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陆晚丞久久注视着他,眼眸似含着凌凌秋水,近乎叹息般地说:“怎么办啊清羽,你真的……完全长在我性癖上。”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二更在很晚,大家明早再来看嗷~
苏轼《留别妻》
②曹植《七哀诗》
第35章
立冬,水始冰,地始冻,草木凋零,蛰虫伏藏。蓝风阁院中的桂花树清香不再,唯余层层枯枝。
侯府的另一头,是梁氏的院子。天越来越冷,正房却是春意融融,生机勃勃。自从陆念桃嫁入东宫为侧妃后,梁氏逐渐有复宠的趋势,南安侯甚至有意给她一部分的掌家之权,连带着病恹恹的陆乔松也重新振作了起来,四处寻访名医,想治好自己不能人道的隐疾。
陆晚丞听说后,问林清羽:“陆乔松的病应该治不好了吧?”
林清羽肯定道:“这是自然。”
“那我就放心了。”陆晚丞咳了两声,笑道,“清羽,我们好像有事没事聚在一起幸灾乐祸,胡乱诅咒别人的恶毒小人啊。”
林清羽也是一笑:“当恶毒小人挺好。”
两人说着话,花露走进屋给他们换热茶。陆晚丞见她眼圈有些红,表情像哭过一样,问:“怎么了花露,谁欺负你了?”
花露撇撇嘴,嘟囔道:“没人。”
林清羽道:“是欢瞳?”
花露是蓝风阁的大丫鬟,敢惹她生气的只有欢瞳。
花露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被两个主子一关心,反而委屈了起来,哽咽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最近京城中流行起了女子额间贴花钿的妆容。花露瞧着新鲜,她没有贴的,今早便给自己画了一个。她干活利索,给自己上妆手却笨笨的,一朵梅花被她画成了四不像,还不小心被欢瞳撞见,被好一通嘲笑,说她是东施效颦。
“欢瞳这家伙,懂不懂尊重女孩子啊。”陆晚丞安慰花露,“没事,回头我替你骂他。你家少爷可会骂人了,肯定把他骂得娘都不认识。”
花露这才破涕为笑。
林清羽道:“花钿我会画。我帮你画,替他赔罪。”
陆晚丞奇道:“不是只有女孩子会画花钿吗,你怎么会?”
“这有何难。”林清羽淡道,“花露,拿你的妆奁来。”
花露平时甚少上妆,妆奁东西不多,但女子常用的胭脂还是有的。林清羽取了一只干净的笔,蘸上胭脂,一手执笔,一手挽袖,在花露眉间细细描绘起来。
花露笼罩在一片清雅的书卷香中,抬眼看到少君冷淡清丽的下颔,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即便她对少君只有敬畏之心,此刻也是心跳加速,脸上阵阵发烫。她忍不住想,若少君没有嫁入侯府成为男妻,得俘获多少姑娘的芳心啊。
不一会儿,林清羽放下笔,道:“好了。”
林清羽画的是一小团燃烧的火焰,寥寥几笔,生动而俏皮。花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呼道:“少君好厉害!”
陆晚丞笑道:“美的美的,肯定能亮瞎欢瞳的狗眼。”
花露害羞得脸颊泛红:“谁要给他看。”
陆晚丞又道:“清羽,你这么会画,给自己也画一个呗?”
林清羽反道:“你这么感兴趣,我帮你画一个?”
陆晚丞乐呵呵的:“行啊。”
陆晚丞的花钿最终还是没画成。下人来通报,说胡太医来了。
对林清羽而言,胡吉是宫里消息的主要来源。他即刻让人请胡太医进来,上上热茶。
胡吉一见陆晚丞大白日不坐轮椅,而是躺在软塌上,便知他情况不容乐观。他识趣地没有问及陆晚丞的身体,只向林清羽汇报宫里的近况,尤其是东宫的境况。
太子一下纳了两位侧妃,东宫里热闹了不少。两位侧妃一个出自文臣之家,一个是武将之后,性子亦是一个温婉,一个活泼。据东宫的小太监说,一开始太子对两位侧妃表面上一视同仁,私下却更偏爱陆氏一些,曾经连续三日宿在陆氏那。可是后来,约莫是新鲜劲过了,太子对两位侧妃就冷淡了不少,偶尔去看一眼也是例行公事一般。
“我说什么来着。”陆晚丞慢吞吞道,“对太子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林清羽眉间微皱。他还以为陆念桃至少能受宠半年,是他高看陆念桃了。若萧琤不常同她待在一处,那毒发的时机又要推迟。
陆晚丞如今的身体,哪还等得到那一日。
林清羽烦躁道:“没用的蠢货,争宠都不会。”
“别气别气,”陆晚丞哄道,“陆念桃……咳,她是个聪明人,又极为好强,她会想办法获宠的。”
林清羽闭了闭眼,让自己平静下来,问起旁的事。他听说,南方一入冬便起了时疫,不知现下情况如何。
“情况很糟糕,洪州有几个村子都空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南边起了时疫,西边又是战乱,”胡吉越说越感伤,“圣上的龙体还迟迟不见好……”
提及西边,林清羽想到了远在雍凉的父亲,问:“胡太医可有我父亲的消息?”
胡吉道:“院判大人到雍凉后,一直在帮顾大将军解毒。也不知那西凉贼子是从哪寻来那等奇毒,院判大人百草试尽,仍然不见效果。顾大将军一日比一日虚弱,我听说,他恐怕熬不到过年了。”
陆晚丞漫不经心道:“那我岂不是要在九泉之下和这位顾将军打个照面了。”
顾大将军出身贫寒,十四岁从军,用兵如神,建功无数,凭借一己之力护得西境周全。而立之年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一杆长枪便是他唯一的家人。
林清羽讥笑道:“上天便是如此不公。”
该死的人不立马死,不该死的人却不得善终。
胡吉走后,不久前对镜画花钿的轻松氛围荡然全无。陆晚丞看向窗外,自嘲道:“难道我真的要比萧琤早死?唉,好不甘心哦。”
林清羽静了静,道:“会有别的办法的——一定会有。”
陆晚丞一笑:“嗯,会的。”
话虽如此,但凭他们两人想要萧琤猝死谈何容易,他们甚至连皇宫都进不去。
早知如此,他不如弃医从武。萧琤叫他“小清羽”的时候,他就可以直接掐断萧琤的脖子,亲眼看着他眼里的光消失。
林清羽渐渐变得焦躁不安,他躺在陆晚丞的上铺,整夜无法入眠,不得不给自己开了一副助眠的药。
他到底怎么才能让陆晚丞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日,陆晚丞午睡醒来,见林清羽不在,唤道:“花露,扶我起来。”
花露放下手中的活,扶陆晚丞起来的同时拿了个软枕放在他背后:“少爷想要什么?”
陆晚丞缓了许久,道:“左边第二个柜子里有一个药方,你拿去给药房的人,让他们以后就按照这个药方给我煎药。”
花露不太放心:“这是谁开的药方啊,还是先拿给少君看看吧。”
陆晚丞笑笑:“没事,这是岳父大人的方子。”
“原来是院判大人,那肯定是好方子。”花露喜道,“我马上去。”
陆晚丞叫住她:“这件事,不用告诉少君。唔……不过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来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林清羽开始亲自侍奉陆晚丞的汤药。一到喝药的时辰,林清羽便回到房中。花露端来药,他接过药碗,一闻就知这不是他给陆晚丞开的药方。
林清羽霍然抬眸。
陆晚丞冲着他笑:“怎么了?”
林清羽指尖几乎要扎进掌心。他摇摇脑袋,尽量平静地说:“没事。”
如果这是陆晚丞的选择,他会尊重。
“你是什么时候找我父亲要的?”林清羽问。
陆晚丞也不隐瞒:“岳父大人离京的那天,我起得很早。”
林清羽淡淡一笑:“缘是如此。你不怕痛了?”
“能有多痛?”陆晚丞不以为意,“女子都能忍受生产之痛,再痛应该没生孩子痛吧?”
林清羽胸口像是堵着什么,哑声道:“你不是说,你命由天不由你么。”
陆晚丞“啊”了声:“那我想多看一眼雪,多看一眼……再走。”
林清羽没再说什么,耐心地喂陆晚丞把药悉数喝下,而后一直陪着他,直到药效渐起。
陆晚丞神色变化不大,额角却是青筋暴起,没多久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对上林清羽的目光,他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颤声笑道:“你别看了,我现在肯定是五官扭曲,很丑的。”
林清羽将他的手拿下,握在掌心,轻声道:“我要怎么做,能让你好过一点。”
陆晚丞分出神想了想,不知真假地说:“嗯……让我占点便宜?”
林清羽迟疑片刻,问:“你想怎么占。”
“放心,我不会太过分的,就是想听你叫一声……”
林清羽猜测道:“晚丞哥哥?”
陆晚丞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看着林清羽难掩关切的神情,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想再过分一点。
反正……反正林清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陆晚丞摇了摇头:“不叫‘哥哥’,叫——‘老公’。”
林清羽怔了怔,无奈地问:“你知道‘老公’二字在大瑜是什么含义么。”
“我知道啊,是太监的意思吧。”陆晚丞想用平时调笑的口吻和林清羽说话,但是他太痛了,痛到只能勉强露出支离破碎的笑容,“但是实不相瞒,我毕生的梦想就是进宫去当太监。”
林清羽:“……”可以确定,陆晚丞已经疼得神志不清了,才会说出这等胡话。
陆晚丞艰难道:“你能让我占这个便宜吗?”
这有何不可。
林清羽用袖摆轻柔地拭去他额上的冷汗,低声唤道:“老公。”
陆晚丞虚弱一笑,强压下因为疼痛几乎要溢出口的呻吟,笑得眉眼弯弯:“真好听,谢谢老婆。”
第35章
林父的药方在于以毒攻毒,用毒药激发病者身上潜在的生机,从而延长他的性命。药的毒性过强,入体后毒发,会给病者带来无法承受的痛苦和一些难以把控的副作用。用药不过三日,陆晚丞的双腿就渐渐失去了知觉。
即便如此,它能争取到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入冬后的每一日,都可能是陆晚丞此世的最后一日。但只要他还活着,萧琤就不会蠢到对侯府少君下手。正如萧琤自己所言,他在等,等陆晚丞一死,一切都结束了。
十月中旬,离京数月的张世全得以返京。他回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求见两位主子。
这段时日,陆晚丞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张世全只见到了林清羽一人。
“少君,都查清楚了。”张世全声音压得极低,“徐州庄子上那些多出来的收入,确实是经营私盐所得。”
林清羽眼眸一暗,竟笑了起来:“说梁氏有本事,却连自己的儿女都护不住;说她没本事,又有胆子干这等一旦败露即是死罪的勾当,真乃奇人也。”
先帝在时,大瑜私盐猖獗,屡禁不止,严重影响到朝廷的收入。圣上即位后,大力打击私盐,甚至推出了新盐法,贩卖私盐超过一定数目便是死罪。但私盐利润极高,重压之下仍有不少人铤而走险。林清羽没想到,梁氏竟也是其中之一。
林清羽稍作思忖,又道:“若是私盐,账面上的收入不该只有那么点。”
“少君英明。庄子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大头都到了夫人娘家人手上。”
这就难怪了。梁氏娘家相比侯府只能算得上小门小户,他们以为天高皇帝远,拿着南安侯府别庄的名头在徐州便宜行事,闷声发大财。徐州的地方官员,即便察觉到了什么,也碍着南安侯府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南安侯的谨小慎微,定然不敢干这种勾当,想来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事情一旦败露,圣上看在他多年的忠心上,或许不会满门抄斩那么严重,但查封抄家总是免不了的。
张世全问:“少君,此事可要告诉小侯爷?”
“不必了。”陆晚丞还活着,他在名义上就是南安侯府的人,事情败露也会收到牵连。林清羽朝窗外看去,淡然道,“等他去后,我自会料理……所有人。”
两人又说了不少证据细节,林清羽想到徐州离洪州不远,问道:“你从南边一路回京,可有遭遇时疫?”
张世全面色凝重:“时疫来势汹汹,人一旦中招,次日便高热腹痛,身上长满水疱,体弱者挨不到三日就一命呜呼。洪州一村子一村子的死人,不少难民举家北上,北方也陆续出现病患,不知哪一日就会殃及上京城。听闻,各方名医正齐聚于太医署,为的就是尽快找到除疫良药。”
多事之秋,风雨飘摇,这或许是大瑜近十年来最寒冷的一个冬日。
内室传来阵阵低咳,是陆晚丞醒了。张世全道:“少君,我想向小侯爷请个安,不知……”
张世全归根到底是陆晚丞请到府上的人,林清羽体谅他的忠心,道:“去吧,莫要久留。”
陆晚丞醒来便要喝药,今日的药迟迟没有送来,林清羽打算亲自去药房看一看。张世全跟着花露进到内室,就见陆晚丞躺在一张上下床的下床,脸色灰败,连坐起身都要旁人搀扶,即使不是大夫,也能看出他已是病骨支离,日薄西山。
陆晚丞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回来了。”
张世全心中一酸:“给小侯爷请安。”
陆晚丞让花露先退下,问:“少君让你办的事,你办好了么。”
张世全记着少君不让他多说,便道:“小侯爷放心,一切都在少君掌握之中。”
陆晚丞轻一点头:“那我让你办的事呢。人,可有找到。”
“找到了。”张世全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这是小侯爷要的信物。”
陆晚丞一动手指,示意张世全打开帕子。张世全问:“此事,可要告知少陆晚丞摇摇头:“时机未到。”他想了想,道,“你去替我把府里的木匠找来。”
另一头,林清羽人还未药房,便听见了阵阵争执吵闹之声,其中就有欢瞳的声音。
“蓝风阁每日都要用这种何首乌,所有人都知道!”
“大少爷的病是病,三少爷的病就不是病了?千年何首乌药房总共就没多少,之前全被你们蓝风阁拿了去,我们今日拿一点怎么了?”
欢瞳怒道:“三少爷的病怎么能和小侯爷的病比!”
林清羽出声打断:“怎么回事。”
众人见到林清羽,立马闭上了嘴,但显然是面服心不服。这阵子正房东山再起,大少爷又奄奄一息,时日无多,下人对这个马上就要守寡的少君自然不如从前恭敬。
“少爷!”欢瞳跑到他跟前,义愤填膺地和他说了事情的经过。
陆乔松在母亲姐姐的鼓舞下重新振作,找了无数大夫给自己看病,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始终不见起色。他不敢奢求还能恢复到以前一夜七次的状态,他只想给自己留个后。
不日前,有一江湖郎中到府上毛遂自荐,说他有一良方能让陆乔松重振雄风。陆乔松病急乱投医,也不管这江湖郎中的底细,就让人照方抓药。江湖郎中的药方中有一味千年何首乌,乃是千金难求的良药,即便是在像南安侯府这等侯爵之家,存货也少得可怜。
陆晚丞的药也需要用到千年何首乌,林清羽花了不少银子才寻来一些,存在药房供陆晚丞用药。今日,欢瞳照例来拿药,碰巧撞见青黛阁的人要求药房的伙计从蓝风阁那匀一些千年何首乌给他们,欢瞳果断冲上去阻止,双方便吵了起来,差点动手。
林清羽道:“以后蓝风阁的药不用药房来保管。欢瞳,把小侯爷的药带回去,我们自己煎。”
青黛阁一个胆子大的嬷嬷上前道:“少君,大少爷和三少爷那可是亲兄弟啊。三少爷需要用药,大少爷这个做大哥的,难道就不能让一让弟弟吗。”
“不能,”林清羽寒声道,“告诉你家三少爷,他的病,这辈子都不可能治得好。他将永远是个‘无用’之人。”
嬷嬷咬着牙阴阳怪气道:“少君这么说,我只能将您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三少爷和夫人听了。等夫人进宫,也会将此事告知侧妃娘娘。”
林清羽冷笑一声,道:“你最好一个字也不要差。”
回到蓝风阁,欢瞳拿着药去小厨房煎药。林清羽来到卧房,陆晚丞已经坐起了身。
陆晚丞现在下床都很艰难,他让木匠做了一个能架在床上的小方桌,此刻就伏在那方桌上执笔画着什么。他手抖得厉害,不得不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才能勉强画下去。
见林清羽来了,陆晚丞放下笔,笑道:“啊,老婆回来了。”
林清羽:“……”
“老婆”二字在大瑜意指年老的妇女,林清羽实在不知陆晚丞为何要这么称呼他。但他知道陆晚丞没有恶意,每次这么叫他的时候还异常开心。或许在陆晚丞的家乡,“老婆”有别的含义,比如能代指好友知己。
想到陆晚丞毒发时半死不活的样子,林清羽默许他偶尔叫那么一两次。“见过张世全了?”
“嗯,见过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
陆晚丞闷咳了两声,道:“只是简单地问了声好而已。”
林清羽在床侧坐下,看到陆晚丞在纸上画的是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圈里内嵌着一个弧形,弧形内又有一个小圆,像是一只眼睛。“这是什么?”
陆晚丞不答反问:“清羽,你知道玩替身的人,有什么共同点么。”
这道题陆晚丞以前和他说过:“喜欢犯贱。”
“这是其一。”陆晚丞道,“其二,这些玩替身的人,到最后肯定都会爱上其中一个替身,并对其爱而不得,苦苦追求忏悔。这些替身,往往会姓沈,楚,白,谢……”
林清羽庆幸陆晚丞遇到的是自己,除了自己,谁还能听懂陆晚丞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的意思是,萧琤会对一个替身动真情?”
陆晚丞笑道:“真聪明。”
林清羽回忆着道:“沈,楚,白……沈淮识?”
陆晚丞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你写过这个名字。”
陆晚丞闷哼一声,赞叹道:“这也太聪明了。”
“那么,这个沈淮识是何人。”林清羽问,“是东宫的侍妾?”
“不,他是个男人。他是萧琤的影卫。”陆晚丞盯着纸上的图案,嘴唇发白道,“他常常隐匿在萧琤身边,说不定已经见过我们了。
林清羽见陆晚丞有毒发的前兆,冷静道:“先不说这些,你躺下来休息。”
这时,外头蓦地响起喧哗之声——
“大少爷需要静养,三少爷还是请回吧。”
“滚开!”
“三少爷若要强闯,奴婢只能——啊!”
林清羽站起身:“是陆乔松,想必是为了何首乌来的。”
陆晚丞又咳了几声,脸色极不好看。
林清羽正要叫人赶陆乔松走,陆乔松已经大步闯了进来。林清羽挡在陆晚丞床前,横眉冷竖:“滚。”
陆乔松的脸病态地狰狞着,再也不见过去的风流,连性子都变得扭曲。他指着陆晚丞,皮笑肉不笑道:“就他这样,再喝多少药都没用!他凭什么跟我争?难道他还能给陆家留后吗!”
林清羽不欲理他:“来人。”
欢瞳带着几个小厮赶来:“少爷!”
“拖出去。”
陆乔松双手被束缚住,仍然死赖着不走,死死地瞪着林清羽:“陆晚丞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林清羽你还能嚣张几日?等他一死,你一个守寡的男妻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到时候,就应该把你卖去教坊司,让男人好好弄一弄才是,也不枉你长了这样一张脸!”
林清羽极力压下汹涌的恶意。陆晚丞需要休息,他只要把人赶走就行。其他的,等陆晚丞睡下他再和陆乔松好好清算也不迟。
“清羽,我,我有点难受,清羽……”陆晚丞有气无力地唤着他的名字,忽然“唔”地一声,嘴角溢出鲜红的血。
欢瞳惊道:“小侯爷!”
刹那间,林清羽冷冽的眉宇间戾气暴涨。他粗暴地扯住陆乔松的衣襟,将其狠狠地往房柱上一撞:“找死。”
第35章
陆晚丞虽病重至此,但在他的悉心照料下,甚少有狼狈之时,吐血之事更是从未有过。他无法挽救陆晚丞的性命,但至少要让他走得体面,走得干净澄澈。
血这等污秽之物,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陆晚丞这一呕血,像是打开了毒发的开关,血越涌越多,不一会儿,便染红了衣襟和锦被,人也晕了过去。
“大少爷,”花露哭喊道,“大少爷您别吓奴婢……”
“少君,这、这可怎么办啊!”
蓝风阁的下人没见过这阵仗,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等着林清羽主持局面。
陆乔松后脑勺撞到房柱后,被几个伙计压着跪在地上,全然不见少爷的尊严。他见到这么多血,想起自己当日在那歌姬的身上也是如此,不由目眦欲裂,双眼通红地痛快大喊:“林清羽,你瞧见了没,你夫君吐了这么多血,他要死了!纵使你一身医术,给他用再多的千年何首乌,你也救不了他!”
林清羽看着他,蓦地低笑了一声,那声音寒冷彻骨,配上他那张脸,竟又有几分妖冶风情之感,直叫人看得背脊发凉。
等陆乔松缓过神来时,他已经被蓝风阁的小厮“请”了出去。床前的帷幔被放下,唯有人影在后头影影绰绰。
林清羽忙碌到半夜,算是给陆晚丞捡回了一条命。下人帮陆晚丞擦净血迹,换上干净的衣衫被褥。陆晚丞安安静静,一尘不染地昏睡着,好似感觉不到一丝痛苦。
林清羽守了他一会儿,正房派人传话,说夫人请少君过去一趟。
陆乔松跑到蓝风阁大闹一通,还把重病的兄长气到吐血。这在家宅之中算得上大事,南安侯也被惊动了。他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怒道:“那个不孝子现在在何处!”
闹到这个地步,梁氏也不再玩虚情假意,以退为进的招数,抽抽噎噎道:“侯爷只知晚丞在病中,可还记得乔松也正病着?”
“他的病如何能和晚丞的比?!他明知兄长病重,还跑到蓝风阁大呼小叫,出言不逊,难道不该罚?”
“这自然是该罚的。只是乔松被下人赶出蓝风阁后,竟也生生厥了过去。大夫说他身体虚,切不能大动肝火。说句不好听的话,晚丞他……他已经这样了,侯爷难道真的要在乔松病中罚他,以致他病情加重么!”梁氏抹着泪,余光观察着南安侯的表情,“侯爷是不知道,乔松刚找到能治他隐疾的法子,他也是治病心切,想给侯爷留个后,一时冲动才顶撞了兄嫂。侯爷要罚他,我这个做母亲的无话可说。只求、求侯爷能等他身子好一些再罚……”
无后之事一直是南安侯的一块心病,听到梁氏说陆乔松的隐疾有治愈的希望,不免心生摇摆:“你所言当真?”
梁氏连连点头:“不敢欺瞒侯爷。”
林清羽冷眼旁观,只觉得这两人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南安侯看了林清羽一眼,道:“罢了,先让他们两个养好身子。旁的事,日后再说。”
林清羽走出正房大院,欢瞳立刻迎了上来:“少爷,侯爷怎么说。”
林清羽冷笑道:“你还指望他?”
欢瞳不敢相信:“可是三少爷是把小侯爷气吐了血啊,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够了。”林清羽道,“去把张世全找来。”
陆晚丞昏睡了三日,方才转醒。
陆乔松虽免了一顿责罚,但也被南安侯告诫不许再靠近蓝风阁,打扰兄长养病。除此之外,南安侯还让管事去市面上采买千年何首乌,供陆乔松入药。
陆乔松名贵的药材当饭一样地喝,银子不知道花出去多少,却始终不见效果。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被那个江湖郎中骗了。陆乔松盛怒之下,把郎中关进府中的柴房,扬言他再想不出法子,便砍了他的双手,让他要饭都端不起碗。
江湖郎中被这么一吓,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如何,当真又配了个方子出来,信誓旦旦地说这次一定有效。陆乔松将信将疑,按照他的方子配了丹药出来,吃了几粒当真觉得身体有了变化:精神亢奋,身体发热,腰腿也能使上劲了。陆乔松大喜过望,自以为过不了多少时日,他那见不得人的病症就该好了。
梁氏亦是喜不自胜。原配留下的嫡子活不了几日,女儿是太子侧妃,儿子若是能治好病给侯府留下后,她的日子也就圆满了。
如今唯一让她稍感担忧的就是,她明明让人带消息进了东宫,告诉陆念桃府中近况,却迟迟得不到回信。
于是,她备了一份厚礼,遣人送给那个帮她们母女传话的公公。不料公公竟直接把人轰了出去,冷冷丢下一句:“南安侯府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梁氏闻言心急如焚,偏偏又打听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何事,舒心日子过了没多久又开始惶惶不可终日。
她不知道陆念桃“好”在哪里,林清羽却很清楚。
胡吉给他带来消息——他的药,见效了。
几日前,萧琤忽然犯起了头风,头疼欲裂,连带着耳聋目痛,恨不能以头撞墙。太医院一众太医齐聚东宫,看了半日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陈贵妃下令彻查东宫的一应用度,从饮食茶水到穿衣用水,细枝末节一个未放过,却仍旧一无所获。
这时,陈贵妃的掌事姑姑道,问题既然不是出在太子宫里,会不会是别的宫里?
于是,两个侧妃居住的宫殿也被细细地搜查了一番。陆念桃在自己宫里点的熏香被搜了出来,经太医查验并无不妥。但萧琤生性多疑,即便太医说了熏香没有问题,他还是下令,以后整个东宫任何人不得用香。
萧琤不是蠢人,同样的招数,只能在他身上用一次。林清羽知道,陆念桃已经不中用了。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胡太医对他父亲忠心耿耿,又帮了他们这么多,也该得到一些回报。
太子的头风找不到病因,太医院的太医束手无策。谁都没想到,最后找到病因的竟是刚入太医院没多久的胡吉。
太子侧妃用的熏香的确并无不妥,但若和凤求凰,生查子混用,有风热外攻之效,极易引发头风。
凤求凰和生查子是皇后和陈贵妃的专用熏香,太子每日都要去凤仪宫和长乐宫请安,晚上偶尔再去侧妃那,久而久之便埋下了祸根。
真相大白后,陈贵妃怒火中烧,想到南安侯府和皇后有层姻亲关系在,认为此事是陆念桃故意为之,而且还是由皇后教唆,当场便骂着“贱妇”扇了陆氏两个耳光,还险些闹到圣上跟前,最后被萧琤拦下。
陆念桃在东宫哭得花容失色,凄声坚称自己并不知情,她会用这熏香,也只是因为殿下喜欢。
萧琤知道她没有说谎。陆念桃就指望东宫能为她们母女撑腰,她没有下手的动机。再者,萧琤的太子之位来之不易,在成功登基之前,他不想和南安侯闹出嫌隙。
念在陆氏是无心之失,又看在南安侯的面子上,萧琤未将此事张扬,只让陆念桃搬出偏殿。这之后,梁氏就再未得到女儿的消息。
陆念桃彻底失宠,再无翻身的可能。若萧琤死了,她要在宫里守一辈子的寡;若萧琤能活着登上皇位,她也只是一个冷宫的弃妃。
她不能怨旁人。从始至终,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而胡吉,年轻有为,青出于蓝,得到了太子和陈贵妃的赏识,成为太医院炙手可热的新人,前途无可限量。
东宫之事,林清羽知全貌,可和陆晚丞说起的时候,只说了前半部分:萧琤头风发作,太医束手无策,再拖下去便是药石罔效,华佗难医。
陆晚丞闻言,道:“那我是不是不用喝药了。毒发真的有点痛。”
林清羽胸口揪紧,道:“你不想喝,就不喝了。”
陆晚丞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这一波干得漂亮,值得嘉赏——花露。”
花露捧来一个红木雕刻的木箱,共有五层,大大小小七八个抽屉;上面有提手,两侧打了孔,穿过结实的布绳——这是一个大夫外出就诊时背在身上的医箱。
林清羽注意到医箱不起眼的角落里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正是上回陆晚丞画在纸上的那个。
“这是我让木匠按照我设计的图纸做的,”陆晚丞道,“以后你进了太医院,出诊就背这个医箱吧。”
林清羽莞尔:“多谢。”
看着身边人的笑颜,陆晚丞一个没忍住,道:“都说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要给我回礼?”
林清羽问:“你想要什么回礼。”
陆晚丞认真想了想,摆出苦恼的样子:“啊,还是想看林大夫穿嫁衣怎么办。”
林清羽:“……”
对他而言,以男子之身嫁给另一个男人为男妻是他这辈子的不甘,即便他嫁的人是自己的知己也改变不了这一点。让他再穿一次嫁衣,无异于让他回忆当时的屈辱。
但,如果陆晚丞真的那么想看,他也不是不可以……
还未等他回应,陆晚丞探出手,想触碰他垂在胸前的长发。不知是眼花还是如何,陆晚丞试了几次都未抓住。
“看把你纠结的,”陆晚丞得逞般地笑道,“我开玩笑你听不出来?”
“听不出来。”林清羽轻声道,“你总是这样。”
叫人看不出真假。
陆晚丞嘴上说着不喝药,后来还是乖乖地准时喝药。
这夜,林清羽看着陆晚丞睡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花露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少、少林清羽抬手示意她放轻声音:“出什么事了。”
花露喘着气道:“三少爷……没了。”
林清羽问:“没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死了!”
林清羽“哦”了一声,替陆晚丞盖好被子,轻声道:“我又做坏事了,晚丞。”
第37章
陆乔松服用丹药过度,暴毙而亡。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晌午,陆乔松还精神抖擞,自觉力拔山兮气盖世;晚上,他就七窍流血,大小失禁,惨死于青黛阁。
梁氏受不了此等打击,听到消息后便厥了过去;南安侯只去青黛阁看了一眼,之后跌跌撞撞地去了陆家祠堂,一夜之间白了头,次日连早朝都上不了。最后陆乔松的丧事竟是由潘氏一手操办的。
潘氏对丧仪一事早有准备,但她都是给陆晚丞准备的。谁都想不到,陆乔松竟然会走在陆晚丞前头,还是一个如此惨烈的死法。给陆晚丞准备的东西自然用不得,潘氏不得不让人临时去采买,许多东西只能凑合着用。
南安侯府悬挂着丧幡,纸钱飘散,陆乔松的灵柩停在堂中。梁氏一身素服跪坐于棺前,但见她两眼空洞,神色麻木,眼泪像是已经流干了。
陆乔松虽然死得不光彩,到底是侯爵嫡子,生前又广交人脉,左右逢源,来给他吊唁的人并不少。其中有一个面生的男子,自称是东宫的太监,是代替侧妃娘娘来给三少爷磕头的。
梁氏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喑哑着嗓子问:“侧妃娘娘……她、她可安好?”
那男子面露难色,在梁氏的再三追问下,告知了她陆念桃被太子幽禁于冷宫之事。
梁氏发了很久的呆,冷不丁瞧见林清羽,突然尖叫起来,身子抖若筛糠,指着林清羽的脸歇斯底里道:“妖孽……南安侯府娶了个妖孽进门啊!”
林清羽淡道:“夫人说笑了。当初,说我是侯府福星的,不正是您么。”
梁氏瞪大眼睛,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嘴里不住说着怪异的胡话。
梁氏彻底疯了。大夫说她患了臆症,这辈子恐怕都好不了了。南安侯接连受到打击,已是心力交瘁,一病不起。他再没精力过问家事,只让下人好生看着夫人,别让她跑出去丢人现眼。其他的事,全交给潘氏打理。
给陆乔松办丧事的这段日子,陆晚丞的身子稍有好转,但也仅仅是清醒的时候多了些,能支撑着说上一会儿话。
得知陆乔松暴毙,梁氏痴疯,南安侯一病不起后,陆晚丞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欣赏一般地看着林清羽,说:“清羽,你好像又变好看了。”
就像是蛰伏许久,终得盛放的剧毒之花,美得让人害怕,看一眼便觉惊心动魄。
林清羽低头看着自己洁净无瑕的双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指责:“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陆晚丞轻声笑道:“这是我的荣幸。”
外头响起唢呐声,是凶肆的人在送陆乔松早登极乐。
两人沉默了一阵,陆晚丞忽然问:“清羽,你说陆乔松会去哪里。”
“人死了,自然什么都没了,还能去哪里。”
“那你可知,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林清羽一怔,道:“你不告诉我,我如何知道。”
“一天,我放学回家,在路上救了一个孕妇,却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陆晚丞感叹道,“我可真是个好人。”
林清羽睁大眼睛:“你是说,你……死过一次?”
陆晚丞点点头:“一辆满载货物的车从我身上压了过去。别说,还挺疼的。”陆晚丞笑道,“都说一报还一报,我救了两个人,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能活两次?徐君愿给我本人算过一卦,他说,我……可能命不该绝。”
林清羽霍然站起身,脱口而出:“什么叫可能!”
陆晚丞再装不了轻松,语气艰涩道:“就是……可能。我这一死,可能就真的死了,什么都没了。即便我有幸能醒来,也未必会在大瑜,会在这个世界,你明白吗。”
林清羽愣愣地看着陆晚丞。良久,他问:“你有几成把握。”
陆晚丞沉默许久,轻声道:“我不知道。”
林清羽极力忍下情绪:“你这算什么。”
陆晚丞似乎预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沉声道:“对不起。我犹豫了很久,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
“不确定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林清羽忍无可忍。他已经做好了永远失去陆晚丞的准备,陆晚丞却告诉他,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陆晚丞要他怎么做?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去想他到底有没有死,去等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答案的答案?!
如果……如果最后还只是可能,他宁愿没有这个可能。
“你等我一年。”陆晚丞说着,又觉得一年会不会太久了,他和林清羽认识不过一年,他凭什么要求人家等他一年。
“不用一年,咳咳——半年……不,一百天就好。”陆晚丞迫切地说,生怕自己的要求太过分被拒绝,“如果我百日之内没来找你,你就彻底当我死了。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暗号,如果我没死,穿到别人身上,我们就靠这个暗号相认,好不好?”
林清羽嘴里发涩,心绪纷乱,咬牙切齿道:“陆晚丞,你这个畜生。”
陆晚丞强颜欢笑:“别的美人骂夫君最多骂句‘混蛋’,林大夫倒好,一上来就是‘畜生’,不愧是我老婆。”
“滚。”
陆晚丞耍赖道:“滚不了啊清羽,我腿都废了。”
陆晚丞不仅腿废了,五脏六腑更是没一处是完好的。他每天都会毒发,都会疼得迷迷糊糊,只会叫他的名字。
林清羽闭上眼睛:“说吧。”
陆晚丞一愣:“说什么?”
“暗号。”
陆晚丞缓缓笑开:“你让我想想。”这个暗号,必须朗朗上口,容易记住,又没有别人会知道。一番深思熟虑过后,陆晚丞道:“那就——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林清羽冷声道:“这又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得懂的?”
“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会告诉你的。”
林清羽就问他:“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老婆’二字是什么意思,‘性癖’又是什么意思。”
陆晚丞自动忽略后面两个问题,说:“这就要从三角函数的基本定理说起……”
陆晚丞兴致勃勃地说到一半,眉头忽然皱紧,咬住了唇。这是他毒发的征兆。林清羽道:“我去拿针来。”
给陆晚丞施针,能减少一点他的痛苦,但也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陆晚丞拉住他,摇着头道:“不用了,你留下来陪我就好。”
林清羽在床边坐下,让陆晚丞躺在自己怀里。
陆晚丞徒劳地睁大眼睛,瞪着前方,手指紧紧抓着林清羽的胳膊,笑着问他:“清羽,暗号……你记清楚了吗?”
林清羽用手挡住他的眼睛:“记清楚了。”
“真的只用等一百天就好……”陆晚丞在林清羽掌心中闭上了眼睛,“别等太久了,我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