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李家人一见立即招呼他放下东西吃饭,原来这就是主人家的秀才儿子。小秀才大大方方地跟景衍他们打了招呼,端碗吃饭。只是眉宇之间,似有愁容。
他父亲问他:“老四啊,我记得今天不是休沐啊,你怎么回来了?”
小伙子看了景衍他们一眼,颇有些不自在道:“爹,咱们晚些时候再说。”
老头儿便明白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吃过饭后,大家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休息聊天儿。老头儿把小儿子叫进了里屋的房间。然没一会屋里就传来了父子俩激烈的争吵声。
修仙之人,耳力绝佳,夫妻俩将他们争吵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这小伙子的文章写得太过朴实,而县学的先生们都喜欢辞藻华丽的文章,且颇为势力捧高踩低。
今日这小伙子只是提出了与先生不同的意见,就被先生以顶撞和不敬先生为由,赶出了学堂。
因此老头儿才会那么气愤,想去找他们说理。老头儿拉着小儿子怒气冲冲的,就要进城去县学找先生。
景衍拦住了他们,对小伙子道:“我也算读过几年书,你若是信得过我,只管去把你的文章拿过来,我给你看看。”
小秀才愣了一下,随即大喜,放下背上的书箱,拿出上午做的那篇文章双手递给景衍。
景衍仔细看过后,点了点头,含笑对小秀才说:“文章朴实无华,却言之有物,观点犀利。只是受你见识所限,到底浅薄了些。”
于是又仔细问了,他在县学里同先生的对话,看了他撰抄回来的,先生及其他同窗的文章,辞藻果然华丽,只是满篇的“假大空”。
景衍道:“这县学的先生,不配教你,不去也罢。”
老头儿却是急了说:“不去县学,还能去哪里呢?”
“可曾听过洛城书院?”
小秀才点头:“自然是知道的。那儿可是我们禹州及其附近几个州府,学子心中的圣地。”
“就去洛城书院吧。”
小秀才苦笑到:“兄台莫要取笑,洛城书院招生学子的条件要求极高,除了本身要足够优秀的外,还需要各县学政官以上职位的官员,或大儒名流举荐才能进去。
就算在下自诩能考进去,却也无人,足有七千之众,将近百艘战船。
他们极擅水战,且装备精良,靠抢劫来往的商船,获利无数。
他们的首领名叫(义诸),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他们自称为“巴尼科邦国”。
据说,有位曾经被他劫过,侥幸捡回一命的大商人说,这个义诸说话的口音,极像是粤州凤城那边的人。”
义诸雄霸南洋多年,尤其是麻六甲海峡一带。黑白两道通吃,有些沿岸的小国,迫于他的压力,纷纷向其称臣纳贡,堪称奇事。”
“巴尼科邦国?好在在哪听说过?”蒋禹清觉得这名字甚是熟悉。
景衍接过话道:“前两年父皇千秋节的时候来过。
打的就是巴尼科邦国的名头。因为当时来的外国使臣太多,我并未曾多过的注意他们。
只觉得这邦国的国王,大夏话讲得过于溜了些,且南洋其他的使臣都有些怕他们。
却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在里边。想来,他们当初朝贡时送的那些贡品,也是抢劫得来的。”
得了这些基本的信息,景衍心里大致有了谱。
如今粤州大营有水师五万,宝船三百余艘,景衍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调集军备粮草,将亲自带领三万精兵三百艘宝船南下,剿灭这些海盗,扬威海外。
大营这边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他又下令粤州凤城那边查一个名叫“义诸”的人。
不过两天,凤城那边就传来了消息。由于时间久远,并未查到这个名叫“义诸”的信息。不过,却查到了一个跟这个相反的名字“诸义”。
这个诸义是个上门女婿,二十年前因为家中的琐事,杀了岳父母一家后,就此失踪,被官府通缉至今。
虽然不敢肯定这个义诸就是诸义,但若真是他的话,在杀人之后逃下南洋做起了海盗也不是不可能。
景衍这边忙得不可开交,蒋禹清也在粤州城的和安堂及各大医馆,紧急协调各种药材,采买各种吃食及蔬菜种子等。
这天下午,她采买完东西,骑着白小十,正要返回大营时,突然瞅着一个颇为眼熟的人影。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过去后她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又掉头回来。
那个在街边支着个小摊给人算卦,正口若悬河,说得唾沫横飞的老家伙不是华阳子是谁?
他的身后还挑着面大大的布帆,上书“天下第一神算”。
第271章
将计就计
等那位大娘心花怒放的走掉后。蒋禹清往他摊子前一坐,笑眯眯的伸过手去:“道长,也给我看看呗?”
华阳子抬头一看,吓得一个倒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气咻咻道:“你是鬼啊,神出鬼没的,怎么到哪都有你?”
一面拿扇子打掉她的手:“去、去、去,别搅和贫道的生计,一边去!每次看见你们家的人都没好事!”
蒋禹清丝毫不介意他的无礼,仍旧笑眯眯道:“别这么说嘛,大师,有事儿找你,帮帮呗?”
“不帮!你快走吧,老道要收摊了!”
蒋禹清可不管这个,直接按住了他的桌子,表情严肃:“慢着,真有事儿找你。大事!”
华阳子停了收家什的手,不情不愿道:“说吧,什么事儿?”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儿谈。”说罢,一把抓起华阳子老道的招牌,雇了个马车硬把他给拉回粤州大营了。
且说,华阳子到了大营一看,景衍也在这里,心里再次打起了鼓。真是夭寿哦,他当初怎么就那么想不开,硬是手欠的给姓景的算那一卦呢?
现在好了,把这两魔星给送作堆还不算,这俩还生出一个小魔星来,简直要命。正想着呢,大帐的帘子一掀,邱神医牵着奕奕进来了。
小家伙一看,哟,这人挺眼熟啊,定睛一瞧,立即笑眯了大眼睛。这不是曾经被他给烧了胡子的那位老爷爷吗?
遂指着他的胡子道:“烧胡子,爷爷。”
这话着实给华阳子老道吓得够呛,赶紧捂着自己刚长出来没多少久的胡子,惊恐道:“小祖宗,我可求你了,放过贫道的胡子罢,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
蒋禹清赶紧让儿子道歉:“奕奕不可以没礼貌,要叫人。”
小家伙于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晚辈的揖礼,唤了声道长爷爷好。华阳子老道说了声“乖”,这才舒坦了。
邱神医瞥了他那个“天下第一神算”的招牌幡子一眼,颇为无语的撇撇嘴:“我说你个牛鼻子老神棍,你不在紫晶宫待着,也不回你自己的道观,怎么又跑这儿招摇撞骗来了。”
华阳子也不示弱:“你当我愿意来呢,你徒弟给我硬绑这儿来的。”
“嘁,瞧把你给能的,老夫的徒弟能看上你的本事,是你的福气,你还得瑟上了。”
这话儿嚣张的,着实给华阳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他,手指头都在发抖。
老头儿怕给牛鼻子气中风,到时候赔药钱事小,耽误小徒弟的大事可就不好了。于是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赶紧牵着小徒孙溜走。
不过,小家伙记性好。走了两步后,又挣脱他师祖的手哒哒哒的跑回来了,仰着头,奶声奶气的问华阳子:“道长爷爷,大鸟呢?”
华阳子差点泪流满面,能别提鸟的事了吗?
那色鸟竟是个母的,前几个月跑到了紫晶宫的后山待了好几天,回来后没多久就下了一窝的鸟蛋,并且专心留在那儿孵蛋,任凭他怎么喊都不肯走。
他又是个心软的,下不了狠手收拾它,如今只怕是小鸟儿都孵出来了吧。只待往后再寻机会去看它了。
众人闻言,都不厚道的笑坏了。唯有奕奕,笑的格外的纯真,还拍着手在欢呼:“大鸟生小鸟了,有小鸟宝宝了。”
华阳子:“......”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悲伤了。
闹了一会,邱神医还是牵着奕奕出去了。把地方留给他们谈事情。
双方落了座,正式谈事。
蒋禹清把大夏宝船被劫的事情跟他说了,之后道:“海上的情况时刻都在变,即使有司南也不保险,我们需要多一重保障,以防万一。”
华阳子老道老脸抽搐着:“所以,你们这是想给我拉到船上,充当人形司南?”
蒋禹清讪讪:“就是必要的时候,指个方向而已,因为我们也会带许多有航海经验的老水手。
一般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劳烦到您。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请您出马。
毕竟,您算卦看星象风水的本事,天下无出其二。”
华阳子被蒋禹清的一通马屁拍的心里舒坦了不少。
不过,他并未就此答应,而是伸出三根手指:“这活儿我可不能白干。除了银子,你还得再给我三张天雷符。”
“银子如数给,天雷符只有一张。”
“三张!”
“一张!这玩意儿成符率太低,太难画了。”
“好吧,一张就一张。”钱不钱的,华阳子还真没看在眼里。只是干他们这行的,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规矩,不得不拿。
天雷符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双方谈妥了条件。华阳子也没再离开大营,每日里同邱神医两个,磨磨药粉,打打嘴仗,逗逗奕奕,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又是三天过后,物资已经齐聚。
大夏皇帝景衍亲自率军,皇后蒋禹清及粤州水师主将封战及两名副将随行。
率领三万将士,二百艘各式战船,于征和四年九月二十七日,从粤州港出发,正式出征南洋。
经过十来天的昼夜不停的航行后到达麻六甲海峡入口。
从这里往西,整个海峡和身毒的大片海域都是义诸海盗团们,作案最密集最高发的地点。
因此进入此处海域后,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来往的商船中,有大夏的商船看到了这支庞大舰队上方悬挂的大夏龙旗,莫不激动的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冲着舰队拼命的挥手欢呼,激动落泪。
万里之遥的茫茫大海上,看到母国舰队突然出现,对于海外的游子来说,就像离家的久了的孩子,突然看到了亲娘出现,那种心情可想而知。
若遇到打招呼的大夏商船,船上的将士们也会挥舞旗帜以示回应。大夏的商人水手们看到后,就更激动了。
这么大的舰队想要停靠别国的港口,自然需要提前照会该国,否则难免有侵略之嫌。
因此,早在两天前,景衍就派有为作为使臣,带了翻译乘坐快船提前赶往柔佛。
向柔佛国王提交了舰队的停靠申请。
大夏是天朝上国,疆域广大,国力强盛。在南洋诸小国中,那就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
大夏发出的舰队停靠请求,自然无有不应,甚至引以为豪。
因此当大夏的舰队靠上柔佛港口时,柔佛国王甚至率领王后及诸王子,亲自到港口迎接,一应礼仪规制俱全。
大夏也送上丰厚的国礼,以示两国友好。
晚上柔佛国王在王宫举行了盛大的欢迎晚宴,招待远道而来的天朝上国的帝后和太子,宾主尽欢。
次日景衍同柔佛国王于宫中秘会,景衍说此次率领舰队南下,只为剿灭义诸等一干海盗,不会犯诸国分毫。
柔佛国王闻言感激涕零的说:“南洋诸国,苦海盗久矣。如今大夏出手欲剿灭海盗,柔佛感激不尽,愿相助一臂之力。”
当天下午在柔佛皇宫中,两国高层及将领举行了会议。
期间,柔佛方面给大夏介绍了,他们所知道的关于义诸海盗集团的详细信息。
大夏也开诚布公地,同柔佛国谈及他们此次领兵南下的主要原因。
柔佛人听完后既惊讶又羡慕。
他们惊讶的是义诸不过是劫了大夏的一艘运宝船罢了,他们竟然兴师动众的,率领数万军队不远万里南下,只为报仇抢回宝船和被俘的船员。
羡慕的是,大夏的国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的强大。
不过短短数天时间,数万军队说走就走。
军队紧急调动,涉及到方方面面,比如军队的执行能力,强大的后勤和统筹能等。这种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小国家能做到的。
尤其是他们的宝船,不仅体积庞大,且技术十分先进。
得到了这些海盗的详细信息,景衍回去后,又召集大家开了一个内部会议。
最后定下初步策略。
他们这么大的动静,义诸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与其漫无目的在大海上寻找敌人,倒不如光明正大真刀真枪的来。
因此,景衍以大夏皇帝的身份发布招降令,招降义诸。
正如景衍所料,义诸在舰队踏进麻六甲海峡范围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他心里约摸也知道,大夏水师是冲他来的。不就是劫了他们一艘船吗?至于大老远的派这么多人来打他?
不过他横行南洋多年,从无敌手,这使得他的信心和野心空前膨胀。
因此即使面对来势汹汹的大夏军队,他也不屑一顾。
对手下说道:“大夏的船队虽多,却是第一次下南洋,万里跋涉,光是水土就够他们受的。
况且他们的船虽然大,但是行动迟缓,又不熟悉地形。
打陆战,这天底下无人是大夏军队的对手。论海战,那是咱们的强项,大夏人拍马不及。
一群河塘之师罢了,还怕了他们不成。还想招降老子,简直做梦。”
这时,他的一个心腹手下凑上来说:“大夏这是想打咱们巴尼科邦国的脸,他不是对咱们招降吗?那咱们就干脆将计就计。”
于是附耳过去,在他耳边如此这般。
义诸听后一脸狞笑,重重的拍了拍心腹的肩膀:“还是你小子脑子好使。行,就这么办。
老子倒要看看这大夏皇帝究竟有多么能耐,不过一个黄毛小儿罢了。
老子当年在大夏杀人的时候,他还在他娘怀里吃奶呢。”
第272章
戏演到了极致
义诸让人去把手下大将尽数叫来,商量对策。
一个伤疤盖满半张脸的瘸腿哑巴杂役,端着本地的茶饮推门进来,给议事的海盗们一一倒满了杯子,之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无声无息,仿佛这世上从未有过这个人一般。
次日早上,他又像往常那样,提着木桶来到地牢,给关在这里的大夏伤兵们送饭。
负责看守的海盗一见是他,眼皮子都没抬,便让他进去了。
饭,是海盗们昨天吃剩下的馊食残羹。即便如此,每日也只得这一餐,和一碗水。
尽管难以下咽,可大夏的将士们还是忍着反胃,强行往肚子里咽。
只要活着就有回到大夏的希望,只有活着,将来才能有机会报仇。
突然,其中的小队长,感觉到嘴里不同寻常的异物,心中一动,于是悄悄的吐在手心里,发现竟然是一个小蜡丸。
他警惕的朝牢房外面看了一眼,见守牢的海盗并未注意到这边。于是捏开蜡丸,里头是张小字条。
借着微光,他快速扫了一眼,上书一行蝇头小字:“夏帝率大军已到柔佛,等!”
小队长顿时激动的握紧了拳头,掉下泪来。
原来大夏没有放弃他们,陛下竟亲自带兵来救他们了。
小队长悄悄把这个消息传下去的时候,将士们都高兴坏了。好在都还记得现在的处境,只得按下心里的激动,耐心等待。
白天一支海盗船队出去抢劫再度得手。海盗首领们正在“王宫”大厅里大吃大喝,搂着女人寻欢作乐。
未几,大厅里的人都喝高了,一个个东倒西歪,没一会就睡得跟猪一样。
哑巴默默的退出大厅,一向木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垂下来的拇指和食手轻轻地捻了捻。
但愿这药效能维持的久一些。
外面月黑风高,哑巴熟门熟路的避过看守,拄着树枝做的拐杖,沿着人迹罕至的小径一路急行,最后来到一片陡崖上。
陡崖上有一棵两人才能环抱的大树,哑巴熟练的从大树根部的烂草丛里拽出一根粗壮的麻绳。
一端麻利的绑在大树上,另一端捆在自己身上,像从前那样顺利的溜下了陡崖。
陡崖下有一个被海水侵蚀而成的小山洞,洞中赫然停着一艘不大的小船。
哑巴踩着水,将小船拖出洞中,再次对了对方向后,坚定的划出了海面,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三天后柔佛港。
景衍正在同将领们商量招降之事。有为来报,说柔佛那边的联络官带了个很重要的人物过来,这个人知道义诸的详细信息。
景衍一听立即暂停了会议,宣召他们进来。
柔佛联络官带来的这个人,是个腿部有疾的中年男子,他的一边脸被火烧坏了,看起来十分狰狞。
由于常年受阳光暴晒和海风的侵蚀,他的皮肤黝黑,剩下的半边面容
也格外沧桑。
这是从海盗老巢逃出来的那个“哑巴”。他进来后就给景衍了大礼,标准的大夏礼仪:“草民陈岩峰,叩见大夏陛下万岁,万万岁。”
屋里的人顿时都惊了:“你是大夏人?”。
男子激动道:“是,草民原籍,福州清泉县。”
因为装哑巴,许久未曾说过话,男子的声音沙哑得就像破锣,每说一个字,喉咙就像有刀在刮一样,十分痛苦。
即便如此,他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景衍让人给他端了茶来,赐了座,让他坐下慢慢说话。
接下来陈岩峰讲诉了他自己的经历。
“二十多年前,我们福州被海盗祸害的厉害,我们沿海很多渔民都被倭寇祸害的活不下去,没办法只好另寻出路。
我们家族中,许多年前曾出去过一位族叔公,他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在南洋这块地儿打拼数年后,
在巴尼科群岛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叫南夏。
这位叔公曾托人给我们带了信回来,让我们一起去南洋生活。
正好那会倭寇闹得厉害,我爹寻思着与其一家人等着饿死,或是被倭寇祸害死,倒不如豁出去,往南洋闯一闯,去投奔这位叔公。
我爹也是个有魄力的人,变卖了全部家产,搭上了前往南洋的商船。
我们顺利的到了南洋,几经辗转后,成功的找到了叔公所在的地方。
叔公给我们一家赐了房子和地,甚至还有仆役。我们一家人就此在南夏安定了下来。
然而没过两年,有一个名叫(义诸)的人来到了南夏,他偶然间救了我叔公一命。
我叔公觉得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就把他留在身边做了亲卫,后来还封他做了大将军。
谁知这人狼子野心,暗中掌控了南夏国的军队。在我叔公死后发动叛乱,杀死了我叔公所有的儿孙,建立了所谓的巴尼科邦国。
我们一家也没有逃过他的毒手。出事前的几天,我正好摔伤了腿,在家中养伤。
叛军来砸我家门的时候,是父亲反应快,把我推进了家里的酒窖里,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陈岩峰说到这里,双手瞬间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露,眼睛变得血红,满满都是恨意。
咬着牙继续说:“那些畜生杀了我爹娘和兄嫂侄儿侄女后,又放了一把火,把我家烧成了灰烬。
等他们走后,我从地窖里爬出来,发现所有的亲人都已被烧成了焦尸。”
他顿了一下,怒力的克制了一下情绪,方才继续道:“为了报仇,我捡起一块还没有熄灭的木炭,按在了自己的左脸上......
所以我的脸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一年我刚刚十六岁。
伤好后我装成哑巴,主动找上了他们,成功混进去当了一名最低贱的粗使杂役。
因为我(不会说话),就不会泄露他们的秘密。时间长了就渐渐的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慢慢的,后勤上的一些事情我都能插得上手,偶尔还能跟着船出海。
再到后来,他们开会的时候,除了义诸的心腹,我是唯一一个能够进入会议厅的。
前两天我到会议厅给他们送茶的时候,听到他们说大夏的皇帝陛下来了,要招降他们。我就知道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前几天,他们又成功的抢劫了几条商船,在大厅里寻欢作乐的时候,我给他们的酒里下了蒙汗药,趁夜逃了出来。
陛下,他们打算将计就计,诈降!”
“如何诈降法,详细说来?”
陈岩峰喝了口水,润了润生疼的喉咙。蒋禹清见他实在难受,就给了他一粒润喉糖。
陈岩峰接过含在嘴里,喉咙里果然舒服多了。
道了谢,他继续说:“他们打算找个替身扮成义诸的样子,假装投降。
等你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真正的义诸再带领大部队杀过来,杀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另外,大夏还有三十二个幸存的船员被关在王宫的地牢里,他们几乎个个带伤,情况十分糟糕。
我出逃的当天早晨,趁着给他们送饭的功夫,偷偷的给他们传了消息,告诉他们,陛下您已经来了,让他们耐心等待。”
景衍夸赞了他:“做得好,辛苦你了。”
陈岩峰说:“只要能为家人,为我叔公一家报仇,我死也甘愿。”
他的际遇着实让人唏嘘,景衍又问了关于“巴尼科邦国”内部的一些情况,陈岩峰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情况都问清楚后,景衍就让人带他下去,安排他吃饭休息。
果然,第二天义诸就派人给景衍传来消息,说是愿意接受大夏招降,并且时间地点由大夏定。
意图传达给大夏一种,他们很有诚意的错觉。若非知道他们的阴谋,搞不好大夏还真有可能上当。
因此景衍干脆给他们来个“计中计”。
斟酌过后,他将时间定在了三天后的十月十二,为了“方便”他们的船只停靠,还特地把地点选在了柔佛靠近大陆架边缘的,一个小群岛中最大的岛屿上。
正好,这个岛屿还有一个小港口。
到了约定的时间,“义诸”,果然来了,带着二十多个小弟,抬着几大箱金银珠宝。
他们上交了自己的武器,进献了珠宝。大夏方面也“十分满意”,说既然回来了,那就是自家人,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云云,场面话说的相当好听。
“义诸”也是“连连感谢,感激涕零”,双方都把戏演到了极致。
为了“庆祝”他们“归降”,景衍甚至专门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回归晚宴”,其间觥筹交错,宾(生)主(死)尽(较)欢(量)。
喝到半夜,大家都“醉了”,晕晕乎乎的一个接一个趴了下去。
未几,“义诸”醒来,见里里外外倒了一片,不由心头大喜。
忙拍醒了身边的几个喽啰,悄悄的退出帐篷外,往海边跑去。
此时小岛不大的港湾中停满了大了小小的宝船,一眼望去看不到边。
沙摊上,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的人,个个酒气冲天。其中几个哪怕睡着了,也抱着酒坛子不撒手。
这群喽啰们顿时乐坏了,“义诸”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长筒,拔开盖子点燃,只听得“咻”的一声,一点红光冲上高空“砰”的炸开。
第273章
叶落归根
小半个时辰后,海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的光点。并且。这些光点正向着小岛快速靠近。
借着火光和明亮的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些全部都是海盗船。每艘船的船头上都悬挂着一面骷髅旗,在惨白的月光底下显得那样的阴森可怕。
未几,所有的海盗船全部涌入这个不大的海港之中。
海盗们放下登陆艇,狞笑着争先恐后地冲上陆地,为首之人正是义诸。
海盗们哇哇大叫着冲上了高坡,冲进了他们之前举行宴会的帐篷之中。
却见原本躺满了人的宴会场地中竟然空无一人。
正惊疑间,四周突然飞过来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瞬间射倒一大片。紧接着,四周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喊杀声,正快速的由远及近。
义诸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中计了。
姓景的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于是慌忙招呼海盗们回撤,然而为时已晚。海面上已经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宝船,在爆炸声中化为碎片,升腾起一片又一片的火海。
整个海港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照的透亮,即便是黑夜,也遮挡不了升腾起的滚滚浓烟。
与此同时埋伏在两边高地上的大夏将士们,也喊杀着从两边围拢过来,将这些海盗全数包围在沙滩上。
三万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大夏将士,对战七千被吓破了胆的海盗,还有无数的天雷弹助阵,这一战,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一时间爆炸声四起,到处都是喊杀声,刀兵相交声,以及海盗们的惨叫声。
一个时辰后厮杀渐渐停止,沙滩上只余最后几个海盗还在垂死挣扎,没过多久也都被大夏的将士们砍翻在地。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碎肉,还有流出体外的破碎的内脏。
鲜血把整片沙滩都染成了红色,甚至把沙子冲出了一道道沟壑,在火光的照耀下,恐怖宛如地狱。
义诸被押到了景衍面前。
火光下的大夏天子,身形修长,负手而立,高贵宛如天神。
“你就是义诸?不过如此!”
义诸“呸”的吐出一口血水:“
卑鄙,算计老子。”
景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义诸,原名诸义。粤州府凤城人。父早丧,由母养大,因为不学无术,成了村里的流氓混混,坏了名声以至于娶不上媳妇儿。
后来入赘岳家当了上门女婿。因为家中琐事,对岳家心生不满,在一天夜里杀了岳父满门,因而被官府通缉,逃到南洋来。
被当时的南夏王收留,后来做了大将军。南夏王死后,你恩将仇报,发动兵变杀了他所有的子孙。并且将南夏国改名为巴尼科邦国。
名为国,实则行的是抢劫海盗的营生,朕说的可对?”
义诸恶狠狠地看着他:“那又如何,胜者王败者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呵”景衍冷笑一声:“倒是个天生反骨仔!只可惜,你走错了道!劫了不该劫的东西。”
这时一个蹒跚的身影紧走几步,上前狠狠的一耳光甩在他脸上:“义诸,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义诸被打掉了一颗牙,张嘴吐掉嘴里的血水,抬头一看,正看到一张狰狞而熟悉的脸,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大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叛徒出卖了我们!”
“叛徒,到底谁才是叛徒。告诉你,老子姓陈,十多年前,你杀我全家杀我叔公全家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义诸你坏事做绝,注定不得好死。老子忍辱负重在你身边潜伏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今天。你死有余辜。”
义诸雄霸南洋多年,抢劫的商船不计其数,攒下的财富极有可能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或许知道景衍暂留他一命的目的是什么,因此不等蒋禹清上真言符,他便邪笑着,抢了士兵的刀,利落的抹了自己的脖子,一命呜呼了。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景衍想拦都来不及。
义诸死了,科尼邦国宣告覆灭,南洋诸国被海盗威胁的历史就此结束。
不过大厦军队的事情并没有做完。海盗的老巢中还有一些残余势力,急待清理,那三十二个伤员,也还等着他们去救。
因此,景衍吩咐,留下一半人马打扫战场,其余的扬帆起航,马不停蹄的在陈岩峰的带领下,直奔海盗老巢巴尼科群岛。
巴尼科群岛在柔佛国的西南方,由十三个大小不一的岛屿组成。
船队穿过麻六甲海峡,再往西南航行一天,就到了地方。原南夏国的王宫,就建在巴尼科群岛中最大的岛屿,巴尼科岛上。
上万名将士一窝蜂冲上海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里残余不多的海盗,剿灭的干干净净。
并在陈岩峰的带领下,顺利的找到了地牢,看到了三十二个被关了将近月余的大夏将士。
他们都是受伤后被俘的,如今他们几乎个个瘦的皮包骨。许多人因为受伤后得不到救治,身上的伤口都溃烂了,有的甚至生出了蛆,整个人惨不忍睹。
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凭着一股信念。
此时终于见到了自己人,顿时忍不住嚎啕大哭:“陛下、将军,我们给大夏丢脸了。”
这般情形,使得一贯淡漠的景衍亦禁不住神色动容,喉头发堵:“不,你们都是大夏的英雄。你们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是朕来晚了。”
他亲自背起一个腿部重伤无法行走的将士走出牢门,剩下的伤员们,也都被一起进来的将军士兵们挨个背了出来,安置在王宫中,两间明亮的厢房里。
蒋禹清和邱神医带着几个军医,加紧给他们治疗,就连一向怕麻烦的华阳子老道,也主动在旁边帮忙。
治疗结束后,蒋禹清又拖了一大串各色的猎物和一大筐子鸡蛋交给了伙房。让火头营的将士们单独给伤员们开个小灶,其余的全部洗剥了给大伙加菜。
尤其是刚刚救出来的三十二个人,他们太虚弱了,急需补充营养。
伙头营的士兵们,早就习惯了小战神时不时就弄出来的一堆堆猎物。上头说了,不该问的不问,有的吃就使劲吃,管它哪里来的呢。
到底是打了胜仗,今晚的伙食十分丰盛。除了海里的鱼虾,还有陆地上的野味,大伙吃得格外饱足。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就连蒋禹清也多扒了一碗饭。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景衍和几位将军从饭厅出来,边走边说话。
就看见陈岩峰提着一个食盒和一坛子酒,蹒跚着往皇宫外面走去。他的情绪低落,背影格外萧索。
大家怕他出什么事,就默默的跟在了他后面。陈岩峰走了约两刻多钟,来到一片植被茂密的山坡上。
这里埋着一片大大小小的坟包,有三四十座之多。
陈岩峰在这片坟包前停下,俯身拿出食盒里的糕饼点心摆上,又摆上了三个大碗,倒满了酒。之后给自己倒了一碗,席地而坐。
一边喝一边哭一边说:“爹娘,哥哥,嫂子,叔公和各位陈家的兄弟姐妹,侄儿侄女们。我陈岩峰终于给你们报仇了,报仇了……”
他自己喝一碗,就往地上倒三碗,又满上,再喝,再倒,哭的不能自己。
大家看得心里颇不是滋味。封战感叹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景衍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向前看。如今大仇得报,今后可有何打算?”
陈岩峰抹了把泪,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多年的执念一朝达成,他似乎突然失去了前行的方向,不知该往何处走。
景衍对他说:“回福州吧。如今东边的倭寇早已平息,福州再美好不过。你的根在大夏,落在此处就如同无根的飘萍。
随便一簇风浪就能把你轻易的拍进水底。”
陈岩峰愣了一下,看着满目的坟包道:“我要是回大夏了,他们怎么办?只怕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了,谁又会记得他们呢?”
“这还不容易,迁葬吧。把他们都迁回大夏去,叶落归根。”
陈岩峰想了想,起身给景衍磕了个响头:“谢陛下宽宏大量,允许草民将他们迁回大夏。”
景衍于是留下一小队士兵帮他处理迁葬事宜。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义诸他们藏起来的大批宝藏。他们在巴尼科岛上找到的财宝,只是放在明面上的,极小的一部分。
据陈岩峰说,义诸这人十分的小心谨慎,他一向奉行鸡蛋绝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因此,他猜测义诸的藏宝地点可能多达三四个,甚至五六个都有可能。
而且每次抢劫得来的宝贝,都由他亲自带领“心腹亲兵”,将宝贝藏匿在不同的地点。
如今他的这些亲兵尽数被诛,他也兵败自绝,再无人知晓那些宝藏的下落。
大夏的将士们把整座王宫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没有找到跟那些宝藏有关的任何线索,更别提藏宝图之类的了。
典型的“我得不到,任何人都别想得到的心里”。足可见义诸的为人之狠毒,心思之缜密。
万般无奈之下,蒋禹清只好找到了华阳子:“第一神算道长,您给算算呗,大致的方向就行,等找到了宝贝,分你一部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