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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周盛豪心疼自己的白月光,在林书简生日这天,也就是今天,周盛豪撇下林书简一个人,他跑去了赵秋妍的家。

    只因为赵秋妍一句话:“盛豪,我身体有点不太舒服,你能帮忙送点药过来吗?”

    谈了八年的男朋友在女朋友生日这天丢下自己,转头对白月光嘘寒问暖,换了谁都无法接受。

    更何况是对周盛豪用情至深的林书简。

    “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我那么喜欢他……周盛豪他,他凭什么啊……呜呜呜。”

    林书简哭得惨烈,“我这八年的青春……都喂了狗了。可,可就算是喂狗,狗都知道在我需要的时候对我摇尾巴,周盛豪这个王八蛋他,他猪狗不如。”

    祝诗意长叹一口气。

    她抢过林书简手中的酒瓶子,把酒放得远远的,对她说,“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断片了。”

    林书简对着空气比了一个不太文雅的手势,她骂道,“这八年来他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就连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我买的。你说这个傻逼,他到底为什么放着别墅不住,要跑去给别的女人当舔狗……诗意,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呜呜……”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祝诗意干脆抱住林书简,这会儿不管她说什么,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可除了在言语上安慰林书简,祝诗意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当年周家选择和林家联姻的时候,周家的财力就不如林家雄厚。没两年周老爷子病逝,周家大部分家产都交到了周盛豪的大伯手中,周盛豪的大伯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在经商一事上着实不太灵光。周家日渐式微,近年来周盛豪还能维持他富家公子哥的人设,少不了林书简给他撑腰。

    周家本来指着和林家联姻,好借此让周家起死回生。

    不曾想都到了结婚这个节骨眼上,周盛豪竟转头奔向了他年少时的白月光。

    如此一来,林周两家的联姻指定是要黄了。

    林书简在周盛豪身上付出了多少,祝诗意有目共睹。

    她感觉自己的好闺蜜快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咱不缺周盛豪这一个,听话,不哭了,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

    “诗意,你是对的。”

    林书简从祝诗意的怀抱中抬起头,眼睛红红,说。

    “什么我是对的?”

    “你不谈恋爱是对的,坚决不要谈恋爱,谁心疼男人谁倒霉。”

    “……”

    祝诗意没好意思说她当年上学没有早恋只是因为祝攸管得严,要是被祝攸发现她给哪个黄毛小子写情书,可是要被好好教育的。

    况且有时候在青春期早恋不过是图一时的新鲜,等那股新鲜劲儿过了,再美好的恋爱也都像白开水,除了一股涩味儿,一丁点咸淡都尝不出来。

    祝诗意现在就处于抿两口白开水润润嗓子,别的什么都不想的状态。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喜欢了整整八年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祝诗意还是挺担心林书简会去找周盛豪复合的。毕竟之前哪怕周盛豪做的太过分,他们两个人吵架吵得再激烈,只要周盛豪愿意好好和林书简低个头,林书简就能将好了伤疤忘了疼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再也不会原谅那个王八蛋了,我要出国!我要走得远远的!”

    林书简指着包厢内的天花板,说。

    祝诗意眼皮跳了跳,“你研究生还没毕业,出哪门子的国。”

    林书简在景山大学读研二,就算她想出国念第二硕士学位,那也得等这学期的学分修完了,最早也是明年的事情。

    “我不知道怎么办。”

    林书简眼神呆呆的,她看着祝诗意,瘪瘪嘴,“我就是很难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呜呜呜。”

    祝诗意搂着林书简的肩膀,她给祝攸打了个电话,说她打算带林书简回家住两天。

    赵叔和车就在Blue楼下等着。

    “不知道做什么那就什么都不做,先跟我回家吧,等过两天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祝诗意扶着林书简站起来,她来之前,林书简一个人喝光了三瓶酒。现在那股浓烈的酒劲儿一口气全涌了上来,熏得林书简眼眶又酸又疼,脑袋也无比沉重。林书简只能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祝诗意身上,跟着她摇摇晃晃向外走。

    “哟,两位小美女这是要去哪儿?别急着走啊,来陪哥几个再喝几杯。”

    祝诗意和林书简才走出包厢没两步,她们被三四个穿花衬衫的醉汉拦住去路。

    祝诗意将黑色的口罩边缘向上又拉了拉,准备伸手去按墙上的紧急响铃。

    Blue治安一向很不错,且规矩森严分明,否则祝攸也不会放心祝诗意一个人来这儿。

    但再严明的规矩,也挡不住有些人偏要作死。

    为首的光头招招手,立刻有人上前两步作为肉墙挡住响铃。

    “叫什么人?都说了叫你们陪老子喝两杯酒,小妹妹,别想给老子找麻烦。”

    那光头眯起双眼,色兮兮地打量着祝诗意和林书简。

    “啧啧啧,哭得这么可怜,失恋了?这样的话,不如让哥哥好好陪陪你们……”

    光头说着就要扑上来。

    祝诗意下意识带着林书简往反方向闪去。

    “你们两个妞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啊啊啊!”

    就当光头再一次向祝诗意伸出咸猪手,只听空气里炸开一声明显的脆响,似是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祝诗意抬头看过去。

    只见面前被一片高大的阴影笼罩,男人穿着剪裁得当的挺括西装,身高至少一米八五以上,不,或许和一米九的祝攸差不多高。

    男人沉着声说:“给你三秒钟时间,离开我的视线。”

    “嘿,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坏本大爷的好事,看老子不弄死你。”

    光头恼羞成怒,他才扬起手,便被谈惟瑾一脚踹在腹部,再度跌倒在地。

    他身后的小弟们举着酒瓶子蜂拥而上,看得祝诗意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

    祝诗意不禁紧张地提醒道。

    然而只眨眼的功夫,祝诗意甚至没能看清他究竟是怎么出手的,围上来的那些人纷纷被轻松撂倒,一个个都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就连喝得醉醺醺的林书简都瞪大了眼睛。

    得知有人在Blue闹事,酒吧老板立即带着几个人上楼。看到站在灯光下的谈惟瑾,老板怔了下,态度恭敬极了:“实在抱歉,扰了您的雅兴,我会让人好好教训这群人的。”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谈惟瑾活动了下手腕,口吻漠然。

    “是,我明白。”

    老板和谈惟瑾同一时间转过身来,祝诗意正准备开口道谢,只觉肩膀一沉,林书简倒在她身上,醉得彻底不省人事。

    祝诗意抱歉地笑笑,抬眸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今晚喝得有点……”

    她的目光在触及谈惟瑾那张脸的一瞬间,由歉然转为惊喜:“是你!”

    居然是几个月前在包厢出手相帮的那位先生。

    他竟第二次救了她。

    谈惟瑾扫了眼祝诗意和林书简,说,“嗯,又见面了。”

    祝小姐,别来无恙。

    第11章

    果真单手就能握住的地方

    祝诗意想和谈惟瑾多寒暄一会儿,奈何林书简靠在她肩头,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这边。再加上林书简也确实是喝醉了,祝诗意急着带她回溪语庭,实在不好在外面久留。

    于是祝诗意抱歉地朝谈惟瑾笑了笑,她说道:“先生,我朋友喝得有点多,我不放心她,得先带她回家了。不如先生留个联系方式,我有空一定请您吃饭。”

    祝诗意没抱多大希望,毕竟这个看上去就很贵气的男人上一次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不知道这一回会不会也是同样的结果。

    谈惟瑾高出祝诗意许多,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使得祝诗意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不自觉低下了头,她没再敢与谈惟瑾直视。

    而谈惟瑾的视线也从祝诗意水润嫣红的唇上转移到她栗色的卷发发梢,谈惟瑾这才意识到祝诗意似乎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生得肤白许多。她发梢的颜色像是煮了很久的咖啡豆,浮在最上面的那层液体光滑润泽,散发着令人忍不住靠近的豆子香气。

    而这不深不浅的秀发衬得本就白皙的祝诗意皮肤更加吹弹可破,脖颈上细细的绒毛令人情不自禁想要触碰。

    他果真一只手就能握住那里。

    红酒也确实衬她。

    谈惟瑾想。

    见谈惟瑾迟迟不开口,祝诗意心口难免滑过一丝失落。不过她抬眸时便已调整好了状态,主动说道:“既然先生不方便那就……”

    深沉而醇厚的嗓音打断了祝诗意的话头,谈惟瑾目光微动,启唇:“好。”

    祝诗意还以为谈惟瑾会让自己扫他的微信名片,谁知谈惟瑾给她的是一串数字,那是谈惟瑾的私人手机号。

    祝诗意没敢磨蹭,她把谈惟瑾的手机号存到通讯录里,问:“先生,这个手机号可以搜到您的微信吗?”

    “可以。”

    谈惟瑾颔首。

    Blue老板垂着手在谈惟瑾身侧站着,他低着脑袋,大气都没敢出一个。他原以为谈总只是心情好才顺手救了两个小姑娘,不曾想谈总和这位长相明艳漂亮的姑娘竟是有过交集的旧识,谈总还将私人手机和微信号都给了出去。

    老板管理Blue这些年,他只见过被谈惟瑾赶离的莺莺燕燕,从未见过谈惟瑾对除了朋友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如此上心。

    Blue老板没忍住悄悄抬眼多看了两眼祝诗意,他方才只顾着遵从谈惟瑾的命令,没怎么关注祝诗意和林书简的状况。此刻仔细瞧一瞧,正在和谈总说话的这个姑娘,她虽然戴着口罩,可她精致的眉目担得起绝色二字。

    也难怪谈总会对其另眼相看。

    “那我和朋友就先走了,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

    “嗯。”

    谈惟瑾单手插在西装口袋,收回驻足在祝诗意身上的目光,他微微点头。

    待到祝诗意的背影消失在四楼拐角,谈惟瑾这才重新看向Blue老板。Blue老板不自觉将腰弯得更深了些,背上宛若千斤压顶,云城的冬日凌厉而干燥,本是冻得缩手缩脚的季节,Blue老板却无端冒出许多汗来。

    “你知道怎么处理那些人。”

    谈惟瑾的声音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感情,像十二月落下的绒毛大雪,刺骨的寒密密麻麻渗入毛孔。

    “是,谈总,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Blue老板连连说道。

    谈惟瑾没再说什么,他抬手扶正左手腕上有些歪了的腕表,那是方才出手打人才不小心错了位。谈惟瑾通过祝诗意的好友申请,单手打字回复:「免贵,姓谈。」

    随后将手机丢回西装口袋,他要看的戏已散场,是时候回沉海院了。

    这时的夜色如同谈惟瑾手边那一小方块砚台内晕染开的烟墨,在风的推动下无声地铺开,吞噬了红墙绿瓦下一户又一户人家。

    窗户被打开一条小缝透气,往常谈惟瑾练字时最63*00

    喜水声风声作陪,然而今晚他的心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

    谈惟瑾将衬衫袖子向上挽了几折,露出肌肉结实线条流畅的小臂,只需稍稍用力,藏在皮肤下隐青色的血管便会立刻显现。

    他揉了揉眉骨,眸中深不见底。过了一会儿,他似是妥协了,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舒展开来。谈惟瑾抬腿走到宽大的书桌旁,从第一层抽屉里取出两个白色的小药瓶,往掌心倒了几粒药,就着温水吃下去。

    若是教齐景宴瞧见这一幕,必定少不了一番唠叨。

    -

    祝诗意在林妈的帮忙下安顿好不省人事的林书简,她自己也回房间洗了个澡,散去浑身的酒味,换了套大方得体的家居服来到客厅。

    因为当年家里险些破产的危机,身体本就不太康健的祝明又由于过度操劳而落下了病根,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要祝明多多休息,所以祝诗意去Blue没多久,祝明就歇下了。

    客厅里这时候只有祝攸和祝诗意兄妹二人。

    祝攸给祝诗意倒了杯热牛奶放在茶几上,他坐在祝诗意身旁,看着她乖乖喝了两口牛奶,祝倾才开口:“诗意,哥和你坦白一件事。”

    “怎么了,哥?”

    祝诗意偏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祝攸。

    哥哥怎的忽然这么郑重其事地和她说话?

    “我之前让助理打听了一下你在公司的处境,助理告诉我你在娱乐圈过得并不好。”

    祝攸略带担忧地开口。

    祝诗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陡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听祝攸继续往下说:“你当初是以云城第一的成绩考入景山电影学院表演系,我不信凭借你的能力的美貌只能获得这么一点资源,甚至还要被经纪人威胁去参加酒局。之前我提出想看你的签约合同,你不肯。再联合助理汇报的消息,我总不太放心,所以就在刚刚,我在没有得到你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进入你的卧室,在密码箱里找到了那份合同。”

    “合同上显示你签约昔音娱乐的时间并非你说过的去年,而是三年前,你刚进入大学,家里出事那会儿。”

    祝攸凝视着祝诗意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严肃得不容挑衅,但又隐隐含着些许怜惜。他问道:“和我说实话,当初那60万到底怎么来的?”

    “哥……你这不是都知道了。”

    祝诗意撇开脑袋,她视线闪躲,心虚极了。转念想到三年前躺在高危病房里昏迷不醒的兄长,祝诗意的心虚又变成了心酸,“我那……不也是没办法了。爸说要变卖家产,可是银行办手续要很长时间。医生说你等不及,说要是再不做手术你可能会……”

    祝诗意不忍心说出那两个字,她顿了下,接着说,“而且昔音娱乐本来就联系过我,我最开始没答应,但他们说能一口气给我六十万,就当提前预支我的工资。除了手术,你和爸后续一切治疗康复也都要钱,我找不到别的能更快凑钱的办法,就签了。”

    家里的大部分现金流在出事之前便被人悄悄转走,以至于风险来临之际,他们竟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而当初对家里嘘寒问暖的“人脉”,也随着资产的消失而销声匿迹。唯一能帮得上忙的林书简被周盛豪哄着去北欧度假,等林书简看到消息时,祝攸的手术已经做完了。

    三年前的这个家像大雪降临之前的独木,连一只肯栖息的鸟儿都寻不到,遑论愿意与之并肩的老友。

    而祝诗意从昔音娱乐那儿换来的六十万,既是祝攸的救命钱,也是祝攸白手再起的决心。

    “哎呀哥,你真不用这么看着我。演戏本来就是我从小的梦想,我只是比预想的提早两年进入娱乐圈而已,没什么的。”

    祝诗意往祝攸跟前挪了挪,小心地扯扯祝攸的袖子。

    祝攸的眼神很是复杂,眸中翻滚着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静了半晌,祝攸吸了一口气,弯了弯唇,把手放在祝诗意脑袋上揉了揉,说:“小意,我很幸运。”

    很幸运能拥有这么善良勇敢的妹妹。

    即便……

    祝诗意觉着兄长的眼神不太对劲,可她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她干脆不提这件事,而是把林书简和周盛豪的事情和祝攸讲了。

    “哥,书简那么喜欢周盛豪,就算现在分手了,我估计她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来。可能要多给她一点时间才能看开,所以我想让书简在咱们家住两天,这样我好照顾她,你看行吗?对了,我下一部戏明年二月才开始拍,进组之前我就住家里,多陪陪你和爸。”

    “嗯,好。”

    祝攸又恢复成往日温柔稳重的模样,“你和书简就安心在家住着,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抿了口水,接着说,“不过小意,还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哥你尽管说。”

    “和昔音娱乐解约吧,违约金我付。”

    祝诗意一怔,思虑到既然她“唯一的秘密”已经被兄长知晓,那她确实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哥,我希望解约以后我们还能延续从前的情况,我还不想那么快推翻自己的人设。”

    再有两年,等钟意科技彻底在云城屹立不倒,那时祝诗意一定要高调官宣她的哥哥。

    而现在仍需蛰伏。

    “傻瓜,哥和公司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多亏了那一纸合同,祝攸如今终于彻底琢磨清妹妹的想法,她懂事的让他心疼。

    “好吧,那就等《长生殿》杀青,一块官宣了吧!”

    “好,很晚了,去休息吧。”

    “哥,你也是。”

    祝诗意上楼回房,把自己扔到床上,呈大字型摊开。她举着手机,刷到早先“碰瓷”她的那个男人发了条朋友圈。

    「Chill:雪后初霁。」

    配图是一张故宫的雪,红与白绵延交错,铺开数千年的青瓦。

    这条朋友圈并不稀奇,每当云城下雪,朋友圈的雪景图便会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头,他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稀奇的是,谈惟瑾点赞了祝方砚这条朋友圈。

    祝诗意眉毛微蹙,谈先生与那位“碰瓷男”竟认识么?

    第12章

    最忠诚的狗

    “谈”这个姓氏在云城算不得稀奇,祝诗意所在的上一个剧组中便有一位姓谈的摄像师,是个看上去柔柔弱弱实际上能扛大炮的女孩子。

    她前些日子又和谈夏签了合作,因此当谈惟瑾的消息发过来时,祝诗意并没有把谈惟瑾和云城世家之首——谈家联系到一处。

    也不可能见到相同的姓氏就往沉海院的方向联想。

    只是祝诗意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认识的。

    祝诗意蓦地想起来她还没问过那个白西装碰瓷男叫什么名字,后来也没有再催着他要账单。既然这个白西装碰瓷男和长身玉立的谈先生是熟识,那祝诗意觉得自己可以考虑让这个人在联系人列表里多存活一段时间。

    祝方砚还不知道他已经被绞尽脑汁想见面的小姑娘划入了碰瓷的行列。

    祝方砚倒是想径直发消息约小姑娘出来见面,然而鉴于上一回他不过是多问了一句“怎么称呼”,就险些被无情删除,祝方砚着实不想冒险。

    他害怕自己发一条“有空出来见面吗”,只会收获小姑娘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冥冥之中,仿佛是某种既定命运的牵引,身在溪语庭和洗云庭的祝诗意和祝方砚同时对着彼此的头像出神。

    -

    十二月的云城连着下了三天的雪,天地皑皑一片纯白。

    齐景宴拎着随身药箱敲开谈惟瑾书房的门,进了门,他将药箱平搁在紫檀木制成的书桌表面。谈惟瑾的书桌边沿雕刻了一簇一簇超尘脱俗的白玉兰,齐景宴打开药箱,瞥见白玉兰花瓣上凭空多出的几笔小刀刻痕,他蓦地蹙起眉,问:“你的病什么时候这么严重了?”

    谈惟瑾回过头,目光停在齐景宴盯着的地方,一看便知道好友想多了。他走过来,指腹抚过那几道明显的印记,解释:“前些日子谈云亭带孩子过来,小孩进我的书房弄乱了一些东西,这是他用工笔刀划的,这几天忙,忘了叫周伯修复。”

    “哦,”齐景宴应了声,把为谈惟瑾准备的药瓶都取出来,“还以为你控制不住自己发疯拿刀划的呢。诺,你要的药。”

    “……嗯。”

    谈惟瑾看也不看,他径直将这几瓶药都丢进了抽屉。

    齐景宴挑起眉毛,说道:“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两年情况不是都好多了吗?怎么突然又反复了,还把药都吃完了?”

    谈惟瑾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吃药了。

    随着年岁渐长,将将而立的谈惟瑾不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他的眉目里藏着这些年来经历的所有风花雪月,日往月来。很多从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也跟着逝去的时间一同消逝了。

    当一个人不再执着于某种执念,心境就会变得开阔许多。

    心病亦会悄然痊愈。

    前提是谈惟瑾能一直保持平静,但很明显他做不到。

    作为在谈家拥有绝对话语权,对谈氏集团拥有绝对控股权的掌权人,谈惟瑾其实极少在集团露面,更别提参与各种公开活动。从明面上来讲,谈惟瑾对外的身份是景山大学考古系教授,于他而言,与跨越千年的死物打交道,总是比面对聒噪的活人要自在。

    谈惟瑾企图通过那些不会说话的古物和小时候被遗忘的自己对话。

    本来是有用的。

    直至四个多月前,他在景山大酒店遇见了祝诗意。

    那姑娘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深切地印在他脑海中,又勾起了谈惟瑾被压抑许久的情绪。

    他一旦动了情,就免不了记起幼时的心理阴影,而当那些影像重现,谈惟瑾就不得不靠吃药来对抗。

    “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谈惟瑾没有向齐景宴提起祝诗意的事情,没有必要。

    齐景宴是谈惟瑾的心理医生,也是除了谈家几位有血缘关系的近亲之外最了解当年那件事始末真相的人,这些年来都是齐景宴在负责治疗谈惟瑾的心病。

    都说心病要靠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是可以解开这个结的人,许多年前就已不在世。

    谈惟瑾只能这么生生熬着。

    要么过了这道坎,要么终生饱受煎熬。

    所幸谈惟瑾很早就看开了,如今他吃药主要是为了缓解一些情绪波动带来的躯体化症状。

    倒是齐景宴操心更多。

    齐景宴拍了拍谈惟瑾的肩膀,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问:“惟谨你说,你这种情况要是谈个恋爱会不会好一点?找到一朵属于你的解语花,和她幸福快乐地相伴一生,不就没有烦恼了?说不定对你很有帮助。”

    齐景宴是云城富家子弟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感情一事上齐景宴向来没个正形,他能说出这种话谈惟瑾半分也不意外。

    他淡淡地看了眼齐景宴,齐景宴只笑,“知道你没那想法,我就开个玩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才生下来那会儿,老爷子怎么就没想着给你定个娃娃亲什么的,从出生开始解决你的终身大事,多好。”

    联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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