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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陆晚丞点了点欢瞳的脑袋:“相信我,你家少爷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我们就别去烦他了。而且,我相信他能自己调节好。”

    听到两人远去的脚步声,林清羽松了口气。

    以往有什么烦心事,只要和医书相伴,林清羽总能静下心。可现在,他努力盯着书上每一个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浮气躁,坐立不安,心不知落在了何处。

    林清羽只身一人出了蓝风阁,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他初到侯府时,天还下着雪,屋子里烧着炭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日子就过去大半年了。

    南安侯常不在府中,梁氏陆乔松闭门养病,陆念桃疲于在两人病榻前奔波,极少露面。不知不觉中,他成了侯府真正的主子。下人见到他又敬又怕,似乎已经无人记得他当时以男子之身嫁入侯府冲喜的卑微屈辱。

    林清羽抬头看着那四四方方的朱红色高墙,仿佛还能听见外面小贩的叫卖之声。在离侯府四条街的太医署门口,不知又是怎样一副热闹的景象。他昔日的同窗,那些不如他的人,嫉妒他的人,是否都站在榜前,期待又害怕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若他没有对陆晚丞动恻隐之心,没有为陆晚丞多要这半年,此时此刻,他又会身在何处。

    秋风拂过,林清羽摊开手,任由散发着幽香的桂花落至掌心,许下心愿——

    他愿斋戒七日,换得他厌恶之人颓然落榜。

    没错,他就是这么小人之心,就是见不得他讨厌的人过得比他好。

    林清羽想象着谭启之落榜后的表情,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欢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少爷大喜啊!”

    “我能有什么喜。”

    “谭、谭启之落榜了!”

    林清羽一愣。

    欢瞳兴奋道:“除了谭启之,还有那个说您长得像女人的王公子,污蔑您小考作弊的梁公子……少爷您看不惯的那几个人全没考上!这难道不是大喜吗?”

    林清羽这才反应过来:“你去太医署了?”

    “是啊,我去看太医署放榜了。”

    “谁让你去的。”林清羽问完,心中已有了答案。

    “是小侯爷,”欢瞳道,“他说少爷应该喜欢听这个。”

    林清羽心情是说不上来的复杂。陆晚丞为何连他这种隐秘恶毒的念头也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林清羽抛下手中的桂花:“回去了。”

    回到蓝风阁,林清羽下意识地寻找陆晚丞的身影。人没见到,却听见了一声清脆如莺啼的哨声。

    循声望去,只见陆晚丞倚坐在廊下,背靠着围栏,姿态一如既往地慵懒随意。和他对上目光后,陆晚丞放下唇边吹口哨的手,尾音里都带着上扬的笑意:“回来了,快来吃饭。”

    廊下倚栏少年郎,笑看凡尘不知愁。

    林清羽心想,他放弃了三年一度的考试,换来眼前人半年的寿命,怎么想对他而言都是亏的。

    好在陆晚丞口哨吹得不错,似乎……又不是完全亏。

    林清羽展颜一笑,笑容似淡淡云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晚上~

    出自陶渊明《酬刘柴桑》

    第24章

    中秋那日,陆氏的一支旁支,南安侯的异母兄长拖家带口从临安赶到了京城。这两兄弟自分家以后,数十年未见。无论兄弟间关系如何,场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为了这个中秋节,侯府阖府上下忙里忙外,只有蓝风阁的两位主子能闲着。少君不会管这等杂事,而小侯爷自入秋以后,身子一直不见好。从前他还能下地走两步,如今是完全离不开轮椅,去哪都要旁人推着。

    陆氏旁支那头事先递来消息,告知到他们府上的时辰。时辰差不多时,林清羽和潘氏同南安侯一道在侯府门口迎客,远远瞧见五六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

    临安乃富庶之地,陆氏又是临安数一数二的大户,排场自是不小。为首之人便是南安侯的大哥,陆晚丞的大伯。兄弟二人见面后一番客套寒暄,礼远多于亲,携手一同进了府。林清羽兴致索然地跟在后头,一个模样端正的男子上前同他搭话:“这位想必就是林少君罢?”

    林清羽没有应声,一旁的潘氏道:“少君,这位是侯爷的侄子,小侯爷的堂哥。”

    “在下陆白朔,家中排行老六,林少君若不嫌弃可唤我陆老六。”男子风度翩翩地笑着,“姨娘安好,多亏姨娘还记得我。”

    这陆白朔未免太自然熟了些,林清羽没有和这种人结识的欲望。

    “怎么会不记得。”潘氏笑道,“少君,六少爷去岁来京城做生意,在府上小住了三月,和大少爷关系极是要好呢。”

    此人和陆晚丞原来还有如此一层关系。

    林清羽隐隐有了个念头,颔首同陆白朔打招呼。陆白朔问:“晚丞的病可好些了?我此次来京,带了不少重金求得的补品,但愿能帮得上忙。”

    林清羽道:“待会六少爷若无旁的事,可随我去蓝风阁探望他。”

    陆白朔道:“如此甚好。”

    侯府的下人忙着搬东西,带客人去客房安顿。陆白朔安顿好后,直接跟着林清羽到了蓝风阁。进屋之前,林清羽道:“我想请六少爷帮我一个忙。”

    陆白朔客气道:“林少君但说无妨。”

    陆晚丞这几日精神还不错,但为了躲客,硬说自己又犯病了,犯的还是一种不能下床,下了床就会死的病。本以为能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远远的,没想到林清羽竟把人领上了门。

    “小侯爷,你五哥来看你了。”

    陆晚丞收起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调调,摆出高门贵公子的仪态,一声“五哥”刚要唤出声,瞟见林清羽身侧的人表情不太自在,转念想起什么,脸上露出笑容:“夫人你莫要诓我,这哪是五哥,明明是六哥。”

    林清羽眼眸微敛,脸色淡淡地说:“是么,那是我说错了。”

    陆白朔松了口气,朗声笑道:“我就说呢,好歹去年我在蓝风阁借住了三月,晚丞要是这么快就忘了我,未免太没良心了。”

    陆晚丞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林清羽,煞有介事道:“六哥放心,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

    这对堂兄弟都是话多的性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看不出半点异样。

    但这并不能全然说服林清羽。陆晚丞在旁人面前从来不留破绽,只有和自己人在一起时,才会毫不设防地提起他过往之事。陆晚丞不想说,他等着便是。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再去威逼利诱也不迟。

    两人其乐融融地说了会儿家常话,便听见外头好生热闹。花露进来禀告,道今日来的那帮亲戚一窝蜂全来蓝风阁了,还说是来探病的。

    林清羽将他们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这些人无疑是奔着侯府的家产来的,探病是假,送子是真。陆晚丞娶了个男妻,又因身子孱弱无法纳妾,是命中注定的无子。若能将自己的幼子过继到陆晚丞这一脉,将来自然少不了好处。

    陆晚丞听见院子里有孩童的吵闹声,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抬手扶额:“清羽啊,我头突然好晕,待客之事就交……”

    林清羽假装没听见,看咸鱼被迫支棱有时也是一种乐趣:“请他们进来。”

    陆晚丞:“……”

    此次来了不少人,有陆晚丞的堂兄堂弟和子侄后辈。陆晚丞在陆家辈分不小,甚至有人要叫他爷爷。这些人把前厅坐得满满当当,林清羽和陆晚丞分坐在主位。林清羽自顾自地喝着茶,非必要不开口,打定主意要让某人“勤勉”一次。

    林清羽冷眼旁观,陆晚丞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待客。虽一百个不乐意,但真的要他做,他又能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挑不出半点失仪之处,俨然一副宾主尽欢的场面。

    “我听说,青黛阁那位现在还不肯出来见人呢?”

    “到底是续弦所出,闹出这等丑事,自然没脸再见人。”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啊……”

    林清羽看着陆晚丞嘴角含笑,眼里的不耐几乎是藏也藏不住,突然体会到了捉弄咸鱼的乐趣。

    约莫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陆晚丞回眸看来。刹那间,眼中不耐化成了一缕清风,再找不到半点痕迹。

    陆晚丞一个堂哥奉承道:“我看小侯爷气色极好,想来不日便能痊愈了吧。”

    陆晚丞笑道:“承你吉言。”

    “身子一好,子嗣一事就该上心了。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说话的是陆家老大,陆白朔的亲大哥。话说的这般明显,听得陆白朔不由地皱起眉,出声提醒:“大哥,这是小侯爷他们自己的事,我们就别过问了吧。”

    陆家老大看起来脑子就不怎么好使,出言道:“这是陆家的事,和我等息息相关,我问问怎么了。听说,小侯爷准备纳妾了?”

    林清羽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从哪听说的。”

    陆家老大笑道:“少君别见怪,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小侯爷虽病着,也是个男人,也有七情六欲……”

    陆晚丞双手一摊:“我这副身体,能有什么七情六欲。即便有,也全给了清羽。”他转头去寻找林清羽的视线,眼眸里似含着一汪春水,“清羽,便是我全部的情欲。”

    林清羽一口茶差点呛到自己——陆晚丞又犯什么病了?!

    几人面面相觑,而后感叹:

    “我说什么来着,林少君惊才风逸,天人之姿,旁人哪还入得了晚丞的眼。”

    “三叔三婶伉俪情深,琴瑟调和,真是羡煞我等啊!”

    “愿堂爷爷堂奶奶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林清羽听得额角抽动。始作俑者似在心虚,不敢同他对视,端着茶盏挡脸,一副“我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

    林清羽出声打断便宜孙子的滔滔不绝:“小侯爷,该喝药了。”

    众人本想多和两人套套近乎,此话一出,也厚不下脸皮继续打扰,纷纷起身告辞。

    待客人离开,不等林清羽说什么,陆晚丞先“嘶”了一声,双手抱臂,一顿狂搓:“救命,我好油。”

    林清羽原不知道“油”是何意,但联系实际情况后,他隐约有些理解了,真心赞同:“确实。”

    晚上,南安侯在府中设宴招待众人。陆晚丞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出席,林清羽也借着要照顾他留在了蓝风阁。

    暮云收尽,月明星稀,清光无声。庭院中的石桌上放着月饼,菱角,枣子和石榴,还有一壶桂花蜜酒。然而无论是月饼还是蜜酒,陆晚丞都不能碰,只能看着解解馋。

    他看了一会儿月饼,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林清羽。夜里看美人别有风味,长发如瀑,衣衫似霜,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只可惜,美人眉间染着郁色,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中秋的心事无非就是想家。陆晚丞道:“府里现下人多口杂,烦人得要紧。不如我们去林府小住几日,等他们走了再回来?”

    林清羽道:“客人在家,你这个当主人的还想溜?”

    “我今日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够了够了。”

    林清羽不置可否,手执酒杯,垂眸问道:“你是怎么认出陆白朔的。”

    陆晚丞漫不经心道:“猜的啊。我记得‘我’和六哥要好。陆白朔单独被你带来,关系和‘我’肯定不简单,我就猜他是那个六哥——果然。”

    林清羽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蜜酒,不再追问。

    “清羽,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也是最后一个中秋了。”陆晚丞看着天上的明月,眉眼浅浅地笑着,“明年的中秋,你……还会记得我吗。”

    林清羽抬起头,和陆晚丞看着同一轮玉盘,道:“你我虽始于孽缘,但一路相伴而来,我已将你视为知己好友。千金易得,知音难觅。我……会一直记得陆晚丞。”

    一直记得……陆晚丞么。

    陆晚丞沉默许久,忽然道:“上次在长生寺,你问我还有没有其他名字,我说没有。”

    林清羽手中一紧:“嗯。”

    “我骗了你,我还有一个名字。”陆晚丞嗓音沉沉,“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个名字。”

    林清羽眼眸闪动,似有些许紧张。陆晚丞想让气氛轻松一些,便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姓朱,名大壮,你还除了唤我‘晚丞’,还可以叫我‘大壮哥’。”

    林清羽登时没了表情,起身要走。

    死性不改,他和这种人认真也是脑子抽了。

    陆晚丞笑着拦住他:“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其实吧,我姓江,叫……”

    话未说完,花露一声急喊打断二人的对话:“大少爷少君,宫里来人了!”

    第25章

    宫里来的是凤仪宫的冯公公。冯公公奉皇后之命,给南安侯府送来中秋的赏赐。

    皇后不比其他可见可不见的亲戚,旨意一到,陆晚丞也好,梁氏陆乔松也罢,均要抱病接旨。

    多日不见梁氏,林清羽看她仿佛老了十岁,妆容难掩病容沧桑。陆乔松两眼深陷,脚步虚浮,一看便知被掏空了底子。相比他们二人,陆晚丞病得时候明明更久,却依旧保持着风度。这多亏于林清羽给他配的药,也和他心态好离不开关系。

    作为南安侯府中唯一和皇后有血缘关系的人,陆晚丞的赏赐无疑是最贵重的。除了珠宝玉器,补品药材,还有两件北境进贡的狐裘,数十匹江南进贡的丝绸以及几盒宫廷御用的点心,说是赏给小侯爷夫妻的。相比之下,其他人的赏赐明显就是为了走个过场。

    众人一一领赏谢恩后,冯公公道:“娘娘一直惦记着小侯爷,特意嘱咐奴才问问小侯爷的身子——小侯爷近来可好啊?”

    陆晚丞笑道:“多谢娘娘挂念,一切都好。”

    冯公公将目光转向林清羽:“这位是林少君吧。说起来,小侯爷和少君的婚事乃是娘娘做的主,娘娘却还未见过林少君呢。”

    陆晚丞听出冯公公的言外之意,嘴角笑意微收。南安侯也听出来冯公公的意思,朝梁氏使了个眼色。梁氏自从病后,一直神思恍惚,此刻竟发着呆,神色茫然。南安侯只好自己开口:“节后诰命要进宫向皇后请安,届时我会让夫人带着家眷一道入宫谢恩。”

    冯公公满意点头:“如此甚好。那奴才就不打扰侯爷一家团圆了。”

    南安侯客气道:“公公慢走。”

    众人各自带着赏赐回到院子。林清羽让花露把东西收拾好。花露是第一次见到进贡的丝绸,一拿在手上便爱不释手:“我从没见过这么轻的料子,夏天穿起来肯定特别凉快。明日我就去找府里的裁缝,让他们用这个料子给少爷少君裁新衣。”

    陆晚丞道:“给少君即可,我便不用了。”

    “诶,为什——”

    欢瞳用手背打了花露一下,花露意识到了什么,讪讪闭上了嘴。

    林清羽道:“你们都退下罢。”

    被冯公公这么一打断,两人都没有继续赏月的兴致。陆晚丞素来话多,总是笑着,一旦他沉静下来,纵是一个字不说,也能让人察觉到他此刻有些心烦意乱。

    林清羽不知他在烦什么,他自己也挺烦的。他固然把陆晚丞当知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原谅这门婚事。他没有忘记,正是皇后一手促成了他和陆晚丞的婚事。因为这点,他恐怕永远不会对皇后有好感,即便她是真心实意关心着陆晚丞。

    一阵漫长的沉寂过后,陆晚丞开口道:“清羽,我……我不想你进宫。”

    林清羽不解:“为何?”

    陆晚丞低声喃喃:“就是……不想。”

    林清羽蹙起眉:“我也不想进宫见什么皇后。可是,只要我考进太医署,迟早有进宫的一日。”

    陆晚丞像是被点醒了一般,迟疑道:“那你能不能不入太医署?”

    林清羽静了一会儿,语气微冷:“你是认真的么。”

    若这是陆晚丞的真心话,他们就白相识一场了。

    陆晚丞苦笑一声,道:“你还是当我没说吧。”

    府里另一头,南安侯当着下人的面,狠狠斥责了梁氏一通。陆念桃守在门口,等南安侯从房里出来,想着为梁氏说了几句好话。南安侯冷道:“你最好好生劝劝你母亲,让她拿出个侯夫人的样子来。否则……哼。”

    陆念桃顿时心下一沉。

    南安侯如此不满亦在情理之中。儿子接连出事,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心痛难当。但日子总要过下去,陆氏满门的荣耀还要靠他撑起来。梁氏是他的正妻,又有诰命在身。他能把家事交给妾室和儿媳打理,但在外头,还是要梁氏去给他撑场面。

    这个道理陆念桃是知道的,她苦口婆心劝梁氏振作,梁氏却是心灰意懒:“我就乔松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他绝了后,我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可大哥那不也是绝后么。无论将来是那些姨娘生了孩子,还是父亲从宗室里过继了孩子,您始终还是嫡母,怎么就没有指望了。”

    梁氏凄声道:“嫡母有何用!这些年来,我对陆晚丞还不够好么,他不是照样翻脸不认人!”

    陆念桃急道:“那您还有我这个女儿啊!”

    “女儿……”梁氏苦笑道,“女儿迟早要嫁人,哪里靠得住。”

    “那就要看嫁得是什么人了。”陆念桃眼中闪过几分谋算,“您可曾听过两句诗:‘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女儿若是嫁得好,何尝不是光宗耀祖的事——您看,当今皇后不正是个例子么。”

    梁氏含泪怔然。皇后……她对皇后向来是敢怒不敢言。皇后的胞妹是南安侯的原配,自然对她这个续弦没多在意,连带她的两个孩子也不被重视。就今日给的那点赏赐,连陆晚丞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可人家是中宫的皇后,娘家是如日中天的温国公,她永远只能上赶着讨好。

    “你说得对。”梁氏挺直了腰背,“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母亲要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看何人还敢瞧不起我们母子三人!”

    陆念桃早就到了适婚的年纪,这两年梁氏也一直在帮她留意着。京中高门之间多有姻亲关系,诰命夫人彼此相识。想要给陆念桃寻一门好亲,她不能再把自己关在府里,必须走动起来,进宫向皇后谢恩或许就是一次机会。

    次日,梁氏的病就“痊愈”了。她递了帖子进宫,得到皇后的允准后,遣人给蓝风阁传话,让林清羽准备好同她一道入宫。

    林清羽只觉得可笑:“我一个男子,竟能出入后宫,也是史无前例了。”

    “话不能这么说。”躺在床上的陆晚丞道,“那些给后妃看病的太医,不也是可以出入后宫。”

    林清羽扫他一眼:“你真会说话。”

    陆晚丞幽幽道:“清羽,我想和你一起去。”

    林清羽以为他是想去见姨母,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宫里的主子何其尊贵,带病之人不得入宫,以免他们把病气带入宫中。

    林清羽平日穿着都很素净,进宫谢恩必须穿上华服。陆晚丞看着欢瞳在他腰间系上玉带,只觉那腰自己两只手就能握过来——当然是他原来的手。

    林清羽穿戴完毕,隆重的华服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臃肿,反倒有几分不染世俗之感。陆晚丞越是看他,心里越不安。等林清羽准备出门时,他不由地脱口而出:“清羽,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就说你突发急病……”

    “我没意见,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陆晚丞有事在瞒着自己,林清羽一直都知道。

    陆晚丞顿了顿,道:“我不想让太子见到你。”

    “为何。”

    一阵欲言又止后,陆晚丞故作轻松道:“那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怕你被太子那个油腻男看上。哦,除了太子,皇帝也要防着点。老男人都喜欢年轻貌美的……”

    林清羽:“……”

    陆晚丞见林清羽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轻笑着说:“清羽,我是真的怕。”

    林清羽静了一静,耐着性子道:“中秋过后是皇家秋狝。现下太子和诸位皇子应当都在围场伴驾,我不会碰见他们。”

    陆晚丞闻言,心下稍安:“你确定?”

    “嗯。”每年秋狝之时,他父亲都会随行,他记得很清楚。

    陆晚丞松了口气:“那你去吧,在皇后面前刷刷好感,然后早点回来。”

    林清羽和梁氏母女一同乘马车入宫。不难看出,梁氏和陆念桃都精心打扮过。梁氏一扫往日颓态,身着诰命朝服,雍容典雅;陆念桃一袭水蓝色烟罗裙,犹如出水芙蓉,清新动人。

    马车到宫门口就得停下,接下来的路要用走的。林清羽抬头看着宫门前高高的匾额——一年前的自己怕是如何也想不到,他第一次入宫,竟是以侯府男妻的身份。

    三人跟着领路太监到了凤仪宫,冯公公手执拂尘相迎:“夫人,少君,小姐来了。请随奴才进去吧。”

    在凤仪宫主殿,林清羽见到了当今大瑜的国母,温皇后。

    温皇后和梁氏年纪相仿,尽快年华不再,但身为国母的凌人气势是旁人如何都比不了的。她给三人赐了座,不冷不淡地和梁氏寒暄了一番,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林清羽身上。

    如此相貌气度,虽说出生一般,倒也能配得上她胞妹的独子。

    温皇后道:“本宫听说,自你嫁入侯府后,晚丞的身子爽利了不少,也不枉当日本宫特意求皇上给你们赐婚。”

    仿佛是多大的恩赐一般。

    林清羽心下厌恶,也知宫里不同侯府,如今的他在皇后面前只能忍。

    温皇后又道:“现在晚丞的身子是由你看顾着?”

    林清羽闻着凤仪宫特制的熏香,道:“是。”

    温皇后赞许点头:“不愧是林院判之子。”

    温皇后三句话离不开陆晚丞,除了最开始的客套,竟是未再同梁氏母女说一句话。母女二人备受冷落,偏偏脸上还必须挂着恭谨的浅笑。

    几人说着话,冯公公进来禀告:“娘娘,太子殿下往凤仪宫的方向来了,应该是来向您请安的。”

    林清羽眉头微蹙——太子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凤仪宫?

    温皇后也有同样的疑问:“太子不是随皇上去秋狝了么。”

    冯公公道:“皇上不慎感染风寒,提前回銮了。”

    太子虽由陈贵妃所出,但皇后毕竟是嫡母。外出归来,他自是要先来凤仪宫请安。

    林清羽并不怕见什么太子,但陆晚丞不想他见,他不见便是。

    林清羽起身道:“既然太子到了,我等便先行告退。”

    陆念桃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温皇后点头应允,让冯公公送他们出凤仪宫。

    林清羽出了凤仪宫,远远看见一个头戴玉冠,身着螭龙玄袍的青年走来,立即加快脚下步伐。和他同行的陆念桃道:“大嫂怎走得这般着急。太子就在前头,我们若不去行礼问安,岂不是失了礼数。”

    林清羽冷冷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主动去向太子请安,难道就是有礼数了?”

    陆念桃哑然,脸涨得通红,脚下却生了根一般,不愿再走一步。被她这么一耽搁,太子已经到了他们面前,林清羽只能跟着冯公公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相貌不俗,生得风流俊美,又是一国储君,身份尊贵,也难怪陆念桃有这点心思。

    太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目光掠过梁氏和陆念桃,落在了林清羽身上:“你是何人,怎能出入后宫。”

    冯公公道:“殿下,此人是南安府的少君,林院判之子林氏。”

    “少君,”太子眯起眼睛,“那个男妻?”

    “正是。”

    太子饶有兴趣道:“抬起头来。”

    林清羽:“……”

    “没听见孤在同你说话么。”

    听不见,滚。

    林清羽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缓缓抬头。

    太子看到他眼角的泪痣,瞳孔骤然一缩,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冯公公在宫中浸淫多年,惯是会察言观色,低声提醒:“太子,娘娘还在里头等你呢。”

    太子这才如梦初醒。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在林清羽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林清羽。”

    “林清羽。”太子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孤记住你了。”说完,转身进了凤仪宫。

    林清羽忽然觉得,陆晚丞那句“清羽,便是我全部的情欲”,并没有什么油腻之处。

    回到府中,林清羽换下华服,在卧房找到了陆晚丞。陆晚丞像是忍了很久的睡意,打着哈欠道:“回来了?哎,你怎么就换了衣服,我都没看够……”

    “我今日在宫中见到太子了。”

    陆晚丞一愣,睡意退了个干净:“怎么会?”

    林清羽将凤仪宫之事悉数告知。陆晚丞听着听着,眼中渐渐染上阴霾,往后一靠,低声道:“……我操。”

    林清羽双眉攒聚:“会有什么问题吗?太子他……”

    陆晚丞沉思许久,问:“油腻吗?”

    林清羽点点头:“有点。”

    陆晚丞笑得和往常一样:“见都见了,也没办法了。林大夫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其他的,就交给别人操心吧。”

    夜里,林清羽浅眠中听到一阵低咳,睁眼瞧见屏风后头亮着烛光。他下了软榻,绕过屏风,看到陆晚丞穿着寝衣坐在桌前,披着外衣,边咳边写着什么。见他来了,便道:“吵醒你了?抱歉,我没忍住……咳。”

    林清羽给他倒了杯温水:“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是在做什么。”

    陆晚丞停下笔,拳抵着唇又低咳了两声,道:“我在想事情。”

    林清羽低头看去,只见宣纸上写着几个名字和两个奇怪的符号:【北境】,萧琤&沈淮识(?),萧玠&小太监,萧璃(X)&皇后。

    “萧琤,萧玠,萧璃是三个皇子的名讳。”林清羽压低声音,“晚丞,你到底在想什么。”

    见林清羽面色凝重,陆晚丞笑道:“随便写写,不用在意。”说着,他将宣纸折成两半,放在烛火上烧尽。

    直觉告诉林清羽,陆晚丞并非随便写写这么简单,他……在打几个皇子的主意。

    为何。

    陆晚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皇后是他的亲姨母,他也从未和宫中势力有过纠葛。难道,是为了南安侯府?

    南安侯乃前朝重臣,因从不参与党争,深受圣上器重。他只要安分守己,忠于圣上,将来再忠于太子,南安侯府便可将荣华延续。陆晚丞根本没必要做什么。

    那,是为了……

    林清羽轻声询问:“——是为了我?”

    陆晚丞沉默片刻,半真半假道:“是啊,你看我对你多好,都快凉了还不忘替你操最后一次心。”他一手拖着腮,一手不自觉地转起笔,在辉映的烛光中望着林清羽笑,“所以这个秋天,你要对我温柔一点,不许再凶巴巴了,好不好。”

    墨渍自笔尖旋转飞出。林清羽看着落在自己寝衣上的点点漆黑,心里说不清是何滋味。

    第25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汽带走了夏日最后一丝残暑。雨落堂前,堂中摆了一方大水缸,雨水打在水面,飒飒之声不绝于耳。

    花露路过书房,见窗户开着,里头还点着灯,以为是少君在书房看书,走进去却发现那个伏案于桌前的竟是她家大少爷。

    花露再三确认,眼睛都擦了几遍,确定自己没看错,问:“大少爷,您在书房做什么?”

    大少爷只有想烦少君的时候会来书房,可眼下少君也不在啊。

    陆晚丞生无可恋道:“我在解题。”

    “做题?”花露凑上前看了眼,纸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反正她是看不懂。她伸手想把窗户关上,被陆晚丞阻止:“我脑子晕,想吹会儿风。”

    “不行啊大少爷。”花露强硬地关上了窗,“少君说,您现在不能吹冷风。”

    陆晚丞把笔一丢,瘫在轮椅上:“头疼,好累,好烦,我不想思考了。”

    他已经认真思考半个时辰了,高强度的脑力工作实在让人心力交瘁,让他想起了上学时明明厌学还要花时间敷衍功课的悲惨日子。

    花露体贴地把收起笔墨纸砚:“少爷若是累了,就先去睡会儿罢。”

    陆晚丞看向窗外,浊云满天,秋雨潇潇,确实是最适合睡觉的天气。他已经勤勉了半个时辰,是该躺平了。

    林清羽洗完澡,刚换上里衣,就听见开门的吱呀声,湿润的冷风也随之灌了进来。林清羽转过身,撞上来人的眼眸,淡道:“回来了。”他长发只擦得半干,垂落在胸前,将里衣浸湿。里衣为了贴身舒适,均是由丝绸制成,遇水易透。

    林清羽虽然被迫嫁了人,到底只有十八岁,身形比二三十的成年男子纤细青涩不少,一尘不染的身体在半透的丝绸下若隐又若现。

    陆晚丞微微一怔,而后移开目光,道:“大白天洗什么澡。”

    林清羽也知自己现下穿着不怎么庄重。他本来还有些不自在,但看陆晚丞比他还不自在,他反而自在了一些:“侯府有规矩,说白日不能沐浴?”

    “没有啊,但白天洗澡容易被人看见。”陆晚丞颇不正经地调笑,“这不,你就被我看见了。是不是好气?”

    林清羽越发淡定:“不气。你我同为男子,又是结义兄弟,我不介意。”

    陆晚丞捂住胸口:“你再提‘结义’二字,信不信我吐血给你看。”

    林清羽眼眸闪了闪。以陆晚丞现在的身体,一旦到了吐血的地步,就真的到了该为他准备后事的时候。

    “好,不提。”

    陆晚丞顿时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林清羽见他脸色不好,便扶他上了床,给他探了探脉。“你近来似乎睡得不怎么好?”

    “那不是咳疾犯了么,能睡好才怪。”

    林清羽看破不拆穿,只道:“久病之人最忌忧思。晚丞,无论是什么事,你都要放宽心。”

    陆晚丞笑道:“我尽量。”

    秋雨过后,天清气朗,陆晚丞的身体也稍见好转。陆氏旁支在南安侯府住了小半月,终于要走了。陆白朔特意来蓝风阁向两人辞行,称他们明日就要动身回临安。

    陆白朔颇有感触。去年他来南安侯府小住的时候,陆晚丞没病得这般重,时不时还能邀他一道出府游玩。临别之际,还在京中最负盛名的锦绣轩为他践行。

    锦绣轩是河川边上的一座楼外楼,一道招牌的“浑羊殁忽”让当时初来京城的陆白朔惊为天人。陆白朔回到临安后,四处寻找北方大厨,想还原那道浑羊殁忽,味道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陆晚丞听得好笑:“六哥简直是把‘快请我去锦绣轩’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陆白朔惭愧道:“哪里哪里,我就是那么顺口一说。不过,不瞒你们说,我昨日确实去了一趟锦绣轩,却被店小二告知雅间已经被预定到了三日后。唉,不愧是天子脚下,我应当早些去的。”

    林清羽问:“你有没有说你是南安侯府的客人?”

    “这倒没有。”陆白朔吃惊道,“吃个饭而已,还需要自报家门吗?”

    林清羽道:“天子脚下,遍地权贵,捧高踩低之事常有,尤其是在锦绣轩这种达官显贵聚集之地。你若真想去,可让小侯爷相陪。”

    陆白朔期待地看向陆晚丞:“可以吗?晚丞的身体……”

    林清羽道:“仔细看顾即可。”陆晚丞近来心思明显变重,不利于养病,能出去散散心也不错。

    还有便是,此时再不出去,陆晚丞恐怕……就再没有出去散心的机会了。

    陆晚丞想了想,笑着问:“清羽,我们是不是从来没有一起出去逛过啊?”

    林清羽点头。婚后,他只和陆晚丞出去过两次。一次是回林府,一次是去长生寺,一路上坐着马车。京城的繁华,他也许久未曾见到过了。

    “那我们一起去锦绣轩用晚膳?顺便给六哥打包一份浑羊殁忽回来。”

    “可以。”

    陆白朔向两人道了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林清羽推着陆晚丞出了门,还带上了欢瞳和侯府的几个护卫。到了永兴街口,林清羽便让马车停下:“这里离锦绣轩不远,我们走过去。”

    陆晚丞道:“可是走路很累。”

    林清羽无语:“让你走了?”

    “我不是怕你推着我累嘛。”

    林清羽顿了顿,道:“还好。”再累,也不过最后两三个月了。

    陆晚丞低笑一声,道:“清羽,你最近好温柔啊,我都要不习惯了。”

    林清羽淡道:“你最近话少的也让我不习惯。”

    陆晚丞静了一静,笑道:“我有吗?”

    林清羽不置可否,推着陆晚丞走进人潮之中。

    此时离用晚膳的时辰尚早,各家铺子前都高高悬挂着幌子,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路人中既有平头老百姓,也有不少衣着光鲜的富家大户,任谁见到了一个神仙般的美人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高门贵公子走在大街上,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

    好在两人都习惯了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并不觉得如何。欢瞳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少爷,你有没有闻到炒栗子的香味?”

    林清羽道:“想吃就去买。”

    欢瞳喜道:“我这便去!”

    陆晚丞也跟着动了动鼻子:“我怎么没闻到?”

    重病之人,五感消退是常事。林清羽迟疑片刻,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两人来到一处摊贩前。摊子卖的是各式各样的首饰,用料虽廉价,款式却多种多样,不乏新颖特别之作,其中也有男子用来束发的玉冠和簪子。陆晚丞以为林清羽要买玉冠,用心帮他选了两个。林清羽没理他,拿起一支女子用的步摇,稍作掂量便付了钱。

    陆晚丞问:“你这是要送给岳母?”

    “不是,送你的。”

    “送我?”

    “步摇和笔差不多长,以后你若是想转笔,便转这个罢。我不想再半夜三更被吵醒还要去换衣服。”

    陆晚丞笑着接过步摇,还真拿在手上转了转,调侃:“林大夫再如何温柔,仇还是记得这么清楚。”

    几人走走逛逛到了锦绣轩。店掌柜得知他们是南安侯府的少爷和少君,二话不说就命人带他们去雅间上座。

    锦绣轩共有两层,最好的位置莫过于二楼靠窗处。向外可观河川之景,对内正对着戏台。戏台上,三两个伶人正抚琴奏乐。琴声泠然,松沉旷远,抚琴的女子亦是清雅灵秀,丰姿绰约。

    欢瞳听得起劲,看姑娘看得更起劲。他问林清羽:“少爷,你觉得穿蓝衣服的姑娘,和那个穿粉衣服的,哪个更好看?”

    陆晚丞以为林清羽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没想到林清羽却道:“都不错。”

    陆晚丞:“……”

    林清羽见陆晚丞表情有些复杂,问:“怎么。”

    “没事。”陆晚丞幽幽道,“差点忘记你是喜欢女孩子的了。”

    林清羽道:“这和好男好女有何关系。欣赏之心,人皆有之。”

    陆晚丞一挑眉:“那我们靠近一点欣赏?”

    “也好。”林清羽没什么兴趣,但陆晚丞想看,看看也无妨。他推着陆晚丞走出雅间,立于围栏之侧。

    他这么一站,二楼的客人曲不听了,姑娘也不赏了,纷纷朝他看来。好在他们也知在二楼的客人非富即贵,不敢看得明目张胆。隔空坐在两人对面的是一位玄衣男子,林清羽对上他的视线,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陆晚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那是谁?”

    “太子。”

    陆晚丞懒懒散散的眸子蓦地睁开。

    太子名萧琤,是当今圣上的长子。圣上和南安侯一样,子嗣缘薄,纵有后宫三千,平安长大的皇子也只有寥寥数人。好不容易盼到皇后怀孕产下幼子,怎料却生下一个痴儿。然皇子再如何少,都免不了储位之争。萧琤和他母妃多年谋划,最终成为最大的赢家,于三年前入主东宫。

    萧琤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林清羽,嘴角勾着,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就这么看着林清羽,端起酒杯抿了口酒,而后招来侍卫,嘱咐了些什么。

    林清羽收回目光,道:“我们进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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