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陈峄每次和他对垒,都被打得够呛。教练此时正大力托举球,直高过网,梁遇快跑过去,腰腹绷紧,飞身一跃,高到常人无法企及的程度。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
“这摸高和滞空......”旁边女生啧啧叹。
男孩跃起的身躯遮住顶光,恍如遮蔽天地的日蚀,给众人蒙上一道阴影。
他高扬起手,修长手臂使出十足力道,手掌带风,凶猛杀向落下来的排球。
短暂的一刹,球和掌心碰撞。
清脆的砰地一声——
球呈圆弧状弹射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发出钝响。他却轻盈落地,乌发飞扬露出深刻的眉眼,衣角上拂露出一点汗湿的腹肌,整套动作下来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男排的暴力与优雅尽在此刻彰显。
陈峄瞄了眼正在发愣的众人,心知肚明:“你们那看的是人家的动作吗?看的是脸吧?”
“谁不喜欢看好看的人啊?赏心悦目你懂吗?”
“你们别说。”陈峄拧紧瓶盖:“他家基因好,梁遇他姐也好看,他俩站在人群里都像神仙一样。”
“啧,这么关注他姐,你不会想做梁遇姐夫吧。”
陈峄说话蓦地开始支支吾吾:“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啊!”
他脸红到脖子根,连话也不想再多说,一个人默默走到场外,看着别人打球发着呆。
二十分钟后,梁遇走过来,又是喝水擦汗。他见陈峄呆呆蹲在场地上,低头问:“你在做什么?”
陈峄见是他,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羞涩:“梁遇,你姐省赛的时候会来吗?”
“为什么问这个?”梁遇弯着腰,把水瓶放到地上,语气显而易见掺上不悦。
“就问问。”
梁遇想他也没什么恶意,回道:“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重要的比赛,她肯定会来。”
陈峄喜上眉梢:“那太好......”
他一个“了”字还没说出口,立刻在梁遇冷冷的一瞥下噤声。
有只排球此时骨碌碌滚过来,梁遇单手抓球,轻轻一抛,精准把它丢到收球的筐里。
他的心情又开始苦闷。
训练后洗完澡,梁遇匆匆把车骑出车棚,迅速回家。
他最近天天晚归,大约十一点才到家,每次梁徽等他回来后才去卧室,他不想她耽搁睡觉。
车速提快,不过一会儿到了家,梁遇快步走到客厅,看见梁徽坐在沙发上看书,而谢渝在旁陪着她。
他一进门,谢渝就如临大敌盯过来,做好防御姿态,生怕他接近梁徽一步。
梁遇觉得他可笑,目光只落在梁徽身上,完全视他若无物:“姐,我回来了。”
“嗯。”梁徽抬头望他:“阿遇,你们是过两个星期就比赛吗?”
“对。”
“你们教练说,省赛家属可以去看。”
梁遇本来想主动和她说这件事,没想到她先提及。他勾了勾唇,轻问:“那你去吗?”
梁徽自然点头:“去。”
“还有,你明天不是不训练吗?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她问。
“好。”他看到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眉头轻微皱起:“快去睡吧。”
“嗯,你也早睡。”梁徽从沙发上起来,谢渝亦步亦趋在她身后,上前搂住她的肩膀,拉开她和梁遇之间的距离。
梁遇目睹此景,面无表情退后一步,把书包丢到沙发上,翻本练习册出来做题。
梁徽注意到他提防梁遇的小动作,当即蹙紧眉头,感到些微不适。
等回房,她才问谢渝:“你和阿遇最近在闹矛盾吗?”
“有吗?是不是你感觉错了。”谢渝正坐在床头,拉开抽屉,取出一盒避孕套。
前几天才买的,但里面的套只剩一只了,明天得一次性多买点。
是她的感觉出问题了么?
梁徽双手抱膝,裙摆水一样垂落在床沿,微微露出纤细的足踝,像碧湖上泛漾的浪花。
她开始回忆刚才的景象,思绪缓慢地回溯,却被身后人忽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谢渝在背后箍紧她的腰,热烈的唇贴上她的颈线,梁徽下意识缩了缩肩,却被他抱得更紧。
“做吗?”他哑着嗓问,手指一遍遍抚揉她敏感的腰肢,把那片平展的柔顺布料揉搓出一道道迷乱的波纹。
他最近要得特别频繁,特别急切,像是体内潜藏了难以满足的不安与焦灼,无法宣泄。
做爱对她而言,无疑是叫人舒服和愉悦的,可她今天念着梁遇,没有那方面的兴致。
梁徽推开他,容色淡淡,未染上分毫情欲:“改天吧,今天不想。”
谢渝愣怔一瞬,失落地嗯了一声,往后倒在床上。
不甘的眼神投向天花板,凝聚而黑暗,翻涌成一圈圈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知道她是因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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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磕点:
姐姐不用结婚就是家属
排球一般锻炼腰腹和臀部(大家都懂
妍
第0034章金蔷薇颜
谢渝一晚上夜不安寝,凌晨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快到中午醒来,他起床时,发现梁徽已经不在床边,走到客厅一看,她正坐在沙发上和梁遇聊天。
面对梁遇,她像是融化一般,不复昨夜的生硬冷漠。
两人融洽的景象简直将他逼到快要发狂。
谢渝胸闷,他深呼吸以缓解身上的火气,微笑坐在梁徽旁边:“你们在聊什么呢?”
“排球省赛。”许是和弟弟聊过天,她看起来比昨晚上开心许多:“你怎么才起床?都到中午了。”
谢渝微窘:“反正周日,多睡点。反正电影下午才看。”
边说着,他边搂过梁徽的肩膀,让她侧靠着自己——梁遇在的时候,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弥补内心的匮乏。
梁遇瞥了一眼他搭在她肩上的手,匆匆别开视线。
有人不得不竭力克制,有人不得不竭力占有。
而身处三角中心的梁徽,却不清楚两个男生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想着下午要看的电影。
出门时她换上一身浅绿色衬衫和牛仔短裤,戴顶遮阳的帽子,要走的时候还俯下身,摸了摸小猫的头,笑着和它说声再见。
这家电影院和剧院是一起的,早上了年纪,不在富丽堂皇的商场,而是在安安静静的文化区。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学生,因暑热难耐,人手拿一杯奶茶或者别的饮料,走在林荫下。
三个人验好票,依次走入影厅。这里设备不算新,灯光也发暗,但人格外多,挤涌在一起。
谢渝望了便皱眉,低头问:“怎么在这里看?”
“这部电影是重映,比较冷门,只有这里有。”
“这么想看这部吗?”
“我之前看过原著,写得很好。”梁徽迟疑问:“你不想看吗?”
谢渝忙摇头:“挺想看的。”
这部电影据说改编自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金蔷薇》,但剧情有所出入。
灯光一暗,梁徽摒去杂念,全身心投入到故事里。
故事发生在巴黎郊外的贫民窟,里面住了金匠、铁匠、鞋匠等一些依靠体力维生的人。
主角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哥哥正是一名金匠,而妹妹,是一个美丽的盲人。她不能独自出门,每次出门都要哥哥扶着她,耐心给她指路。
但街坊邻里有一群坏孩子,总是在出门的路上围着兄妹俩,大声取笑戏弄:“小瞎子又出门了?什么都看不见,出门干什么。”
“还挡住我们的路。”
“以后不会有傻子愿意娶她吧。”
妹妹内心苦闷沮丧,之后整日整夜龟缩在家里,再也不愿意出门。
哥哥为了开解她,每天找一些芳香的花草来取悦她,把那些蔷薇花、向日葵、睡莲全部放在她橙红色的裙子上,让她闻一闻它们不同的香气
可是她依然不开心,愁苦着脸问哥哥:“我也能得到幸福吗?”
“世界上每个人都能得到幸福。”哥哥说,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此时正小心翼翼地把妹妹胸口弄歪的十字架放正:“你当然也可以。”他忽然想起童年时听过的一个故事:“我听别人说,只要得到金蔷薇的人,就会幸福。”
妹妹执着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衣领,小声问:“我会有金蔷薇吗?”
哥哥说了句俏皮话:“你可能没有金蔷薇,但你会拥有幸福,相信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兄妹俩的虔敬打动了上帝,某天有个彬彬有礼的富家公子,经过这穷苦且常年散发浊气的街道,对妹妹一见钟情。
两个年轻人很快堕入爱河,富家公子不顾家族的反对,毅然和妹妹结了婚。
哥哥很满意妹妹的归宿,他决心送她一件新婚礼物。
其实这个时候,他的寿命已经不长了,常年的穷困和艰辛劳动摧毁了他的健康,他得了肺痨,在当时是致死的疾病。
可是对她的亲情激发了这衰朽的年轻人剩余的全部生命力,他每天起早贪黑,收集给客人造首饰时漏下的那么一点点金粉,日积月累,造成一块小小的金锭。
为了防止它被偷走,他晚上握着这块金锭睡觉,感到它在发热,无比滚烫地连接他的血管,一直连通到他喘不上气来的肺——谁也不知道,在这肮脏鄙陋的金匠的房子里,皱巴巴的床和消瘦的年轻人身边,有一枚小小的,正散发着明亮光辉的金子。
死神每天拖着镰刀在他身后追赶,哥哥开始打造蔷薇花一片片精致的花瓣,他的技术巧夺天工,据见过的人说,那些花瓣都有着天然的褶皱,慢慢地由大变小,簇拥着中间小巧的花苞,它有着心脏的形状。
在和妹妹约见面的那一天,他终于铸造好最后一片花瓣。当他拿着那朵轻巧的金蔷薇的时候,他的眸子渐渐黯淡,喉咙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头不堪重负撞到桌上,一阵闷闷的钝响,像有什么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