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见太?监的脸色不?好,竹云走过去从太?监手中接下圣旨,送到长公?主手旁。“殿下。”
陶锦扫了眼,配置大差不?差,和她说的一样,只?是?一个虚名而已,看来小皇帝是?妥协了。
瞧着身前一幕,竹云转身离开,还贴心的将门扇合拢,将空间留给殿下二人。
目光看着身前男人,陶锦指腹掰过小狗的下颚,戏谑开口,“怎瞧着这么不?情愿,做了大将军,难道不?开心吗。”
大将军。
这三字从小姐口中说出,更像是?讽刺。小姐分?明知晓,他情愿一生都只?做暗卫。
“......属下,开心。”怀七仍旧跪着,应和着小姐回答。
只?要小姐想的,他都会去做。
听着小狗口是?心非的话,陶锦低笑出声,又将小狗下颚抬起,不?许他再看地面?,“你可知这个位置有多重要,多少武将终其一生也达不?到的地位,你莫要不?知好歹。”
莫要不?知好歹。
这句话似尖刀穿过心脏,怀七停止呼吸,声音艰涩不?已。
“属下知晓。”
看着小狗可怜的模样,想到自己过两日要做什么事,陶锦便忍不?住想笑。
“去吧,大将军,你还有许多事要忙呢。”陶锦松手,毫不?留情的起身离开,衣摆擦过怀七的脸颊,独留他一人跪在原地。
怀七回头望,残阳模糊了女人的背影。
他望着这一幕,努力印刻在脑中。未来想见到小姐,怕不?会有这般轻易了。
*
回到长公?主身旁第三日,怀七被赶出公?主府。
府中上下得知此事时,倒也不?意外。如今的怀七身为辅国将军,若再久居公?主府,那才叫奇怪,谁不?想拥有自己的权势与?宅院呢。
“怀七将军,恭喜。”
竹云将怀七的包裹递给他,住在公?主府这么久,男人东西实在少的可怜,除了那支金簪与?匕首外,他再没什么私人物品。
男人拿着包裹,却没有走的意思,漆黑眼眸始终望着长公?主,语气?带着哀求,“殿下,将军府尚未修缮好,属下能不?能......”
能不?能再多留几日。
“未修缮好不?也有房间可以住吗。”
怀七未说完的话被陶锦轻飘飘打断,她偏了偏头,故意刺激小狗,“怎么,习惯了锦衣玉食,如今让你住几日空宅也不?愿了吗。”
怀七握紧包裹,无措解释,“属下并无此意。”
“既如此,便走吧。”陶锦抬颚,有侍卫站在怀七身前,礼貌的请他离开。
“将军,请吧。”
她要是?不?如此,小狗能站在这磨蹭一天。
一身黑衣的男人拎着包裹被迫离开府邸,t?还未来得及回头,公?主府的大门便被无情合拢。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怀七失魂落魄站在阳光下,心底涌起酸涩,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犬。
拒绝将军府接他的马车,怀七沿着公?主府的墙下走着,曾几何时,他脚上戴着镣铐,每日都想逃离公?主府。
如今,他不?想走,却还是?被赶了出来。
早该有今日的,他姿色已老,不?配再在榻上承欢,只?能顶着辅国将军的头衔,替小姐盯着小皇帝的一举一动。
他会做好的。
街道上并无几人认识怀七,只?是?看男人气?质冷冽,不?似寻常人,眉眼间又藏着落寞,这才多瞧了几眼。
天色暗下前,怀七来到新府邸前。
宁王府的牌匾被拆下,换成苍劲有力的将军府三字。
正指挥小厮干活的管家?瞧见怀七,立刻停下动作,满脸谄笑的跑来,“将军!您来了,快快进府。”
听见将军这么早便到来,阖府上下自然都无心干活,皆想瞧一瞧这未来的家?主。
那可是?辅国将军,驻守京中职别最高的将军啊!虽说是?长公?主的男宠出身,却也是?实打实有军功的。几个年轻的小丫鬟互相对视几眼,都放下手中活计偷偷去瞧。
她们几个藏在墙后,悄悄张望着,只?见门口站着个身段高挑的男人,一身朴素黑衣,很不?惹眼,瞧着也不?像是?将军的样子。正当几人腹诽时,男人转身,一双黑瞳冷冷扫过她们。
除了小姐,怀七厌恶有人肆意打量自己。
一瞬间,那几个小丫鬟似被掐住嗓子,话也不?敢说了,只?觉得像被野兽盯上,掌心瞬间起了冷汗。
几人年幼,涉世不?深,尚不?知怀七这种眼神,是?未曾掩饰杀气?。
正滔滔不?绝的管家?注意到,瞪了几个小丫鬟,“你几个站着干什么,都干活去,快去。”
说完这些?,管家?笑着替几个丫鬟开脱,“将军莫在意,几个新来的丫头片子,还不?太?懂规矩。”
将军府的管家?是?从公?主府出来的,他只?知怀七将军曾是?公?主府的男宠,却并不?了解怀七的脾气?秉性,只?能在言语间琢磨这位主子的喜好,往后要从哪方面?讨好将军。
人的地位一旦达到某种高度,性格也会随之改变,以前被压迫的人一朝得势,变得暴虐无常,将从前所?受屈辱加注到无辜之人身上,这太?常见了。
就是?不?知怀七将军好不?好美婢,将军是?男人,更是?长公?主的人,若是?将军宠幸了某位婢女,他是?要帮忙打掩护,还是?将事情告诉给殿下呢。
管家?一边讨好,一边在心中琢磨着。
见将军抬步欲走,管家?立马追上去,“将军,您去哪?”
怀七道:“无需跟在我身旁。”
“将军,那您院子里的装饰?”
“一切从简。”怀七冷声应。
他又不?会住在这里。
*
方才被呵斥的几个小丫鬟愣愣离开,走出好远才回过神,想起方才那幕,月下色,男人冷漠的神情与?挺拔的身姿,有人忍不?住低声开口。
“我还以为战场下来的将军都是?凶狠恶煞的,想不?到怀七将军瞧着很是?年轻英俊呢。”
有人回道:“那是?自然,寻常男人哪能入得了殿下的眼呢。”
能做男宠的,身段样貌自然是?人中翘楚。
几个小丫鬟叽叽喳喳讨论着,唯独有一人不?说话,同伴怼了怼她,奇道:“阿青,你想什么呢?”
名唤阿青的女孩啊了声,“没什么,我在想今夜谁值寝。将军来了,我们也不?能歇整夜了。”
她们是?内侍,负责照料将军起居的,将军既然已到府邸,那夜里自然需要婢女值寝。
这是?正事,几人一时无言,阿青见状自告奋勇道:“那,那今夜便由我值寝吧,明日再由你们轮。”
有丫鬟松了口气?,笑眯眯道:“也好,那便谢谢阿青了。”
于私来说,值寝是?个累人的活计,不?仅一夜不?能睡,将军还是?初来府上,众人都不?了解他的脾气?秉性。想到将军方才冷漠的神情,几人抖了抖,谁也不?想第一个去触霉头。
如今有阿青主动揽下活,几人自然愿意,唯独有一人察觉到什么,目光落在阿青泛红的耳根上。
夜晚很快来到。
阿青特意洗了身子,换了身新衣裳。
她衣领系的很松,露出白嫩肌肤,还用香膏涂了锁骨,这才蹑手蹑脚的提灯离开,却不?曾想在门口撞见另一个丫鬟。
那人正是?傍晚注意到阿青神情不?对的,此刻见到阿青的打扮,瞬间明了含义。
这哪里是?奔着值寝去的,这分?明是?奔着勾引将军去的啊。
她拦住阿青,低声道:“阿青,你莫不?是?疯了,将军可是?殿下的人。”
她们几个都是?公?主府选出来的,阿青怎能如此没规矩,初日便想爬将军的床。
阿青握紧灯笼杆,不?欲吵醒其他人,她声音压的很低,“姐姐,殿下还有那么多男宠,将军既已经离开府上,往后总会有自己的后宅的。”
那丫鬟一愣,阿青的话确实有理。
阿青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怀七将军年岁已有二十九,可是?从未娶妻生子,因男宠的身份,更没有通房丫鬟什么的。
趁着将军府上年轻貌美的丫鬟少,今夜是?她最好的时机,她不?想一辈子都做丫鬟,命都是?自己挣来的。若她能得将军青眼,哪怕只?是?一个妾,也是?这将军府的第一个正经主子。
“姐姐,求你莫拦我,我若能成功,咱们姐妹间往后也能有照应。”阿青说着,眼底已起了水色,瞧着楚楚可怜。
身前人见说不?动,只?得放手让阿青离开,她今日若是?执意阻拦,阿青怕是?要怨恨她。
来到寝室房前,望着屋内微弱烛火,阿青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扇,刻意放软嗓音。
“将军,奴婢来添油灯。”
可是?随着门扇吱呀响,屋内竟空无一人,阿青往里走了两步,又唤了声,“将军?”
还是?无人应答。
被褥完好冰凉,将军压根没回寝房。
*
与?此同时,公?主府内。
陶锦刚洗完漱,正抱着小貂看话本子,便听窗外有响动,像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很小,似乎是?故意弄出来的。
陶锦视线看过去,唇角无声翘起。
白日被赶出府的小狗,夜里又可怜兮兮的回来了,还故意弄出响动,就是?等?着她唤他呢。
她岂能这么轻易如小狗的愿。
心思又重新落在书卷上,陶锦未理窗外男人,任他眼巴巴在窗下站了一夜。
清晨时落了小雨,她洗漱完推开窗扇,只?见地面?打湿一片,唯有一处干爽的突兀。
小狗愣是?站到雨停才走啊。
这俩日把怀七支走,一方面?是?因陶锦的恶趣味,另一方面?是?她要肃清府上。既已经和小皇帝摊牌,许少良这帮人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白日里,许少良跪在长公?主身前,还欲祈求挣扎一番,却被侍卫直接捂嘴押了下去。
后院那些?个皇帝送来的男宠亦然,皆被陶锦押入诏狱,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至于小皇帝后续会如何处置他们,她便懒得管了。
月苑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唯剩几个无辜的男宠跪在地上一脸惊恐,不?知发生了何事。
竹云过去安抚,言此事已了,继而又敲打几句,叫他们老老实实的,莫起不?该有的心思。
许少良犯事离府,后宅的唯一掌事只?剩竹云,几人立刻表忠心,称自己不?会争宠闹事,只?会安心在公?主府,直到被送走。
公?主府依旧是?那个公?主府,只?是?里面?少了一批人,又填补上一批人。小皇帝未有异议,也未再试图安插人进来,默认了这一切的发生。
做完这些?,已是?五日过后。
这五日来,怀七就同窗下灵一样,入夜便刷新。
这五日来,怀七度日如年,他白日回将军府,夜里来公?主府。没有小姐的应允,他不?敢进屋,只?能独身藏于阴影里,期盼听见小姐唤他的动静。
只?是?每次都失望而归。
小姐不?会再唤他了。
秋风萧瑟,怀七藏匿于窗外树上,月色透过稀疏枝叶落在地面?,他的视线看向向那半敞的窗扇。
如此情景,总让他想起九年前。
行?宫那夜,小姐初次问他,可愿坐真?谣言,以色事她。
冷淡的暗卫情绪初次失控,一个人躲在院子里的树上,心跳加速了整夜,那夜月色也同今夜一般皎洁。
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可他回想起,却总觉得没过多久。为何时间会如此快呢,人生又能有几个九年。
咚咚—
指甲轻叩桌面?的声音响起,怀七心跳滞住,不?可t?置信地看向窗沿。
小姐竟唤了他。
心头涌上狂喜,怀七足尖轻点。
*
屋内,陶锦看着跪在身前的男人。
虽然已经习惯,可还是?觉得神奇,这么多年小狗还是?神出鬼没的,和随机刷新的NPC一样。
“小姐。”男人开口,眼巴巴的望着。
陶锦拿出尊银白酒盏,慢声道:“好歹也是?一个将军,天天半夜不?睡觉,跑来公?主府蹲着,若叫旁人知晓,该如何看你。”
“属下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怀七答的急切,眸色思念,“属下只?在乎小姐。”
小狗表白。
许久没听了,再听还是?只?想*到他崩溃,等?声音嘶哑哽咽,眼角泛着绯色时再说这种话,听起来会比现?在带感许多。
将盏中酒斟满,陶锦瞥向男人,“我还未问过你,你酒量如何?”
说来惭愧,认识小狗这么多年,她还没啃过醉酒失态的小狗。
怀七听着小姐的话,愣了愣,不?确定的答,“回小姐,属下酒量尚可。”
陶锦直接问,“尚可是?指喝几壶能醉?”
她还记得游湖那夜,她喝了一壶便醉过去,当时还灌了小狗一壶半的酒,然后把他忘在船头,让他胃疼了一宿。
见小姐指尖点了点推,怀七听话的膝行?过来,言语有些?犹豫,“不?用内力逼出,或许八、九壶能醉。”
“或许?”陶锦斜睨一眼。
“回小姐,属下已许多年未饮过酒,上次喝醉还是?在少时。”说罢,怀七喉结滚动,脸颊悄悄贴近她腿旁,认真?道:“若小姐想要属下喝醉,属下现?在便可。”
他看起来超期待的。
“好哇。”陶锦忽而绽放笑意,“那你酒品如何,不?会喝多了骂街吧。”
怀七立刻否认,“不?会,属下会很乖的。”
听着这句话,陶锦笑意愈发幽深,她可太?期待喝多的小狗了。
“喝了。”她将手中杯盏递过去。
“是?。”怀七接过欲饮,可当杯盏贴到唇时,手顿住一瞬。
酒中有药。
那抹停顿转瞬即逝,饶是?男人嗅出来了,也抬手将酒饮下,不?曾犹豫片刻。
“小姐。”怀七双手举盏,他张开嘴,吐出舌尖给小姐看,自己并未将酒藏于口腔内。
陶锦眯了眯眸子,“不?问问我是?什么药吗?”
“小姐所?赐,无论良药毒药皆是?一样的。”
这个对话,九年前也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不?同的是?,如今的怀七又补充一句。
“就算是?砒霜,属下甘之如饴。”
指腹轻抚小狗脸颊,陶锦语气?温柔哄诱,“乖狗狗,记住你现?在的话。”
因为明日早上起来,怀七或许便是?另一副面?容了。
是?的,酒中便是?那能令人短暂失忆的药。
经过李还的加工,药效应恰好能维持八、九日,就是?不?知具体会遗忘到何种地步。
药效起的很快,杯盏摔落在地,陶锦抬手揽住昏迷的男人,失去意识前,小狗仍在眼巴巴的望着她。
不?知为何,那眼神看起来有些?难过。
他不?会真?以为他喝的是?毒药吧。
陶锦抬手按下机关?,床榻后的屏风缓缓打开,露出那间她精心打造的暗室。
第59章
第
59
章
脑中嗡声?刺耳,
像睡了很久很久的一觉,醒来后头脑昏沉不已。
被束在刑架上的男人?指尖微动?,寂静暗室里,
有铁链摩擦的声?音轻响起。
他被困住了。
这是怀七清醒后意?识到的第一件事,他被铐在一处十字刑架上,
入目漆黑一片,眼?前被蒙了黑布。
暗卫的本能使男人?保持缄默,不被人?发觉异样,脑中飞速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
是出任务时失败被捉了吗。
不对,
他早已不再是外府暗卫,
他如今只是小姐一人?的贴身暗卫。
小姐......对,
小姐昨夜还令他去买糕点呢。小姐缠绵病榻已久,这段时日总是没胃口,
难得说想吃云片糕,
他是要去买糕点的。
是在路上遇到了仇家?埋伏吗。
怀七竭力?回想,
脑内却?刺痛一片。他完全记不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更不知自己是如何被困在这处的。一旦试图回忆,便头疼欲裂,只有一些支零破碎的片段闪过。
滴答——
有水滴滴落的声?音响起。
他耳尖一动?,不再试图回忆,而是屏住呼吸安静听着,试图分辨这是何处。
可?惜,
除了那几声?水滴声?外,
怀七再没听见任何动?静,连风声?也没有,
此处寂静到只有他的心跳。
绑他那个人?不在。
在意?识到这点后,怀七偏过头,
利用?身后刑架将眼?上所缚布条蹭掉,所幸勒的不紧,他很快恢复视线。
屋内没有烛火,唯有墙壁上镶嵌的几颗明?珠发出微弱光亮,但这足够他看清四周。
与他预料中一样,这是一处昏暗封闭的刑房。他处于房间中央,周遭与墙上摆着很多刑具,还有一些造型怪异的桌椅道具。身前房梁上悬挂着几道铁链,长度曳地又被拉起,与他身上的链子?正?是同一道。
怀七快速扫过,最终将视线落在发出滴水声?的角落,发觉那是一处盛满水的浴桶,桶沿有处浸湿的帕子?,正?是它在滴水。
为何刑房会有浴桶,奇怪的念头的心底一闪而过。
怀七没多思量,他指尖微动?,试图将常年藏于袖中的透骨针摸出,可?是下一瞬便僵住动?作。
且不说袖中,他浑身上下竟都没有暗器与匕首。
但真正?令怀七心下一凉的是,他四肢软而无力?,丝毫无法运转内力?,更无法用?内力?震开铁链逃离。
此人?显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仅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他绑来,还被喂了散功之药。
就在此时,身前暗门缓缓打开。
怀七抬目,随着日光洒进昏暗室内,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她衣着华贵,发上步摇随着走动?轻晃,容貌生的艳美,一双凤眸瞧着他,眸中带着几分探究好奇。
当怀七看清对方容貌时,心间莫名一颤,一股莫大?的酸楚席卷而来,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不知这种情绪因何而来,只得生生压下,黑瞳警惕的盯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