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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0029章林间月颜

    谢渝被他这样一推,倒是清醒了。

    他不知怎么忽然被嫉妒冲昏头脑,完全抛却平日的风度,说出那种不堪的话。

    所以他也没和梁遇计较,拍拍身上沾的灰,铁青一张脸站起身,怒视着他。

    梁遇丝毫不怵,站在原地坦然与他对视。

    梁徽正好从屋门后出来,看到两人在院子里站着,奇道:“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我问问他最近学习怎么样。”谢渝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走吧,咱们进屋去。”

    梁徽看两人神色正常,不再多问。她走几步,想到什么,回头看跟在身后的梁遇:“阿遇,妈说你这次考试考得好,订了一个蛋糕送家里呢,等下我们一块吃。”

    母亲在深圳一家纺织厂上班,但非常关心姐弟二人动向,时不时给他们寄点东西。

    这次送来一个六寸的芋泥蛋糕,梁徽把它切成几份,三个人分着吃。

    雨后的夏夜,晚风甚凉,完全不必开空调,家里门窗都敞开着,任凭院子里的风卷着细细的茉莉花香吹拂进来,十分惬意。

    梁徽坐在窗边吹着风,品尝软糯的芋泥,和入口即化的奶油。

    忽然打来一个视频电话,是她母亲梁冰。

    梁徽接通视频,母亲笑眯眯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徽啊,吃蛋糕了吗?”

    “吃啦。”她回,顺便把手机镜头照过谢渝和梁遇:“他俩也在。”

    谢渝看了看屏幕,他此前只见过梁徽母亲的照片,都不太清晰,现在再看,才知道姐弟俩外貌的基因或许大部分归功于父亲,因为母亲看起来并不特别出挑。

    他礼貌打声招呼:“阿姨好,我是谢渝。”

    梁冰对他十分热切:“你好你好,终于见面了。”

    几个人寒暄一番,梁冰和梁遇聊完最近的学习状况之后,兴趣立刻转移到谢渝身上:“小谢不是鹭州人吗?”

    “不,我是沪城人,您去过吗?”谢渝礼貌问。

    梁冰摇头:“一直想去看看,但工作比较忙,还得管这俩孩子嘛。”

    “那等您有空,我和徽徽一起陪您去那儿玩几天。”

    梁冰失笑:“那太不好意思了,真麻烦你。”

    “您是徽徽的妈妈,这有什么好麻烦的。”

    他很会讨长辈欢心,不过寥寥几句,母亲的脸就带上了喜悦的笑容。

    以家长的眼光,谢渝当然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女婿。

    手里的蛋糕再香甜,此刻食之也淡然无味。

    梁遇胸口滞闷,别过头望向窗外,不想向在场任何一个人泄露自己的心情。

    他竭力建立起自己和其他人的屏障,至少像铜墙铁壁一样坚不可摧,制止他们的声音传过来。

    而母亲的声音依旧穿透空气,明明白白传到他耳中:“小谢真是个好孩子,徽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

    谢渝自谦:“阿姨过誉了……”他不自觉得逞地瞥了梁遇一眼,怀着某种敌意,或是某种对强大情敌的隐虑:“徽徽身边有很多对她好的人,弟弟不就是吗?”

    母亲叹息一声,表示对女儿未来的担忧:“弟弟陪不了她多久,都有各自的路要走,我还是希望有个可靠的人陪着她,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

    两个人又说了不少话,但他们的声音已经和窗外的蛙鸣蝉噪混作一处,再也不能让他听见。

    心底一片潮冷,梁遇平静地,缓慢地吐息着,六月初的雨夜空气融进他的身体的空洞,变成饱含宿命意味的悲怆。

    他确信这回自己是真的死了,无可救药的。

    但有只手伸了过来,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握住。

    他微微一怔,抬眼看去,梁徽紧握住他的手,细声对母亲说:“好了,别聊这些了。”

    她转头望着梁遇笑:“我们现在都还在上学,聊结婚的事情也太早了吧。”

    “是吧,阿遇?”她问他。

    梁遇正出神地看着她。

    窗边寥落的树影映在她的脸,昏昏暗暗,可她的笑意却仍然清浅,像树隙间洒落的月光,柔和地笼在他的身上,有着起死回生的力量。

    慢慢翻转手心,回握她纤细的手,他点头,接过她的话:“嗯,太早了。

    妍

    第0030章押沙龙颜

    母亲和谢渝聊完,挂断她那边的通话。在谢渝眼神移来的那一刻,梁遇松开了她的手。

    “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嗯,去吧。”梁徽收回手,心不在焉地侧头望向窗外的沉沉暗暝。

    她知道母亲说的话是对的,两个人迟早会分开。姐妹兄弟之间的牵绊看似牢固,但总会在各自成长的过程中日益淡漠,被更多世俗琐事稀释,她和阿遇亦不能免俗。

    她想到以前,对于还是孩子的他们来说,一天是那样的漫长,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他们从早到晚都在寂寂的古厝老院里玩闹,挥霍用不完的时间。而阿嫲就搬着椅子坐在院里晒太阳,蒲扇一扇一扇的,扑起空中飘飘下坠的金尘。

    等他们玩累了,伊就切西瓜给他们吃。冰镇过的红瓤西瓜甜甜脆脆,点缀几枚西瓜子,一咬一口水。

    但现在,阿嫲老了,弟弟也快成年了——以后,他们甚至可能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

    难以言喻的伤感侵上心头,梁徽心想,自己应该对亲人好一点,再好一点。

    晚上没睡太好,梁徽上课前四十分钟才起床。

    她匆匆洗漱穿衣,发现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梁遇已经上学,谢渝学校有事。

    等走到教室的时候,只差一两分钟上课了,教室坐满了人。梁徽环顾一圈,看到曲明翡在倒数第二排跟她招手。

    她快步走过去,曲明翡把占座的水杯拿走,仰面问:“你怎么这么晚来?”

    “睡过头了。”梁徽回头拿书,看到后座是陆学林,有一刹那惊讶。

    她转过身,小声问曲明翡:“他怎么来听我们专业的课?”

    曲明翡手指一圈圈绕着卷发,嘴唇微微撅起:“谁知道?最近他老跟着我,烦死了。”

    她气质灵动可爱,就连嗔怒烦恼的样子也说不出的招人喜欢,梁徽微笑望着她,低声打趣:“你这么说他会伤心的。”

    “管他呢。”曲明翡无动于衷。

    课后老师阐明完期末论文的要求,就放他们走了。

    梁徽和曲明翡在走廊上并肩而行,陆学林也跟她们一起,不过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曲明翡完全当他不存在,问梁徽:“你论文打算写什么?”

    梁徽摇头:“没有,你呢?”

    曲明翡:“乱伦母题。”

    梁徽没太大反应,倒是陆学林像只被烫尾巴的猫:“好恶心,你怎么写这个。”

    曲明翡白他一眼:“你没看过几本文学作品吧,不说什么洛丽塔、水泥花园,古希腊悲剧还有圣经里都有啊。”

    梁徽接触的一直是中国古典文献学,对外国文学了解不多,闻言问:“圣经也会有吗?我以为它会比较庄重。”

    “《新约》是你说的这样,但《旧约》充满了各种暴力淫乱的东西。”

    “你能说说吗?”梁徽有几分兴趣。

    曲明翡理清楚思绪,给她讲押沙龙的故事——这个故事非常复杂,涉及到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以及他们的父亲大卫王。

    押沙龙是大卫王最宠爱的孩子,俊美之名被《雅歌》称颂,而且非常关爱他的妹妹。

    但某天,妹妹被他们同父异母的长兄奸污,押沙龙为给妹妹复仇,忍辱负重两年,终于杀死了他们的兄长,而自己也因为叛乱、试图弑父被杀。

    在梁徽听来,这个故事令人惊骇,但又如此贴合人性、欲望的叛逆与残暴,最终押沙龙因为这种叛逆走向死亡,又有一种离奇的、宿命论的意味。

    曲明翡:“乱伦者必受惩戒,尤其是来自父亲的惩戒,这个父亲可以引申为超我、道德、社会、权威。”

    父亲的惩戒。

    这个词本能让梁徽联想到往事,父亲狰狞的面孔、溺水浮肿的身躯,都慢慢像热气球一样膨胀、漂浮在她头顶,挥之不去。

    她神色不正常地苍白,曲明翡握住她发凉的指尖,轻声问:“徽徽,你没事吧?”

    “没事。”她摆手,试图将自己的恐惧缩回到正常的外表里——只要竭力做到尽善尽美,她就永远不会遭到惩戒。

    “咱们去吃饭吧。”她转移话题,拉过曲明翡的手。

    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在前面,陆学林在后,早就将那个无聊的圣经故事抛之于脑后。

    他盯着曲明翡在地上的影子,随着女孩走路的步伐和弧度,那影子似乎在跳舞。

    不过,比起可爱的影子,她真人显得很凶很残忍——

    曲明翡转头看着他,恶狠狠道:“别跟着我!”

    陆学林被她弄得手足无措:“一起上课难道不一起吃饭吗?”

    “不。”她一口回绝。

    等他自讨没趣,终于走了,梁徽才问:“你不喜欢他吗?”

    其实陆学林长相可说是英俊,个子也高,两人倒也登对。

    “他太幼稚,讲话也不好听。”曲明翡撇撇嘴:“不喜欢他这款。”

    “那你喜欢怎样的?”

    曲明翡沉吟片刻,然后说:“不仅要帅、高,还得有气质,性格沉稳,知识渊博学历高,举止从容有教养......”

    “你要求好高。”

    梁徽冥思苦想,突然道:“我认识的好像只有你表哥是这样的。”

    “是啊,但......”

    “你们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就好了。”梁徽叹惋。

    “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可能的。”明媚的日光下,少女脸上却没有增添任何光亮,反而笼着阴天的暗郁:“他家茶叶生意做得很大,爸爸是商会会长,肯定让他娶生意伙伴的女儿,再生几个大胖儿子。”

    最后四个字,她用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说出,曲明翡恨然道:“我以后才不会结婚,也不会生育,谁稀罕和他在一起。”

    妍

    第0031章朱砂痣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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