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4章

    阿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现在……望着光洁如玉的肌肤,她瞪得眼睛发酸发疼,心里惶惶然又涌起不知名的怒火。

    便听得一声低吟,女子挣扎着缓缓醒来。

    “阿姐。”她尾音发颤,呼吸也跟着发颤,“阿姐……你的守宫砂呢?你给了谁?谁欺负你了?!”

    名为漪兰的女子眼神尚且迷离,待那一声声急切问询入了她心,她清醒过来。

    意识回到那个漫长炙.热的夜晚。

    肌肤相贴,冷热交融,情与欲交织成火,缠绵成一束束的鲜花,在低.吟喘.息里盛放氤氲醉人的芬芳,又如上升高空突然炸响的烟花,一时璀璨热烈,一时仅剩下贯穿脑海的白光。

    人生初体验,半推半就着,那人也做得极好。

    她很满意。

    她不言不语陷入百般回味与沉思,阿芝嘴唇颤抖,脸色越来越难看,弥漫的杀气绕在眉间。

    直到一根微凉的手指搭在她手背,“妹妹,没人欺负我,反是我……”她轻笑,犹是羞涩,“反是我,把她欺负了。”

    “什么?”堵在嗓子眼的怒火一时不上不下硬生生噎在那,怒火转为满腹的忧愁,阿芝愁得不知说何是好,“你你你”的便没了下文。她扭头端起茶杯一股脑喝了个干净,“你的脑子呢?”

    猝然来临的情爱面前,脑子是什么?

    名为漪兰的女子压下从心尖冒出来的羞赧,悄摸摸地回味那晚的极致体验,“喜欢就去争取,这也有错么?我怕再不下手,她就被人抢了。她心里藏着人,我无法与她日夜相伴,不下一剂猛药,我怕她忘了我,怕她难舍旧情。大好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想做也就做了。”

    阿芝决然想象不到这话是从她阿姐嘴里吐出来,阿姐多理智的人,理智到古板,遇上一个人,动了心,舍了身,结果听话里的意思对方还没动心?!

    玩忽职守,因私废公,不惜挨一顿毒打,也要做了那档子事,她诚然不知阿姐到底图什么。亏本的买卖,做得还挺开心。傻兮兮的。

    她问:“对方是男是女?家住何方?”

    漪兰眼里绕着情丝,这诚然是她二十年来做过最大胆最不知廉耻的事了,“就不要问了,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心里有数还糊里糊涂丢了身心?压下去的怒火又有上窜的架势,阿芝咬牙,“不管你了!”她丢了茶杯扭头就走,到了门口又退回一步,斜身,歪头:“有情饮水饱,阿姐,晚饭你也别吃了,饿着吧!”

    她不肯吐露那人讯息,阿芝气鼓鼓的,油然生出“阿姐和我生分了,和我有秘密了,有了情人不要妹妹,实在可恶”的念头。

    她边走边想,阿姐好端端护着姑娘从江南来到边城,哪来的功夫和人谈情说爱?是在哪里看上的?那人又是怎么冒出来的?江南,还是边城?又或者江南通往边城的路上?

    一想到阿姐失身于人,她愁得不住拧眉,既盼着阿姐有情人终成眷属,又盼着阿姐趁早死了那心。清清白白的阿姐舍了一身清白委身于人,八成还是算计了对方,可再怎么说,吃亏的还是阿姐……

    情爱之事,先动心的那个无疑是将身心主动送到对方手中。是成是毁,是死是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这事她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千金难买一个喜欢。阿姐舍得,且乐在其中,当妹妹的拦是拦不住的。还怎么拦?她坐在角落发呆。

    跟在姑娘身边看着她和苏大小姐的纠纠缠缠,对于情爱她隐约懂了些,这世上无论多出色的人,沾了情爱便失了自由。就拿苏玙来说,秀水城说一不二的女纨绔,如今不也深受相思之苦?

    她顾自唉声叹气。

    听到叹息声,灵渺被侍从搀扶着走来,走廊想起轻微脚步声。

    阿芝急急忙忙起身,俯身行礼。

    灵渺‘看’她一眼,“听起来,你心情不好。”

    阿芝谨守仆从本分,倒显得比往日拘谨。

    “你们先下去,我和她单独说几句。”

    侍从退去,她素手轻抬,阿芝搀扶她走到一处凉亭。

    夏夜,晚风裹着白日残存的闷热,偶有几声蝉鸣点缀苍茫月夜。酝酿许久,她低声一叹,“阿姐有喜欢的人了。”

    左等右等她终是肯坦诚。

    来到砌玉山庄,阿芝和自己提到最多的正是她那位阿姐。言语之间不难领悟,阿芝崇拜她的阿姐。

    漪兰归庄的第一件事便是领罚。领罚和有喜欢的人或许存在必然联系。她凭着直觉推理,微微沉吟,温声道:“她伤得如何?”

    “伤得不轻,需精养一段时日。”阿芝趴在桌子,也晓得少女与她私下交谈是有意撇开主仆之别。

    未来要尽忠的主子有着最让人放心的秉性,话到嘴边酝酿出两分不吐不快的冲动,她捏着指尖,指甲盖受外力积压跟着泛白,“阿姐这次回来,守宫砂……没了。”

    “啊……”灵渺小声流露出惊讶。

    “守宫砂没了,她却连那人是谁都不肯说。我到底,还是不是她的妹妹?她竟不知我在担心她吗?”

    总结阿芝所言,要紧的统共两点:漪兰有喜欢的人,然后守宫砂没了。

    情场中人,因情生欲实属常理,若心甘情愿交托身心,那也还好。

    她忽的想起阿玙。

    想起阿玙曾在僻静的角落坏心眼地架开她的双腿紧密缠在腰间,做尽种种亲密逾礼之事。想起那日阿玙褪下她的靴袜为她揉脚时,她有多么欢喜留恋。

    她喜欢阿玙吗?

    不。她爱阿玙。为了阿玙,她能忍受许许多多以往不能忍受的。

    她迟早会成为阿玙的人。这想法如藤蔓缠在心口,薛灵渺压抑着轻.喘,心不受控制地悸动连绵,以至于坐在凉亭被晚风吹着,双颊仍晕出朵朵红云。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今日份的相思,已是她不能承受之重了。

    少女怀.春,多么寻常美好的事,却只能偷着,藏着,忍着。她暗道师姐霸道无情。

    恐怕无人知道,她的心在想阿玙,脸颊在想阿玙,耳朵在想阿玙,全身上下都矜持着、颤栗着、渴望着她的阿玙。

    身在砌玉山庄,有一个行事放诞的师姐,素日美人相伴,她懂得够多了。多到有朝一日被她爱的人知晓,定会惊讶她的“博学”。

    薛灵渺唇角翘起,眼睛弯弯,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这不像她,可这又是她。

    甜蜜苦恼的情.事如漂亮灵活的飞鸟掠过头顶的苍穹,她眸子轻阖,继续将滔天的爱恋潜于心湖深处。一瞬,从炽热到冷静。看得阿芝叹为观止。

    不得不说,跟在家主身边,姑娘变了很多。若说先前是明珠藏于匣,今时的她,已有光芒冲破匣盖的光华气魄。

    少女姿态优雅,朱唇轻启:“听起来是有些荒诞,也不是不能理解。”若阿玙一心要我,我也愿给。她暗道。

    “失了贞洁也好,丢了心也罢,相信你阿姐自有分寸。她既不说那人是谁,应当还不到时候。你是她妹妹,是她在世上仅有的亲人,你怕她受委屈,她何尝愿意予你委屈?若你知那人是谁,你欲如何?”

    问题抛过来,阿芝唇齿迸发出凛然杀气,“当然是先暴打他一顿!”

    “你看,这就是你阿姐隐瞒的缘故。”

    阿芝一怔,眼圈发红,声音哽咽,“她就这么护着那个野男人?”

    “说不好,不是野男人呢。”

    “什么……”阿芝反应过来,犹是气恼,“野女人也不行!”

    薛灵渺看不到她的表情,单听声音,唇瓣微扬,露出明媚笑颜,“两情相悦便好。”

    两情相悦。阿芝脸色古怪,“奴婢,奴婢最近……”

    “嗯?”

    “好罢,是我,我最近胡乱翻看话本,学了个新词……”

    她吞吞吐吐,薛灵渺考虑到她品味独特,荤素不忌,暗道那词八成不是什么正经好词,倒也起了两分兴致,道:“说来听听?”

    “就是……就是那什么,强……强受……”

    最后那两字完全是囫囵着吐出来,灵渺不确定地重复道:“强、授?受?”

    亭子静谧,唯有风声蝉鸣回荡。

    阿芝羞得脑袋快要埋到石桌下,灵秀聪明的少女很快顿悟强受的精髓。她生性害羞,尤其面对心爱之人更是能羞得化成二月天冰消雪融的潺.潺春.水,可阿芝毕竟不是苏玙。

    她没道理面对阿芝还羞得说不出话。莫说害羞了,她甚至还有闲情打趣,“哦,是霸王.硬.上.弓啊。”

    若苏玙在这,或许定义会更为精准。比起坊间浪荡男女弄出来的新词强受,诱.受似乎更贴切。

    薛灵渺心里偷偷羞涩,面上颇为端庄自持,“一厢情愿的话,这条路的确不好走。”

    打动一个人的心,比攻占一座城池要难得多。

    阿芝何尝不明白这道理?她红着脸勉强抬起头,“所以我想知道那人是谁,除了暴揍一顿,我还想帮一帮我阿姐。阿姐这次……实在太冲动了。”

    没影的事,先把自己交出去,蠢得冒泡了!

    心头的事说出来有人共同担着,阿芝按下那份复杂,笑道:“姑娘怎么有心出来逛了?”

    灵渺‘望’着星空出神,“睡不着,出来走走。”

    ……

    星辰满天,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苏玙。

    夜空下,她慢慢燃起火堆,手边放着她从边城带来的小玩意,不紧不慢扔进去,火舌顷刻席卷吞噬,腾起徐徐烟雾与昔日纨绔生涯聊作告别。

    火光中她似乎看到了十九年来一步步走过的路,脑海浮现过一张张脸。她抱膝发呆,唇边渐渐有了笑意。待到火光灭了,转身进房,老老实实坐在桌前翻开没看完的书卷。

    府里下人本来就不多,出了事,跑了一小半,好在忠于叔父的幕僚、谋士皆在,白日她跟着一众能人学习治国方略、研读四书五经。

    按叔父的话来说,知耻近乎勇,只要肯下苦功,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至于叔父有没有得罪今上,谋逆的罪名何时才能洗刷干净,都不重要了。若是真,她必须要上进才能担起一家的重担。若是假……

    苏玙怔然抬眸,若一切都是叔父与天子的合谋,逢场作戏演出来的‘虎落平阳’、‘树倒猢狲散’……她也得认。

    叔父重名,更重为官者清誉,谋逆一旦落实,乃诛灭九族之大罪!他拿半生清誉作为赌注,赌一个浪子回头,为人子侄,应当体会良苦用心。

    何况,若她一直做个不务正业的纨绔,霍家主怎能放心将灵渺交给自己?苏薛两家确有婚约,可凭着婚约,灵渺那样好的女孩就该跟着她吃苦受累吗?

    来京许久,她竟一直要灵渺跟她住在客栈,苏玙面上羞愧,她好容易动.情.动心,却欠了她心爱的姑娘,良多。

    她行事混账,灵渺依旧爱她入骨,要用多少努力才担得起她的情深?娶了她,可是要世人戳着脊梁骨忧她所嫁非人?那如何能忍!

    爱她,便捧她上云端。为了亲人、爱人,苏玙啊,你得站起来。站稳了。女子怎就不能顶天立地?

    霍家主女子之身成就四海首富之霸名,有叔父助她,她一心向上,穷二十年之功,难道还能比霍曲仪差了?

    “你得证明你自己。”

    苏玙拳头攥紧,“你必须证明自己。”

    世人擅长捧高踩低,她不愿被踩进泥土。眼前闪过一张张轻蔑的嘴脸,闪过一幕幕残缺的画面,苏家落败为今上忌惮厌恶的消息传开,人情冷暖,往日有多嚣张,反噬便有多强。

    那些人巴不得看她的笑话,一个女纨绔蹴鞠斗鸡投壶样样第一又如何?无权无势无靠山,便是一身内力都被封,一朝成了被剁了爪子的猫,愣是再张牙舞爪也抓不出半个窟窿。

    这就是苏玙现今的景况。剥开了繁华的表面,抛开玩乐一道上的技艺经验,苏玙还有什么?是腹有锦绣还是花不完的金山?

    心高气傲身怀反骨的人终于肯沉下心来审视自己。

    苏篱站在门外很久。看着内室窗户透出的薄光,露出欣慰浅笑。没作声,压着脚步悄然离去。

    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金不换呐!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让可爱们等太久,这本写到中期我大概心态出问题了——觉得没写好,写得很差,自我厌弃,走到死胡同去了,下意识逃避,没写出心里最完美的故事,很对不起追文的你们,一度不敢看评论,现在也不敢看评论……

    不过还是要面对的。断更很久不知还有多少人愿意看,不管有没有人看,我会认真写完的,努力把鱼喵的故事写好。毕竟她们那么可爱。

    现在状态调整好了才敢回来,辛苦一直等待的你们了。鞠躬。

    .感谢在2020-09-29

    21:23:34~2020-10-24

    21:5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拓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拓海

    3个;锅噜、二十二碳六烯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88瓶;漫无止境的8月

    50瓶;怀念小时候

    20瓶;喵

    17瓶;知鱼

    15瓶;凛傲

    10瓶;天海星河、斗哲舞汐、神翼crow、亚林、盒盒盒盒盒

    5瓶;不想考试、木兰与轲

    2瓶;锅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时光匆匆,

    秋风萧瑟。苏玙一身朴素青袍立在桂花树下,她笑容真挚,眼睛明亮,湛蓝色的发带有着天空一样的澄净广阔,

    她瘦了不少,

    身姿挺拔地像一把插.在冰雪的长剑。

    这样的苏玙,

    褪去三分邪气叛逆,出奇的有了如沐春风的柔顺谦和。宁晞看得失神,秋风送爽,枯黄的叶子落在她肩膀,

    她很快清醒过来。

    她清楚地明白苏玙再好都不是她的。

    这一世,

    她们有为友的缘分,

    没有痴缠作为恋人的运气。苏玙的情缘,不在她这,

    而她已斩情。斩去的深情,

    一旦死灰复燃,要的会是宁晞的命。

    她深呼一口凉气,

    使得头脑更加清明。

    来送考的人围在四周,

    纷纷说着宽慰鼓劲的话,她抿唇,

    “就不再多说两句?”

    话是冲着苏玙去的。

    苏玙白皙的指节摸着下巴,

    谦和温润里那股混不吝的风流浪荡劲从眉眼流泄而出,“还说什么?阿晞想做的事哪有不成的?嗯……考个状元回来罢。”

    宁晞深深地看她两眼,“好。”扭头,

    转身,狠心将险要复燃的情.火熄灭。

    她不能要苏玙为难。以她们的秉性,朋友或许更长久。她迈着步子义无反顾地踏入文试院的大门。

    身后,

    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苏玙默然将视线抬高看向文试院的牌匾——或早,或晚,她也会踏进这道门,叩开崭新人生。

    将近三月的勤学忙碌与不停歇的观察试探,她已经能够确定所谓的失势是叔父与天子设好的计谋。

    叔父不再刻意隐瞒,却依旧同她过着粗茶淡饭自给自足的日子。堂堂相爷,在愈发凉爽的秋风编草鞋卖草鞋,受尽冷眼嘲笑羞辱,这样的场景她仅仅见过一次,便终生难忘。

    阴谋阳谋,阴谋无惧被拆穿,阳谋又光明正大地打入她心坎。叔父为她做到这份上,若她仍有怨,简直不当人子。

    昔日好友皆有了为之奋斗的方向,李寺升迁的很快,从守门兵一跃成为百夫长,好歹算个官。荆续茗、宁昼、宁晞,各自入考。周念商子承父业往四海行商吃了许多苦,前两天在盛京见到他,苏玙差点不敢认。

    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周念商一看到她话没多说却是委委屈屈地坐在三步开外的茶桌哭了半盏茶时间,哭得眼睛红红,不像个男子汉,娘气得很。

    哭够了,两人痛痛快快吃了一顿饭,苏玙陪着干了三杯酒。

    酒足饭饱,周念商小心翼翼提到“疑似谋逆待查的相爷”,话里话外透露了许多花银子买来的人脉、消息,他有心帮衬,为相爷平反添砖加瓦,羞愧于能力不够,最后红了眼眶。

    朋友做到这份上,不枉费那些年吃喝玩乐的交情。苏玙很感动,只回他一句“放心。”

    临别前周念商当着她面寻了一只鞠来,颠球,射门,动作潇洒利落,是苏玙教过的招数。

    “阿玙,你保重!再高的坎,总有迈过去的一天!”

    他不会安慰人,苏玙确实也不需要安慰。足尖挑起鞠来,回他姿势漂亮技艺超绝的一球。

    球射进简易的风流眼,周念商眼里的担忧随风散开,他哈哈大笑两声,“好样的!好样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是你!”

    来时路上他多么怕世道的粗糙石子搓磨了好友闪着亮光的气性,如今一见,他心放回肚子,原本存有的送银的想法抛之脑后。只要苏玙还是苏玙,还有什么好怕的?

    莫说是一道坎,一座山,苏玙都能越过去!

    他继续往更远的地方行商,苏玙送到城门口,又摸摸地爬上城楼,望着远方看了一刻钟后。

    一刻钟后,她敛去眼底锋芒,沉心继续打磨自己。

    叔父无碍,则相府无碍,此乃大幸。然叔父鬓间的白发刺痛了她的眼,她唯有向前,玉不琢不成器,待她成器,叔父便无需受人羞辱之苦,而灵渺……

    苏玙放下书卷,放纵的用半刻钟来想念她心爱的姑娘。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她垂下眼帘,不可一世的纨绔在人世摸爬滚打,终究有了温柔不可翻复的软肋。

    变化藏在每一天,这变化凡是熟悉她的人都有眼可见,唯独当局者迷。

    送走周念商的第五天,边城来信。王傲尘用幸福的字眼在信里讲述了他与未婚妻渐入佳境的恋爱,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人第一次用缠绵的笔触向好友分享他满溢的柔情。

    信的末尾深切表达了他的忧虑,边城山高路远,盛京之事他也有所耳闻,这次来信,来得很晚,下得决心却不小。

    无非是一个确凿的态度,一个“你若需要,我会回到你身边并肩作战”的态度。

    比起盛京衣冠楚楚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某些世家子弟,她的纨绔朋友们都很暖心。秋天百花凋零的季节,苏玙心里装着整个明媚春天。

    她用十足狂妄的话回复了王傲尘的挂念,看到来信的王少爷捧着信响亮地在未婚妻脸颊落下一吻,“看到没有?苏玙,我朋友!”

    极尽骄傲自豪的口吻,惹来未婚妻含笑嗔怪的一道白眼。

    万千河流有了自己的河道、归属。

    秋高气爽,苏玙蹲在街上笑脸相迎卖她与叔父、管家共同编织的草鞋,以填补家用。

    她拒绝了所有好友的帮助,弯下腰来,自力更生。得到不多银钱的同时也得到了数倍的羞辱。但苏玙不在意。

    有什么好在意的呢?那些人欺她、打她,不过是欺软怕硬的孬种罢了。这种人,一旦她得势,像踩死蚂蚁一般简单。

    她拖着一身伤回到‘破败’的相府,不再遮遮掩掩,十分坦然地面对叔父。

    争强好勇,此乃匹夫之勇。苏玙已经很久没朝人挥舞拳头,她只要知道,自己要沉下来。沉下来,为了一飞冲天。

    她一瘸一拐地回了房。关上门,苏篱沉着眸,管家颤声回禀,便见相爷颇为记仇地在小本本重重写下几人的大名。记下了还不够,喘了两口粗气,“活腻了!”

    ……

    皇宫,勤学殿。

    少女眼蒙白纱,一身素衣,伏案执笔。

    殿内宫人林立,屏息监考。

    殿外,身子不大康健的男人一身紫金龙袍笑望对面的女人,“家主好大的气魄。敢用霍家十年盈利做赌,纵使里面那位是薛师之女,此举也甚是冒险了。”

    “这样才刺激不是?苏篱当街卖草鞋都使得,曲仪用十年之利换陛下一道密旨,这算不得什么。再者……”霍曲仪微微一笑:“本家主不见得会输。”

    “是么?”

    男人眯眼,不禁回忆起薛师当年的倾城风采,“薛家女若当真才华横溢,能得文试状元,朕给一道密旨又何妨?”

    他失笑,“你以为朕是昏聩之君么?皇室,与霍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霍曲仪抱着怀里的白狐,哼哼笑了两声,“有备无患,方不负先师所托。”

    “薛师啊……”男人眼神变幻,终是流露出怅然之色,“‘他’的女儿,朕绝不为难。”

    “人都死了,陛下做这副痴情模样给谁看?”

    “人都死了,你不也牢牢守着’他’的遗言?”当今脾性温和,笑道:“苏家那孩子,依朕看来是个好的。你琢玉琢得太狠了,可别把人给废了。”

    提到这,霍曲仪不免头疼,自打师妹晓得苏玙这段时日尝尽苦楚,形容憔悴,便三天两头走神,夜里往往点了安神香才能入睡,虽未求一字情,却也跟着苏玙一同萎靡。

    她轻揉眉心,“薛家,多少代了皆是痴情种。”

    “这是好事。”

    心中有情,才懂方寸。男人笑吟吟地转身,看到少女被侍从搀扶着踏出门,他问:“写好了?”

    薛灵渺面色苍白,头微微眩晕,“回陛下,写好了。”

    文试三天的题量半日完成,饶是她也消受不起,身子摇摇欲坠,看得霍家主一顿皱眉,花费心思养好的身子迅速亏空一半,她歉疚地软声道:“师姐,我会好好休息的。”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