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云竹不懂我为何不再欢喜地等待家书,也不听我的话直接将信扔进火中,每次都会念给我听。她说:「夫人是不爱将军了吗?」
我则问她:「若是有一日你不再是奴婢,你想过怎样的日子?」
我就要走了,自然得给这个傻丫头也想好退路。
5
承渊喜欢熏香,我将与龙涎香互斥的药掺入他日常饮用的茶水中。
二者单独皆无毒性,互斥毒发也让人看不出痕迹。
皇帝驾崩,刚刚打了胜仗的段惊风连夜赶路回京,不知是为了谁。
可那也与我没有关系了,随着休书最后一字落下,我已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将休书交给小姐,让她亲手替我交给段惊风。
那年寒冬大雪,我初入顾府,遭人刁难诬陷,险些在雪中跪费双腿。
是段惊风开口替我求情,让小姐收留了我。
雪落满身,寒意化作水落下,冻得人想陷入昏迷。
意识模糊间,有人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蓦地睁眼,日光透过他落到我身上,竟让人有了暖意。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那年替我求情的少年,从不属于我。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减轻赋税,民间一片欢声。
只是欢声中隐隐能听到一些京中的传闻,听说那位出身寒门的大将军舍了摄政王的位置,化作江湖剑客,正满天地间寻找他那失踪的妻。
又听闻他与发妻皆出身卑微,二人相互扶持多年,尽管发妻无才无貌,又多年无出,他都未曾舍弃,更曾向先帝表明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奈何凯旋回来,发妻却下落不明,当真让人唏嘘。
故事越传越歪,一路走到江南,不同的说书先生早已换了不下十数个版本。
可每一个版本都只是在说他有多爱我,没人在乎我曾多爱他,就连他自己也曾是如此。
去江南的路不似寻常一般,因着要避开段惊风。
我虽不明白他对我究竟是内疚还是日久萌生的那一点怜惜,可我明白,小姐绝不会放开段惊风。
年轻的太后和年幼的皇帝,座下群臣就像饿狼,如今,他们能仰仗的唯有段惊风了。
小姐让我弑君不过是试探,试探我对她的忠心是否胜过对段惊风的爱。
那日若我拒绝,她有一百种方法让我死在宫墙之内。
弑君是试探,亦是她拿捏我的利器。
若有一日段惊风当真背叛小姐,又或者他当真因我抛弃小姐,弑君的罪名自然会落到我头上。
且此罪株连九族,纵然段惊风满身军功也难以自救。
我不能让段惊风找到我,更不能让小姐的眼线找到我。
段惊风还是东宫侍卫时就擅长替太子捉拿各种逃亡的刺客,任何人只要在他眼前出现过,就逃不过他的追踪。
后来,他为了让我不再被有心人掳走,特教我如何在被跟踪时摆脱身后之人且在悄无声息间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
如今,他曾教我的一切都被我用在了去江南的路上。
我并未直下江南,而是绕了很大一个圈,随商队到大漠深处,爬过皑皑雪山,约莫是过了两个春秋,我乘一艘小船来到了江南。
关于我与段惊风的传闻,来到江南后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更甚者,说我才是真正的顾府嫡女,为了同段惊风在一起跟婢女调换了身份,与他同甘共苦后又觉得现今卑微的身份配不上段惊风,愿意放手成全离去。
大将军自然需配佳人,世人也多喜欢情深的故事。
我的确曾经一往情深,奈何我非佳人,他更不是我的良人。
原以为这辈子我与段惊风还有小姐是不会再见了,谁知江南水患。
大灾过后,大疫随之而来。
我不忍看到生命在眼前白白流逝,开始收留染病无钱治病的百姓。
偏生就是那么巧,今日被抬进来的是段惊风。
比起两年前离京时,他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大概是一直奔波寻找我过于疲惫,疫病乘虚而入。
送进来时,他烧得滚烫。
我正想替他把脉,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与从前不同,这次他唤的是我的名字。
「阿梨……」
「阿梨……对不起……」
「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