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连修珩站起来,走近连耀东,池墨打量这对父子,连修珩眉眼似乎更像母亲,两人唯一的相似就是鼻梁和嘴唇。连父不矮,身材在同龄人里面算是魁梧型的,保养得到不见肚腩。连修珩比他足足高出一个脑袋,年轻人的清瘦感修饰得五官更为冷峻。
“我亲爱的父亲,连董事长,三娘死不瞑目,那生下我就凄惨死去的母亲,她又是否瞑目?”连修珩句句紧逼,眼眸红得似夜半盛开的曼陀罗花。
连耀东扬起巴掌,连修珩稳稳地抓住连耀东胳膊,“你老了,还这样是非不分,到底是眼神不好还是被人下了蛊?我们连家祖上也是书香盈门,怎么传到你这里就不行了呢?”
连耀东颤抖着声音,“孽子,孽子。你给我滚,给我滚!”
兰咏桦抽抽噎噎,贵妇的仪态全无,“阿珩啊,先不论这些年兰姨的苦劳功劳,单是你父亲为你搭建好的一切,你就不应该说这么重的话伤他。三娘的事情是意外,我也断了一条腿,你抱住了命……至于晓晚,那也是我嫁进连家发生的事,你父亲和我提起过,她难产大出血,先兆子痫就去了……”
连修珩冷笑,“父亲可真是事无巨细,样样兰姨都知道,似乎亲临现场般清晰。”
兰咏桦又惊又气,实在支撑不起,让柳妈扶她离开餐桌。
连耀东气得面色铁青,咳疾犯了丢开连修珩胳膊去旁边找水。
池墨被现状搞得有些懵,见连父气到哆嗦的样子帮忙从饮水机接了水。
连耀东扶在旁边的柜子,还剩一口气的样子对她说:“小墨你今天也看到了,他就是这副鬼样子,我对你是很满意的,但他和兰姨的关系……”
连耀东喝了口水说:“我只能顾一头,他就是孽子,不值得你托付。”
池墨回头看了眼连修珩,安慰性地说:“伯父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是他不懂。”
池墨很想说没心两个字,想了想还是不要火上浇油。至于连父的建议,倒是正中池墨的心。
考虑到连耀东此刻的心情,池墨回避了连耀东后半句话。
她今天看到的更多,连修珩的标签又多了几个关键词:不可接触、疯犬、孽子。
池墨有些哑然,她难以想象一个男人身上会集齐这么多元素属性,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连父气得上楼,餐厅就剩下她和连修珩,气氛诡异尴尬。
背后隐隐有气流拂过头皮,池墨微一转身,连修珩的话飘进耳廓,“自作聪明,菜都凉了还不过来?”
池墨简直要暴怒了,“连修珩,你是真没心。”
连修珩坐在餐椅,慢条斯理地夹了筷子藕夹放进嘴里,“酥脆可口,待会儿回了明园可没的吃。”
池墨拎起包,冷冷地睨着他,“对不起,我的戏份杀青,你慢慢找角色感觉,恕不奉陪。”
连修珩叫住她,“不想要那幅画的话你现在就走。”
池墨:“随便你处理,但我知道你舍不得她的东西。我今天终于发现,原来连总是这样纠结的一个人。一只纠结的疯犬,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连修珩抿了口酒,不怒反笑,“这么快就看清我了?我养的家雀看来还不算笨。”
池墨推开餐厅门,一秒都不想多待。
到停车的地方,池墨等了一会儿,司机小赵才过来。
赵磊拎着药店塑料袋子小声问:“池墨老师,连总他今晚留下了?”
池墨坐进宾利,让司机直接开车走,“我们先走。”
小赵递给池墨碘伏和消炎药,池墨拿过来都塞进手包,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大型犬,黑黑地站在宾利车头位置。
池墨拼命拉上手包拉链,“走旁边的路直接开到主干道。”
小赵滴滴摁喇叭,拧起眉毛,“原来池墨老师有恐狗症啊,那好像是牧羊犬,不咬人的。”
池墨:“疯了的话可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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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利一路往明园的方向开。
夜幕沉似墨,压住三角梅的淡香。
偶尔几棵青椰树提醒池墨,近几日深城气温攀升,春光已经酝酿到最浓时刻。
池墨无心欣赏攀到夜空的花藤,繁盛与否,或者遇雨凋零,再努力绽放也和樱一般很快坠落。
她喜欢长长久久,坚如磐石的松。生于石缝,任尔东西南北风。
连修珩曾一度奚落她放在明园的盆景,“瘦骨嶙峋,无一点香气。”
池墨哑然,问他喜欢什么。连修珩回答:“玫瑰。”
池墨冷笑:“那也应该是白玫瑰对吧?”
是夜,连修珩发了疯,买下海城所有红玫瑰,选了最红最妖娆的送给她。
池墨不得已躺在血一般的玫瑰里,他喜欢什么不言而喻。
冷艳的红,像血管里流过的血色,暗夜晕染开来,残忍的可怕。
直到司机小赵将车停稳在明园地库,池墨才从久远的思绪里抽离。
陪连修珩去丽景,加深了对连修珩残忍的认知。
池墨匆匆拿了包下车,夜风拂面,不禁凉到脚心……
回到明园的房子,池墨第一件事就是给蓬莱松浇水。
海城多松,池墨出道就在那座城,蓬莱松松针细软,松枝芬芳,养在身边四年,最近倒是疏忽了。
好在不娇嫩,喝饱了水油沁沁的,涨势越发喜人。
蓬莱松给了池墨一点好心情,洗过澡后池墨坐在沙发看剧本。
和娟姐在微信聊了几句后天拍定妆,连修珩开门的声音落进耳内。
池墨不动声色,继续翻剧本。
连修珩关门换鞋拿酒一气呵成。
池墨看完深城待拍的两场戏,连修珩已经换了浴袍坐到对面,头发罩着水雾,阴鸷的眸似墨。
“在看什么?”连修珩发话。
池墨合上剧本,拿软垫枕着背,“剧本而已。”
连修珩抿了口酒,表情不明道:“什么时候进组?”
池墨笑了笑,“连总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事情。”
连修珩晃了晃杯中酒液,“你说呢,我的家雀?”
池墨放下剧本,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回过头的时候,连修珩站在蓬莱松前面,指结在松针上移动。
池墨心脏抽搐,“26号开机,兰导后天安排拍定妆。”
连修珩嗯了声,池墨提着的嗓子掉下来。窗外有月色照进来,池墨再看连修珩时,他居然慢条斯理将杯底的酒液倒给蓬莱松。
池墨差点气晕。
连修珩向她展示空杯,若无其事道:“以后我再问你,你不要走神,演好你的家雀比拍戏更重要。”
池墨咬紧嘴皮,“是,连总。”
“过来。”连修珩像唤一只折了翅膀的山雀。
池墨走过去,杯子里的清水微微晃动。
连修珩取下她的杯子放到茶几,拉住池墨的一双玉手,粗粝的掌心一寸寸婆娑。
“疼吗?”连修珩的指尖落在池墨受伤的右手食指。
创可贴有些发黄,池墨抿唇说:“不疼。”
比起五脏六腑,这点痛就是挠痒痒。
连修珩抬起她的下颌,“不痛,你这副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池墨拧眉,“那就痛吧。”
又在发疯。
下一秒,连修珩抬起池墨食指,撕掉了下午贴的创可贴。
血迹已经凝固结痂,伤口位置略微泛红。
连修珩打量着伤口,似乎在欣赏什么艺术作品,池墨揣摩不透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抗拒地缩手。
连修珩钳住池墨手掌,嗓音冰凉,“药拿来。”
语气不容置喙。
第14章
文学城作品
包在沙发,池墨一只手被连修珩握着,只能施展多年未用的戏曲童子功。
腰弯到极致,协调身体重心侧向右后方倾斜终于拿到手袋。
袋子拉链很涩,池墨拉坏掉才拿出碘伏和消炎药。
连修珩看着她一系列动作,微拧眉说:“哪里这么难。”
池墨被安排回沙发坐下。
连修珩抽了支棉签,拧开碘伏小药瓶,蘸取了消毒药水,他抬眸瞥了眼池墨,“别乱动,会有点痛。”
池墨乖乖挺直脊背,任由连修珩摆弄。
碘伏药水呈紫黑色,涂抹在伤口冰冰凉,酒精的作用刺痛末梢神经,池墨忍着没叫出来。
反正比直接贴创可贴可疼多了。
见连修珩还要蘸取碘伏药水,池墨赶紧制止,“连总,伤口略微泛红而已,不用那么夸张……”
连修珩挑眉,棉签覆盖住整个伤口,“你现在的表情就很夸张,怎么,是不是以为我在取悦你?”
“哦,不对,应该叫心疼。”连修珩吹了吹蘸饱药水的棉签,摁在池墨食指数秒后拿开丢到旁边的垃圾桶。
男人起身,睨着池墨说完后半句,“我的雀鸟不能有一丝瑕疵,她是我的作品,我追求的是极致,极致的美,极致的红,极致的池墨。”
池墨眼眸清冷,直视连修珩说:“感谢连总的极致追求,成就池墨的今天,我无以为报,甘愿被你困在鸟笼。”
连修珩冷漠转身,走向卧室,“喝了消炎药过来陪我。”
池墨端起清水,抠了两粒药片丢进嘴巴,仰头喝下后声音有些哑道:“雀鸟会好好取悦连总,不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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