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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铁幕之下,是无硝烟的战场,诡谲的年代里,你是我唯一的信仰。

    “他们说,我一生所寻求的都在东方。”

    考据党、冷战文、谍战大戏

    【I:冷杉】Chapter

    “名字?”

    “莱茵·穆勒。”

    “年龄。”

    “十三岁。”

    国防部征兵处的漂亮女官员抬头看了我一眼,仿佛一只审视猎物的豹子。上帝,她绿宝石般的眼睛可真美,金色的波浪鬈发就像黄金麦浪。我真希望胜利归来后可以睡到这样的美人儿。

    我双手撑在桌子上,故作潇洒地问:“美人儿,有男朋友吗?”

    她握住笔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露出甜美但却危险的笑容。

    “你不是贵族。”她说。

    我耸耸肩:“那又怎样?”

    “这说明你没钱。”

    我吹了声口哨:“有钱也用不出去嘛!”我痞笑地敲敲桌子:“等我回来后,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瞄了瞄她挂在胸前的铭牌:“海格尔少尉……”

    她盯着我,突然叹了口气:“莱茵……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这里不需要你,你回去吧。”

    这句话戳中了我的痛点,但我依然腆着张脸好言相劝:“给我一个机会不行吗?”

    “莱茵,你是残疾,战场上不需要残疾人。”她的语气冷漠,并且着手开始收拾她的文件,我知道她要走了。

    “莉莉丝,求你。”情急之下我叫出了她的名字,央求着我的邻居姐姐莉莉丝,我暗恋了好久的莉莉丝:“只要让我上战场,让我做什么都行!”

    莉莉丝绿色眼眸里突然荡漾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你还太小,莱茵,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握住了我的手:“留在柏林,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不!”我愤怒地站起身,甩开了她的手:“比我年纪小的格鲁特,米夏都去了东线,可就我不行!我只是被一块砖头压伤了脚而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涨红了脸,看向漂亮的莉莉丝:“我不是残疾!”

    莉莉丝随即低下了头,洁白的脸颊上浮上红晕,我看到她卷翘的睫毛被泪水濡湿。

    “莱茵,你不懂……”

    “莉莉丝姐姐,我们还有胜利的希望!”我行了个标准的纳粹礼:“你看!我可以为元首付出一切!”

    莉莉丝抬眼看我,嘴角勾起一抹萧瑟的笑。她正准备说什么,就听从国防部大楼征兵处内部走出一个伟岸的军人,他的脚步声平稳有力,带着大人物的气势,看向我时笑得十分明媚。

    他身量高大,军装笔挺,负手而立派头十足。金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地向后倒着,睿智的棕色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海顿中校。”莉莉丝赶紧站起身行了军礼。

    “你叫什么名字?他朝莉莉丝点完头后问我。

    “莱茵·穆勒。”我让自己的语气铿锵有力,高高扬起下巴,看起来就像一只斗志昂扬的雄鸡。

    原来是个中校,那我可得好好表现。

    海顿中校嘴角勾了勾,问身旁的莉莉丝:“他为什么会被拒绝?”

    莉莉丝小声说:“他是个残疾。”

    说这话时,我善良的姐姐躲避着我的目光,愧疚让她的脸再次红了起来。我的心很痛,因为我不想看到她这样的表情。

    我想要她为我骄傲,而不是怜悯我。

    “走两步。”中校饶有兴趣。

    我抿了抿嘴,捏紧了拳头,迈出了我的右腿,然后在迈出左腿时,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来控制我的左脚让它来完成它应有任务。

    然而它还是让我失望了,在落地的刹那,一股难以言说的无力感从脚上传来,就像踩在柔软的棉花上,我整个左边身子就朝下一坠。

    我憋着一股气走了几步,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蕃茄。

    “够了。”中校的声音依旧温柔,我站定迎向他的目光。

    “你真的想上前线?”

    “是的!中校!”

    “为什么?”

    “作为一名德意志公民,我要为帝国献出一切,为元首献出一切!”

    我模仿着元首演讲时的语气,声音慷慨激昂。尽管内心深处一直认为这种模样傻里傻气像个小丑。但我表演得很好,因为我看到中校眼里流露出欣慰的光芒。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略显单薄的肩。

    “多少岁?”

    “十三岁!”我挺直了身子。

    他好似在思索什么,片刻后转身对莉莉丝说:“安排他到护理学校培训一个月,然后去东线——”

    他看向我:“以医疗兵的身份。”

    于是

    944年

    月,十三岁的莱茵在被国防部拒绝了三次之后,终于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医疗兵。那时他斗志昂扬,在护理学院里学的比任何人都认真,终于在次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即将前往东线。

    出发的前一晚平静无澜,我揉着我发痛的脚在铺着薄棉被的床上辗转反侧。尼雅奶奶在隔壁睡的正香,透过模糊的玻璃窗,清幽的月光洒在我简陋的卧房里。这栋位于柏林东区临街的五层小楼,生活清贫的我们居住在最简陋的顶楼。从卧房玻璃窗向外看去,月色下的柏林到处都是来不及修理的残垣断壁,这个世界之都在英国人的轰炸之下发出不情不愿的哀嚎,但它依旧骄傲。

    我想此时施普雷河畔的菩提树在一定在风里温柔地摇摆着,菩提树下大街在月光下犹如银白的缎带,勃兰登堡门屹立在夜色中仿若不屈的巨人......我意识到我是如此深爱这座城市,在即将离开的前一天。

    我突然很怀念和好友米夏在河里游泳然后回家挨骂的日子。

    9

    9年,我们还不满十岁,胆子大的米夏总爱和尼雅奶奶对着干,气得奶奶连黑面包都不给我们。肚子饿得不行时我们就只能去莉莉丝那里讨吃的。那时她刚大学毕业,追求她的男人有很多,但我和米夏都觉得那些歪瓜裂枣都配不上她。

    “能配得上莉莉丝的当然是我啦!”米夏骄傲地昂起头,一手撑在门上,模仿成年男人们抽烟时颓丧的滑稽模样,他认为这样很有男子气概。

    我生气地反驳他:“莉莉丝喜欢聪明的男人!她和我一样喜欢古典乐。”

    “可你力气小,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打倒你!”米夏露出他小小的犬齿,仿佛嘲笑我:“况且你家早就没有钢琴啦!”

    “该死,闭上你的嘴!”我被成功激怒,然后不可避免地和他扭打在一起,直到没有力气瘫在莉莉丝家门口傻笑地等她回家。

    真是美好的时光啊,战争还未波及到柏林,那时我们的帝国一路走向胜利。

    突然,楼下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我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莉莉丝!”我冲下楼,钻进了莉莉丝的车里。

    “我真想你!”我搂着她的细腰,尽管我已经和她差不多高,我善良的姐姐依旧会允许我拥抱她,和她撒娇。

    她揉着我的头发,声音就像夜莺一样动听:“你放心去,我会照顾好尼雅奶奶的。”

    我抬起眼睛,坏笑地问:“那等我回来后,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莉莉丝捏了捏我的鼻子,眼眸弯弯地说:“好哦。”

    “真的!”我激动地看她。

    莉莉丝点头:“真的,只要你回来。”

    我开心得就差在她脸上亲一口,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绅士一点,毕竟莱茵·穆勒可是柏林这条小街区里有名的美少年。这可不是我骄傲,毕竟就连尼雅奶奶都说我继承了我死去父母的全部优点,尤其是我母亲,那个出身落魄贵族的雅利安美人儿。

    “我其实不明白,莱茵,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东线?”

    莉莉丝点起一根女士香烟,烟雾缭绕着夜色,她看起来忧郁又魅惑,让我的心脏狂跳。

    “其实你并不喜欢战争,不是吗?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我不想被他们看不起。”我说。

    “他们当中有我吗?”

    莉莉丝吸了口烟,笑得眼里满是星光:“莱茵,我比你大十三岁,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你出生时我就和你一样大呢。”

    “所以呢?”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我很愧疚,前年的那晚没能及时把你从轰炸中救出来。”莉莉丝看向我:“你恨我吗?”

    “不,莉莉丝,我爱你。”

    “小莱茵。”她温柔地揉我的头:“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脸色微红,因为我刚刚鼓起勇气告白了,但莉莉丝的反应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于是我想把自己从这样的尴尬处境中救离出来。

    “你还记得那时住在附近的那个吉普赛女人么?”

    “记得。”莉莉丝眼眸暗淡:“她死了。”

    “我知道。”我抓住了莉莉丝的手,陷入了回忆:“那时她还没被抓走,我喜欢吃她做的司康饼,一次在她家蹭吃蹭喝时,她突然对我说,去东方看看,我要找的在东方。”

    莉莉丝一愣,看向我。

    我笑了笑,接着说:“多么巧,后来你爱玩塔罗牌,你给我算时和她说了同样的话。”

    “你们都说,我一生要寻求的都在东方。”

    我想那时我的眼眸应该是亮晶晶的,因为我感觉到眼睛湿润了,我怔怔地说:“我想去东方看看,尽管我都不知道我要寻求的是什么。”

    莉莉丝有些哑然,或许在这一刻她也相信了命运,她把我抱进怀里轻抚我的头:“好莱茵,我亲爱的弟弟,你要寻求的一定是非常美好的东西,因为上帝会嘉奖善良的孩子。”

    她在我面颊上落上一吻,无声地哭泣。

    那晚是我人生中少有的幸福时刻,我在我深爱的城市里,抱着自己喜欢的人,汲取她的温度,心中怀有触手可及的梦想。多愁善感的小莱茵,那一晚流了很多泪,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安全回来。

    而那时他却不知道,这一晚竟是永别。

    他更不会知道,像这样的离别,在他接下来的人生中会发生很多次,每一次都让他心碎,直到垂垂老矣,他才能真正懂得这些离别的意义。

    东方,东方,战火硝烟弥漫的东方。

    我背着自己小小的行囊,登上了开往前线的军车。

    我看到尼雅奶奶在人群中抹泪,拿着黄手绢向我挥别。我忍住没有流泪,因为我坚信我会回来。

    我要去东方,从苏联人的枪下拯救同胞的性命,我要寻找人生中注定会寻找的,抱着美丽的幻想,我相信我会大获全胜,收获满满地回来。

    直到第一次听到喀秋莎火箭炮那独特仿佛催命般的声音,暗夜的上空被火光照亮仿若白昼,浑身是血的战士们一个个被抬进前线后方的战地医院,他们的哀嚎无论播放什么样的交响乐都无法掩盖住,我才意识到,在这里我并不能寻求到任何美好的东西,只有无尽的鲜血和死亡。

    血腥味让我吐了出来,我甚至来不及擦嘴抬起头就与一名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士兵目光相撞。

    他躺在担架上,鲜血浸染了他瘦小的身躯,肠子就像一滩软体动物从腹部的可怖破口流了出来。他嘶哑着嗓子,血泡从他嘴里不断涌出,尽管声音喑哑,但还是可以听到他绝望地说:

    “救救我。”

    然而说出这句话仿佛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脑袋一歪,目光瞬间涣散。

    我睁大了眼睛,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深吸一口气后走上前去合上了他的眼睛。

    这是我来到罗马尼亚边境防线的第一天。

    Θ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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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Chapter

    2

    “嘿,你能指望他做什么事儿?”一名漂亮的女护士朝她的同伴眨眼:“他虽然是个小瘸子,但还是个雏儿。”

    我能感受到那两道目光游走在我身上时的温度,又听到一道尖声尖气的声音说:“他长得可真俊俏,不出两年绝对是个美男子。”

    “那你现在就先拿下嘛。”

    “只怕我要手把手教他。”

    她们捂嘴笑得像两只小山雀,站在简陋的护理台前卷着纱布,眼睛不断瞟着我。我蹲在墙角,看着地上混杂着鲜血粗糙泥地,整个人都在颤抖。

    经过昨晚一整夜的折腾,我把路上吃的吐了个一干二净,现在整个人都是晕的,面对那种肆无忌惮的玩笑话我都没有反应。换了以前,我肯定就走上去拍拍她们肉墩墩得屁股,坏笑着说:“那就来一发嘛。”

    “等我好了也跟我玩玩吧,护士小姐。”病床上的一个裹着浸血的纱布的军人朝她们吹了个口哨。其中那个高挑的护手走过来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那你可得娶我,罗恩·基尔少尉。”

    罗恩咧开嘴笑了笑,然后因为疼痛闷哼了一声。护士小姐撇了撇嘴:“看来还早着呢。”

    她亲吻了罗恩有些干枯的唇,然后走到了我的面前,就像施号命令的女王:“站起来,穆勒医疗兵。”

    我扶着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脚哆哆嗦嗦地发软。

    “没尿裤子吧!”她轻笑几声,然后朝我伸出手:“我叫夏洛特,在下次开战前你就得呆在战地医院了,海因茨医生让我负责带你,你可得好好听我的话。”

    她眨了眨漂亮的蓝色眼睛凑近:“你要学习的事儿可多着呢。”

    我浑身一寒,还是挤出了个略显惨淡的笑容:“谢谢你,夏洛特。”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那傲人的胸脯上,浑圆紧致从解开了三颗扣子的护士服下似乎呼之欲出。我的脸开始发烧,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她挑起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毛,细长如狐狸般透着精光的眼睛眯了起来,骄傲中带着丝勾引人的魅惑,正当我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朝前走了一步,俯身在我脸上亲了亲。

    “真是个干净的孩子。”她身上的消毒水味道迎面扑来:“这里的人都太脏了,小莱茵。”

    我愣住了,看向她长着些雀斑的脸,这些雀斑让她看起来很性感。然后因为她身体的前倾,该看的我几乎全部看到了,我咽了口口水,感觉有些东西不受控制。

    她突然有些神经质地笑了出来,然后揪着我的衣服把我拖到了外面的一间病房。

    “现在帮我们把这些人抬出去吧。”

    我数了数一共有十五个担架,上面躺着十五个死人。他们的死相很惨烈,气味很难闻,叫本身没什么可吐的我只能流着眼泪干呕。

    “你可真可爱。”夏洛特笑得开心,她指着那些人好像在炫耀她的战利品:“这个和我接过吻,嘴里总是一股杜松子酒的味道,还有他,亲吻过我的手背,腼腆地不像话,这个嘛,在上一次来战地医院时和我上过床,技术很好......”

    她看向我,表情十分得意,我想我当时震惊到张大了嘴巴的模样一定很滑稽。

    “怎么?很惊讶吗?”她又挑起了眉头。

    我赶忙摇头:“你很美,他们应该都很喜欢你。”

    我的恭维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她笑得脸蛋红扑扑的就像五月玫瑰,然后我和她花了一个小时把这些尸体抬了出去,堆放在战地医院后面的空地上。接下来会有专门的人处理这些尸体,她问我要不要观摩一下,我赶紧摇头。

    消毒完后,她递给我一支烟,我说我不会抽,她就说我迟早得学。于是我在她的手把手教导下开始抽了第一根烟。后来我不得不感概,烟确实是个好东西。无数次夜晚,身边没有几根香烟我根本无法度过。

    当晚,夏洛特被海因茨医生叫去辅助他手术,我被她指派到战地医院的顶楼病房里给一位大人物换药。

    “你就帮我一下嘛,说不准他会喜欢你呢!”夏洛特没个正经,在我屁股上拍了拍:“大人物都有特殊的癖好哦。”

    我脸霎时就红了,迄今为止我还没被女人拍过屁股,尤其是像夏洛特这样妖媚的女人。于是我端着换药的器械和药水,来到了大人物的病房外。深吸一口气后,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进来。”

    里面传来一声好听的声音,怎么形容呢,就像巴伐利亚的清泉,流淌在阳光下,清澈而通透。

    推开了门,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大人物。

    上帝!他可真美,那种即使在病痛中也无法掩盖的健壮,就像米开朗琪罗刻刀下的大卫王。直到多年后我也会记得初次见到他的这幅场景,四月罗马尼亚的阳光下,我遇见了我生命中的贵人,我一生都记挂在心中的朋友。

    ——威廉·维克多空军少校。

    清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脸上,他棕色的头发凌乱显得慵懒,麦色的皮肤光泽健康,一点都不像个中了好几枪的伤员。

    传闻他的战机被击中冒着滚滚浓烟就像只折断了翅膀的雄鹰快要触地,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和战机同归于尽的最后时刻他从驾驶舱里跳了出来。缓缓下坠中,该死的俄国佬仗着自己不受《日内瓦公约》的约束恨恨地朝他开了好几枪。然而帝国的英才可没这么容易死,他坚持到了最近的战地医院,并且恢复得很好。

    “少校,您好,我来为您换药。”

    我声音小得可怜,请原谅莱茵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吧。谁叫这个少校长得好看的过分,而莱茵天生对美就没有抵抗力。

    他懒懒地转过头来看向了我,我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嘴角扬起一个明媚的弧度。

    “好啊,请便。”他的语气轻快。

    “嗯。”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然后掀起了他的被褥,解开了他的病服。在为他换药的过程中,我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我看,看得我不禁有些手抖。

    我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伤口上,但他伤痕累累的腹部肌肉线条依旧那么好看,让我突然羞愧得无地自容。如果是他来到了莉莉丝身边,小莱茵大概一点竞争力都没有了吧。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手上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你在紧张?”他突然问。

    我张了张嘴,然后迅速恢复冷静:“我刚来这里不久,少校。”

    “你要上前线?”

    “是的。”我点头。

    “你多大了?”

    “十三岁。”

    我听到他轻笑一声,然后他看向窗外:“十三岁啊......我们的帝国居然要十三岁的孩子上前线......”

    “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我有些激动:“是我自愿的。”

    他宁定地盯着我,似笑非笑。

    我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害羞。我平常可不是这样的性格,我顽劣不堪,满嘴脏话,尽管米夏和莉莉丝都说那只是我的伪装。可这世上也只有那两人能看出那是伪装。

    我本来在这位少校面前也该嬉皮笑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反而显得很窘迫,这可不是因为他是大人物的缘故。我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氛围笼罩在病房内,包裹着我们。他很悲伤,或者说,他对我很感兴趣。

    我们后来没什么交谈,等到了第二天,夏洛特坏笑地戳了戳我的肩:“不错嘛,这么快就赢得了大人物的芳心,维克多少校可点名说要你接下来照顾他哦。”

    夏洛特吸了口烟:“反正最近苏联人要消停一阵子了,你也不必上前线,就在这里先照顾他吧!”

    我非常诧异:“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问苏联人吗?战争就是这样的,大家都需要休息,我们需要,那些俄国佬更需要。”

    “不,我是问为什么维克多少校要我照顾他,明明你们都更有经验。”

    夏洛特睁大了眼睛:“呀,原来你不知道呀!”

    她笑着在我耳畔悄声说:“维克多少校喜欢男人。”她戳了戳我:“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漂亮男孩儿。”

    我瞬间涨红了脸:“这可是犯法的!”

    被一个男人喜欢,可真叫人恶心。

    夏洛特挑眉:“我照顾他的时候看过他时常带在身边的一张照片,两个年轻人,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嘛,我不认识,但好看得过分。怎么说呢?”

    夏洛特揉了揉太阳穴:“干净澄澈,就像诗人一样。”然后她又瞟了我一眼:“你也是嘛。”

    我就像抗辩似地吐了句脏话:“妈的!我才不是!”

    然后我落荒而逃,夏洛特后面的笑声仿佛爬到了我的背上,挠的我浑身不适。

    于是下一次换药时,我更紧张了。

    我的手简直不听使唤地抖,在用镊子将纱布夹起来的时候居然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伤口。

    维克多少校痛得嘶了一声,我大惊失色,连忙向他道歉。

    他突然笑了,伸出手来,好像要摸我的头,我慌乱地朝后躲了躲。

    “你怎么了?”他皱眉问。

    “没有......”

    “你在撒谎,小莱茵。”他半坐起身,笑着把我扯到他身边,搂住了我。“你怕我,小莱茵,但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第一次被男人抱,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她们说您喜欢男人。”

    “是啊,我喜欢的是男人。”

    我咽了口口水,要不是他是长官,我想我现在应该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松开了我,命令我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强忍着不适照做。

    “莱茵,喜欢男人和喜欢的是男人不是一个意思。”他的语气清清淡淡的,神情恬然中带着些许落寞。他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说:“看看。”

    犹豫片刻,我从他手上接过那张照片。我想这该是夏洛特所说的那张照片。

    年少的维克多少校和一位如山间清风般的男人站在一起,矢车菊在他们脚下随风摇曳,少校笑的很开心,是少年人独有的笑容,而那位高瘦的男人却像中世纪的王子,娴静优雅,仿佛带着一层光晕,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样的人,我想就是海涅看到他都会词穷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夏洛特说对了,他的确像位诗人,宝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浅淡的笑容里似乎蕴含了万物。

    “他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就像波茨坦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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