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愤怒过后是深深的无力感,盛天凌顿了顿,走上前想将盛怀森抱起来,手伸到半空中,又硬生生收了回来。“你都敢问我要药了,”他笑了一声,自虐一样掐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指着盛怀森,“你这个……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混蛋……”
他伸腿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橱柜,“吱呀”一声响起后,盛天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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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人生
刘姨在他走后悄悄进了门,她一见这场景眼泪又哗哗往下淌。盛怀森弓着身子躺在乱七八糟的床上,衣衫被扒的凌乱不堪,露出来的脊背大片青紫。
他像是在小声说些什么,刘姨凑近了,才听见他气若游丝地反驳,“我不是……不是废物。”
这话听的刘姨鼻头猛酸,她从地上捡起被子将盛怀森冰凉的身躯包裹住,抽噎着安慰他,“不是,谁说我们小森是废物的,你才不是……”
“我……咳!”盛怀森张开口,猝不及防咳出一口血,他头枕在洁白的床单上,血红染了唇角下巴,梦呓一般喃喃说:“我也想读书的,我每天都那么用功,每天起很早,背书。晚上,还要先给他写作业,写完了才能写自己的。语文,英语,数学……咳咳咳—
—”
他说着话,又咳出一口血,“我写到很晚,有时候身体疼,还要去他的房间……我总是忍不住,疼的发抖,笔也握不住,但是我想好好读书啊……”
“哇”的一声,刘姨忍不住哭出了声,她眼泪哗哗掉,望着盛怀森灰败的面色,看他开始咳血,心中猜想他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刘姨将他搂在怀里,心一横,也不愿去楼下喊人,哀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小森最用功了,开家长会的时候谁不夸我们小森,次次都是年级前三名……”
“我不知道……不知道会发生那种事,我什么都不懂,我想不到他会那样对我……”盛怀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揪紧了床单,眼泪从那粒泪痣上滚滚而落,“我坐牢了,我去坐牢了……”他咬住嘴唇,血都渗了出来,“我没有书读了。”
“小森,小森!”刘姨哭着搂紧他,“刘姨知道你心里苦,谁家好好的孩子舍得送去坐牢呢?别说你那时候才17岁,就是现在这么大了,要有爹有妈的,爹妈想破了脑袋也舍不得把儿子送进去啊……”
刘姨在盛家做了二十几年的保姆,大大小小的事也都看在眼里。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养子跟娇生惯养的少爷,始终不一样。她心里也愧疚,但对于欺负顶罪这等事,她也是司空见惯了,小则不敢劝,大的更是连看都不敢看。
她没有资格在主子面前说道,往深了想,也只能怨盛怀森命苦。举目无亲,前途尽毁,如今被逼出了重病,还要被骂一声废物,实在令人心酸难忍。
“倘若你当年不姓盛,”刘姨听他呼吸渐弱,手指替他抹去唇边的血,轻声抽泣:“这么好的一个人,得被宠成什么样儿啊。”
她摸到盛怀森的额头滚烫,凝着一层汗渍,水一样覆在手心,烧的狠了,连人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我小时候最喜欢哥哥。”盛怀森睁开眼,眸色朦胧,“哥哥对我好。我说怕黑,哥哥就陪我一起睡……怕一个人待着,哥哥去哪都带着我。”
“他脾气不好,后来总嫌我烦,我都知道。可我还想跟着他。”
“他开始打我。不许我吃饭。不许我跟别人玩。有时候跟女孩讲话也要被他打。”
“我通通忍住了,因为我还喜欢他。”
“曾经……他是我唯一的光啊。”
盛怀森说完最后一句,胸腔猛然收缩,“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脑袋跟着“轰隆”一声响,盛怀森什么也说不出了。他头脑发涨,眼皮发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四处流窜,他在那一瞬间,竟有种已经死去的错觉。
人们都说人在死前那一刻会想到自己最亲的人,但是盛怀森的脑袋是空的。他什么也想不到。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是如何为了小时候那点儿施舍般的好,稀里糊涂地就葬送了自己这一生。
盛怀森闭上蓄满水的双眼,脑子一阵冷一阵热,不知道是不是烧得糊涂,他又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躺在谁的怀里。有只温软的手,一下下拍着他的肩。
这轻柔的力道叫他心生委屈,他愣了好久,还是张着干涸的唇,轻而又轻地喊出一声:
“妈妈……”
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一声小心翼翼的妈妈听的刘姨心如刀绞。盛怀森生来就是被抛弃的命,他又从哪里才能找到妈妈。可他没有旁的可以记挂的人了,在他受尽苦楚的人生中,抛弃,好像也显得不那么不可原谅了。
刘姨的眼泪拼了命地往下淌,忍了又忍,到底觉得盛怀森不能这么白白丧命。他还这么年轻,他不该死在这个凌乱的房间,不该死在这个令他备受折磨的地方,不该死在一场凌辱之后。
他要活着,在今后的人生中受尽宠爱。
“刘姨给你找医生,小森,你坚持住。”刘姨哭着替他擦血,站起身往楼下奔去。
盛母坐在客厅吃早饭,见她慌慌张张的模样,不悦道:“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天凌几天没睡了,这会儿才刚睡下,你吵醒他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要找医生!”刘姨抹了一把眼泪,连忙道:“小森病了,病的很严重……”
“发烧是吧?天凌早吩咐好了,正往这儿赶呢。”盛母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恰巧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过手机,应道:“什么?来不了了?那行吧,你去忙吧。”
“医生家里出了点急事,这会儿来不了,你看着点盛怀森,别让他又自杀就行。”盛母放下手机,摆摆手,“去厨房看看,我给天凌煲了一盅养胃汤,他这两天累坏了。”
“夫人!”刘姨急的脸色涨红,带了点哭腔,“小森他咳血了!你看我这衣服—
—”她兜起衣服,让盛母看自己身上的血渍,“他吐了好多血,再不看医生,怕是不成了……!”
“真是金贵。”盛母闻言冷哼一声,“刚刚还把他哥哥都气晕过去了,这会儿自己吐上血了?”
她站起身,“走吧,我上去看看。”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算了,我懒得见到他。成天就知道惹我儿子生气,我现在看到他就觉得烦。”
“你……!”刘姨紧紧咬住唇,恨的眼圈发红,“那我找少爷去!”
既然少爷还想着给小森找医生,说明他心里至少是有这个人的,刘姨不顾盛母的阻拦,径直闯进了盛天凌休息的房间。
盛天凌正在昏睡中,被她大声哭叫的声音吵醒,不悦地皱起眉,“发什么疯?”
“少爷,少爷!你快去看看小森吧!”刘姨扑倒在地,泣不成声,“他病的严重,一直吐血,再不救他怕是活不成了……!”
她满心希望盛天凌能如自己所愿去看盛怀森,将他送去医院。不料盛天凌只是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沉着嗓子冷讽道:“这又是闹哪样?这次是吞药,还是撞了墙?”
“少爷?”刘姨仓皇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
“行了,”盛母从外边赶过来,一把攥住刘姨的胳膊将她拉了出去,“就你大惊小怪的,好好的人都被你说没了……别打扰少爷休息了,楼上看着盛怀森去。”
她半拖半拽将刘姨拉了出去,盛天凌坐在床上,眉心紧紧拧着。他给医生又打了个电话,那边却无人接听,再打就是关机。
“不就是发烧吗?”盛天凌握着手机,自言自语道。他心里还是气那个人频繁自杀,一点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刚发完火就巴巴地凑上去,倒显得我多贱似的。”盛天凌甩了手机,躺回床上闭了眼。
他尝试入睡,却怎么也无法睡着,心里乱七八糟复杂的很,强装冷硬的眼神扫到地板上,方才刘姨跪的地方,分明染了一抹红。
盛天凌心脏一紧,从床上爬起来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血。
心底升起一股冷意,盛天凌穿上鞋走出去,盛母还在跟刘姨拉扯,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两人都不见了,才抬脚走出去。
他走上二楼,伸手推开那扇门。房内还是一片狼藉,盛天凌皱起眉,冲床上那人道:“盛怀森?”
盛怀森背对门躺着,脸朝下,埋在被子里。没有回应。
盛天凌愣了两秒,脸上显出一丝慌张,很快被掩饰过去,他故意冷下声,讽刺道:“怎么,弄疼了?以后还敢自杀吗?”
背对他的人毫无反应,细瘦的脊背露了大片在外面。发冷发紫。
盛天凌定了定神,走上去,伸手一摸,被子里潮湿黏热。他将盛怀森翻过来一看,就见他双眼紧紧闭着,血呛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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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依赖
盛天凌的瞳孔在那一瞬剧烈收缩,连人都屏住呼吸,他放在盛怀森脸上的手顿住两秒,接着猛烈颤抖起来。
“盛怀森?”
他瞪大了眼,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眼底迅速充血变红,浑身狠狠一震,立刻抱起人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盛母还在客厅教训刘姨,见他抱着个人神情焦急地冲出来,还撞到了门上,不由惊呼一声。
“怎么了?急成这样?”
盛天凌抱着盛怀森,背贴着门,眼圈发红,声音痛惜又嘶哑,“他怎么……怎么咳血了?”
记得凌晨回来时,他只摸到盛怀森额头滚烫,像是发烧。
最近几天因为父亲和公司的事,他忙的焦头烂额,没顾得上好好照顾盛怀森,在听到盛母说盛怀森再次企图自杀时,他理智全无,整个人只剩下愤恨和怒火,根本无暇顾及盛怀森身体有恙,依然待他粗暴刻薄。
他没有想到,盛怀森的身体居然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
盛天凌眼底生涩,抱紧盛怀森往外走去,“快点,打张院长电话,让他准备手术。”
盛母愣了一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转头看了一眼刘姨,对方咬紧牙关,正恨恨地看着她。
盛母顿感一阵心虚,她移开目光,结结巴巴地应道:“好、好,我这就给张院长打电话。”
她拨通张院长电话,心里有些发慌。
这几天盛怀森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吃不下东西,人也迷迷糊糊。要说发烧,从医院回来以后盛怀森就有点起烧,她那天逼盛怀森去给盛天凌道歉,就感觉到他身体滚烫,不似常人体温。
可她一心全扑在自己儿子身上,见盛怀森几次三番通过伤害自己来让盛天凌气愤难过,她心里已经十分反感盛怀森。
故意不理不睬,故意冷言讽刺。
她虽养育盛怀森这么多年,心底到底不将他当做儿子看待。
盛母打完电话,看着盛天凌道:“张院长正往医院赶,天凌,我们是叫车还是……”
“我开车。”盛天凌急火攻心,几乎失语,费劲地挤出这几个字,从衣架上扯下一件羽绒服盖在盛怀森身上,抱紧他走出门。
盛母和刘姨都跟了出来,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去医院。
进了医院后,张院长掀开衣服随手翻看两下,盛怀森直接被送进了ICU。
“吐血是很严重的情况了,”张院长皱起眉,进手术室前说道:“家人做好心理准备。”
盛母闻言看向盛天凌,就见他一张脸近乎惨白,神色复杂地看着手术室门口。
“宝贝?”盛母担心他,试着安慰道:“这也不关你的事,是他自己不懂得照顾自己,成天想着自杀,身体糟蹋成这样又能怪谁?”
盛天凌发着愣,方才盛怀森一脸血的模样着实吓坏他了,他往后退了两步,痛苦地抱住头,闷声道:“不……都怪我,怪我……”
“怎么能怪你?你都对他那么好了,是他自己犯贱……”
“妈!”盛天凌忽然怒吼出声,抬起头,一张脸愤怒至极地看向盛母。盛母被他吓到,张着嘴忘记了说话。
“别说了,”半晌,盛天凌又痛苦地垂下头,低声道:“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我……”盛母担忧地望着他,犹犹豫豫地走到一旁坐下。
长凳上放着盛天凌随手扯下的羽绒服,灰色的浸满了血渍,盛母伸手想将衣服扔了,却被盛天凌喝住。
“别动,”他走过来拿起衣服,神思有些恍惚,“这是小森的羽绒服。”
他抱着衣服又站回墙边,仓皇着脸,手指紧紧攥住衣服下摆。衣服有些搁手,指尖顿了顿,盛天凌无意识地将衣服翻开,从口袋里捻出一张皱巴巴揉成团的纸。
盛天凌失魂落魄,手指下意识翻动,将那张纸缓缓摊开。
纸张展开那一瞬,黑色的字体像一团团模糊的雾,瞬间砸的盛天凌头昏眼花。他愣了好久,才看清那是张病例卡。
而上面写着:盛怀森,确诊,重度抑郁。
盛天凌瞪大眼,额间冒出心惊的冷汗。一刹那,各种过往都顺着这张白纸清晰无比地跳了出来。
盛怀森反常的神色,黑漆空洞的眼眸,疲倦沉郁的脸,还有总是吃不下饭,莫名抗拒他的情绪……
原来,他患上抑郁症了啊。
盛天凌捏着那张纸,心脏猛然收紧,他往残破的胸腔艰难地吸进一口气,没有焦距的眼神对着盛母,喃喃道:“难怪,难怪他总想着自杀……”
盛母不明所以,心疼地走上前抱住他,抚摸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宝贝……”
“妈……”盛天凌红着眼,内心酸涩懊恼,将那张纸拿给盛母看,“小森得了抑郁症。”
盛母僵了下,将那张纸拿到手中看了又看,再抬起头时,神色变得无措,“他……还真得了抑郁症啊……”
盛天凌浑身一震,猛地盯住她,“你什么意思?”
盛母脸也白了,磕磕巴巴道:“就昨天晚上,他半夜跑出来……说要吃什么药,我以为他要自杀,还打了他一巴掌……”
看到盛天凌瞬间阴郁下来的眉眼,盛母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我、我就是太气他总是伤害你,所以,所以我……”
盛天凌没说话,只看着她,面色阴沉。
“反正他总嚷着要吃药,我问他吃什么药,他就很痛苦似的告诉我……”
盛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有些微弱地说道:“他得了抑郁症。”
最后一句,盛母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可那句话听在盛天凌耳朵里,却是不能再清楚了。猛地一下,他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狠狠搅烂了,浑身犹如过电一般,涌起一阵翻天覆地的悔恨怨恼。
在水雾肆虐的眼眶里,他明明白白地看见盛怀森是怎样神志不清,虚弱可怜地求着他。
求着他,要吃药。
他要吃药,是因为他疼。
他疼的受不住了。
“求你,妈不给我……哥,我……”
我疼啊。
耳畔骤然一声响,盛天凌愣在原地,被撕扯的心脏带着细细密密的疼痛翻涌而来。
盛怀森没有旁的可以求助的人了,只好来求自己。他病的糊涂严重,睁开眼看到他时,还软软地喊他,“哥……”
可他是怎么对盛怀森的呢?
讽刺他,嘲弄他。将他从床上扯起来,极近刻薄地侮辱欺负他。
是他打碎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盛天凌身子摇晃两下,头朝前仰,竟要直直摔下去。
盛母吓个半死,连忙伸手托住他,可盛天凌卸了所有力气,就这么毫无反应地往下掉,最终‘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僵硬地跪在手术室门口。
盛母抱着他,大声哭叫起来,“宝贝,宝贝,你不要吓妈妈……”
“他不欠我的。”盛天凌像是终于听明白一次盛怀森的话。他愣了会儿,眼眶涨的发疼,“我欠他……”
哽咽了一下,盛天凌极痛苦地垂下眼,低语,“我欠他一个……可以依赖的哥哥。”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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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可怜
因脑震荡住了一周院的魏远溪在今天出院,魏母在国外旅游,没有来接他,魏父安排了司机等在医院楼下。
“这些东西都不要了,把花拿着就行。”魏远溪指挥护工将还没吃完的水果扔掉,自己捧起床头的干花放进撑开的袋子里。
干花是深紫色的夕雾,他每天都让人从楼下带一束,象征着他一往情深的单相思。
“魏先生,”门口两个护士敲门进来,“魏夫人交代我们给您再换一次药。”
魏远溪知道这是魏母担心他自己回去不当回事,伤口留疤,每天都嘱咐护士给他上淡疤膏。因此也没说什么,坐在床边任由护士动作。
这两个护士都跟他熟了,换药的途中也没避讳,当着他的面聊起医院每天的新鲜事。
“今天来的那个病人你还有印象吗?”一个护士手里拿着棉签,冲同伴眨了眨眼:“就那个一脸血的……”
同伴回她一个了然的笑,“那我怎么没印象,那人脸上的血还是我给擦的呢。哎你别说,血擦完一看,那人长得还真不错!”
“是吗?”护士把拆下来的绷带扔进垃圾桶,朝魏远溪的伤口涂了点儿清水,“那人怎么样?一来就是院长给做手术,怪有排面啊。”
魏远溪轻轻拧了下眉,这护士光顾着讲话,手上动作有些重,摁到他伤口了。不过他没说话,仍端正坐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他爸跟院长是老同学呢!可不得照顾着点?”同伴戏谑说着,语调忽然一转,叹了口气,“不过那人伤的真够重的,饥饿加背部撞击导致大量胃出血,人也烧的神志不清,听说发烧好几天了呢,现在才给人送过来……”
“啊?这么严重?”护士惊了一下,手一抖,沾着药的棉签差点戳进魏远溪眼睛里。
“嘶—
—”魏远溪皱眉,往后躲了一下才没被戳瞎,“护士小姐,”他开口道:“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护士连忙道歉,手下动作加快,飞速将魏远溪的伤口涂上药,然后从同伴手上接过绷带给他缠上。
“那男的长得可真好看啊,就是不知道怎么这么惨。”同伴吐了下舌头,调笑起来:“要是给我当男朋友我都想保护他,看着又纯又乖,啧啧,你是没看到他那睫毛有多长。对了,我还发现他左眼下有颗小痣呢!哈哈,长得可真没的说……”
护士缠好了绷带,笑她,“你是凑的有多近?连人家眼下面的痣都看那么清楚。”
“那可不是,人家好看嘛。”同伴接过剩下的绷带放进托盘里,打算往外走,“硬要形容的话,就是女孩子都喜欢的初恋长相吧……”
正打算起身的魏远溪听了这话,心底猛地一沉,他出声喊住那位同伴,问道:“打扰了,可以问下那位病人叫什么名字吗?”
护士的话让他心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猜想。当初他喜欢上盛怀森,没少听别人说过他的长相,评价最多的就是“初恋脸。”
而现在。
大量胃出血……
神志不清……
一脸血……
这些名词他想想都觉得痛,要是发生在小森身上……魏远溪震了一震,不愿意再去想。
他希望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好像叫……”同伴垂下眼略略思考。
魏远溪的心跟着收紧。
“叫盛怀森!我想起来了,我看过他的病例!……”
“天……”已经站起来的魏远溪摇晃两下,差点摔倒在床上,他的脸在一瞬变得煞白。
“魏先生你没事吧?”护士吓了一跳,走过来扶他,“魏先生头还疼吗?要不要给你叫陈……”
“不用,不用……”魏远溪反手揪住护士的衣袖,浑身发冷,颤抖着问:“那位病人……病人现在在哪?”
“送到VIP病房去了,估计还没醒呢吧。”护士疑惑地看着他:“魏先生跟那位病人认识?”
“哪间房?!”魏远溪忽然吼出声,温和俊雅的脸扭曲起来,几近崩溃,“他现在在哪间房?!”
护士吓得一抖,结结巴巴看着他,“3、304……”
话音刚落,魏远溪已经松开她的衣袖,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他想过小森回去会受委屈,但他没想到盛天凌居然已经毫无顾忌,要把人往死里折磨。
他都已经病成那个样子了,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
魏远溪跑到304门口,就看到罪魁祸首站在门边,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盛天凌!”他心脏剧烈跳动,还未站稳便愤怒出声,“你这个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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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王八蛋!”
那人看他一眼,眸中没什么情绪,淡淡一撇便收回眼神,不做理会。
“他抑郁症了,抑郁症了啊!”魏远溪冲到他跟前,双手揪住他衣领,感觉自己快要心疼的哭出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病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他?!”
“我知道他得了抑郁症。”盛天凌浑身疲惫,顿了下,不愿意跟他多言,“松开你的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还能怎么不客气?”魏远溪红着眼,哈哈笑的眼泪流了出来,讽刺道:“把我也困在家里饿成胃出血,再将我掼在墙上或者甩在地上吗?还是抽我耳光,把我腿踢断,再将玻璃扎进我身体里?”
他情绪失控,偏偏脸色冷讽,一个字一个字发音清楚无比,“盛天凌,这就是这些年你对他做的事。怎么,要对我也做一遍吗?”
盛天凌脸色变得很难看,微垂着眼,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他伸手拨开魏远溪揪在他衣服上的手指,扭过头,声音有些哽咽:“不关你的事。”
魏远溪没听出他的异样,只当他残暴冷血,将人弄得快死了也没有一丝丝愧疚,当即浑身毛发都恨的立了起来,未加思考便狠狠一拳砸出去。
“你这个变态……冷血的恶魔!你怎么不去死!”魏远溪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粗喘着气又要伸脚踢他,被身后一声尖叫喊的顿了一下,人当即被从身后抱住。
上完厕所回来的盛母看到这一幕,魂都要吓飞了,她紧紧抱住魏远溪往后拉,大声喊道:“刘姨,快去喊张院长,有人在医院打人!”
牙齿在下唇磕了一下,出了点血,盛天凌伸手抹去。他一心记挂着盛怀森,神思有些混沌,没来得及反应魏远溪忽然的动作。
“不用了。”他抬手制止盛母,声音含着无限疲惫,“松开他,让他走。我很累,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人。”
“呸!你还有脸累?”魏远溪激红了眼,冷笑道:“怎么,打人打的累了?是不是休息好了又可以接着打了?”
盛天凌拧眉望他一眼,眸色冷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发作,他张开沙哑的口,道:“我不想跟你斗嘴,今天也不想打你……”
忽然想到什么,盛天凌顿了下,改口道:“今天不想跟你起冲突,你要是识相就快点走。否则一会警察来了,可不是你想走就能走……”
“放屁!”魏远溪难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粗,今天也一连爆了无数粗口,温雅形象全无,他挣脱开盛母,指着盛天凌骂:“警察来了也是先抓你吧?你把人打成这样,只要小森起诉你,你觉得你能跑的掉?还是说你要再拼一次爹,叫他把你弄出来?”
魏远溪停了下,语气忽然放低,嘲讽道:“可惜……你还有这个拼爹的本事吗?”
盛氏面临风波的消息已经传开,业界有不少人都等着看盛家的笑话。魏母在电话里也多次提到盛关山即将被审判,结果不会乐观。
盛天凌闻言,冷冷看他一眼,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盛天凌,”魏远溪并不畏惧,直直看向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说什么呢你?!”盛母忽然狠狠推了一把魏远溪,将他挡开,训斥道:“哥哥不过打了几下弟弟而已,这就犯法了?再说了,这是我们家内部矛盾,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再胡说八道我可要告你诽谤了啊……”
魏远溪瞪大眼,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盛母,他对盛家其他人并不了解,因此在听到盛母如此轻描淡写的掩盖盛天凌罪行时,大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
这还是人吗?!
“不过打了几下而已……”魏远溪喃喃重复,深呼吸两下平复激烈的情绪,抬起通红的眼角,忽然笑了出来,“原来一个人快被折磨死了,在你们眼中不过是被打了几下而已……”
他指着盛天凌和盛母,内心涌上一阵阵愤怒和痛心,难以理解地质问:“有你们这样一群家人,这样一个毫无同情心的母亲和冷血变态的哥哥,我真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小森坚持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