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灰烬飞舞到空气里,连修珩阴鸷的眸落向她,“你看像不像放飞的山雀?不过,飞一会儿就死了。”连修珩抖掉指尖灰烬,睨着池墨:“别想不可能的事情,养好精神,明天跟我去仙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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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池墨浑身酸痛,醒来的时候连修珩正在穿衣。
一身黑衣,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令她心生寒意,连修珩让她帮忙选领带,她吃不准场合,见他并不是询问意见而是消遣,池墨干脆蒙着脑袋继续睡觉。
等连修珩拿边消停了,池墨起床,伸腰呼吸的时候,连修珩丢过来衣服。
从里到外都是黑色,池墨不介意今天穿黑,他去仙湖不知道做什么,她会在他吃完早餐前出门,今天母亲的忌日,宜早不宜晚。
收拾停妥,连修珩突然从镜子旁边递过来白色方巾,黑色山茶花缀在布料,搭配黑衣显得雅致肃穆。
池墨系好,瞥了眼餐桌,点的五星级酒店豪华早餐他一口没动,池墨的计划怕是要落空。
池墨:“连总,去仙湖要四个小时,你多少吃点再上路。”
连修珩绕过餐桌,坐到固定的位置,“你这么急,是想溜去哪里?”
池墨声音有些激动,“今天天气好,陪你去仙湖回来,可以到处转转。”
连修珩慢条斯理喝粥。
“先去广济寺。”男人放下汤匙,拿纸巾揩嘴,见池墨愣怔,指了指对面的餐椅,“过来吃粥,木薯粥要凉了。”
池墨坐到连修珩对面,食不知味地问:“仙湖距离那里还有几十公里,不是很方便。”
她想独自去,陪一会儿母亲,不被打扰,尤其是面前这个男人。
连修珩起身,外套搭在手肘,“要拍新戏,去那里上柱香而已。”
池墨心里的石头落地,不过什么时候连修珩迷信起这个。
烧香拜佛,在他眼里就是怪力乱神,污染空气。
有点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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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济寺距离市中心五十公里,和仙湖、明园两个坐标形成稳固的等边三角形。
池墨盯着导航屏幕,绿色线逐渐推进到一个红点,广济寺的白塔从高大茂盛的榕树树冠冒出尖儿。
池墨是广济寺的出手阔绰的芸芸香客之一,直接进了礼佛的内殿,这里平常不对游客开放,前殿是做法事的明堂,后面放着一些牌位。
深城人热衷烧香拜佛,池墨的母亲信佛,和广济寺结下善缘,池墨便将寺中请来的母亲牌位放在这里。
逝者已矣,生者怀念。有佛祖菩萨金刚的庇佑,玄之又玄的东西定会望而生畏,闻风逃窜。
连修珩的到来居然惊动了主持,池墨见两人在旁边交谈,便拎着香烛到供奉母亲牌位的后殿。
拜过这里后,还要到寺庙后面的广济公墓,母亲的骨灰安葬在那里。
来到后殿,池墨找到母亲的牌位。
香烛点燃,池墨跪在蒲团三叩九拜。
一个月前来上过香,那时很冷。池墨脱掉厚厚的冬衣,匍匐在地。
一个月后深城进入春季,到处都是明媚的春景,母亲喜欢的鸢尾花开在最向阳的池畔,母亲种的樱花树翩跹飘落花瓣雨,母亲爱吃的艾叶团子也到了滋味最甘甜的时候。
这一切母亲都看不到了,在池墨十三岁那年看不到了。
青砖地面叩下她的头颅,池墨眸底忽然涌入几片翠色。
蒲团垫子旁边,有翡翠的碎片,这些碎片里面池墨还发现了一只黄玫瑰造型的耳坠。
第19章
文学城作品
广济寺香火旺盛,芸芸香客跋山涉水而来,除了烧香拜佛祈福求愿,寺庙的早课也成了清心明念的拥趸。
清明将至,三门殿明堂内,虔诚的香客或站或立,伴着僧侣们清远的佛语涤荡内心尘埃。
静心堂的内殿出来,池墨握着耳饰找庙里小僧,科拉落日钻,鲜彩黄钻里的玫瑰,一克拉价值不菲,池墨捡到的分量目测五十克拉,价值千万。
名媛的挚爱,放眼整个深城也没有哪家千金有这样的大手笔。
池墨来到三门殿才知道,院内的僧人们都在这里做早课。连修珩也不知道逛到哪里去了,池墨倒是在围观的香客里面发现了亮点。
沙家三小姐沙媚跪在蒲团的明黄垫子,双眼微阖双手合十,跟在广济寺众僧背后虔诚唱念。
来寺庙上香气场大开,一身奢侈品牌早春限定,夸张的妆容,过肘缎面手套拉到腋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走秀。
不少游客的视线都聚集到沙媚身上,低胸赫本风黑裙,红发大波浪,法式宫廷风项链,又美又艳,那低头叩拜露出的风光,荡得肃穆佛堂为之一颤。
池墨注意到沙媚的耳坠和她捡到的轮廓相似,和她中间隔着人群,看的不是特别清楚。
早课结束,香客们一哄而散。沙媚太过吸睛,不少游客都认出她,冲到沙媚那里拍照录视频。
不过很快就被沙媚身边的保镖赶走,有几个游客的自拍杆还被她带的保镖冲过去收走。
没捞到合影的就开战了。
“气笑了,谁比谁还高贵了。真不要路人缘请双击666,给沙小姐送浆糊。”
“糊是最好的保护色,以后谁敢嘴沙媚L家代言,请直接呼叫我们出击。P个S,粉转黑只需要一个自拍杆。”
“实力演绎塌房,这难道不值得上个热搜?请把#沙媚广济寺宠粉’打在公屏,拜佛不如拜沙媚,万一被正面了呢。”
很快就有视频传到网上,沙媚凭实力宠粉的热搜顶到第一位。
一时之间网络一片骂声,沙媚的路人缘败尽,不少拥趸脱粉籍。
还有不少网友扬言要来广济寺给沙小姐送自拍杆,说了一些伸缩自如,能屈能伸的网络黑话,雅宝娱乐官博也被这拨人冲了。
池墨也是在娟姐的电话里知道网络上的这些血雨腥风。
问池墨今天休息打算去哪里放松,池墨给娟姐发过去定位,娟姐问候的电话立马打来。
池墨讲着电话往殿外走,娟姐知道池墨是去广济寺祭拜,让她也给庙里的关公上柱香。
池墨不禁发笑,“关帝爷是道门供奉,要去也是仙湖。”
娟姐笑得咯咯哒,“我以为现在不讲究了。”
挂了电话,池墨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寺庙后院的菩提林这里。
菩提本无树。
桑科榕属大叶乔木植物,根系十分发达,南地湿润多雨,光照条件好,菩提枝干只需要扦插就能成活繁衍。
池墨面前的菩提林就是靠着枝干扦插长成的茂林。这个时节,菩提树的新叶已经长到手掌大小,风拂叶片,带来花蕊清甜。
偶尔有小小的米黄色花瓣被风带到脸庞,那股比豆蔻花还冷的香气挠得人想打喷嚏。
池墨就打了个大喷嚏,她轻微对花粉过敏,包里翻口罩的时候,瞥见菩提林后面还有座殿宇。
殿宇风格和前面的都不一样,更为古朴寂寥,倒像是请内地工匠建造的,有种笨拙的古韵。
深城四月,晴朗的天气中午温度已经攀升到三十度,池墨决定先去那里避避热,顺便给连修珩打电话,待会儿她要到寺庙后面的墓地给母亲烧纸钱。
要是他等不及,可以先走。
三清阁。
池墨拾级而上发现这里原来就是供奉关帝神祉的地方。池墨想起三门殿那里供奉的几座三清真人塑像,不由扯唇。
佛门儒门道门,都不如生意门,可真是华国堪不破的真理。
殿内最大的一尊塑像前,池墨俯身叩拜。关帝爷手握大刀,披着时髦绿袍,髯长二尺,面若重枣,端的相貌不凡,神威凛凛。
泥塑金身,池墨只求一个心安。
里面有供游客歇脚的凳子,池墨迈进右侧的走廊,看到了连修珩。
他也在这里。
池墨收了电话走过去,下台阶的时候顿住。廊角的花盆挡住视线,她没看见连修珩对面的人。
沙玉贞穿着一袭休闲风白衣侧对着她,苇草编织遮阳帽衬得她的脸特别精致。
之前泡汤的时候错将她认成沙媚,现在看来,她倒比沙媚还要媚,尤其对面的人是连修珩,眼波流转,欲拒还迎的媚态,池墨看了脸都不由一红。
旧情人约会关帝庙,沙玉贞还真是品味不俗。
池墨猫着腰转身,如此良辰美景,她就不要打扰了吧。
连修珩的视线看向菩提林,被沙玉贞强行拉回来,“阿珩,你刚才说关帝面前说话不方便,现在可以说了吧?”
连修珩的深眸锁定在走廊栏杆外的一只猫,沙玉贞拉的手落空。
沙玉贞摘掉帽子,头发被廊上的风吹乱,“你不是,我可要说了。”
猫溜到草丛消失掉,连修珩的目光终于落到对面的女人身上,沙玉贞娇羞地拢了拢头发,一双美眸深情无限,“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对吗?”
连修珩:“你好像少了东西。”
沙玉贞以为连修珩在说什么情话逗她,“不瞒你说,这些年我唯独缺你。记得以前在狮城,我俩天天在一起,我喜欢胡姬花,你每天早晨抱着一大捧送我,那时候年轻不懂爱,我说腻了,你听成我要分手……”
“兰花确实容易腻,还是亚热带的花清香馥郁,可以长久。”
连修珩无动于衷,沙玉贞打住,摸了摸脸,“阿珩,是我今天的妆不得体吗?”
连修珩往殿门口的台阶走,“你的耳朵掉了东西。”
沙玉贞赶紧摸耳垂,神色瞬间变得焦灼,以为连修珩要去三清阁里面找,跟着过去,连修珩却和她往相反的方向走。
沙玉贞停下来对着连修珩喊:“阿珩,我进去找东西,等会儿一起吃斋饭。”
等沙玉贞进到三清阁里面,池墨从廊角那里站出来。
不是无意偷听,是被刚才那只小猫绊住脚。
山茶盆栽发的不够茂盛,小猫好奇她手里拎的袋子,以为里面装的吃的,她翻包终于找到一条牛肉小零食,投喂给它,小家伙才满意离开。
池墨捂了捂心口,不过看沙玉贞和连修珩今天约会的气氛画面,他们的关系貌似出了什么问题。
反正和上次在溪山美术馆的画室看到的不一样。
两人具体聊了什么,池墨没听清楚,也不关心。她现在关心的是捡到的耳坠,失主遗失了巨款,一定急坏了吧。
整了整头发,池墨拎着东西往菩提林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