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卫忙不迭地上前,低声道:「哎哟,我的贵妃祖宗诶,快随奴才去吧。」谢茹拂开李卫,直视方明济:「本宫想问问大人,本宫的母亲,江陵尤氏,也是暴民吗?」
不等方明济回话便厉声呵斥:「为兄者杀我母亲,为姊者下毒害我,你们方氏兄妹,与谢家何仇何怨?」
她垂眸冷笑:
「哦。我想起来了,成康二十五年,我爹奉命抄斩了一位贪污的工部小吏,名方坤。事情办得不漂亮,叫他跑了一双儿女。」
回身再拜:「陛下,方明济为罪臣之后,当斩。」
我松开玉扳指,看向方明济:「方卿,你退下吧。」
禀退左右,垂视站得笔直的谢茹:「除了方明济,你可以提任何条件。」
谢茹的眼睛仿佛燃着两团火:「放过方明济,那江陵枉死的三千难民算什么?我的母亲死了,可这三千其中,又有多少母亲,多少儿女!
「若这三千人出了江陵,死的就不止三千。」
那三千人多为疫病者,没有活路了,便收了钱,散播言论,暴起出城,意在搅乱江陵。
甚至,搅乱大梁。
「没有更好的办法吗?非杀不可止吗?遇到问题便杀,便是为官之道,为君之道吗?」
我被她眼中的失望激怒:「妄议朝政。江陵的情况你又了解多少?」
利用江陵疫病,想要趁机起事的,可是谢晋。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谢晋不会与她讲明。
「我了解多少?成康二十七年江陵大旱,那一郡的百姓,是我一碗粥一碗粥地送过去救下来的。我救他们,不是为了让他们死,不是让他们为了大局无缘无故地成为谁刀下的亡魂。天灾不死,反倒叫他们死于人祸,于心何忍?!」
我咬紧牙关,咽下一口腥甜。
我知道。
那年,我也在江陵。
见过道旁施粥的谢茹。
她当时作男装打扮,一身短衫,脸晒得通红,还脏兮兮的。
彼时江陵旱情严重,百姓饿了许久,看到施粥,竟然哄抢。
谢茹在中间,被推搡了几下,还吵着难民们慢些。
要看要摔倒,被我拽上了马。
她眨眨眼睛说:「我见过你。」
彼时我并没有认出她,她在晒得太黑了,声音还干哑,一点都不像桂花糕。
我只当她认出我的身份,想攀关系,在安全的地方把人放下,说:「再施粥,记得先去府衙请官兵压阵。」
那时,我赶着去府衙询问旱情,快马离开,并没听清她在后面喊什么。
若我认真听一耳朵,会不会听见她叫我「阿彰」。
「朝中有能力者不在少数,陛下却因忌惮世家,凡世家举荐皆弃之如弊。若不是陛下偏信方明济,这三千人本可以不死。」
许是气急攻心,谢茹有些站不住了,我快步上前,在她倒下之前将人扶住,听她骂我一句「昏君」。
倘若神志清醒,她才不会把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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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气攻心,需要静养。」陈太医思忖片刻,「娘娘长年吸食麝香,身子损伤严重,前些时日又中毒,元气大伤,加上思多郁结,只怕……」
我靠在榻上,拿着湿帕给谢茹擦手:「但说无妨。」
「怕是,会短寿。」
静了片刻。
朕的心跳,仿佛也停了。
「有病就治。」谢茹的手真小,我合掌便包住了,「陈爱卿。朕不死,她也不能死。」
偏头看过去:「你明白吗?」
陈太医汗如雨下:「臣尽力而为。」
朕觉得他愚笨,索性再说清楚一些:「不是尽力而为。要么让朕早死一点,要么让她晚死一点。总之,不能她死了,朕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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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陈太医那么说,谢茹看起来倒不像个病人。
比起前几日,脸色还红润了许多。
朕倒不至于认为是送进昭德宫的药材补品起了作用。
李卫忐忑地问:「陛下,谢相送到昭德宫的密信怎么处理?」
那薄薄的信封里,包藏祸心。
里面写的什么,朕再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