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可走到尽头,值班室里虽亮着灯,却空荡荡的,那女护士不知去了哪儿,兴许是见没有要照顾的病人,便睡下了。值班室桌子的电话还是上个世纪的那种转盘拨号式的古董,我有些讶异,揭起话筒,里边却毫无声音。
“怎么回事,这电话好像是坏的?”
“是吗?”莫唯听见声音,放下摄像机过来试了试,“奇怪了,昨天我拨过,还是好的呢。”他声音低下去,嘀咕道,“难道.....是那伙人干的?”
“等护士来了,找她问问吧。你说,什么那伙人?”我站起身,目光无意掠过他的摄像机屏幕,一凝。
那是一张照片,虽然光线很暗,但依稀能看出是一座小山,山脚下有一道石阶,石阶的两侧有两座类似狮子的石雕,其中一座的顶上,栖着一只红色头翎的兀鹫。
我心中一跳,一把抓起了他的摄像机,将画面放大细看,本是想辨认那只兀鹫是不是吞赦那林的那只,但兀鹫都长得大差不差,我没能确认到底是不是,却发现那道石阶往上的半山腰上,似乎隐隐约约有一幢很大的建筑轮廓。
我看了一眼拍摄时间,11月6日凌晨1:10。
“啊,这是我今天才拍到的。你也对这方面感兴趣?”莫唯压低声音,从后面凑近,指了指照片上那只兀鹫,“在这个海拔,高山兀鹫很少见,但据说它们会被亡灵吸引。看见上面那栋建筑了吗?那就是这镇上很有名的一座凶宅,我来就是为了找它,结果谁知道刚准备上去,我就高反了。”
附近的鬼宅,今天凌晨出现的高山兀鹫?这么巧?
吞赦那林连夜送我下山,说不定也是累着了,根本没走,就在附近歇脚?
不可抑制的冲动在心底啃咬,我舔了下了唇上的死皮:“
那你还想去吗?要不,趁着没天亮,我们一起去探探?”0606羣撜里74⒌⒌浏35⒋啊?”莫唯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我会提出这种建议,“秦染老师,这镇上可刚发生凶案......”
“那才有意思。万一拍着什么,你不就火了?”
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在说什么,可一想到吞赦那林就在附近,我就头脑发热,心中焦急,只怕再也见不着我好不容易寻获的缪斯。我还没把他画下来,一张,一笔都没有。
没听到答复,我仰头看他,挑起眉梢:“你怕啊?还是探险up主呢......要不你给我指指路,我自己去瞧?”
给我这一激,小男生耳根都红了:“谁怕了!”
出门瞧见诊所门口的指示牌,我才知道这古镇的名字叫“噶厦”,在苏南方言里是“黄昏”的意思,只因这座小镇被群山环抱,且在最高得苏弥楼山脚下,被山体遮挡,一日大多时候都见不到太阳,只能见着西边的夕阳与晚霞,故得此名。
我虽然不懂什么风水,但却觉得这样一座晒不到太阳的古镇,有什么凶宅和怪事发生,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虽说找到吞赦那林的心情很迫切,可真跟着莫唯来到诊所后边不远处的小山下边,站在通往那所凶宅的石阶前时,我还是不免有点心头发毛。
“你确定要这会儿上去吗,马上到三更了,秦染老师,咱们回头还来得及。”似想反将我一军似的,莫唯笑着问了一句。
我一眼瞧见右边狮子石雕上一根兀鹫羽毛,把身上他借我的冲锋衣拉链往上拉了拉,干咽了一下,径直往石阶上走去。
吞赦那林,为了找到你,我连夜闯凶宅这种疯事都干了,你可千万别不这儿......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凶宅
“等等,秦染老师。”莫唯从后面追来,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停下,见他从背包里翻出一串东西,往我的脖子上一挂。胸前一沉,我低头瞧去,红绳末端缀着一枚油光泛亮的桃核,下面还挂着一串铜钱,外加一根狗牙。
“嘿嘿,职业需要,驱鬼辟邪用的,专门找大师开过光,我自己也戴了一串,去这种地方,可有用了,”他露齿一笑,从衣服里牵出一根红绳,“以防万一,我就多备了一份。”
“谢谢。”我摸了摸那枚核桃,顿时心安了不少。如果吞赦那林真的在这儿,倒是不必怕,但要是不在,这东西还是挺有必要的,毕竟,我这段时间撞鬼撞得....有点密集。
“还有我的法宝——大罗金仙灯,你拿着。”
接过莫唯递来的手电筒,我按开开关,“啪”一声,眼前瞬间亮如白昼,我不禁笑起来:“这么亮的灯,有鬼也被你吓跑了。”
“我自制的,一般的手电筒亮不到这个程度,就是有点耗电,你可以把亮度调低一点,我只带了这一个。”
将手电筒亮度调暗了些,我与莫唯一前一后沿石阶上去,穿过一片密林,石阶尽头,一栋阔大的古建筑显露在我们眼前。
是苏南地区以石头与木材搭建而成的传统碉楼,依山而建,有三层楼高,平顶,四角有飞翘的檐牙,整栋楼的外壁好似被火烧过一般,黑糊糊的,已经辨不出原本的色彩。
“这里.....发生过火灾吗?”
“据说,是的。这栋凶宅,有个传说。”身后的莫唯声音一顿,“秦染老师,你看那扇门上!”
我给他吓了一跳,将手电筒的光对准古宅的大门。
这扇门倒不是我在那赦部落看见的那种矮门,而是双开扇的高耸大门,门上原本的彩绘已经看不清了,横七竖八的贴着绘了红色符纹的黄纸封条,但有的翘了起来,有的只剩下一半,贴在鹿首形状的铜锁上的那张则从中断开了,门前地上还凌乱地散落着几张,一截锈迹斑斑的铜锁链落在其间。
“这里,有人进去过。”莫唯捞起锁链,“昨天白天我来踩过点,这上面黄符没人动过,锁也是锁着的,我还准备翻墙进去呢。靠,不会有同行比我抢先一步吧!”
“真的?”我一怔,顿觉吞赦那林真在里面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迫不及待地去推门。嘎吱一声,沉重厚重的木门被我推开了一条缝,丝丝阴冷的风夹杂着潮湿霉败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一片黑暗,踏入门坎,便好像从人间踏入了阴间。
这古宅的前院雾气弥漫,我将手电筒的光线调到最亮,竟也只能隐约照见里边三层宅楼黑幢幢的轮廓。
“吞赦那林,你在吗?”我扬高声音。
“秦染老师,你在喊谁?”莫唯讶然。
“就是....送我过来的那个人,是我在附近山寨里认识的朋友,我感觉,在我们之前来的那个人,可能是他。”
“不会吧,他半夜三更来这儿做什么?”
“或许是路上累了,进去,歇个脚?”这话说出来,我便突然感到荒唐,要是宅门原本就是开的,他进去歇脚倒说的过去,但为了进来歇个脚,把这凶宅的门锁封条都拆了,似乎不像是吞赦那林会干出来的事。只是那只红色头翎的兀鹫.....
身后莫唯忍不住笑出声:“秦染老师,你这艺术家的脑回路还真跟一般人不一样,你不是在和我说冷笑话吧?”
“哈哈。”我干笑一声,又喊了两嗓子,也没有任何回应。我的声音在这雾气蒙蒙的古宅里回荡,听起来分外瘆人。
“秦染老师,那里,是不是有个影子在爬......”
我吓一跳,看向莫唯摄像头对准的右边庭院回廊,灯光照进雾里,就像隔着磨砂玻璃,虽然什么也看不清,我仍是本能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结果他哈哈一笑:“逗你玩的。”
“我靠,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我松开手,握拳砸了一下他的肩头。
此时,扑簌簌的一声,像是鸟类振翅的声响,正从他拍摄的方向传来。是鹫兄吗?我精神一振,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跨过一排东倒西歪几乎成了废墟的栏杆,翻进了回廊之中。
回廊幽邃深长,弯弯曲曲,似是巨兽的肠道。
“秦染老师,你慢点。”莫唯紧跟上来,笑道,“你这胆子,怎么时大时小的?”
廊下垂挂着许多破烂的布条,是暗红色的,上面缀着核桃大小的铜质风铃,稍有不慎擦到,就发出一阵诡异空灵的声响。兴许是吞赦那林不在,我感觉这儿简直比他住的那个山洞庙还要恐怖,本能地握紧了胸口的护身符,却又忍不住好奇:“你刚才说,这凶宅有个传说,什么传说?这里发生过什么?”
“你真想知道?”莫唯压低嗓音,“我怕告诉你,你连一秒都不敢多待。”
“我有那么耸吗?要你说就说。”
“那你可得答应我,听了不许跑,要陪我把这里拍完。”
“.....行,我奉陪到底。”
莫唯笑了一下,加快脚步,和我肩并肩:“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是这镇上的老人告诉我的。他说,这古宅有几百年历史了,以前是这块儿一个富商的府邸,那富商家里原本人丁兴旺,后来遭了一场大难,全死光了,虽然说吧,也算是这富商自己作死活该·,可他家里人也太惨了些。”
我发现这黄毛小子作为灵异up主还是有点东西的,三两句话就令我成功地被他钓了胃口:“怎么说?”
“你知道苏南地区以前有个崇尚巫术的古老教派吗?”
我摇了摇头。之前来这儿采风,我虽对苏南地区的民俗文化有一定了解,但对这块古老的山区某些隐秘的历史并不清楚。
“那个教派,叫做荼生教,在当时的苏南地区权势鼎盛,当时教中法力最强的女教长神通广大,可以说凌驾于当时统治苏南地区的王之上,被奉为国师,有点类似于中世纪的教皇与国王的关系。”
“那女教长,算是,国师?”
他点了点头:“当时苏南王正在与边境邻国打仗,两国的巫师开坛斗法,战况非常激烈,据说,他们斗法使用的法器和祭品,都是用人骨人皮制成,死囚不够,便开始抓犯了罪的平民和奴隶,无论轻罪还是重罪,都会被剥皮拆骨。”
我听得胆寒:“这富商当时犯了罪,撞枪口上了?”
莫唯摇头:“这富商野心很大,不满足只当个商人,想要当土司,听说国师要开坛做法,便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人皮人骨,和一大批金银财宝一起,献给了国师,没想到,那一仗打败了,国师非但没有赏他,而且在不久之后,亲自带着士兵来了富商家,灭了他家满门。一家几十口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折磨致死,最后一把火全烧了,只剩一双年幼的儿女被国师抓走,其中那儿子半路上跳了河,也应当没活下来。可惨了,那老人说他爷爷是隔壁家的孙子,和他提起过,当时听那宅子里的人惨叫了整整一夜,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灭了满门的宅子......真不是一般的凶宅啊。
“叮铃...”
“伽儿,回来了哩.....”一个细细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你听到没有?”我一惊,转头望去,身后雾茫茫的,什么人也没有。
“什么?”莫唯被我吓了一跳,朝我们身后望去,然后嗤地一声,笑了,拍了拍我的肩,“学坏了啊,秦染老师。”
“我真的听到有人在说话.....”我攥紧胸口的护身符,心生惧意,有点想打退堂鼓,可一想到刚才跟莫唯拍了胸脯还有那鸟类的振翅声,我心一横,转身顺回廊朝前走去,“进去快速遛一圈,你拍完视频,我也确定我那朋友不在这儿,咱们就走。”
“你还真觉得他会在这儿啊?我倒觉得,应该是我同行。”莫唯嘀咕道,“都怪我,不该出发前在大群里说漏嘴。”
瞧见回廊尽头被破布条遮蔽的通道,我鼓起勇气,伸手掀开,眼前忽然被一片红光笼罩,我整个人僵在那里。
宽阔华丽的厅堂里,亮着一盏阴惨惨的红灯笼。灯笼下方,一对剃去了头发五花大绑的裸体男女在地上的血泊里蠕动着,爬行着,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大张的嘴里没有舌头,手光秃秃的,被斩断了十指,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手掌挥舞着。
在他们的前方,几个立着的人影围着一个坐着的人影,他们衣着华贵,脸孔一片惨白,都没有五官,只有漆黑的眼洞。
我双腿一软,被一双手架住了身体:“秦染老师?”
一眨眼,眼前景象乍然消失,手电筒的光线下,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废墟与杂物,还有黑糊糊的像是焚烧留下的灰烬。
我是出现幻觉了,还是又撞鬼了?
“你没事吧,秦染老师?”
我拍了拍脸,站稳,摇摇头:“没,没事。”
我刚才不会看见当年的景象了吧?
“看样子,这里原来的摆设应该都不在了。”莫唯环拍四周了一圈,突然,“咚”地一声,从我们头顶传来。
我吓了一跳,举起手电筒朝上方望去,头顶是纵横交错的木头房梁,阴影斑驳。
“咚...咚....咚.....”
持续不断的闷响从头顶传来.....像是一个老人在用拐杖敲击地面的动静。我咽了口唾沫,与莫唯对视了一眼。
“你也听见了吧?”
他点了点头,望向一楼厅堂通过二楼的双向楼梯。
“咱们上去看看,是鬼是人。”说着,莫唯便朝楼梯走去。经过刚才那一遭,我因为吞赦那林膨胀起来的胆子已经瘪了一半,下意识地抓住了他挂着铜钱的背包带子,紧跟他走向楼梯。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寻获
“咚...咚....咚.....”
持续不断的闷响从头顶传来.....像是一个老人在用拐杖敲击地面的动静。我咽了口唾沫,与莫唯对视了一眼。
“你也听见了吧?”
他点了点头,望向一楼厅堂通过二楼的双向楼梯。
“咱们上去看看,是鬼是人。”说着,莫唯便朝楼梯走去。经过刚才那一遭,我因为吞赦那林膨胀起来的胆子已经瘪了一半,下意识地抓住了他挂着铜钱的背包带子,紧跟他走向楼梯。
“这楼梯会不会垮呀?”我看着眼前年久失修,又明显被火焚过的黑糊糊的千疮百孔的楼梯,生怕一踩上去就一个大洞。
“应该不会。”莫唯抬腿踩了踩,指了指足下,“你看这儿,底下有岩砖做支撑,苏南地区的传统老房子都是这样。”
我拿手电筒照了一下,发现他脚下木楼梯的窟窿里的确透出了交织的石材,便也试着踩了上去,脚底立刻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动静,听着令人心惊胆战。突然,腕部一紧,被戴着运动手表的手握住,莫唯朝我露齿一笑:“别怕,秦染老师,我保护你。我生辰八字好,天生阳气旺,所以才敢来干这行。”
“......谢谢。”腕部传来的热度令我安心不少,便反握住了他的手,朝上走去,顺便问他,“说起来,什么叫好的生辰八字?”
“这个讲头就多了,跟天干地支有关,按你的出生年月和时间来算的,比方说,我就是出生在谷雨之后,是魁罡日,命局中不仅土强,火势很旺,月干透出丁火,土火相生,力量强大,和康熙皇帝一样。”他滔滔不绝起来,“哎,对了,秦染老师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回头我给你算算你的生辰八字?”
我怔了一下,笑笑:“不必了,我不信这个。”
我是被拐卖的,生日也是养父母从东南亚的拍卖场把我买回去的日子,真正的生日早已埋葬在那段失去的童年记忆里,又怎么算得出生辰八字好不好?但看现在我这撞鬼的一波又一波的情况,生辰八字大概不会是天生阳气旺的那种。
“那秦染老师,你今年,多大?”他又问。
我有些走神,心不在焉的答:“二十五吧?”
“怎么二十五,吧?”他笑起来,“你对自己的年龄都不确定?该不会真是千年狐仙变的吧?”
“啊?”
“噼啪”一声,我一脚踩空,一条腿陷入楼梯窟窿里,被莫唯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了腰才没滚下去。我趴在他怀里,一抬头,近距离对上这阳光大男孩的脸,眼见他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想起他刚才那句千年狐仙,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
我推开他的胳膊,扶着楼梯想把腿抽出来,却感到脚踝被卡住了,无意往下看了一眼,顿时汗毛倒竖。
一双惨白的手.....戴着镶金红玉髓镯子的女人的纤手,正攥着我的脚踝,帮我套上我那摇摇欲坠的靴子。
“乖伽儿回来了哩.....阿娘帮你穿鞋。”
“啊啊啊啊——”我踹掉靴子,连滚带爬地往上窜。
“哎,秦染老师,你的鞋!”莫唯惊喊一声,跟着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怎么了,你看见了什么?”
“楼梯下面,下面有鬼,是个女鬼。”我牙关打战,揪住他的衣领,“不是开玩笑。”
“真的?”莫唯扬起眉梢看着我,似乎兴奋起来,把我抱住,拍了拍我的背,“在这等等,我下去帮你把鞋捡回来。”Q06君症理⒐31575陆35四澪巴*
“别去!”我揪紧他的衣领,“我可以不要鞋。”
“那怎么行?”他低头看了一眼,“你看,你脚都受伤了。”
我这才发现我的袜子上染着血。
他把摄像机放到一边,捧起我的脚检查。用手电筒一照,脚底果然嵌了根木刺进去,经这一瞧,才感到刺痛难忍。
“老师,你忍忍。”说罢,他拈住木刺猛地一拔,我忍不住“啊”地痛叫了一声。他连忙吹了吹我的脚板,从背包里取了一个云南白药创口贴出来,把我的脚搁在了膝盖上。
“老师,你的脚,生得好秀气啊。”
见他低头笑着,正要给我贴,我一阵头大,将创口贴抢了过来:“我自己来就行,麻烦你,帮我去捡下鞋吧,谢谢。”
看着莫唯下去的背影,我揉了揉眉心——草,在这深山老林里都能惹上桃花,我是不是生辰八字里犯桃花劫啊?
“咚咚...咚咚...”
拐杖敲击地面的动静又响了起来,从我背后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仿佛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在向我走来。
鸡皮疙瘩层叠激起,我扭过朝楼梯上方望去,瞳孔一缩。
原本空荡荡黑漆漆的二楼,变得灯火通明,华丽非常,一个头戴尖貌、身着彩色长袍、披散着长长白发的女子身影站在楼梯上方,一手持着一根造型奇特的长杖,缓缓朝地板上跺着,另一只手抬了起来,生着尖锐指甲的食指朝我指来。
“噫噫噫——”
那人影发出犹如夜枭般的尖叫,食指勾了一勾。
他的身侧刹那间涌现出一团团血肉模糊的肉块来,蠕动着,凝聚成了几个扭曲挣扎的人形,像一具具被剥了皮的活尸,缺胳膊断腿的,没有头颅的,都朝我缓缓爬了下来。
“认祖归宗哩.....认祖归宗哩......”
我吓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形朝我爬来,突然,我的面前“噼啪”一声,一双惨白纤细、戴着金玉手镯的手从楼梯窟窿里探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乌发披散的头颅,同样像是被剥去皮肤的血人般的女鬼爬了上来,在我的前方,张开了双臂,弓起脊骨都暴露在外的背,朝着那群向我爬来的血人发出野猫般的嘶吼:“嗬嗬....嗬嗬.....”
我蜷缩成一团:“别.....别过来.....”
“秦染老师!”
背后一声叫喊,我打了个激灵,一眨眼,前方哪有什么人影?楼梯上方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面前的楼梯也没有裂开的痕迹。莫唯几步冲上来,晃了晃手里的靴子:“我捡到了你的鞋。还有这个.....你瞧,这是个女人的镯子吧?”
朝他手心望去,那赫然是一枚镶金的红玉髓的镯子。
——跟那个女鬼手上戴的一模一样。
“你别乱捡东西!”我大惊,他却笑了笑,把那镯子塞进包里,“回去请个师父招魂试试,说不定能知道当年的一些细节。秦染老师,你是不是有阴阳眼啊?我刚才还有点不信,现在算是信了,你看见的那个,怕是这镯子的主人吧。”
我摇摇头,魂不守舍,都顾不上回答他,又觉脚踝一紧,我差点跳起来,才发现是莫唯握着我的脚,在帮我穿鞋。
我瘫软着任由他,脑子里不禁回放刚才那女鬼的举动,又是帮我穿鞋,又是挡在我前面,仿佛并不是想害我的样子.....
“你试试,还能不能走路?”青年强健的手臂从我腋下穿过,将我半搂半抱的架了起来。企额輑⑻70肆⑥陆Ⅱ324〇哽薪
脚一触地面,便是一阵钻心疼痛。我摇摇头,却在此时,听见鸟类的振翅声自二楼传来,神经一跳。
“等等,我还是想上去看看。”
“你确定还能坚持?瞧你都被吓成这样了,我先送你回去吧?”莫唯把摄像机往包里一揣,将我打横抱了起来,谁料他包拉链没拉上,一个东西“啪“的掉在地上,亮了起来。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他的手机……屏保是一张我的侧影。
——还是抓拍的,背景就是上次画展的展馆。
他一脚踩住了手机。
“我……还是要去看看。”我假装没看见,挣脱开他的双臂,扶着栏杆往上一跳一拐的走,莫唯却仿佛为了缓解尴尬一般,在我身后哈哈笑了,“嗨,我是为了拍片,秦染老师,你是为了什么吓成这样还要硬闯这凶宅啊,不会就是为了找你那朋友吧?这地方这么邪门,他怎么可能在这过夜?”
又是“扑朔朔”地一声,更近了些,我几步跳上二楼,举起手电筒,循声照去,便看见了......在这二楼深处,垂挂着长长的黑幡,黑幡内隐隐透出一缕光线,里面好像有个人影。
我的心跳快了起来,一拐一跳地向黑幡走去,突然,一阵鸟类振翅声迎面袭来,什么庞然大物直接撞进了怀里。
我一屁股跌坐下来,竟然发现怀里是那只红色头翎的兀鹫,它用尖喙轻轻雕着我的手指,脑袋蹭着我手心,仿佛在对着阔别已久的老友亲昵的撒娇一般。
“鹫兄?你怎么这儿?”我又惊又喜,没想到这只表面高傲的大鸟其实还挺喜欢我的,“吞赦那林是不是在这儿?”
“呼啦”一下,它飞向那垂挂的黑幡,掀起的风吹开了缝隙,令我刹那得以看清,里边那个背对着我的颀长人影,吞赦那林站在那儿,身周的地上摆满了烛火,火光照耀下,地面布满了斑驳血红的字符,像是一圈奇异的法阵将他围在其中。
在他的前方,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牌位和一个坛子。
“吞赦那林.....”
在我发出声音的同时,他回过头来。就在这瞬间,狂风大作,吹起了黑幡,也吹起了他的衣袍与长发,他身前的牌位与坛子都“啪”地被风刮到了地上,顷刻,四分五裂。他立刻半跪下来,捧起坛子碎片间的白灰,可那些白灰却被风卷起,朝我迎面扑来,我躲闪不及,吸进了鼻腔,呛得猛咳起来。
“咳咳....吞赦那林....你在这儿干嘛?”
我退后一步,捂着口鼻,见他倏然抬头,站起身来。
蒙眼的黑布下,他的嘴角微微颤抖着,竟然上扬起来。
“秦,染.....是你。就是你。”
“秦染老师!”莫唯的声音从后边响起,一双手将我扶抱起来,“你的朋友就是他?我草,这地上.....”
身子一轻,他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朝楼梯冲去,我猝不及防,被他抱下了一楼才反应过来:“你干嘛啊莫唯?”
“我草,你那什么邪门朋友啊,他在这凶宅玩招魂哪!怪不得你会见鬼!咱们再不走都要被鬼上身!”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缚爱
“招魂?”
吞赦那林怎么会在这儿招魂?他为什么要在这儿招魂?
“你放我下来,我去问问他怎么回事!”我挣扎着下了地,突然脚踝一紧,双脚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拴住,无法动弹,我一下跪到在地上,莫唯回头想来扶我,却在此时似看见了什么,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眼珠缓缓向上方挪去。
“嗬嗬.....”
一种类似野兽嘶鸣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
我抬起头,看见一双没有眼仁的白瞳,一个人形的黑影倒爬在房粱上,下一刻,就猛扑了下来。
“啊啊——”莫唯被黑影扑倒在地,“轰”地一声,他的胸前爆开了一团火光,黑影顿时弹到了一旁——那是个没有脸皮的人,四肢扭曲着地,脸和胸腹却仰面朝上,嘴巴诡异地咧到嘴角,露出布满利齿的长长的舌头,在空中打了个卷。乞额輑⒏5四70陆271柶o哽薪
——是那种“尸奴”。
“啊啊啊啊——”
我和莫唯同时大叫起来,他冲过来抓起我就想跑,却没料到我的双脚就像钉死在了地上,我将他猛推一把:“跑,别管我!”
“我不会丢下你的!”莫唯一咬牙,把装摄影机的背包朝那尸奴狠狠砸去,弯身想来抱我,谁料那个尸奴又猛扑过来,惨白的手抓住他卫衣后的帽子,将他当空拎了起来,就像扔垃圾一样将他扔得飞了出去,径直撞出了宅门外。
“莫唯!”我瞠目结舌,感到小腿一紧,被冰冷手掌握住的触感袭来,还来得及回头,天地倒转,我被打横抱了起来。
“吞赦那林?”看见抱起我的人是谁,我一惊,环顾四周,见那可怕的尸奴已不见了踪影,不知是不是去扑莫唯了,看不见门外情状,也听不见门外动静,我冲门口大喊起来,“莫唯!”
听不到回应,我顿时慌了,抓住吞赦那林的手腕:“吞赦那林,去看看我朋友怎么样了,刚刚这儿有怪物!”
“朋,友?”吞赦那林皱起眉心,“我把你送到这镇上,才半个晚上,你怎么,就交上了朋友?”
“就是刚刚认识的。”我无暇细问他跑到这里招魂的事,挣扎着想从他臂间下来,却一眼瞧见周围无数的血人鬼影浮现出来,我吓了一大跳,一把抱住吞赦那林,把头埋在了他胸口。
“鬼....又有鬼,是不是都是你招来的?”
冰冷的手指落在后颈,捏了一捏,他没答话,把我抱紧了些,朝宅门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我侧眸从他的指缝望向门口,莫唯倒在那儿,额角渗血,似乎被撞晕了过去。
“醒醒,莫唯!”我冲他叫了一声,后颈手指又是一紧,吞赦那林竟抱着我从他的身体上跨了过去,对他视而不见。我震惊地仰起头,看见他身后涌动的血人鬼影,渐渐朝莫唯逼来。
这所凶宅.....会把他吞噬。
“吞赦那林,你救救他,这些鬼可是你招来的!”
“谁说是我招来的?”他低下头,语气漠然,“我只是在里面,祭祀故人,而已。”
我一愣,难道是莫唯弄错了?
“那你放我下来,我们扶他一起走。”
他脚步一顿:“你不怕了?”
我心头一跳,见他唇线紧绷,隐隐蕴着怒意,语气竟然透着一丝狠戾:“误了时辰,我们可就都出不去了。”
我揪住他的衣襟,心急如焚:“管不了那么多了,快救人!”
“咯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