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话音刚落,王蕾便觉紧箍住她的桎梏消失了,脱力般的萎顿在地,然后抽噎不止。“行了,早说不就是了。”
鸦隐将那枚传声器随手一抛,垂下眼帘看向对方,“再确认一次,是苏文卿亲口跟你说的?”
“想清楚再回答。”
“是……是她最好的朋友陆烟,让我过来的,就是苏文卿的意思。”
王蕾又是一阵呜咽:“呜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威胁我,不做的话就要把我爸爸弄去卖器官换钱……”
破案了。
对于‘许芝芝误抢了递给苏文卿的酒从而中了药’一事,大致上的逻辑鸦隐都已经理清——
100%是由占据了天时地利以及人和的陶景怡,为了排除异己来了个灯下黑,提前下的手。
但这个‘人和’除了本身就游走于整个party会场的应侍生外,还需要一个苏文卿身边的内应,才能如同原著里那样形成完美的‘闭环’。
试想,舞池里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那个有问题的应侍生又如何能够做到刚好只剩最后一杯酒,又刚好要在路过苏文卿的时候对方感到口渴,主动招手示意过去?
一定有一个苏文卿身旁的人,传递出对方想要喝酒这一信号,应侍生在装作恰好路过,这样才能不被抓住任何把柄,看出任何端倪。
因为……一切都是苏文卿自己主动要求的。
鸦隐揉了揉耳朵,顿觉意兴阑珊,她不准备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行了,我不会找你麻烦了。”
她没兴趣把人拎去学生会,搞什么过家家的对峙揭发的游戏。
那个陆烟既然敢搞这一手操作,想来光凭这个特招生的一张嘴定不了‘罪’,更不会留下其他任何把柄。
所以,她还是得找个机会,另外再跟对方玩儿一局。
“走吧,橙子,我这边结束了。”
阮澄瞄了眼仍瘫坐在地的王蕾,没好气地骂了句“哭哭哭,还有脸哭,你这个害人精。”
“赶紧滚出去,马上就要开考了,你不想要这学期的学末奖学金了?”
说完她一把搀住鸦隐的胳膊,脸上堆起了笑:“不过是个小喽啰,跟她计较也没什么意思,咱们走吧。”
鸦隐推开门,这会儿只有几分钟开始发卷,学生们都坐进了各自的考场里待考。
空旷的回廊里几乎看不见人影,除了……于烬落。
他似乎刚才还在画画,手背的一侧还沾了点猩红的晕染开的颜料,正定定地看向她。
鸦隐:“……”
不是,哥们儿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怎么老凑女生洗手间的周围看热闹?
王蕾一边抹眼泪,一边跟着鸦隐和阮澄二人身后走了出来。
她的皮肤生得白,由此衬得已然在脸颊上浮起的巴掌印尤为鲜红。
这会儿瞄到外面还有其他人,她缩了缩脖子,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小跑着溜走了。
鸦隐:“……”
行吧,也没什么好说的,人的确是她打的。
鸦隐抿了抿唇,装作没看到于烬落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面色平静且视若无睹地迈开腿,往第一考场走去。
将那个正目光灼灼看向她的ED,忽视了个彻底。
Chapter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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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Tango风格的曲子的曲式为ABAB,首段呈慵懒而幽默的风格,进入到B段转小调,凸显激情的力量感。”
“接着又转回大调……”
宽大的阶梯教室内,坐着满满当当两百多号人。
这是一节由高等部一、二年级的A、B、C班一起上的公共公开课程——古典音乐鉴赏课。
也是相对容易拿到学分的一门课程之一。
鸦隐在阮澄的强烈建议下,也选择了这门公开大课。
左右她的钢琴水准不错,对音乐也不算一窍不通。
这类以乐理知识为主导的课程,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
“我头都听晕了,叽里呱啦在说什么……”
显然一旁的阮澄对此有不同的看法,这会儿趁着讲台上老师放起了音乐,趴在桌上。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鸦隐:“听说期中考成绩明天就会出来。”
“上次那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鸦隐也适时压低了声音:“没什么好说的,有机会‘还’回去就是了。”
她倒也没撒谎,这个所谓的‘机会’她已经在主动制造了,不过没必要四处嚷嚷。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Por
una
Cabeza,主要出自古西语中的赛马术语,直译为‘差一个马头’的长度,用优美的措辞翻译的话则是‘一步之遥’。”
“在此乐曲中,主要隐喻情人之间错综复杂且难以割舍的惋……”
阮澄又抬头瞄了眼仍旧滔滔不绝地对着竖麦发表着激情演说,完全沉醉于这曲优美的曲调中的老师。
她朝着前面指了指,再度开口:“说起赛马,你看那边——”
其实鸦隐想告诉阮澄,没必要搞得这么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毕竟她们所坐的位置,在整个阶梯教室的最末端靠角落,根本不会惹人注意。
但又再一想,这可能是对方多年身为‘新闻人’的职业素养,倒也合理。
她顺着阮澄手指的方向一瞧,还是个‘老熟人’,正是因病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星期的艾瑞娅。
显然是老师口中的‘赛马’两个字,唤起了阮澄的八卦因子:“前两天的期中考她就已经返回学校了。”
“想来也是实在不愿意错过这次重要考试,不然她指不定还要再当一阵子的鸵鸟。”
鸦隐倒没有注意这个,反正对方跟她也没有什么纠葛与往来,就算这人也是个颠的……
也不至于颠到怪她那天借马给随春生,才导致其输掉了比赛吧?
鸦隐摇了摇头。
她想起这阵子众人议论纷纷的成野森和于烬落这两个ED,与平民特招生随春生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只怕这艾瑞娅心里憋屈得紧,说不定真会在什么时候找到机会突然爆发。
但那也是随春生需要处理的事情,想来自然会有成野森或者于烬落替其解决,轮不到她来操心。
鸦隐眯了眯眼,视线转圜间又落到了在她右前方,距离约莫5排的座椅位置上。
那道脊背挺直,宛若一棵青松的背影。
他似乎将‘克己复礼’这四个字,融入了骨子里。
即便是这般松散的课堂环境,却始终对自己有着近乎于完美的要求。
像个老古板。
从小到大,宫泽迟几乎习惯了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也习惯了那些不断投向他的各类眼神。
但这并没有消磨掉,他对他人视线的敏感程度。
尤其像此刻,从她身后而来的那道几乎要将他后背的衣料给烧穿一个洞般的……灼热视线。
他蹙着眉,寻着视线的源头望去——
少女单手支着在桌上,一手捧着脸,另一只手的几根手指跟弹琴似的来回起伏地晃荡了几下。
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宫泽迟抿着薄唇,面无表情地将视线再度转回到了讲台上的老师身上。
看似毫无波动,脑子里却不禁浮现起了前几日——
他为打消周围人的猜忌,所去参加的那场‘鸡飞狗跳’的party。
他看过陶景怡在学院论坛里,搞出来的那条变装po图贴。
百分之百可以确认,那晚他绝对没有看错,鸦隐被于烬落拉进了206套房对面的房间里。
后面却又脱离了保镖的封锁,竟然自顾自地出现在了一楼大厅,甚至还朝他举杯示意——
他十分好奇,对方到底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避开众人的视线折返回的一楼?
甚至不可避免地发散了思维,想起她和他隔着水母和热带鱼对视的时候,背在她后背上的那对羽翅。
难不成真像小鸟一样,飞下来的?
而前几日王储遇刺的消息传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此人的好奇心越趋浓厚。
到底是怎么从被搅得如此浑浊的漩涡里……脱身的?
虽然跟上次一样,又被宫泽迟给‘无视’了。
鸦隐倒也不恼,转而将视线投向震动了两下的手机上。
打开FO的聊天界面,成野森的ID头像已经从一片大雾弥漫的森林,换成了……一颗子弹?
「你在看什么?」
鸦隐:???
鸦隐环顾了一遍四周。
最终在右前方倒数第三排,与她隔了起码有7、8个人的位置上,看到了顶着一头明亮的亚麻色碎发的成野森。
「你跟于烬落熟吗?」
这还是在期中考试结束之后,成野森主动给她发出来的第一条消息。
没有象征性的‘你好’、‘在吗’等社交性措辞,起手就是问询。
还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不是那么好回答。
她也没必要大肆宣扬,自己想要成为宫泽迟未婚妻的目的。
虽然现在圈子里已经隐隐有透露出,宫氏主导的那个在近郊的土地开发项目在寻找合作伙伴的风声,但并未落实。
而第二个问题……也有点奇怪。
鸦隐想了想,最终还是回应了两个字:「不熟」
很快,那边又发来了消息。
「那就好」
「离他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鸦隐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这不是活生生的——
乌鸦笑猪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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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1
为什么选择
宫泽迟将桌案上的两份,关于六月中旬的游学活动的策划文件都翻看了一遍。
陶景怡的动作很快,不过短短数日,便做好了特比那亚斯群岛和蒂特兰山脉两个地点的活动企划。
看来她差不多是侥幸逃过了于公爵的责难,没有卷入更深的漩涡里。
“叩叩。”
办公室的门象征性的响了两声,还没等宫泽迟回应,便被人拉开,从门后走进来一道窈窕的身影。
“打扰了,会长,抱歉没有提前预约就不请自来。”
鸦隐将深棕色的木质大门在身后关拢,悠扬浪漫的小提琴乐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她的视线随着正坐在宽大的玳瑁石纹桌案前的宫泽迟,掠过了其身后五彩斑斓的玻璃彩窗。
再移向最右边靠墙的一整面,塞满了密密麻麻书籍的木质书柜。
最终落到了书柜旁,呈喇叭状的老式留声机上。
唱针触碰到不断旋转的黑胶唱片,悠扬的乐曲正从中缓缓流泻而出。
“实在是因为……联系不上。”
鸦隐不待对方发问,又晃晃悠悠地踱步到了放着留声机的柜子前。
修长的指节敲打了两下柜面:“维瓦尔第变奏曲?”
她那张色如春花的脸孔上,一点一点浸出了兴味之意,“我还是喜欢它从维瓦尔g小调弦乐协作曲,改编后的钢琴版。”
宫泽迟定定地看了对方几秒,有些不太明白她刚才那番话里的……埋怨?
但这并未让他心生不悦,反而因为对方如此随性的举动而生出了几分新鲜。
要说她不礼貌,推门而入前还会象征性地敲两下门。
要说礼貌……又自顾自地开始对他的音乐偏好进行鉴赏——
但仿佛只是朋友间的闲聊,没有丝毫不自在的地方。
“你并没有向我问过联系方式。”
宫泽迟见过许多在他面前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人。
好一些的,也只是秉承着学生会员的身份,恭敬刻板,力求不在他面前出一丝差错。
所以在面对这般随意却又鲜活无比的人时,他似乎也打破了自己苛求于‘完美’的规则,愿意给对方几分优待。
鸦隐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她又想明白了。
以宫泽迟严谨自律,甚至在某些事物上展现出的强迫症一般的性情来看,他多半儿不会花多少时间在FO上聊天或者刷动态。
更何况,他刚一回国便引起了轰动。
索兰学院里的一众学生们,都在讨论他神秘出现在party上的事。
作为学院高等部的学生会会长,宫泽迟在校内的人气比起成野森来依旧居高不下。
同样顶级的出身,他却是‘完美’这一次形容词的具象化。
从没有任何一位追求者,触及到过这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
越是得不到,便越是让人想要打破他冰凉的外壳,看看内里是否有何不同。
所以……对方没有看到她FO的好友申请,实乃正常。
“我申请加你FO好友了。”
说到这儿,鸦隐耸了耸肩,“过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收到通过或者拒绝的消息,所以就找过来了。”
宫泽迟的目光往下稍稍偏移,落到了少女有一下没下敲打着柜顶的手指上。
手指纤巧灵活的动作,不禁让他回想起了,上次无意间在学院论坛置顶贴上,看到的弹奏钢琴曲的视频。
游走在琴键上的手指几乎都快移动出了残影,技巧一流,曲调更是激昂而疯狂,
而那个弹奏者……就是她。
“找我有什么事吗?”
宫泽迟倒不是真的没有瞧见对方的FO好友申请,他只是想故意晾一晾对方。
没想明白上周六的party……她到底是怎么脱身的。
几乎每一次她的出现,都会刷新一遍他对此人的认知。
从最开始的温婉大家闺秀,到出手教训家里的私生女又令人无可指责的高手腕的大小姐。
后面又变成了一个以聪明冷静的特质,在困局中强行脱身的学院学生。
再到现在,主动向他发起‘进攻’的……未婚妻候选人?
鸦隐的确有备而来。
从敲门的第一个动作起,无一不是她精心排演过的,针对宫泽迟此人的‘人设’。
像他这样克己自律,拥有‘完美’强迫症,甚至还有一定洁癖的高岭之花——
多半都是由从小生活的压抑环境,造就而成的。
这样的人外表高不可攀,但绝大多数从骨子里就渴望离经叛道。
渴望那些,打破常规的疯狂。
鸦隐笑了笑,走向桌案旁靠着书柜方向的沙发里坐下:“啊,其实我是想来问问……”
“申请成为ED需要满足哪些条件,以及需要做哪些准备材料?”
但她又不能上来就直接‘释放天性’,这只会让对方把她看成一个头脑发癫的疯婆子。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有一个度。
她得像水流那般,悄无声息地浸润,侵蚀这块石头。
毕竟随性恣意和没有教养,是两回事。
所以鸦隐虚晃了一枪,并未直言她真正的目的。
宫泽迟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十指交叉握拢:“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成为ED不需要申请。”
薄唇轻启:“而是……邀请。”
好嘛,意思就是她还不够这个资格呗。
鸦隐从对方的措辞里听出了一点儿微不可察的傲慢,也不恼,毕竟形势比人强。
她勾了勾唇,故意装作没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
漆黑的眼珠,直直看向那双清浅的绿色眼眸:“那你可以邀请我吗?”
宫泽迟抿了抿唇,因着对方带来的几分新鲜感,给了她一点优容,并未说出刻薄的话语:“恐怕不行。”
“虽然会经过我的手,但也得通过校董事会的——”
鸦隐打断了对方的未尽之言,话锋一转,发起了直球进攻:“我是说,下个月十五号的周末,宫老先生的寿诞晚宴……”
“你可以邀请我,成为你的舞伴吗?”
合十相握的手掌紧了紧,宫泽迟依旧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表情。
即便他的思绪因为对方的话语,而有过瞬间的中断。
这引起了他强烈的探究欲:“哦?为什么我要选择你?”
鸦隐粲然一笑,漆黑的睫羽簌簌抖动了几下。
漆黑的瞳孔宛若无底的深渊,翻涌着兴奋与肆意:“因为——”
“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我。”
“对吧?以冷静和果决而闻名的……会长大人。”
Chapter62
他紧张了
“我讨厌表里不一的人。”
宫泽迟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本能地有些排斥这样的失控感。
所以,即便他明明清楚自己并不讨厌,面前这位少女对他心思的琢磨与把控。
但他还是不留情面地说出了这句,直刺对方心口的话。
他并非会毫无缘由便恶语相向的人。
只是隐隐有些期待……她在面对这样的指控,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