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魏远溪失笑,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盛怀森睡得沉,没有动静。魏远溪替他盖好被子,穿了衣服下去开门。他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竟是魏母,魏母一张脸上满是怒色,目光在他穿着睡衣的身上绕了一圈,不悦道:“盛怀森呢?”
“还在睡,”魏远溪见魏母来势汹汹,不禁用身子抵住了门,“你找他有事吗?”
他跟盛怀森在一起后一直想找机会让他跟自己父母见面,可紧接着就出现魏父被举报的事,魏远溪担心家里不愉快的气氛会影响盛怀森,因此一直拖着没有带他见父母。
今天魏母找上门来却脸色难看,魏远溪不知道家里又发生了什么,可即使发生什么事,跟盛怀森又有什么关系?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魏母,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对方就一把推开他进了门,魏远溪拉了两下没拉住,魏母直接闯进了盛怀森的卧室。
他们闹的动静太大,盛怀森被吵醒,迷蒙着眼抬头看了一下门口,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他此前从未正式见过魏母,严格上来说,这还是头一次见面。
他正犹豫着要怎么称呼对方,魏母却忽然对着他大骂起来。
“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害得我们家不得安宁!”魏母指着他,尖声咆哮,“你那个神经病哥哥因为你要报复我们魏家,现在魏远溪爸爸如他所愿倒台了,你们盛家高兴了吧?!”
魏母出言刻薄尖酸,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害人精三个字还是清清楚楚落在了耳朵里。魏远溪听的头皮发麻,他急忙拽住魏母往外拖,“妈,你乱说些什么呢……”
“什么我乱说!要不是他,你爸爸能是现在这样吗?!”
魏母甩开魏远溪,眼眶发红,今早魏父的判决下来了,滥用职权被革职不说,可能还要面临三到五年的牢狱之灾。魏母一瞬间觉得天都塌了,她从魏远溪小姨那儿打听到聂岑川儿子是盛天凌找人绑的,更是歇斯底里。
魏母笃定这是盛天凌的报复,他恨魏远溪抢走了他弟弟,因此要报复他们魏家。
魏远溪听的云里雾里,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是眼下容不得他细想,赶紧把魏母带出去才是正事。
“妈,你出去和我慢慢说……”魏远溪用力将魏母拉出卧室,带上了门。临关门时他无限歉疚地看了一眼盛怀森,对方表情有些紧张,看的魏远溪心中一痛。
“没事,别担心。”魏远溪用口型说道。盛怀森苍白着脸点点头,看着他关了门。
魏远溪带着魏母去了隔壁他平时睡觉的地方,给魏母倒了杯水,拥着她坐到自己床上,这才问道:“家里究竟出什么事了?”
“你爸爸被革职了,”魏母接过水,眼圈通红,“还可能要坐牢。”
魏远溪脸都白了,“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姓盛的!”魏母情绪忽然激烈起来,满目恨色,“本来聂岑川都说好了事成之后给你爸爸一栋别墅,还在省里给他活动升官的人脉,现在好了,盛天凌绑了聂岑川儿子,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魏远溪又陷入混沌,他看着魏母激动的脸色,思考了许久,才说道:“事成之后?你们给聂岑川办了什么事?”
到了这个时候,魏母也不再隐瞒,“之前盛关山贪污那件事,聂岑川生怕事情有变,要求尽快开庭判决,你爸爸在后面出了不少力。聂岑川给你爸爸许了很多好处,可如今……”
魏母又哭起来,恨恨地道:“前几天你爸爸去找聂岑川兑现承诺,正逢姓盛的绑了聂岑川儿子,聂岑川在气头上不仅毁了所有约,还写了封举报信送到局里!”她将水杯砸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还不都是他们盛家见不得我们好,一心想着来捣乱!”
玻璃砸碎的声音很尖锐,在隔壁的盛怀森都听的一清二楚,他穿好衣服后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后,不知道魏母这通火从何而来。
魏远溪低着头深深吸了口气,再抬起脸时,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怒气。他冷下脸,语气愤怒,“聂岑川是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你们好端端的去招惹他干什么?!”
魏母闻言哭的更厉害,“谁能想到他这么阴,可明明你爸爸都跟他说好了,都怪姓盛的横插一脚……”
“你……”魏远溪气的手抖,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终于知道之前一直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了。
父亲跟聂岑川的约定涉及行贿,肯定是私下进行的,也就是说,盛家应该并不知道这件事。
盛天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许因为别的什么冲突绑了聂岑川儿子,引得聂岑川大发雷霆,直接将火气撒在了去讨要好处的父亲身上。
这是一个乌龙的巧合,然而从头到尾,这件事跟盛怀森没有半分关系。
想通了这点的魏远溪脸色发青,父亲的遭遇固然令他心中难受,可母亲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着生病的盛怀森一通骂,更令他从心底里感到气愤难忍。
盛怀森明明无辜的不能再无辜了,为什么每个人都好像天生对他抱有敌意,什么火气都能对着他乱撒一通?魏远溪记起盛怀森紧张到发白的脸,心疼的厉害。
“妈,你先回去吧,下午我回家一趟。”魏远溪不想再看到魏母对着盛怀森一身刺的模样,只能冷静下来尽量安抚她的情绪,“我爸那边他确实做的不对,但聂岑川没有把东西交到他手上,不构成实质性受贿,应该只是革职,不会坐牢的。”
魏母闻言惊讶抬眼,眼里还闪着泪光,“真的?你爸爸不用坐牢?”
“嗯。”魏远溪估计魏母也是被打击的太狠,一时冲昏了头脑,他伸手拉起魏母,说道:“等会我找律师问问,你别担心了,先回去休息,下午等我答复。”
魏母闻言重重舒了口气,心情平复很多,魏远溪送她出去,走到盛怀森门口时魏母又面露不满,魏远溪见状赶紧将她拉出了门。
经过这么一闹,魏远溪算是看明白了,他妈根本没有对盛怀森改观,还是从心眼里不把盛怀森当成他对象。魏远溪想到就觉得十分头疼,他拧开盛怀森卧室的门,对方坐在床上,听到声音抬头看他。
“阿姨走了?”魏远溪听到盛怀森轻轻柔柔的声音,还带点儿感冒的鼻音。
“嗯,走了。”魏远溪回答,他目露愧色,忽然觉得十分对不起盛怀森。
盛怀森却没有跟他计较,还是那样温和的模样,绕过他去了洗手间洗漱。
魏远溪跟在他后面,从身后抱住他,脸埋在他脖颈里,深深吸了口气,“对不起。”他说:“我妈今天说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盛怀森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他有些愣怔地看了会儿自己,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沉闷。
魏远溪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脸颊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又说了些好话后走进厨房做早餐。
尖锐又压抑的烦躁朝盛怀森压过来,他洗漱完后走进卧房,拿出柜子里锁着的药吃了几片。同时锁在柜子里的还有一张食谱,魏远溪知道那是盛天凌送过来的之后就不再使用它。
盛怀森的目光在那张食谱上停留了几分钟,外头响起魏远溪喊他吃早饭的声音。盛怀森应着声,伸手锁上了柜子。
****
盛天凌仰躺在车后座上,旁边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小男孩不怕生,一双眼睛乌黑雪亮,一直愣愣地瞅着他。
“你瞅什么?”盛天凌被他看的火大,忍不住发起火来,“老子马上把你眼睛挖出来你信不信?”
前座的曲卿吓得一抖,正想说话,小男孩忽然默不作声地哭了起来,他这默默流泪的小模样还真跟盛怀森小时候有几分相似。盛天凌本就觉得他长得像盛怀森,好吃好喝的养着,一直没拿他怎么样。
“好凶……”小男孩哗啦啦流着眼泪,伸手拉拉他的衣袖,想往他怀里钻,“抱抱……”
盛天凌真是抵抗不了这么像盛怀森的小孩子,他抽了几张纸给小孩擦擦眼泪,伸手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背,“别哭了。”他硬邦邦地说:“不凶你了。”
曲卿听着简直要惊掉下巴了,这可是聂岑川瞒着老婆偷偷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他以为盛天凌绑了人至少要剁根手指什么的示示威,可看盛天凌这态度,最近几天似乎对这孩子不错啊?
“哥哥,抱抱。”小男孩揉了揉眼睛,朝盛天凌张开双手,委屈巴巴地撇着嘴角,一定要被抱一下才甘心。
“操,”盛天凌不悦地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一把将他抱到怀里,“抱着你更舒服?”
男孩在他怀里点点头,小脑袋一扎一扎的,很快睡着了。
盛天凌盯着他的后脑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掉头,把他送回去吧。”
曲卿愣了,“今儿不是说把孩子送到聂岑川对家去吗?”
“改变主意了。”盛天凌言简意赅,“掉头。”
他的话向来不容拒绝,曲卿不敢再说什么,在前方掉了个头往回开去。
盛天凌伸手摸了摸男孩柔软的头发,半晌,喃喃道:“他长得太像盛怀森了。”
他们这边在回去的路上,那边聂岑川家中正吵得不可开交。
首先是他老婆发现了这个私生子的存在,一天到晚跟他闹,又不肯离婚,天天吵着要找人把他儿子弄死。
聂岑川眼底生红,剥去了斯文的外皮,露出狰狞的面目来,他将怒气通通往外撒在各种人的身上,魏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出气筒罢了,他现在是见谁咬谁,恨不得大家一起来感受他的痛苦。
聂岑川坐在办公室里,正头疼欲裂间,一声软糯的爸爸惊醒了他,他心脏狠狠一抽,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他儿子背着蓝底白花小书包,一脸笑容地朝他跑过来。
“爸爸!”
聂岑川忙从椅子上冲下来一把抱住他,等牢牢抱住了儿子,他才想起来去看站在儿子身后的男人。
“带他去我家玩了几天,不介意吧?”盛天凌点了根烟夹在手里,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眼神不善,“小朋友很喜欢,下次有机会还带他去玩。”
“你……!”
聂岑川挥开他的手,一把将儿子抱到身上,上下检查了几遍,全头全尾什么也没少,甚至还胖了点。
可这几天担惊受怕也不是白挨的,聂岑川定定地看着盛天凌,心中头一次觉得盛家也不是那么不堪一击,至少眼前这个人不是个能轻易做掉的。
聂岑川久居上位,很久未曾遇到这样敢正面跟他起冲突的人,他望着对面年轻张扬的男人,一时之间心里竟生出些想要折断他傲骨的阴暗想法。
“你父亲进来可还安好?”聂岑川思索两秒,打算挑他的痛处戳一戳,“冰北第一男子监狱……应该伙食还不错吧?”
“托你吉言,我爸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盛天凌的手在衣角攥了攥,没受他影响,还露出个有些同情的笑,“你老婆呢?我听说连私家侦探都找好了,以后24小时监控你?没想到啊没想到……”
盛天凌弹了弹烟灰,戏谑地看了一眼聂岑川,“聂总居然是个妻管严。”
聂岑川眼神暗了一下,不悦地别过脸,他将儿子抱给助理,让她将小孩带出去,伸手整了整名贵的灰色西装,聂岑川抬眸看着盛天凌。
盛天凌高大修长的身影靠在门框上,毫无压力地承接他迫人的目光。
“盛总,做人不要太咄咄逼人,”聂岑川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发着亮,他恢复了那副斯文优雅的模样,只是怎么看都觉得很阴狠败类,“小心阴沟里翻船。”
“咄咄逼人的是我还是你?睁着眼说瞎话你也不怕遭天谴。”盛天凌灭了烟,朝他冷冷笑了声,“再跟我使那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下次你儿子可没这么幸运了。保不准留他只胳膊什么的,哦……”盛天凌想起那双乌黑雪亮的眼睛,胸口一痛,咬着牙说道:“那双眼睛也不错……”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盛天凌勾唇笑了笑,他想起身边那些人说聂岑川惯常用弱点威胁人,这倒是跟他很像,“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在乎的,你就不一样了,有家有室,万一哪天浪过头被干翻了,可全怪你自己为人不端。”
聂岑川气血上涌,浑身怒气一股脑儿冲上天灵盖,印象中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威胁他。
他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还生出一丝棋逢对手的隐秘快感。
“盛总难道就不怕我报复你么?”聂岑川树敌不少,可至今没人敢动他,他的报复手段足以说明一切。聂岑川看着面容淡定的盛天凌,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这么年轻又这么骄傲,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记住我说的话,总有一天。”
“啰嗦。”盛天凌扔了烟头,伸长腿转身离去。
理制作?2021-07-14
00:37:09
五十八、好甜
公司上午有个董事会议,如今盛氏虽然外界威胁大多已经除去,但内部矛盾却层出不穷。贺程跟他手下那帮人平时笑里藏刀,开会发表意见也总暧昧不明。会议结束后曲卿跟盛天凌提了一嘴贺程有异心,盛天凌心思飞得远,没怎么在意。
他这些天独自忍受内心煎熬,甚至试图用工作暂时麻痹自己,一直强忍着去见盛怀森的冲动。可人的心思毕竟不像门窗,哪能收放自如呢?
盛天凌的目光投到办公桌角的相框上,暗淡了下,挥之不去的思念吞噬着他的意志。每次工作间隙他都坐立难安,想去盛怀森那里,又怕再度被拒绝。
他可以忍受怒骂指责甚至拳打脚踢,独独难以忍受盛怀森陌生又无动于衷的态度,那真叫他生不如死。小时候天天睡在一起的人,明明那么亲近的两个人,怎么能只是没有血缘的兄弟关系?
他不甘心。
盛天凌眼眸垂了下,胸口闷着疼。他这辈子跟谁都没法好好过下去了,因为他心里始终横着一个盛怀森。
没了盛怀森,这后半辈子他要怎么活。
手指在桌沿敲了敲,几分钟后,盛天凌伸手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大步朝门外走去。
他还是想去看一看盛怀森。
临近午饭时间,车流量很大,盛天凌挑了条偏僻小路开过去,桐林路巷子多且狭窄,车子很难开进去,盛天凌将车停在巷口,下了车慢慢朝盛怀森家门口走去。
沿途的住户大多是这个城市的普通居民,也有很多外来务工人员,正是放学时间,巷口很多孩子背着书包欢呼而来。
蓝白条纹的校服在眼前闪来闪去,盛天凌看了几眼后,神思有一瞬恍惚。他以前上学时从不穿校服,倒是盛怀森规规矩矩地,一年四季几套校服换着穿。他爱学习,又很听老师话,成绩在年级也数一数二。
这个人,他本该参加高考,顺理成章考个很好的大学,有个锦绣人生。
可这些都在自己杀了人之后毁的一干二净。
盛天凌收回目光,心中有些难受。他尽量躲避学生多的小路,快步朝前走去。
没走几分钟,盛天凌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朝前方不远处望去,墙壁上垂下来的爬山虎遮住了他的身影。
他的目光越过青绿色藤蔓的间隙,看向巷口角落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大的是盛怀森,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盛怀森穿了一件白色卫衣,下面是水洗白的牛仔裤,一身的少年气。他弯着腰递给地上蹲着的女孩什么东西,模样看上去温柔又耐心。
盛天凌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女孩抽噎着看了他几眼,然后伸出小手在他掌心抓了几把。盛怀森摸摸她的头,用纸替她擦眼泪,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后起身离去。
等盛怀森的身影消失后盛天凌才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他胸口鼓动着,有些激动地朝女孩走过去。
女孩默默从墙角站起来,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糖很甜,她微微眯了下眼睛,被甜的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给了你什么?”
盛天凌刚站稳就对女孩出声,随即又觉得自己这幅样子显得太急迫,女孩听不懂,便稳下语气,又问了一遍,“刚刚那个哥哥,他给了你什么东西?”
女孩抬眸看他,眼睛水汪汪的,“奶糖。”她摊开手心,白嫩的掌心躺着几颗大白兔奶糖。
这是盛怀森从小吃到大的东西。
盛天凌觉得胸口像被戳了一下,他喉咙涩的难受,朝女孩手心慢慢伸出手,女孩以为他要抢自己的东西,赶紧收拢掌心,将手背到身后,无辜地望着盛天凌。
“小森哥哥给我的……”她脆生生地开口,“吃药太苦了,哥哥才给我糖……”
“啊,”情绪涌动着,盛天凌收回手,转而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吃么?”
女孩点点头。盛天凌便笑了一下,声音有些苦,问她:“能给我一个么?”
“啊……”女孩大而水灵的眼睛倒映着盛天凌落寞的身影,过了一会儿还是舍不得,便一边慢吞吞拿糖一边有些不情愿地问:“为什么要给你呢?”
盛天凌说:“因为我属兔子啊。”
女孩没听明白,“嗯?”了一声后眼睛充满疑惑。
盛天凌看着女孩天真的小脸,胸口又软又酸,他认真地,又说了一遍,“因为我属兔子。你看这包装纸上的小动物是不是兔子?跟我太有缘了,所以给我一个好不好?”
女孩有些发怔,看了眼糖果后愣愣地道:“是兔子……”她睁大疑惑的眼,放了颗糖在盛天凌掌心,看着他转身离开。
盛天凌没吃那颗糖,他收拢掌心将糖攥了攥,然后收进口袋里。
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盛怀森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小的时候盛怀森经常生病,吃完药后喜欢靠在他怀里剥奶糖,发丝软绵绵的,挠着他下巴。他会有些不耐烦地推开盛怀森,问他为什么总吃这一种糖,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进口糖不比大白兔好吃多了。
对方就将手里那张糖纸翻来覆去地看,然后眼巴巴地瞅着他,软软地说:“哥哥属兔子。”
他身上带着股奶香味,默默将小脸凑过来,甜软的气息喷在盛天凌手背上,“喜欢哥哥。”
可惜少年时期的盛天凌越来越难以被这种小心思打动,他的世界多姿多彩,各种新鲜事物层出不穷,身边诱惑一个赛一个能让他心动。于是盛怀森那点儿讨好,就不再足以令他动容。
他很冷漠地推开盛怀森,此后多年都没有对他诸如此类的喜爱表示回应。
怎么能怪后来的盛怀森不再主动亲近他了呢?盛天凌急促呼吸着,明明就是自己先抛下盛怀森的。
他忽然感到一阵窒息,一时不知道是该倾尽全力追回盛怀森好好弥补他,还是默默守护盛怀森,直到盛怀森愿意原谅他。
过了好久,盛天凌慢吞吞地掏出那颗奶糖,站在午后的巷口剥开它,放进嘴里。
“好甜。”他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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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怀森刚进门就被抱了个满怀。
今天魏远溪休息,早早做好了午饭等他下班,桌上四菜一汤发出诱人的香味,不过魏远溪显然心不在此。他双手伸到盛怀森身后搂着他的腰,探过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好甜,”魏远溪舔了舔唇,又凑上去亲盛怀森,“你吃了什么?”
“奶糖。”盛怀森笑了笑,轻轻推着他,魏远溪却将他抱得更紧,伸手关了门,魏远溪将他抵在门上,脸埋进他颈口一下一下轻啄着。
在一起快两个星期,盛怀森还是有些不习惯跟魏远溪这么亲近。他这辈子只跟一个人亲近过,肌肤相亲,耳鬓厮磨,一起走过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要长久的时光。
然后呢……盛怀森垂眼看着魏远溪,神情怔了下,应该没有然后了。
“你爸……”盛怀森顿了顿,改口道:“叔叔情况怎么样?”
“革职了,那边说要调查几天。”魏远溪抱着盛怀森在他颈口蹭了一会儿,声音闷闷地,“我找了律师,应该没什么大事,宝贝森森不要担心啦。”
盛怀森被他弄得有点儿痒,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魏远溪以为他是为这个称呼而笑,心头美滋滋的,不再得寸进尺。他懂得分寸,现在盛怀森能容许他亲亲抱抱他就很满足了。
至于别的,日子那么长,魏远溪乐观地想,总有一天他也可以成为盛怀森的唯一。
两人吃完饭后盛怀森去午睡,魏远溪收拾完残局后轻手轻脚地进了他卧室,躺在盛怀森身边,闭上眼。
过了几分钟,估摸着盛怀森快睡着了,魏远溪慢慢靠近,手臂从盛怀森肩膀绕过去,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魏远溪深吸了口气。
他的家庭遭遇危机,父母也不同意他跟盛怀森在一起。可这又如何呢?
只要盛怀森需要他,他就永远在。
理制作?2021-07-14
00:37:13
五十九、暗杀
又过了几日,天气渐渐变得热起来。聂岑川因为家事的牵绕暂时放松了对盛氏的刁难,盛天凌趁着这段时间又开辟了新的客户。
这天是跟溧水那边的客户第一次合作,为了显得更有诚意,盛天凌早上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打算自己也跟着去趟溧水。
曲卿因为家里有急事没法跟着去,但临行时他忽然多叫了几个伙计跟着盛天凌。
盛天凌低头整理着合同,看曲卿带人进来时皱了下眉,“去这么多人干什么?”
“溧水那边偏僻,你又是第一次去。”曲卿脸上表情不自在,“多带几个人放心。”
“呵。”盛天凌笑了一下,将文件叠好放进包里,又塞了几支钢笔进去,抬头想说些什么打趣曲卿,却发现曲卿脸色真的不大好。
盛天凌心中一沉,“你有事?”
“嗯。”曲卿果真点头,前进两步,伸手按了下桌子,眉头皱着,“贺程几天没来公司了。我找人盯了他两天,发现他好像跟聂岑川见过几次面。”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盛天凌眸光寒了下,眼神冰冷,“一直没空收拾他,等我这次忙完溧水那边,他也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曲卿放在桌子上的手收紧,他也烦死了贺程,这个人在跟前晃的时候总让人想揍他,不在跟前晃了又怕他耍小动作,真是个不得不除的祸害。
“少爷,不管怎么说,这次去溧水一定万事小心,合同签完就回来,不要久留。”曲卿说。
这世上险恶太多,从前盛天凌被保护的太好,虽说真认真做起事来也有模有样,但难免心高气傲会得罪人,尤其是这次跟聂岑川起了正面冲突,曲卿心中始终觉得不安。
他送盛天凌走到楼下,看他长腿迈进车里,冲自己挥了挥手。曲卿站在原地看着车消失在街道尽头,也转身上了楼。
溧水那边的工厂建在荒郊野外,离南京市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客户人在市区,盛天凌一行人到了南京后被客户派来的人接去酒店,双方吃完饭客套寒暄了几句,盛天凌就有直接签合同的意思。
对方哈哈大笑两声,“盛总这么信任我的货,不去工厂看看?”
以往每次收货必然要先验货,这客户因为人在市区,身边也没带样品,他诚意邀请盛天凌去溧水工厂看了货再签合同。
因为之前西城区那批有问题的货,盛天凌对提前验货这种事情也小心起来,但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曲卿的话,他忽然有些不想去溧水。
盛天凌朝外看了一眼,天微微亮着,夕阳渲染了整片天空,整个世界有种血一般的红。
“不必了。”盛天凌收回目光,眉心蹙了下,说:“我相信陈老板,咱们签合同吧。”
陈老板见他这样,微胖的脸露出一个笑容,也就不再废话,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就要签字,这时,他旁边的秘书忽然“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陈老板偏头看着秘书。
“我……”秘书脸涨得通红,“我好像把公司的章丢在办公室了!”
“你……!”陈老板笔一摔,也不顾秘书是个姑娘,当即就指着她鼻子大骂起来:“你干什么吃的?没长脑子还是脑子被狗吃了?我带你来南京签合同,你他妈把章给我丢了?你是不是蠢,是不是……”
“陈老板,”盛天凌听着头疼,他扬手阻止住陈老板,“派个人跟她一起去把章拿回来不就行了。”
陈老板仍旧黑着脸,捡起笔狠狠往秘书身上一砸,当即墨水四溅,秘书一张俏脸被染了许多黑漆漆的墨汁。她泪水夺眶而出,抓紧包带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闭嘴!”陈老板吼了一声,伸手在额头抹了一把,低着头缓了一会儿,抬脸对盛天凌露出歉意,“盛总不知道,这边儿离工厂太远,来回一趟怕是要费不少功夫,等赶回来都不知道几点了,何况这会儿工厂也没人。盛总要是不急,咱们就明天再签合同吧。”
“明天……”秘书攥着衣角,泪光朦胧地看了陈老板一眼,小声说:“明天您不是要去深圳吗?”
“深圳?”陈老板瞪大眼,思考两秒,吃惊出声,“我想起来了!百睿那个合同是不是?”
秘书点点头。
陈老板当即为难起来,他深深叹了口气,转脸对盛天凌说道:“实在对不住,盛总,要不我们过几天再——”
“不用了。”盛天凌皱起眉,心里生出一阵烦躁,他没时间在这边耗,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他。
盛天凌曲了曲长腿,从椅子上站起来,指尖点了下文件,“你先把合同签了,我跟你去溧水盖章,盖完我直接回去。”
“也行。”陈老板看了眼窗外,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了,他站起身说:“那我们这就走吧,天儿不早了,盛总也好快去快回。”
一行人开着车去往溧水,浓墨一般的夜色从天际垂下,车子越驶越偏僻,沿途景象变得灰败而陌生。
大约过了两小时,车子在工厂门口停下,绿皮铁门只开了条缝,周围连路灯都没有,只有铁门内透出来暗淡的光。
盛天凌带了两个人跟陈老板走进门,对方引着他往办公室走,盖了章后又将他送出来。
这时秘书提出带两个伙计去后面验下货,盛天凌拿着合同扫了两眼,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眼秘书,心想既然人都来了,也就点了头。
秘书带着两个伙计往后面工厂走去,盛天凌跟着陈老板走到大门口,陈老板站在那道被光源覆盖的缝隙中,连声说道:“抱歉抱歉,这次实在是那丫头太粗心,连累盛总这么晚跑一趟。”
“没事。”盛天凌淡淡说着,他高挑的影子投在水泥地上,被拖的又细又长。
盛天凌转过脸,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想跟陈老板说声合作愉快,谁知他还未张口,耳边忽然劈下来一道又快又狠的风。
盛天凌心下一冽,身子猛地往旁边偏去,锋利的刀尖擦着他的胸口而过,名贵的衣料被划成碎片,盛天凌顿觉胸口凉飕飕的。
他低下头,胸前鲜血刹那间就染红了衬衣。
“你……”他又惊又怒,正欲质问陈老板,对方却快速闪身退进房内,啪地一下关了门。
咣当一声巨响回荡在寂静的野外,唯一一抹光芒随着大门的紧闭被抹去,周围陷入死一般的黑暗。
刚刚使刀的人从门后窜出来,举着刀劈头盖脸朝盛天凌砍了两下,凌厉的刀锋带起阵阵寒气,盛天凌手无寸铁,只能不住后退,最终被逼到工厂前方的大片草丛边缘。
盛天凌站在一片黑暗中,脑中闪过那天聂岑川的话,忽然明白了今晚这一切都是作秀。
陈老板故意将他骗到这里来,恐怕是联合了聂岑川要对付他。
举着刀的人吹了个口哨,再次朝盛天凌砍过来,盛天凌低头将手中价值两百万的合同塞进包里,闪身一躲,扣住那人举刀的手腕快速移到他身后,抬腿狠狠踢向他膝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