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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这令我不禁怀疑,那碗鹿血酒不单单是酒,还混了些别得什么成分进去。我的头靠着吞赦那林的肩,脸颊挨到他冰凉的绣金缎面衣袍与薄薄衣料下犹如一块冰雕的躯体,只觉惬意非常,忍不住蹭了蹭,嗅到他颈间发丝散发出那股古朴幽冷的焚香,热燥之意便似扇了一把风的炭,顷刻燃得旺了起来。

    明明我将他视为缪斯,根本不会,也不该对他产生发生关系的欲口望,可此刻本能却左右了我的大脑,突破了我自己给自己立下的原则与禁制,我情不自禁地埋进他浓密的发丝间,鼻尖贴上他冰冷的颈侧肌肤,嘴唇擦过他卷曲的鬓角。下巴被猛地捏住,被迫仰起脸:“他们给你,喝了多少酒?”

    鼻尖相触的距离,我似乎能透过黑布,隐约瞧见他双眼的形状,狭长而锋利,像一对线条极致优美的波斯匕首。

    “让我瞧瞧你的眼.....”我喃喃着,另一只发软的手抚上他的鬓角,想去拆他的蒙眼布,也被他一把捉住了腕。

    “不知,死活。”

    第18章

    第十八章走火新婚之夜

    “让我瞧瞧你的眼.....”我喃喃着,另一只发软的手抚上他的鬓角,想去拆他的蒙眼布,也被他一把捉住了腕。

    “不知,死活。”

    下一刻,背后一轻,背篓脱落下来,天旋地转,我的身躯像是落在了厚实的兽皮上,上方出现那八边形的天井与被斑驳树影切碎的一轮弯月,吞赦那林的身影将我笼罩在下。我被他带到之前来过的地方来了。我眯眼看着他笑了:“怎么着,看你的眼一下,我会变成石头啊?你是美杜莎吗?”0601裙徰里35⒌⑤75⑹7330灵12】

    他抓着我的双腕,手指缩紧,似是被我触怒,却又不放开。

    “啊,你倒是真的很像美杜莎,又漂亮又危险,你的族民都怕你怕得要命呢.....怕被你变成石头吗?可我不怕,你是我的缪斯,我瞧你第一眼,就被你迷住了,知道吗?多少人上赶着想当我的缪斯,我都瞧不上.....可你......你是特别的。”

    我醉话连篇,他却一言不发。

    似被抛在雪地里兀自焚烧的一把干柴,我燥得忍无可忍,双手又被他按着动不得,我便抬起头去,想和他接吻。

    没待我尝到滋味,颈部被猝然扼住,头被按到一边。

    他冷冷道,似在咬牙:“我留你,不是要你来当神妃的。”

    “你以为我想当啊……”我浑浑噩噩,胡言乱语,“我这不都是为了你,他们说你会高兴,我想画你……吞赦那林……你让我画你嘛,好不好?”

    被握住的手腕蓦然一紧。

    他不出声,也不动,我却分明感到他在看我。

    “吞赦那林……”我愈发燥热,神志混乱,不由自主地夹紧双腿,忍不住唤他的名字,只希冀他能做点什么让我一解焦渴。

    下一瞬,浓密的发丝拂过我的面颊,眼角一凉,柔软的触感覆了上来——吞赦那林竟然在吻我.....贴着花瓣的左边眼角。

    他压制着我的力道这样强势,吻得却极为轻柔,堪称小心翼翼,嘴唇甚至在颤抖,还屏着呼吸,仿佛被困在冰川里冷了一万年的人寻着了一捧火焰,急欲从我身上汲取一丝暖意。

    “嗯,吞赦那林......”我被他这般缱绻的亲吻撩得血液沸腾,一股上行,一股下涌,双手却动弹不得,被拴着的双腿本能地胡乱踢蹬起来,只听“叮铃”一声,脚踝一松,红绳竟给我挣了开来。下边胀得发痛,我实在受不住,抬起一条腿勾住他,挺起腰身,腹部立刻挨着了一个又冷又硬的物什,不知是不是他腰带上的宝石。我蹭了一蹭,岂料吞赦那林浑身一震,一把擒住我的小腿,将我按了回去。

    尽管黑暗中瞧不见他面容,我却感到他正恼怒地盯着我——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蹭他那一下令他感到冒犯。

    可我欲火焚身,昏昏沉沉,顾不得他是不是生气了,也顾不得羞耻,被他松开的那只手循着本能向自己腹下摸去,撩开裙摆自己撸了起来。那处已经充血到极点,只撸了一下,我就如遭电击,浑身一颤,忍不住“啊”地呻吟出声来,随着自己撸动的幅度挺起腰身,双腿亦不自觉地大大张开。

    吞赦那林撑在我上方,没有动静,不知是不是被我醉后的丑态百出惊住了。我自知在他面前丢完了颜面,可身体攀升的快意却令我停不住手,越撸越快,可不知是不是这鹿血酒的功效,撸了半天也出不来,一柱擎天地朝吞赦那林高高竖起,手还越撸越软,渐渐散了力气,我头晕脑胀,欲哭无泪地喘:“吞赦那林……你帮帮我……我难受……帮帮我,好不好?”

    他仍不答话,也不动,我颤抖着手朝他摸索,摸到他的腰身,想抱着救命的浮木般环紧了,就挺腰往他身上胡乱磨蹭。

    “松开!”他冷喝一声,声音有些嘶哑。

    手又被冰冷五指猛地一把扣住,强行按在腰侧动弹不得。

    我燥得快要哭出来,难耐地扭动腰身,凌乱急促的喘着:“松开……我,不碰你,呜,难受,我自己来,不用你帮忙……”

    下巴也被狠狠压向一侧,“哧”地一下裂帛声,衣襟被撕扯开来,颈侧蓦然袭来一阵刺痛!

    尖锐的犬齿扎入我的皮肉,像某种凶猛嗜血的兽类,我于情欲的泥沼中一惊,挣扎起来,又被反拧了双手!

    吞赦那林竟然咬我!

    他叼着我颈侧嫩肉,重重吮吸,似乎真在吞噬我的血液。

    我头晕目眩,无力挣扎,偏生颈侧是我的敏感地带,下边也已胀到极致,被他这么又吮又咬地一刺激,我双腿一抖,腰身拗起,情不自禁地夹着他的腰射了出来。吞赦那林猝不及防地被我喷了一身,自我的颈间抬起头,朝下看去。

    我也往下看了一眼,裙摆间,我白花花的双腿上染满浊液,脚腕上红绳艳丽,荼蘼盛开,一缕鲜血自我的颈侧渗到敞开衣襟间裸露的胸膛上,一副被他蹂躏的模样,凄惨又情色。

    一种玩火自焚的感受突然袭上我的心头。

    摸了摸颈侧,摸到被他咬出的两个小孔,我被吓到,加之已经泄了身,全无了兴致,昏昏沉沉地曲起双腿往后缩去:“我靠....吞赦那林,你是属狗的吗......哪有你这么咬人的......”

    他舔了舔唇角血迹,抓住我脚踝上的红绳,又将我猛拖回了身下,紧扣住我后颈,俯身而下,一口咬住了我脖颈另一侧。我无力挣扎,头晕目眩,只觉自己如被嗜血的森蚺拖入沼泽的猎物,意识渐渐堕入一片混沌之中,失去了知觉。

    “啊!”我惊醒过来,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光线落入眼缝,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我却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我躺在一架样式古朴的木床上,床柱上有富有苏南地区民族特色的繁复雕纹,四面被红色帷幔所笼罩,像是古时的婚床。

    依稀忆起昨夜的情形,我猛然坐起身,掀开被褥,我身上已不是那套深红的神妃装束,已换了一身苏南地区传统样式的白色对襟短袄长裤,脚踝上绑着我的红绳也不见了,徒留一圈被缚出的红痕,只有那对树藤编织成的脚镯还在。

    床对面的铜镜映出我的模样,头发凌乱,领口微敞着,露出一片红荼蘼的“嫁身”,还有脖子两侧被吞赦那林咬出来的印——不是梦,我和吞赦那林擦枪走火了,他还咬了我。

    之后,我好像就断片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和吞赦那林.....做,做了吗?

    就我这体格,还醉成那样,上他是不可能的。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没感觉到疼,松了口气。

    看来吞赦那林个不懂这种事的……

    我松了口气,还好,我没和自己的缪斯越界。

    但这脸,也算是丢尽了。模糊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零碎片段,我尴尬不已的捂住脸,天呐,我竟对着吞赦那林做出了那样孟浪下流的举动,他以后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讨厌我?

    我深吸一口气,这回他没把我扔出去,是不是代表他至少不像上次那么生气?这是在哪儿?还在那个山洞庙里吗?

    我掀开帷幔,这是一个阔大的房间,布满浮雕的木头圆柱、绘有飞禽走兽图案的彩色房梁与房檐、垂挂的壁画与家具无不彰显着其奢华与古老,若不是能一眼瞧见头顶悬挂的人骨吊灯,我可能会怀疑自己在苏南地区某个豪华酒店里。

    下了床,走出帷幔,来到房中那醒目的双开阖的浮雕木门前,我伸手一推,寒风迎面扑来,将我激得打了个冷战,看清门外的景象,不禁瞪大了眼。门外是一道长廊,站在这里,可以将绵延起伏的苏瓦伽山脉尽收眼底,下方则是漂浮着雾气的重重林海。这里海拔很高,不是在那座山洞庙内。

    我几步走到栏杆边,向下看去,雪山峭壁映入眼底,此处似乎是位于苏瓦伽山脉最高的那座苏弥楼雪山、那片甚少有人敢踏足的禁域的半山腰上——这是一座类似悬空庙的建筑。

    下方不远处,能望见一个有着露天的圆形穹顶的塔楼,原来这里位于那座山洞庙的后面,或许里面是有隧道能直达此处。

    尽管没有恐高症,俯瞰了下方一会,我也觉得双腿打颤,往后退了一步,便撞上了一具冷冰冰的躯体。

    我一回头,近在咫尺的便是昨夜在我颈间造孽的嘴唇。

    吞赦那林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人几次出现都是悄无声息,犹如鬼魅。

    想起自己昨晚的醉态,我心下不免有些尴尬,见面不过三次就差点上了床,我视他为我的缪斯,可不只是想来场一夜情。

    “昨晚,我们......”

    “我忘了。”他冷冷道。

    这语气仿佛一把冰刀落下,似要斩断我们昨夜发生过的一切——他在我眼角落下的吻,还有野兽一般乱咬我脖子的行径。我瞠目结舌地盯着他转身进屋的背影,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不禁磨了磨牙,心头窜起一股火。我靠,我这儿罪证还没消呢,这人居然敢说自己忘了?我秦染几时被人这么对待过?

    “行,忘了,你牛逼。”我点点头,靠在门边,漠然瞧着他将装着颜料的背篓放在房中兽皮毡毯上的矮桌上。

    “过来。”他从袖筒中取出那卷画,蒙着双眼的脸转向我。

    “干什么?”我假装没听清,靠在门边一动不动。

    “补画。”

    “要我帮忙,神巫大人倒是记得清楚。”我扬起眉梢,依旧不动,尽管寒风吹着我的背心,冻得我直打哆嗦,但尊严必须得扳回来,不然以后我就只有卑躬屈膝舔他的份。

    “是你说,要帮我补画。”

    我笑了:“是我主动,那又怎样?你如果没有这个需求,即便我主动提了,你会答应吗?村子里又不是没有画匠。哦,我想起来,你说过,他只画死人,那现在的确只有我能帮你。吞赦那林,请人帮忙,就得讲基本的礼节,我不是你们族的,我是个外乡人,在我们那儿,大家都叫我秦染老师,你可以不用这么叫我,但你起码得称呼我的名字,我不叫‘过来’。”

    吞赦那林没说话,他静立于那儿,虽蒙着眼,但那种被他盯视的感受却很清晰。乌云罩顶的压迫感又迎面逼来,令我心中泛起莫名而庞然的恐惧,双腿都微微发起抖来。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在族中身居高位,受众人供奉与畏惧,所以才有这般不怒自威的气势,我一个外乡人不必给他加这种滤镜,他是我的缪斯,我是要征服、俘获他的,令他为我臣服的。倔劲上来,我盯着他,与他静静僵持着。

    背后寒风袭身,更加剧了恐惧造成的躯体反应,令我整个人都打起了哆嗦,止不住地轻咳起来。

    这一咳,也牵连得我胃部隐隐作痛,方觉自己是饿了太久,又喝了酒,似乎要犯胃病——我本就时常因为作画而饮食不规律,明洛离世后,又酗过一阵酒,因胃出血被送过急诊,做了手术,但我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胃溃疡一直没好全。

    我不愿给吞赦那林瞧出来,落了下风,抿唇忍着,手指不自觉抠进门上的浮雕间,可胃部却是越咳越疼,冷汗直冒,就在我感觉自己坚持不住时,突然听见对面沉声:“秦染。”

    我抑着咳嗽,哼笑一声,朝他走去。

    第19章

    第十九章

    驯服

    我不愿给吞赦那林瞧出来,落了下风,抿唇忍着,手指不自觉抠进门上的浮雕间,可胃部却是越咳越疼,冷汗直冒,就在我感觉自己坚持不住时,突然听见对面沉声:“秦染。”

    我抑着咳嗽,哼笑一声,朝他走去。

    昨夜你那样情动,对我又亲又咬,跟疯了似的,今天又不肯认,无非就是因我这张脸不能自持,清醒了觉得负疚,无法面对,没有第二种可能。我又不傻,这还猜不出来?

    但我,秦染,我可不是什么甘愿跟你玩替身梗的苦情受。

    你是我誓要捕获的缪斯,既然被我皮相吸引,那我便以此为饵,诱你出你的伊甸园。你的心上人寻不着,我却在你日日在眼前晃,与你朝夕相对,天长日久,还怕拿不下你吗?

    我这样想着,走到矮桌前盘腿坐下。

    可这一坐,胃部的痛楚就更加鲜明起来,有种灼烧感——这可不是好的征兆。

    见他把画卷递到我眼前,我抬起头,眯眼看他:“吞赦那林,为了扮这神妃来见你,我从昨晚到现在都还饿着肚子呢,我要吃早餐。”

    “早,餐?”吞赦那林拿着画卷的手悬僵在半空,仿佛我说的是个什么超出他日常字典的陌生词汇。

    “怎么,你们这儿的人不吃早餐吗?”我支起手肘,托腮,“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哪有你这样的?”

    他定立在那里,似乎思考了一下,从腰带间取出他那支骨笛,吹了短促一声。鹰鸣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我便听见沉重缓慢的脚步声从门口由远及近,“笃笃”,门被敲响。

    “神主,大人。”没有声调起伏的男人声音传来。

    “进。”

    门被推开,一个裹着羊皮斗篷、面目藏在阴影里的瘦高男人步伐僵硬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盘东西。

    这雪山里面居然还有其他人。我不禁讶异,而且吞赦那林只是吹声笛子,什么都不用说就能给他的仆从传递信号吗?

    斗篷男人跪下来,膝行到吞赦哪林面前,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看清这是什么盘子里是什么东西,我一愣。

    混着杂粮颗粒的面团......金字塔的形状,这不是他们那种用来供神的“朵玛”吗?吞赦那林居然拿这个给我吃?他也不怕犯了忌讳?而且看起来也不太好吃的样子,肯定很硬......

    要是把这个吃下去,我的胃病怕是当场就要发作。

    我抿唇皱眉:“我可不吃给你们那个尸神主的贡品,谁知道放了多久了。我要吃.....吃点喝点新鲜的、热的东西。我为你研磨颜料花了三天.....让你给我做顿早餐,不过分吧?”

    斗篷男悄无声息地爬了出去,不知是不是我提的要求在他们看来过于惊世骇俗,他爬得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我盯着吞赦那林,见他低下头,似乎隔着蒙眼布俯视着我,眉心微蹙,我心中不由惴惴,不知提这种要求会不会惹恼了他。要是惹恼了他,他一怒之下赶我走,我该怎么办?

    要不将就一下算了.....

    目光落到面前得“朵玛”上,尝试拈起了尖端一小搓黏糊糊的杂粮面,咬了一口,那苦涩冰凉的口感惹得我胃里一阵抽搐:“唔——”

    我捂住嘴,忽然听见又一声鹰鸣,抬起头去,原来是吞赦那林又吹响了那把骨笛。我紧皱的眉头一松,扬起一边眉,望向半敞的门外,几乎是立刻,扑簌簌的振翅声从外面逼近,

    一只红色头翎的兀鹫叼着什么飞了进来,“砰”地一声闷响,一团物事滚落到桌子前方,将我吓了一大跳。

    那是只野兔,已经断了脖子,还轻微抽搐着。

    吞赦那林弯身将野兔拎起,走到门口,背对着我。伴随着清晰的一下皮肉撕裂声,“哗啦”,血淋淋的一团内脏落到他的双脚间,他竟在徒手给这只兔子剥皮开膛。我瞠目结舌,嗅见浓重的血腥气顺着寒风扑面而来,连忙捂住了口鼻。

    似乎察觉了我的反应,吞赦那林微微侧脸,嘴角似乎浮起一丝嘲谑的弧度——好像再说:你不是要我给你做早餐吗?

    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眼看中的新缪斯,是一只如兀鹫,如狼,如雪山一般,神秘、凶猛而高傲的.....无法被驯服的野物。

    这念头却似一捧柴油浇在我心底,令本来便灼灼作祟的征服欲窜得更高了些。我放下捂住口鼻的手,拾起几个骷髅烛台,将它们聚拢到一起,犹豫了一下,端着那盘“朵玛”走到窗前,全部倒了出去,用腾出来的铜盘盛了窗台上干净的新雪。

    一回头,便见吞赦那林拎着剥了皮的兔子走了进来。

    我端着盛雪的铜盘,眼神挑衅地盯着他。

    想吓退我?我便干件更大胆的事给你瞧。

    反正,你敢拿给神的贡品给我吃,想必也并不怕亵渎了你们那个尸神主,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倒了它,也算不得渎神。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唇角微微牵起,竟然笑了——就仿佛我这种行为没有激怒他,反倒极大地取悦了他似的。我感觉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又困惑,又无措。这人怎的这样奇怪?

    看我倒掉给神的贡品,他很开心吗?

    他可是那赦族的神巫哎!

    我看着他,依稀想起昨日的祭典——吞赦那林对他族民说的话,他对他们的态度,就好像怀着深入骨髓的.....嫌恶与厌憎。

    他对他们的尸神主难道亦是如此?

    不对啊,若真如此,他为什么不干脆一走了之,还要留在这片林海深处呢?为什么呢?吞赦那林到底经历过什么?

    “你的,早餐。”

    听见他出声,我才回过神,将铜盘放在了骷髅烛台上,然后将颜料罐一一取出,舀了些雪水用来调配岩彩颗粒。

    待到我将颜料调配完毕,铜盘里的新雪也被煮成了沸水,兔肉散发出丝丝肉香来,就是闻着有些腥。

    “吞赦那林,你这儿有调料吗?”

    “调料?”

    我的天啊,吞赦那林不会连调料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就是盐,胡椒,葱蒜什么的。”

    他摇了摇头。

    我错愕:“连调料都没有,那你在这山上,一日三餐平时怎么解决的?”总不能吃这些供品或者啃那些骷髅骨头吧?绮鹅羊叭⒌四04⑥76溜柶〇哽新

    吞赦那林却不答话。我心想,大概是他的那些仆从做好了送来吧,这人还真是跟他外表看起来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我无奈了,只好将就着吃这没有调料的兔肉,好在虽然有些腥,但肉很嫩很软,入口即可,并不难以下咽。胃里暖热起来,我狼吞虎咽了几口,感到一束目光落在脸上,抬眼,才注意到对面坐着的吞赦那林似乎正瞧着我,似笑非笑的,好像觉得有趣,但并没有和我一起共享这盘兔肉的意思。

    我拿起一根兔腿,递给他:“你.....你也吃点啊。”

    “我,不吃。”

    不吃肉吗?还是已经吃过了啊?我嚼着兔肉,心中纳闷,他长得这样高,力气又奇大,应该不是不沾荤腥的人。

    可能就是不喜欢吃兔肉吧。

    瞧见旁边那只高山兀鹫还没飞走,血红的瞳仁盯着我,我便撕了块兔肉甩给它,见它低头嗅了嗅,看了一眼吞赦那林,不敢去吃似的,我有点好笑,想起那天托它送画的情形来。

    ——吞赦那林收下了我赠他的那副晚霞吗?

    我这般想着,不留神呛了一下,一阵咳嗽,胃又疼了起来。

    ......可别在这雪山上犯胃炎。

    我不敢再吃了,想挪开铜盘腾出位子,手指还没挨到盘身,就被他猛然扣住了双腕:“别弄伤你的手。”

    我一愣,才意识到这样会烫着。

    吞赦那林一手端起滚烫的铜盘,完全感觉不到温度似的,将它扔到了门外摊着一团兔子内脏的地上,“呼啦”一声,一群兀鹫突然从房檐上降落而下,却并没有进食,竟是整齐地围成一圈,直到那只红色头翎的兀鹫飞到了它们中间,啄起了第一口肉,其他兀鹫才纷纷开动。原来那只是它们的头鸟。

    吞赦那林静坐在这群进食的兀鹫前方的景象真是再绝不过的画面,我错过了与他初见时的瞬间,不想再错过画下此刻的机会。我的手指轻微颤抖,一把抓起背篓里的笔来,可桌上偏偏除了他交给我补的那副画,没有其他的纸张或画布。

    “吞赦那林,给我张白纸,或者画布,好不好?我想画你。”我激动难抑,近乎是在央求他。

    “我要你来,是帮我补画的。”他语气冰冷,不为所动。

    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却是浇进了油锅,作画的激情没被浇熄,反倒烧得更旺。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刻进肉里,告诉自己稍安勿躁——他人在这里,我就不缺灵感,补完这幅画,再画他也不迟。颤抖着手,我打开了那副他要我补的旧画。

    夹杂着陈腐气息的异香钻入鼻间,那种心慌之感又来了。

    再次见到这幅华丽而细致的古画,非但欣赏不了,不知怎么,我竟生出一种强烈的反感,厌憎甚至到了恶心的地步,竟想将这幅画撕成碎片,扔到火里烧成灰烬,然后远远逃离才好。

    我被自己的这种古怪的冲动吓了一跳。

    我这是......这是怎么了?诚然,我打心底觉得这幅画的确画得不好,可也不至于想要毁了它。难道是因为.....嫉妒吗?

    我嫉妒了?

    从没体会过这种陌生的感受,我自己也觉彷徨困惑。

    生怕给吞赦那林瞧出什么,我强逼自己保持平静,缓缓将画卷在桌上铺开,唯恐自己真一冲动撕坏了本就很脆了的皮质画布。

    第20章

    第二十章

    自荐枕席

    生怕给吞赦那林瞧出什么,我强逼自己保持平静,缓缓将画卷在桌上铺开,唯恐自己真一冲动撕坏了本就很脆了的皮质画布。

    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波澜,被蒙眼布遮蔽的双眼也不知在瞧我,还是瞧着那幅画,我愈发心里没底,慌乱又心虚,提起笔来,蘸了一点黛色,手却还在发颤,盯着那画上神像,悬在纸上,迟迟不敢落下第一笔,宛如初次艺考的学生一般。

    “你在,怕?”他声调略有起伏。

    “我是紧张,这不是怕给你补坏了吗?”我冲他一笑,站起身来,取了背篓里的空罐子,去窗边装了点雪当洗笔水,又往脸颊上拍了些,被冷意一激,我才勉强镇定下来。

    再回到桌前,我没敢看他,提笔重新蘸了颜色。兴许是想要画他的激情与决心使然,我手虽抖,可落在纸上竟然很稳,第一个修补之处极为细致,我补的色却分毫也未溢出描线区域,没有半点色差,调得饱和度与明度都是刚刚好。

    第一笔落下没出差错,我松了口气,笑着抬眸看向吞赦那林。

    他一动不动,只有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

    “继续。”

    吞赦那林,最好你以后给我画的时候,也能这么老实。

    或许是因知晓他应该比我还要紧张,虽然对这画的厌恶并未消减,我第二笔下去,便渐渐找着了点以前行云流水的感觉,没过太久,就把那些颜色剥褪得最严重的位置补好了。

    正要做更细致的修复,我却注意到一处瑕疵——那不是年月造成的,而是画者勾线时的误差,其实第一次看画时我便觉得这画线条不流畅,多有回笔重描,这也是我不喜这画的原因之一。这一处是最严重的,线条干脆就是断开的。我提笔便想续上,却被冰冷五指一把攥住了手腕:“留着。”

    我抬眸,见吞赦那林唇角紧绷。

    这瑕疵于他而言,也是那位心上人留下的痕迹吗?

    “所有的线,都留着。”

    我笑笑:“行,听你的,留着。”

    他心里有人,我要是强行抹去痕迹,他反而会更在意,潜移默化,才是上策。他松了手,发现门缝外居然天色已暗,我才意识到其实画了很久,便将笔搁到一边,伸了个懒腰。

    胃又隐隐作痛起来,发出一串咕噜轻响。

    自知我这胃现在脆弱得很,半点也饿不得,我揉了揉胃部:“吞赦那林,我好像....又饿了,吃了晚饭再补吧。”

    “光线不佳,你明日再补。”他将画卷起,放入袖间。

    “行。”我无奈应着,却真恨不得今晚熬夜给他补完,明天就能画他,但吞赦那林显然是个倔脾气,操之过急只会坏事。

    见他站起身,我一把拽住他的袍摆:“吞赦那林,我晚餐不想吃兔子了,想吃鱼,行吗?看在我补得不错的份上,你能不能差你的仆人送点调料来?我这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知道了。”

    许是对我帮他补画的犒劳,吞赦那林离开不久,他那位古怪的仆从就真送了一盘鱼来,里边也的确放了调料,虽然有点淡,但胜在鱼肉新鲜,有股天然的清甜,我将暖热的汤底喝得干干净净,一直隐隐作痛的胃才算好过了不少。

    将剩下的小半条鱼放到门口,不多时,那只红翎兀鹫就如约而至。我坐在门坎上,在月下瞧着它吃我特意留的残羹。

    “喂,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主人去哪了?”我朝着两侧走廊望了望,问它,“是不是回自己房间吃晚餐了,他住哪间房呀?”

    兀鹫歪头瞧我一眼,继续埋头进食,似乎不接受我的贿赂。

    我突然发觉它挺可爱,笑着挠了挠它的红色头翎:“哎,他到底有没有收下那幅画?”

    兀鹫依然不理我,可能是感到头鸟的尊严被我冒犯,甩了甩头,躲开了我骚扰它头翎的手,并且用尖喙顶了一下我手心。

    我悻悻缩回手:“鹫兄,你给我叼几张纸或者布来行吗?要白色的,我想画画。你不想看看自己的英姿吗,我给你画下来。身为一只头鸟,没有自己的画像可不行,哎......”

    兀鹫一口吞掉剩下的鱼,飞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独对上方又大又圆的月亮。虽然这儿景色着实不错,十一月雪山上夜间的温度可不是一般的低,我独坐没一会,就浑身打哆嗦,打消了探索这山上建筑去找吞赦那林的想法,关门回了房间。

    闲来无事,又没有手机,房间里温度还低,我用房里的铜盆盛了新雪烧热,简单洗过后,就钻回了床里。

    也不知是不是有点高反,我一挨着枕头,脑子就沉重起来。

    “呜呜.....”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女人啜泣的声音飘来,时而很远,时而近在耳畔。谁....在哭?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红色的帷幔在周围飘飘荡荡,似鬼魅旋舞的裙裾。

    我不是关了门窗吗?怎么还会有风?

    ”弥伽.....弥伽...呜呜......”

    女人?这里怎么会有女人?是吞赦那林的族民吗?

    我撑起身,朝门口望去,便望见门大开着,一抹纤瘦的身影背对我坐在门外走廊的栏杆上,长发随风乱舞,像是个少女。

    “喂!”心里一惊,担心她是从这雪山上往下跳,我顾不得思考这儿半夜为何会有少女出现,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呜呜呜...你为什么....要回来哩?”

    少女肩膀耸动,哭得分外凄凉。

    “喂.....不管你有什么伤心事,也别在坐在那儿,很危险。”我小心翼翼地朝她走近,月光下,我看清她穿着一身红衣,是苏南地区的传统样式,衣上遍布着黑色的奇异符文。

    “弥伽,我们被这里的人害得还不够惨吗?你为什么,要回来?”她越哭越凄厉,在静夜听来,如野猫哀嚎。

    “小妹妹,我,我抱你下来好吗?”

    生怕她突然想不开跳下去,我缓缓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她,臂间却是一空,什么软软滑滑的一团物什顺着滑到我的脚底。

    我低头看去,就看见了一张鲜血淋漓的、扁平的、没有眼睛的人脸。

    这是一片人皮.....一片被剥下来的完整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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