校初期,先让自己尽可能游离在外,观察‘剧情’的走向,有了合适的机会再下手——
以此来试探她醒来时看到的那本‘书’的真伪。
可那时随春生又还没有跟她的目标人物宫泽迟有所交集,甚至他连人都不在奥斯克。
在把随春生从洗手间里救出来后,又刚好那么巧地遇到了男主之一的于烬落。
是个人都不会错过这次天赐的良机吧?
怪只怪于烬落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原著里说好的一见钟情呢?
难不成是因为那时候随春生被淋湿的模样有些狼狈,又或者没有甜点的‘加成’……所以没能引起到于烬落的兴趣?
“呵。”
于烬落发出了一道短促的嗤笑。
原本因为对方的解释,那口堵在他心头的郁气已然消散了许多。
可紧接着那张漂亮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的刺耳。
什么叫做‘不该过问你的私事’‘不该擅自揣测你的喜好’?
这副恨不得立刻跟他撇清关系,当作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他的样子,真是刺眼。
还自以为聪明地在这儿喋喋不休,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在生气!
真让人恨不得将它立刻堵住,这样就不会再说出那些伤他心肝儿的话了。
于烬落盯着那张漂亮的脸,缓缓勾起了嘴角:“你看不起随春生吧?”
“以为把她当作了朋友,其实骨子里就看不起她。”
“所以才能做出把她当作物件一样,随意推给某个只见过几面的……我身上。”
于烬落看着少女突然愣住的神情,在心底泛滥起无穷无尽漆黑而粘腻的恶意。
他感受到了自太阳穴往内,传导到脑部的剧烈疼痛。
也能感受到胸腔里的那颗脏器,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般,阵阵发紧。
那些阴暗的,躲藏在影子里的怪物,又拖着残肢,挣扎着向他爬来。
但他就是控制不了地想要宣泄自己的怒意,和那点儿可以称得上可笑的委屈。
她让他感到痛苦。
但他不甘愿自己一个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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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52
我会努力的
“因为我出身尊贵,所以便想当然地认为随春生会兴高采烈地抓住那次独处的机会,施展一些手段从而引起我的关注?”
“毕竟对于像她那样的特招生来说,攀附上流权贵,是最快可以达成阶级迁越的手段。”
于烬落直勾勾地看向鸦隐,眼神晦涩:“阿隐,你真是一个既冷漠……”
“又傲慢的人呢。”
面对于烬落如手术刀般锋利的指责剖析,鸦隐并未如他所愿地露出或怅然后悔,或恼羞成怒的神色。
他不可能猜得到她‘重生’的经历,更别说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那本所谓的灌注进她脑海中的‘原著’。
但他说得并没有错,她在一开始就抱着审视的目光,苛刻地看待随春生的所有言行举止。
试图在她身上学到点‘如何吸引金字塔顶尖的三个ED’的‘特殊’手段。
“一开始,我的确瞧不上她。”
鸦隐并未躲避那双漂亮的眼睛,而是坦然的接受了对方的‘攻击’,
“我从刚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全然‘平视’过她。”
与随春生的交集,始于她的观察与利用,后来又看起来像因对方的勇气和不认命的韧劲而产生了欣赏。
但最底层的逻辑,始终没有变过。
因为她骨子里就十分傲慢,从来就没有真正完全相信过原著的剧情,也没有把随春生当做过对实力强大的对手。
只是一个带了几分好奇的观测对象……又怎么会刻意出手去对付她呢?
随春生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她展现过任何具有攻击性的倾向,时至今日做得最‘出格’的,也不过是为了自保替成野森敲了点边鼓罢了。
事实证明,她与原女主交好,是一个完全有利于她达成目的的绝佳策略。
如果在一开始下手,把随春生赶出索兰,将或许可预知的‘剧情’全部搅烂,她又怎么会获悉宫氏的秘密,并以此为杠杆,撬动到启明集团15%的股份?
“但是于烬落,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对我展开评判呢?”
鸦隐勾起唇角,也不再维系平日里温和淡漠的模样,袒露出内里更为锋利的那一面:“想指责我这个人冷漠、傲慢、待人虚伪?”
“我都承认,所以呢?”
她偏了偏脑袋,眉头上挑:“你说这些话的意义,该不会是为了让我羞愧万分,然后‘自我反省’吧?”
“还是说,你怪来怪去,只是在怪我不喜欢你?”
于烬落只觉喉咙一哽,白皙的面颊抽搐了一下,他下意识就想反驳对方的言论。
真是笑话,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期盼他人的喜欢?
更何况只不过是一个认识才两个多月的人而已,凭什么认为能在他的心底占据份量?
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但既然她都已经这么想了——
“如果我说是呢?”
于烬落极力克制住胸腔里翻搅的潮涌,他低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落到眼睑上,再没有之前的冷冽,平添了几分乖觉。
落在膝盖上的手掌,紧紧地攥住了腿面上的布料。
他刻意忽视掉,此刻急速跳动的心律。
而脑子里关于那种可以称得上‘紧张’的情绪,也同样被他拒绝承认。
尽可能地放平声线,他低声问道:“你会说出我想要听到的答案吗?”
鸦隐摇了摇头:“我很抱歉。”
于烬落感觉胸口一松,心脏瞬间往下坠落,给他来最为熟悉的失重感,直至落入深渊。
在抬头,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淡然。
只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两团幽深的暗火:“你喜欢宫泽迟?”
“不,换个角度来说,你觉得他喜欢你,方便操控和拿捏,所以不管我开出多高的价码你都会拒绝?”
鸦隐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但她并不想退让,只抬了抬下巴:“我想你应该误会了,我没有想要操控他的想法。”
顿了顿,她说,“于烬落,或许你才是那个应该自我审视一番的人。”
“你对我的这番猜测,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傲慢?”
于烬落摇了摇头:“不对,我并没有轻视你。”
“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地重视某个人……你应该感觉得到。”
顿了顿,他轻声道:“没关系的,阿隐。”
炙热的,胶灼的,宛若实质般的视线,贪婪地舔舐过少女清冷的面孔。
“我会好好……努力的。”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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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阿元,别磨蹭了。”
鸦隐敲响了鸦元的房门,“咱们得先提前到达会场,今天你姐我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
一串稍显急促的敲门声停止后,门内传来了鸦元有气无力的应声:“我头晕。”
鸦隐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作什么妖。
明明昨天晚上人都还好好的,还拉着她一块儿到一楼的调酒台前小酌了几杯,美其名曰放松心情。
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人就不好了?
“那你先给我把门打开。”
不一会儿门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轻微的脚步。
“吱呀”一道声响,卧室门打开后,露出了一脸疲惫的鸦元。
他已经换上了出席晚宴的装束。
但一头黑色的卷毛跟鸡窝似的耷拉在脑袋上,眼睑泛着青黑。
还没来得及开口,又打了个哈欠。
鸦隐见他这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眉头紧拧得仿佛能夹死苍蝇:“怎么回事?你整晚都没睡,在打游戏吗?”
“我能不去吗?”
鸦元说不瘪了瘪嘴,根本不敢正眼看鸦隐。
可只是轻轻地一瞥。
对方由数位造型方面的专家所打扮后,艳光四射的模样,仍旧清晰地拓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一袭不知道是由什么精巧技艺织出的珠光白色绸缎的长裙,包裹着她纤秾有致的身材。
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白’,似有仙气流动似的,流光溢彩。
蕾丝与绸缎交织而成的蓬松袖套,与刚触及地面的裙摆上缀着的一层又一层繁复的褶皱相互映衬。
每走一步,都掀起层叠的白色海浪。
“不去?”
鸦隐挑了挑斜飞入鬓的眉尾,“那怎么能行?”
那会是她即将踏入更加广阔的战场的一刻,也是她即将品尝到胜利果实的前一夜——
她希望鸦元能站在他的身边,与她一同感受这意义非凡的时刻。
稍稍着脚,鸦隐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没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